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就是,弟妹那性子,有你受的!最好是不给你开门,不让你上榻,憋死你!”

平日习惯了宫中礼仪律法,此时听着这些直率话语,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君浣溪哈哈大笑,带着一群人径直进去,让店家拼了桌子,要了熟牛肉、汤饼等等吃食,又要了几壶水酒,让他们开怀畅饮,自己则是坐在一旁,一边就着汤饼吃着牛肉,一边听着他们猜拳行令,闹些荤腥段子,说些市集趣事,气氛倒是自在轻松。

“君大夫,光是我们喝怎么能行?你也来喝两杯吧?”

君浣溪含笑摇头:“不必了,我明日还要看诊制药,不敢耽误,你们喝开心就好,不用理我。”

众人也不再劝,自顾自喝着,君浣溪又坐了一会,眼见时辰愈加晚了,怕府中众人已然熟睡,回去唤门不易,给店家留够了酒钱,起身告辞。

“君大夫别急,我与你同路,送你回去——”那先前自吹的李二捏个酒壶过来,打了个酒嗝,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那个楚,楚统领说了,太医署大夫们值夜班辛苦,一早出宫能护送就尽量护送…”

“得了吧,就你那醉样,还护送君大夫呢,到最后不知是谁送谁,哈哈!”后面上来一名人高马大的姓周汉子,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凑到君浣溪面前,笑道,“君大夫,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那李二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朝后倒去,君浣溪见状忙去扶他,一拉一扯间,身上被泼了半壶酒不,不由微微蹙眉,朝那汉子唤道:“好了,有劳周大哥送我一程。”

胸襟微凉,酒气冲天,也不敢停留,一路疾走,远远瞥见府中的灯光,有些兴奋,这个乐寒真是不错,这样晚了,还在为自己留门。

“多谢周大哥,改日我们再聚!”

在门口行礼差别之后,方才大步踏进门去,轻声唤道:“乐寒,乐寒,你还在吗…”

怎么回事?都快半夜了,这正厅却是灯火通明,难道是众人都在等候自己?呃,自己少有值夜班,竟累得一家人如此兴师动众,彻夜不眠,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了…

“芩儿,芷儿,是不是你们——”

一步踏进门槛,嘴巴张开,便是再也合不拢了,指着那一干人等,嚅嗫半天,方才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怎么还在…”

老天,那屋中坐满了人,为首之人正是老师君正彦,黄芩白芷分列两旁,杨乐寒和梁旬也在,下方还坐着三名男子,此时听得声响,目光齐刷刷望过来,除了那应邀而来的三人,又会是谁?!

“浣溪,你终于回来了!”离她最近的白衣男子首先立起,欢欣一笑,神采飞扬,此时眼中再无他人,径直朝她走来,“我们等你好久了…”

青衫男子也是瞬间站直,几乎同时奔了过来,行至近处,吸了吸鼻子,却是低吼:“好重的酒气,你在外面喝酒了是不是?!”

该死的大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她?!

退后一步,连连摆手:“我没有喝酒,我只是陪他们坐了一会,我…”

“阿溪,过来!”

这声音,沉稳之中带着从未有过的丝丝愠怒,一望过去,竟是须发都在轻颤,君浣溪吓了一跳,赶紧奔去行礼:“老师,如此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你都没回来,我怎么睡得安稳?!”君正彦眼睛一瞪,喝道,“明明知道家里有客人,你做完了事情不早早回来,还在外面与人喝酒寻欢,也不想想,你一个…半夜不归,四处游荡,若是传出去,谁还敢…小小年纪,尽不学好,越来越不像话,哼哼,我怎么教出这样的弟子!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眼看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有些话想骂又不敢当着众人骂出口,君浣溪又是畏惧又是好笑,一时间憋受不住,神情古怪,被君正彦看在眼里,更是火冒三丈:“芩儿,去拿家法来,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们这个不听话的先生!”

黄芩自然不动,只叫道:“先生快道歉,快道歉啊!”

杨乐寒与梁旬也是异口同声道:“老先生,有客人在呢,别运气啊!”

这个老师啊,越老脾气越像个孩子,尤其人多的时候,更是得理不饶人。

君浣溪走近过去,扯着老人的衣袖,苦笑道:“老师,我错了…”

当着这三人的面低头认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好生委屈,其实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啊,就是不想那么早回来而已…

君正彦见她如此,本来已经有些消气,不想等她一凑近,酒气迎面扑来,心头一愣,继而想到这深更半夜喝酒不归的行径,火气立时冒出来,随手抓过门边的一们物事,依稀见得是一根竹条扫把,没头没脑抽了过去。

君浣溪不防他真打,伸手去挡,手背吃痛,这才反应过来,抱头跳开,左躲右闪,口中叫着:“老师,你慢点,别闪着腰,扭了腿!”

“浣溪…”那三人见老师训斥弟子,本来也不便插话,只在一旁站立不言,此时见得老人动怒打人,立时飞奔过来相护,那墨袍男子却是奔在最前面。

偏偏这个时候,君浣溪回头瞥见,急声大叫:“你们走开,谁都不准过来!”

君正彦也是吼道:“谁敢来帮他,我一并打!”

话声落下,那几人却是没有停留,以身相迎。只听得劈里啪啦几下,本该落在她身上肩上的竹条,被几人分担了去。

“小子,听着,再有下次,定不饶你!”君正彦扔下手中已经折断的竹条,狠狠瞪了君浣溪一眼,转身就走,其余几人见得老人面色不好,连声唤着,急急跟了出去,屋中就剩下四人,立在当场,微微喘气。

“浣溪,你没事吧?”

“我还好,你们…”轻轻抚着被微微发红的手臂,定睛看去,手指慢慢抬起,指着几人,立时大笑,“我的天啊,哈哈哈…”

这个老师最近几年身子倒是康健硬朗,打起人来力气颇大,一点不含糊,自己挨这一下都还不算什么,但见那三人颈上面颊几道红痕,清晰可见,微微肿起,眼见俊颜不保。哈哈,这实在是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见面,不过——罪过啊,这三位旷世美男,不会因此被毁容了吧?

第九章 有情无情

一阵大笑之后,看着那几名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男子,一时心潮起伏,呐呐无语,只唤声等下,便去往寝室,从柜底找出一瓶药膏来。

洗净双手,回到正厅,见黄芩白芷也在,于是问道:“老师怎样了,还在生气么?”

白芷抢先答道:“老先生一出门面色就好了,还叫杨管事和梁大哥不要理他,回屋休息,估计是手打累了,气也消了…”

黄芩也是点头道:“老先生没事了,叫我们回来看看。”

君浣溪点了点头,举目四望,这才发现屋中供桌上竟是大包小包堆满了包裹物事,不禁走过去,随意拿起一件,在手中掂了掂,奇道:“这是什么?”

黄芩诧然看她:“这是楚大哥他们登门拜访带来的礼物啊!”

礼物?这么多?

君浣溪脱口而出:“吃个便饭而已,还带礼物做什么,又不是相亲…”

话没说完,就感觉屋中所有人面色怪异,眼光齐齐过来,直看得她微微红脸,自知失言,只假意轻咳两声,讪讪笑道:“你们太客气了…”

黄芩掩嘴偷笑,白芷却不给她面子,指着她的脸,大声笑道:“哈哈,快看先生脸都红了!”

“胡说,我刚才回家走得急,出了一身汗,这叫血脉畅通,懂不懂?”君浣溪一时大窘,顾不得看那几人的神色,扯住两个少年的手臂,叫道,“快过来,做事了!”

一见她手中拿着的白色瓷瓶,两人均是一愣:“先生怎么把这压箱子的宝贝都拿出来了,上回在署里黄医效想给他家人求一点,先生都没舍得…”

“你们两个废话怎么这样多,还不快过来帮忙!”君浣溪面色不悦,一人头上敲一下,推他们去屋外卷袖洗手,随后倒出药膏为几人上药消肿。

“我说你们几个长没长脑子,是真笨还是假笨啊?我都叫了不要过来,你们倒好,非要上来阻挡,白白挨一顿打不说,还浪费我的药膏——”君浣溪坐在堂前,看着那几个大男人就来气,“老师只是吓唬一下,你们以为他真的舍得打我啊?”

沈奕安闻言微笑,面上温柔呈现:“浣溪,关心则乱。”

君浣溪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对了,你跑到京城来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大买卖?”

“大买卖?应该算吧,不过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实际上我来宛都却是——”秀目微闪,其间光彩犹生,“并非为事,只是为人。”

说话间,抬眸看她,波光流转,柔情似水,君浣溪心头一颤,正待说话,旁边卫临风却是低叫:“哎哟,芷儿,你下手轻点,我脸皮没你想的那么结实!”

白芷停手,有些委屈道:“卫大哥,我动作很轻啊…”

卫临风嗯了一声,朝他手上看了看,没话打话说:“对了,这药膏是什么做的?效果还不坏,抹在脸上都不怎么痛了!”

“这可是先生花了好些时日,费了好些药材才做出来的,对跌打损伤消除瘢痕疗效极好,平时都是藏在箱子底下,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用呢——”白芷眼望众人,得意道,“几大筐药材,加上珍珠玳瑁无数,就炼出这么小小一瓶,先生说了,千金都难买!”

君浣溪听得跺脚咬牙:“小子,我发觉你话真的很多,要不你也别跟着我学医了,改到酒肆说书去,我保准场场爆满!”

一直默默为楚略搽药的黄芩哼了一声,忍不住说道,“其实啊,据我所知,这药原本是为了…”

“好了,都给我闭嘴!”只说白芷多嘴,却忘了在场还有一个黄芩,本来是极为沉稳的性子,谁知道碰上个楚略,一见投缘,两人凑到一起居然来了个正正得负,生生变成了个万事通包打听,着实气人!

“浣溪,先前尊师带我们在府中散步,我发现府中还有好几间空房,临风只占了一间——”沈奕安看一眼旁边一脸僵硬的卫临风,与其目光在半空中一个对撞,继而轻笑道,“那我也来预计一间可好?”

这算什么?争房间,占地盘?他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君浣溪面色微变,冷声道:“那些房间是我存放药材的地方,住不得人,至于卫侯爷,等过几天他自己的府邸弄好,自然会搬走的,无须担心。”

“浣溪!”卫临风情急之下,就想来拉她的衣袖,“我在宛都没地方去啊,就算陛下赐我一座府邸,没个一月两月也收拾不出来…”

“这个无妨——”沈奕安随意拂开他伸过来的手掌,轻笑道,“我这回进京带了不少人手来,给我一天时间,再大的宅子都是保证帮你打理好!”

卫临风抓了个空,没好气道:“去,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就可以…”

沈奕安嘻嘻笑道:“是啊,你那秦大管家只慢你一日行程,这会早到了宛都了,大概已经帮你打理好,就等你入住了?”

“奕安,你!”卫临风看着他,忽然醒悟,低语,“你是故意的…”

“不错,我是。”四目相接,沈奕安也是压低声音,“临风,有些事情,我想听一下你的解释…”

“解释?”卫临风听得一惊,低叫,“什么解释?”

“是的,解释。”沈奕安停顿一下,敛了笑容,一字一句道:“对于浣粗线,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我一处解释吗?我很想知道,你这一阵子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

“好了!够了!”听着那两人声音越来越大,君浣溪气不打一处来,一步过去,扯住两人的手臂,直接推出门去,“你们两个已经上好药了,都给我出去,到后院找个没人的地方吵去,要是胆敢惊扰老师休息,我饶不了你们!”

“浣溪…”两人的声音,哐当一下被关在门外。

卫临风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低叹一声,拍上沈奕安的肩头:“走吧,我们去后院聊聊,这个事情,突如其来,我之前也是没有预料到…”

沈奕安盯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道:“我就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是结拜兄弟,连喜好都是那般有默契…幸好,只你我二人,还没扯上阿略。”

“阿略?只怕未必…”自己衣带不解悉心照顾浣溪的那晚,依稀感觉到门外一人良久伫立,若不是他,还会有谁?不过,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眼前紧要之事却是一番长谈,夜,已经深了。

“走吧,我们兄弟俩好好谈谈…”

房门关上,君浣溪忍住起落加剧的心跳,脚步微僵,回身朝那一直端坐的墨袍男子走去,稍微一瞥,不由蹙眉:“芩儿,怎么还没搽完?你手脚也太慢了!”

“不是我偷懒,先生你自己看——”黄芩扁了扁嘴,指着楚略的面颊与颈项道,“楚大哥扑在最前面,老先生最重的那几个都招呼到他身上去了,然后,我发现楚大哥肩上的旧伤也裂开了…”

说着,便去拉男子原本已然敞开,正要合上的衣襟。

“我没事,不用看了…”楚略按住黄芩的手,立起身来,终于作声,“夜深了,我也该走了。”

“站住!楚略,你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却管不了别人…”君浣溪冲过去,挡在他面前,控制一下,淡然道,“回去坐好,上衣脱了。”

“哦,先生,我们困了,先去睡了…”黄芩一声过后,便是去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白芷,“还呆着做什么,走吧!”

白芷这个鬼灵精,似乎从中看出一点苗头,却是连连摇头:“哎,先生说不定要我帮忙呢,你先回房,我等下再走。”

黄芩打开房门,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走吧,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你那卫大哥他们在后院干什么吗,说不定在打架呢…”

房门又一次关上,脚步之声远去,屋中顿时一片静寂。

君浣溪呆了呆,平复下心神,朝那上衣敞开的男子走过去,走到近前,并不看他的眼,目光由上至下,从脸颊移到颈项,再到宽阔的臂膀,毫不意外地,看到那一处旧伤,果然是裂开了。

“都几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好?”心中寻思,难道是他体质有异,皮肤愈合能力极差?可是看那健硕挺拔的身躯,古铜的肤色,一副健康宝宝的形象,倒是不该啊…

如此想着,手中动作却是不停,一边清洗上药,一边随口问他:“跟我说实施,这是怎么回事?”

楚略微微一头头儿,答非所问:“还生我气不?”

君浣溪瞪他一眼,轻哼道:“别打岔,先回答我的问题。”

“对不起。”简简单单三个字,从他口中低沉道出,对她而言,却如同一道霹雳闪电,迎头劈了下来。

手指轻轻一颤,紧握成拳,目光死死盯着他后颈一处,心里明白,他在为那晚的失约道歉。只是,楚略啊楚略,他可知道,她在意的并不是他的失约,而是让别的男子代替而至,这样明显的拒绝,她若是还不明白,她就真是枉自为人!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一点情感萌芽,没看外间那两人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呵护吗,既然有人如获珍宝,她又何必在意那一时的弃若敝屣!

唇瓣咬得死紧,半晌,方才哑声开口:“没关系。”

“上山采药草的时候,有两名弟兄不慎摔下山崖,卡在树杈上,我差一点没拉住他们一来二往,肩伤就裂了,内息也是大损,给你疗伤,我并无把握…”他的声音,在前方幽幽响起,“再说,我看得出来,临风对你也是…我了解他,他会好好对你的。”

这个男人,前一句话可以让人怨气顿消心底柔软,后一句却让人只想抡起拳头一拳挥过去,在那黯淡无光的俊脸上再添一道痕迹!

“楚略,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去插手我的事情,去安排我的人生?!”生生将眼底的水汽屏住,低叫,“我告诉你,我的事,不要你管!”

楚略回转身,一把将她的手握住,握得那么紧,那么用力,整个人都是微微颤抖。

“浣溪,我不是…”

“住口!”君浣溪厉声喝道,甩开他的手,硬吞回喉间涌出的那一丝哽咽,“做了便是做了,即成事实,便不要后悔!”

“我…”楚略张了张嘴,在明亮的灯光下颜白如雪,终于垂下头去,握拳不语。

看得出,他想要说什么,也许,对她而言,对他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可以改变两人的命运轨迹。她等着,一直在街头,等了半晌,静立片刻,终于悲哀地发现,他始终保持着嘴唇紧抿的神态,并不愿意多说半个字。好吧,就这样吧,不曾开始,彻底结束。

君浣溪深深吸一口气,伸手过去,继续为他处理伤口。

人的意志力直是一项很奇怪的东西,明明这一刻心思已经是虚弱乏力,却可以保持冷静自如的工作状态,还能镇定提出疑问:“不对,时隔两月,这肩部裂伤应该慢慢在恢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有,上回你背上没有这处刀痕…”

“上月我来宛都进宫见陛下,不想遇到不明身份人士行刺,当即动上了手,之后,又碰上几回暗袭,宫禁掖门司马不幸身死,我怕再起动乱,只好暂时留在宫中,保护陛下安全。”

君浣溪敛容点头,肃然问道:“知道是谁人指使的吗?”

楚略轻轻摇头:“全是死士,无一活口,身上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事。”

君浣溪嗯了一声,上药完毕,帮他拉上衣襟,眉头微蹙,疑惑道:“你受伤不轻,为何不去太医署好好包扎诊治,却是任其自生自灭?”

据她所知,太医署如季回春、黄岩等人,对于搏斗外伤都是很在行的,比自己也差不到太多去,若是他去求诊,时至今日,也早该好了七七八八了,哪能像现在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

楚略看她一眼,低声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君浣溪瞪他一眼,暗骂迂腐,那句话怎么说的,死爱面子,活受罪!

不再理他,过去慢慢收拾纱布药膏,装回药箱,忽见眼前黑影笼罩,却是他理好衣袍,挺直间在面前,轻声道:“我该回宫了。”

“你不等他们了么?”侧头看一下窗外,那后院的方向消寂无声,也不知两人谈得怎样,还在与否。

楚略随她看去,只是摇头:“我等不了,早朝时辰就快到了…”

这个男人的心里,只有职责,没有其他。淡淡一声,即是低头下去:“好,你去吧。”

“你…注意身体,多保重。”楚略走出两步,忽又回头,环视下四周,苦笑,“以后,我还能来看你吗?”

他,还想再来看自己?也是,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感情不能勉强,但是做朋友总是不成问题吧。

君浣溪挑一下眉,心中一口气立时松了下来,哈哈笑道:“不必多问,想来就来,只要老师不拿扫把撵你,我是没问题的。”

楚略抚一下脸上已然浅淡的红痕,勾了勾唇角,大步而去。行至府门处,正要推门,忽觉身后一阵风起,有人争争追来。

心底一颤,一个旋身过去,对上那一双莹光流转的水眸,脱口道:“浣溪…”

“拿着!”冰冷光润的硬物塞进掌心,那一道纤秀身影并不停留,朝着来路飘然而去,空留一缕淡淡的药香萦绕鼻间,久久不散。

手掌摊开,那只被两个少年推崇备至的药瓶静静躺于其间。浣溪,如此美好的女子…

大掌握紧,胸口一热,朝那温暖的光亮处凝望一阵,终是毅然转身,推门而去。

君浣溪立在廊前,等到外间全无声响,这才慢慢过去关了大门,踱回房中,静坐榻上,只觉得千头万绪,阵阵迷茫,似乎什么都在想,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脑中隐隐有影像掠过,火红大鸟,青色巨龙,雪色猛虎,漆黑龟蛇,追逐缠绕,乱作一团…

不知不觉,天色便是蒙蒙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