君浣溪睁开眼,朝他上下打量,笑道:“怎么,你认识路?”

卫七点了点头,颇为自得:“这去向骥东之路,我自然是了如指掌…”

“我们是去前方镇子办点事情,然后就取道北上…”君浣溪说着,心中一动,问道,“卫公子,你家在骥东什么地方?”

“随州。”

随州?怎的这样巧?

不止是君浣溪,连黄芩都听得张大了嘴,要知道,在出门之前,他们可是将鹫峰山的地理位置与风土人情都详细打探了一番,这随州正好就位于鹫峰山附近,两处相隔不过数十里!

“有什么不对吗?”卫七见得两人动作神情,长眉一拢,不解问道。

“没什么。”君浣溪摇了摇头,想了一想,继而问道,“你是骥东人氏,对那鹫峰山可有了解?”

“鹫峰山?”卫七得意笑道,“我对鹫峰山倒是熟悉,年年都要去上一回,那就是个好地方啊——”

说着,语调拖长,倏地发问:“你们不是往北而行吗,却问这鹫峰山做什么?”

君浣溪瞟他一眼,轻扯嘴角,淡然一笑:“听人说起这地名,一时觉得有趣,随便问问,并无他意。”

“哦,原来是随便问问,我还以为你们想去呢…”卫七撇一下嘴巴,有些遗憾道,“我有几个好朋友是那山里的猎户,家就住在山脚下,一直叫我过去小住,唉,若是这回顺道而行,该多好…”

他在鹫峰山有猎户朋友?太好了,自己原本就差个向导…

君浣溪听得有丝兴奋,正要说明去意,无意一瞥,却见他眼中明光流盼,似是隐隐生出期待之意,不由心头一诧,转而沉思,这个卫七,每次都出现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巧合,便只能称之为谋划,莫非是…

——莫非是早有预谋,弄个圈套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想到这里,心思一下子沉静下来,也不与他多说,只唤了老郑快快赶路。

“白兄弟,你们从哪里来啊?又是去往何处呢?”

“白兄弟,这路上风景甚好,应该让你家车夫把马车驾慢一点,我们沿途好好欣赏一番…”

“白兄弟,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啊?”

“白兄弟…”

一路上,卫七话声不断,君浣溪皱了皱眉,没有理他。

这人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如此聒噪?都怪自己,平白无故捡了一个祸害,造成的后果就是耳根不得清净!

卫七见她不语,黯下眼神:“说话啊,白兄弟,你知不知道这样很闷的?”

君浣溪一直不予理睬,此时见得黄芩已经是眉头紧皱,怒目相向了,方才叹一口气:“你要我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好…”

君浣溪看他一眼,直截了当道:“那好,请你下车吧。”

卫七脸上顿时皱成苦瓜状:“能不能不说这个?”

君浣溪哈哈一笑:“不是你说随便说什么都好吗?我没什么好说的,就只想说这个话题。”

黄芩在旁边扑哧一声,跟着笑起来。

一路卫七仍是话多,虽然听着无聊,却也算是消磨时间,君浣溪与黄芩依旧不予理睬,马车在官道上飞快行驶,不知不觉已到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沿途皆是山林野地,周边并无村落,夜晚行路不易,老郑询问几句,征得君浣溪同意之后,便是停下马车,扯下辔头缰绳,牵去水塘边上吃草喝水,车上三人也是下得车来,稍微活动一下,寻一处平坦之地,坐在树下歇息。

“先生,给。”黄芩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烧饼递了过来,又递了一个给老郑,然后自己剩了一个,坐到一旁吃起来。

“我的呢?我也饿了…”卫七走近过去,笑嘻嘻伸出手去。

黄芩瞥他一眼,扁嘴道:“不好意思,只向客栈老板要了三个,没预计你的份。”

卫七失望收回手来,摸了摸肚子,自嘲笑笑:“原来我如此不受待见…”

君浣溪见他坐在另一处树下,微微闭眼,却是喉间滚动,显然是直吞口水,不由心头一软,起身过去,将手中的烧饼一分为二,递了过去:“我食量不大,分你一半。”

卫七接过半块烧饼,眉开眼笑:“哈哈,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挨饿,白兄弟,我没看走眼,你可真是个好人,举世无双的大好人!”

半块烧饼,就能得来如此赞誉?君浣溪摇了摇头,捧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半块,小口吃起来。

卫七咬一口烧饼,摇头晃脑,嚼得乐不可支:“山珍海味固佳,冷硬烧饼亦妙,好吃,真是好吃!”

君浣溪见他如此,不由好笑道:“你可真是个乐天派,珠宝被人偷了,马儿被人抢了,这富家子弟,如今落得个露宿荒野的地步,你还笑得出来?”

卫七瞟她一眼,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可算不得什么,再说了,我能够结识到白兄弟这样的好朋友,真是不枉此行了!”

“谁跟你是好朋友?!少来讨好巴结,我们有言在先,到了下座城镇,即是一拍两散,不必再见!”君浣溪白他一眼,再次强调之后,起身朝马车停靠处走去,边走边道,“芩儿,今晚我睡车上,你们自己安排。”

“喂,白兄弟,那车厢如此宽敞,就让我跟你挤一夜,行不?”卫七嬉皮笑脸,随声而来,拉住车架,眼看就要往马车上钻。

君浣溪冷下脸来,手掌一挥,沉声喝道:“走开,我有洁癖。”

望着那骤然变色的俊颜,指间隐现的银针,卫七吓得不迭松手,退后一步,呐呐道:“小气鬼,开个玩笑,你别那么认真,你那车厢硬得要命,让我睡我还不乐意呢,我自己找地方睡去!”说罢,果真是大步而去,转过一片林子,渐渐失了踪影,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君浣溪松一口气,上车取了两张褥子抛给黄芩,再放下车帘独自睡下,这老郑也不多问,在马车近旁生了个火堆,与黄芩一左一右,裹着褥子睡了。

睡到半夜,突然听得一声怪啸,有人阴冷笑道:“卫临风,你这始乱终弃的小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卷一 初绽风华 第十八章 武林盟主

这是谁啊,半夜三更扰人清梦?!

君浣溪揉了揉眼睛,刚坐起身来,就听得外间老郑的声音骂道:“你这贼老头,深更半夜的,鬼叫什么?!你信不信我…”

话到此处,只听得黄芩一声低叫,老郑便是没有了声音。

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少年人,我问你,这卫临风现在何处?”

黄芩的声音微微颤抖,似是强自镇定:“我们不认识什么卫临风,只有一个叫卫七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人问道:“卫七?那就是了,他人在哪里?”

黄芩答道:“他就在后面那片林子里,你去找他吧,别惊动了我家先生。”

那人嘿嘿冷笑:“臭小子,你敢诓我,把我骗去林子里,你们好驾着马车逃跑是不是?卫临风就在那马车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说着,纵身一跃,竟是瞬间到得马车跟前,伸手便去掀车帘。

黄芩顿时惊叫:“住手,你做什么?!”

“卫临风,亏你还是天宇闻名的四大公子之一,怎么倒像一只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的家伙,老夫今日就来好好教训你——”

车帘刷的一声拉开,露出一张年轻俊挺的面孔来,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眸冷冷望向立在车前的灰衣老者,目光如炬,沉声道:“你是找我吗?”

那灰衣老者退后一步,借着火光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诧异道:“你…不是卫临风?”

君浣溪下得车来,轻笑一声,哼道:“我当然不是卫临风。”

灰衣老者怒道:“那你为何装神弄鬼,躲在马车上不肯出来?”

君浣溪心中微怒,反驳道:“这是我雇的马车,我在上面歇息有何不可,倒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闯过来——”看了一眼那倒地不起的老郑,冷声道,“还伤了我的朋友,欺负我的童儿,这不是强盗行径又是什么?”

“不准为难我家先生!”黄芩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粗壮的树枝,奔过来挡在君浣溪身前,侧头看见她已经穿戴整齐,这才稍稍放心。

老者看一眼空荡荡的车厢,再看向近前的两人,心里已经是有些理亏,嘴上却继续耍横:“那也是你们不对,谁叫你们一路将那卫临风窝藏在马车之上,害得我只顾去追那踏雪无痕,白跑了好多冤枉路!”

“踏雪无痕?哈哈,我还凌波微步呢!”君浣溪大声笑道,“这位老伯,你找错人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卫临风,更没有什么有痕无痕…”

老者冷笑:“踏雪无痕是卫临风的坐骑,百年难遇的千里良驹,周身如墨,四蹄如雪,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们与他一路同行,敢说没有见到过?”

原来那马儿叫做踏雪无痕?真是个好名字!

君浣溪摇头道:“我是给人看病的大夫,不是给牲畜看病的兽医,对于马儿牛儿,倒是从无研究,你说的什么千里马,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什么卫临风,我也不认识,实在帮不到你!”

“你!”老者大怒,抡起拳头就要朝她脸上招呼过去,见着那羊脂玉般的细致脸颊,丝毫不惧的如水双眸,突然有丝不忍,停在半空,心中暗叹,这男子生了这般好看的一张脸,月光下闪亮动人,自己这一拳过去,便是给生生毁了,岂不可惜?

就在他犹豫之际,这边君浣溪却是扣紧了手中的药瓶,只要手指一动,瓶盖即能打开,瓶中的药粉便可朝他面上吹去,这药粉是早就准备好的救命之物,是以多种植物花粉配制而成,具有短暂麻痹的作用,吸入之人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决计清醒不了。

黄芩也是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对准那老者的拳头,只要他一拳过来,便是拼尽全力与之相搏。

电光火石间,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各位住手,听我一言!”

三人闻声一惊,皆是不动,老者率先反应过来,跳开一步,朝那来人抱拳拜倒:“楚盟主…小女的事情,盟主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君浣溪慢慢转身,看着从树林后方缓缓走出的高大男子,有丝恍惚,竟然是…足有两年未见的楚略!

迎面一瞥,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瘦了!

是的,他瘦了许多,眉毛更加浓黑,眼睛更加深邃,鼻梁更加挺直,唇线更加分明,显得五官如同刀削一般,立体感十足…这个男子,墨衣如故,简朴依然,却是成熟内敛,风采气质犹胜当初。

已经两年不见,一直忙于医馆之事,除了收拾衣箱看到那件灰狼皮里的披风,这才偶尔想起这个名字来,其余时候,根本无暇回忆,却不想,脑中竟是自然而然浮现出他当年的模样,并且十分清晰,以至于如此轻而易举就比较出了他与当年的不同。

“你…没事吧?”楚略声音微颤,黑眸如星,光焰闪动,直直射了过来。

君浣溪摇一下头,按下略微激动的心思,轻轻吸了一口气,迈步过去,抱拳相唤:“楚公子,好久不见。”

楚略也是躬身行礼,一时笑容淡淡,看不出所思所想:“君公子,没想到是你…”一声过后,当即转向那老者,一把扶起,“贺老爷子,起来好好说话吧,你是长辈,行此大礼,楚略真是不敢当!”

那姓贺的老者高声叫道:“有什么不敢当的,你是龟山大会上选出来的武林盟主,是在擂台上完胜七大高手,又连挑四郡九处贼窝,凭真本事得来的称号,名满天下,侠义无双,哪个龟儿子敢对你不敬,我贺冠英第一个不饶他!”

他这话中又是龟山,又是龟儿子,听得君浣溪忍俊不已,扯了一旁的黄芩,好歹憋住没笑出声来,这般粗犷直率之人,倒是有些意思!

楚略连道几声惭愧,过去将地上的车夫老郑扶起,在他身上推拿几下,解了先前被这贺冠英点的穴道,这才朝向君浣溪道:“君公子,这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贺家堡的贺老爷子,一双铁拳打遍豫北无敌手…”

君浣溪依言抱拳:“贺老爷子,久仰!”

贺冠英摸着胡须,呵呵笑道:“什么打遍豫北无敌手,那是江湖上的朋友往老夫面上贴金,说实话,当日在龟山大会上看了楚盟主的身手,老夫自觉在盟主手下过不了八十招!”

“哪里,贺老爷子过谦了!”楚略看了下君浣溪,又朝贺冠英介绍道,“这位君公子,是楚略的朋友…”

“见过君公子!”贺冠英看在楚略份上,赶紧抱拳陪笑,“老夫方才一时情急,得罪之处,还请君公子海涵莫怪!”

一言过后,不等君浣溪还礼,便是话音一转,随即沉声说道,“楚盟主,那骥东卫临风仗着自己的声名地位,欺凌小女,始乱终弃,小女不堪受辱,在数月前离家出走,至今未有音讯,老夫在寻女过程中,得知这卫临风在岚县出现,一路尾追至此…请盟主主持公道,劝得卫临风不日迎娶小女,为我那苦命的女儿做主!”

楚略沉吟片刻,方才回道:“楚略与卫临风相识已久,他的心性为人,楚略十分清楚,应不似贺老爷子所说,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不如这样,贺老爷子先回贺家堡去,待楚略寻到卫临风,问清缘由,不论是否对错,都将在一月之内,带他到贺家堡说明一切,共商后事,不知贺老爷子意下如何?”

一番话说得不偏不倚,合情合理,听得几人暗自点头,心道那卫临风也是声名在外之人,若是强迫于他,就算真娶了那贺家小姐,婚后必不会善待相与。

贺冠英亦是打定主意,当下抱拳道:“老夫没有意见,就照楚盟主所说,老夫这就回去,在贺家堡恭候盟主大驾光临!”

说罢朝楚略躬一下身,也不停留,转身跃上一棵大树,飞驰而去。

“楚盟主,请你转告卫临风,他若是不来见老夫,下月月底的他家卫老夫人的六十大寿,想必喜庆非凡,老夫定要寻上门去,凑个热闹——”那树梢之上余音连绵,久久不散。

“这老爷子,脾气真是不小!”楚略叹一口气,转向君浣溪,眉目舒展,低声问道:“你…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还好,虽然没你当盟主那么风光,但是做大夫开医馆,还是赚了不少银子。”君浣溪轻轻笑着,突然想起一事,又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君?”

记得当日他走得匆忙,自己并未告知姓名…

楚略目光流转,对于此次重逢似是异常欢喜,轻轻笑道:“我后来返回药行找过你,听药行掌柜说你已经搬走了,那李掌柜人好,给我说了你的名字,后来我看到皇榜,才知道你去了封邑行医,一直说来看看你,不想竟在这里遇见。”

“这个李掌柜,真是话多…”说到这里,顿时呆住,一个念头上来,冲口而出,“这皇帝害我!”

既然李掌柜都对楚略说了自己的姓名,那么当初对那非富即贵的主公,也自然是坦诚相告了,那么他当时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名,而之前所报之名白芷,实是在骗他。

——怪不得,他会御笔钦点,让自己做了四大公子之首,实在是没安好心!

正在暗自懊恼,寻思对策,却见眼前人影一花,楚略已是一个纵身,飞奔去向背后树林,没费什么功夫,便是从中揪出一个人来。

“喂,楚大侠,楚兄弟,别拉我,我还没听清楚你们在说什么呢!”那卫七嬉皮笑脸,被推上前来。

楚略闻声一怔,细看之下,不觉惊道:“怎么不是他,是你?”

卷一 初绽风华 第十九章 行色匆匆

不知不觉黑夜已经过去,天际逐渐现出蒙蒙光亮,卫七看着眼前之人,笑容愈发欢畅:“当然是我啊,不然你以为是谁?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听说那贺老爷子一路在找临风的麻烦,这两人都是一副臭脾气,我实在不放心,真怕他们闹僵,惹出什么乱子,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楚略看了看他,微微皱眉:“对了,临风呢?他没和你一起吗?”

“你这个盟主当得,可不是一般的辛苦!”卫七摇头笑道:“临风他母亲下月六十大寿,这个大孝子在随城亲自守着准备,哪里有空与我同行?不过他还算好心,把踏雪无痕借给我用,这马儿真是不错,替我省了不少心…”

君浣溪在一旁听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指着卫七叫道:“你不是卫临风!”

卫七朝她眨一下眼,无辜道:“我可从来没说我是卫临风啊…”

“那你为何要假冒他…”君浣溪面色不变,心里有丝不悦,他说名叫卫七,又是骑了那匹踏雪无痕千里马,再加上那出色的外形容貌,任谁都以为他就是卫临风,自己方才也是如斯笃定,还在那贺老爷子面前为他想法搪塞遮掩,岂知他根本就不是…

卫七把手一摊,好笑道:“我哪有假冒他?我跟他是结拜兄弟,他在卫家排行老六,我就给自己排了个老七,应该没什么吧?”

君浣溪瞟他一眼,懒得多说,准备过去看老郑与黄芩去。

“哎,你别生气啊,你说我假冒别人姓名,你不是也一样?你应该不叫白芷吧,虽然这名字也是斯文秀气,但是实在不够响亮——”卫七突然敛了笑容,端正颜色,躬身一拜,肃然道,“君公子,这一路几次三番相助,沈奕安不胜感激,在此谢过!”

哦,他竟是弘西沈奕安?!

真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虽非东士,却遇上西商,也总是四大公子之一,四人凑齐了三个,这一路可真是热闹!

再有,既然他是沈奕安,那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什么珠宝丢失,什么被人追打,什么马儿遭抢,都是做戏给她看的了,其真实用意,实在不好说…

见她还在沉默不语,沈奕安手肘一撞身边的楚略,叫道:“楚大盟主,君公子生我气了,你好歹帮我说句话行不?你们不是旧识吗,都认识两年了,我和临风都不知道!”

楚略不避不躲,承受下来,轻轻瞥她一眼,笑道:“我与君公子也只有一面之缘,不是太熟…”

君浣溪闻言冷下脸来,说声告辞,直接转身走开,那边,老郑已经套好了马车,黄芩也是将夜宿的被褥收好,火堆熄灭,等着她发话,继续行路。

刚走到马车前面,正要登车上去,调侃的嗓音立时在耳边响起:“怎么,真生我气了?对不住啊,只是给你开个玩笑,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吧。”

侧目一看,沈奕安倚着车架,一双眼眸光彩闪动,斜视而笑,说不出的蛊惑迷人,可惜这种勾引小女生的把戏,怎可能对她生效?

君浣溪收回眸光,淡淡一笑:“我哪是生气,只是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沈公子已经找到同伴,困境立时消解,也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沈奕安摇头道:“君公子答应过我,下一处城镇才放我下车,说话可要算数!”

君浣溪好笑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赖,自己有高头大马不骑,偏偏来挤我这小小马车?”

沈奕安挑眉笑道:“谁叫我与你一见如故,我习惯了与你同乘马车,都不想骑马了…”

君浣溪奇道:“你那马儿呢?”

“在树林里吃草啊,我昨晚找到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让它吃了个饱!”沈奕安说着,手指伸进嘴里吹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听得马蹄声声,那踏雪无痕从树林深处奔了出来。

“雪儿!”楚略低叫一声,那马儿瞥见是他,扬起四蹄,喜滋滋跑了过去,脸面相贴,摇首摆尾,与他亲热一阵,这才被他牵着,一人一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