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有我和你在现场,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叶良月是凯撒门徒的情况下,她的死只会让我们百口莫辩,很显然是为了栽赃嫁祸。”

“嫁祸谁?”景承一本正经反问。

“叶良月参与过对你父母的谋杀,以你当时的状态会不惜一切毁灭她,如果一切都是提前预谋好的,打电话的人很显然是为了嫁祸你。”

“如果这是目的,那么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景承继续反问。

“在所有人眼里你会成为枪杀孕妇的凶徒,你会被判处死刑。”说到这里我慢慢张开嘴。“那个,那个人想借此除掉你!”

景承淡淡一笑对我摇头:“当时在现场是我们两个人,打电话的又怎么确定我不会让你顶罪呢,事实上当时你已经打算让我潜逃而自己承担后果。”

我眉头紧皱,两年前那件事后就和景承分开,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和他交流当时发生的一切:“是啊,那个人有能力让叶良月自杀,但并没有和我们接触,也就是说这个人无法控制叶良月死后的事。”

“在看见叶良月的失踪档案时我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原本是打算独自解决剩下的事,可你执意要跟来,从我拿到苏锦手枪的那刻起,即便没有后面突然出现的电话,我都会向你开枪,这是唯一能让你置身事外的办法。”

“可最后你放弃了杀叶良月的打算啊。”

“或许你都不相信,和你在一起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居然受到你的影响,最后关头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让我放弃了杀叶良月的打算。”景承稍微停顿片刻意味深长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没有那个电话出现会是什么结果。”

“你不会放过叶良月,她会一直胆战心惊的活着直到孩子出世,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并非是恐吓,你一定会从叶良月身边带走孩子,这无疑是对她最致命的打击,她会失去凯撒为其重新建立起来的信仰和支柱,她最终会回到最开始的状态……”我大吃一惊看向景承。“她,她最终早晚都会因为厌世而选择自杀!”

“显然这个结果并不是那个人愿意看到的。”

“当时在现场除了我们和叶良月之外还有那个人!”我面色大变说。“你放弃处决叶良月的打算,所以那个人才会打电话蛊惑叶良月在你面前自杀,可,可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的目的显而易见都是为了让你背负杀人的罪名。”

“我处决叶良月有太多的办法,亦如我让萧映真自己选择是自首还是接受时间的审判,如果只是单纯为了除掉我那个人用不着多此一举,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个人的精神控制力是我无法企及的,我能想到的同样也会被这个人想到,让叶良月自杀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按照原来设定好的计划进行。”

“设定好的计划?”

“我会承担一切让你置身事外,这才是那个人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

“我?!”

“我用了两年时间才想明白整件事,你才是门徒凶案的关键。”

我一脸茫然停下脚步半天没回过神:“我,我为什么是关键?”

“凯撒用你把我引出来,因为我是他最想同化的人,在凯撒心目中我是无法替代的,但我之前始终没有想明白,你的出现是为什么?”

“我不过是凯撒布局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凯撒不会无缘无故挑选棋子,你能完成的事很多人都可以做到,我始终都认为你缺少的是唯一性,但后来我才渐渐意识到,并不是你缺少或许是我根本没有发现,门徒凶案中表明上看是我和凯撒之间的博弈,但实际上你才是真正的主角。”

“我?我算什么主角,我之前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值班警员。”

“那你有没有想过,门徒凶案后谁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受益人?”我越听越迷糊。“凶案还会有受益人?”

“当然有,你自己刚才不是说过,你以前只是默默无闻的值班警员,可门徒凶案之后你却成为代表正义的英雄,你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谁想当英雄了,要不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我宁愿回去当我的值班警员。”

“这个结果并非是我主导的,我承认的确是为了保全你,但自从那个电话出现后我才意识到,有人在幕后主导这一切,并且希望看见你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目,目的呢,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景承慢慢摇头,举在我面前的手中拿着从银行保险箱找到的信。

“我也很想知道目的,但你必须做好准备,如果我和你都成为那个人的目标,那么这些线索并非带你接近真相,而是一步步将我们引进深渊!”

第十五章 审判殿堂

我们打开沉甸甸的袋子里面装着一根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羽毛,我和景承多少都有些诧异,羽毛是用金币镶嵌而成并且经过艺术的加工,而且制作的极其精致甚至能看到每一处细微的纹理。

景承推测制造这样一根羽毛至少需要500克黄金,折算成金币大约要60枚金币,古希腊女神金币存世稀少价值不菲,用60枚金币打造一根羽毛虽然同样是黄金但其价值却大打折扣,这也印证了景承的分析,凶手对财富没有丝毫的贪欲。

袋子中除了黄金羽毛之外还有一张纸条。

徐成区大兴宝路99号,宋连桥。

“凶手从10.25凶案开始就用各种办法拖延时间,折腾了这么久就为了让我们找到这两样东西?”我疑惑不解说。

“这是死亡通知书,凶手用争取来的时间完成行凶。”景承看着纸条上的地址和人名淡淡说。

我连忙打电话通知警局派出警力,催促景承抓紧时间赶过去。

“急什么,反正都是去收尸,早晚都没关系。”景承表情平淡。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景承,并不是信任而是出于他的能力,我相信他所有的判断和分析,慢慢形成一种惯性思维,景承是不会出错的。

但这一次景承却错了。

我们赶到徐成区大兴宝路99号时发现是美术学院的地址,我们见到了宋连桥,在他的工作间里,而且还是活着的宋连桥。

当我向他出示证件时,宋连桥和我们一样茫然吃惊。

其实在见到宋连桥之前,我也相信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安然无恙而且意气风发,我打量宋连桥半天,他有艺术家特有的气质,黑框眼镜映衬出他的聪慧,简洁富有个性办公室陈设显示出他的敏感。

随意扎起的长发和衣服上沾染的颜料说明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除此之外宋连桥表现出来更多的是忙碌,他对于我和景承的到来吃惊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注意力又回到他面前的石膏作品上。

“我下午还有一个全校的颁奖典礼,你们有什么事抓紧时间说。”宋连桥头也没抬。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来这里之前我只做好了收尸的准备,并没有想到还有机会能和他交谈。

“你,你怎么还活着?!”景承眉头微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连桥推扶眼镜一脸惊诧。

“宋老师,警方目前在追查一起案件,掌握的线索和你有关,希望你能配合警方调查。”我为了缓解宋连桥情绪尽量表现出平静。

“我是美院的老师,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间创作,什么案件能和我扯上关系?”宋连桥注意力又回到作品上,拿着刻刀专心致志雕琢。

我试图和宋连桥交谈,但他却表现出极其不耐烦,仿佛我和景承的出现影响了他的创作。

“你有没有见过这东西?”景承把金币放在他眼前。

宋连桥看了一眼摇头,我望向景承时他对我点头,这说明宋连桥并没有说谎,他给我的感觉似乎完全和凶案没有丁点联系,这让我大为疑惑,凶手千方百计引我们来这里到底为什么。

宋连桥碍于我警察的身份很简短的介绍自己:“我只不过是美院副教授,平时主要负责带研究生和作品创作,我和外界接触很少除了作品外我对其他事没兴趣,如果没其他事希望不要再打扰我。”

“你最擅长的是雕塑?”景承环顾工作间若有所思问。

“素描、造型雕塑我都擅长。”宋连桥心不在焉回答。

“雕塑……”我抬起头看向景承。“凶手也擅长雕塑。”

“凶手?”宋连桥有些吃惊,来回打量我和景承。“你们到底来调查什么?”

“看来你很擅长康丁斯基流派的雕塑风格。”景承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一张他从宋连桥工作台上拿的折页。

“你也懂抽象雕塑?”宋连桥有些意外。

“不是太懂,你既然是副教授我倒是有一个雕塑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景承表现出很谦逊的态度,但我明显看出他的不屑。

“你想问什么?”

“你刚才说下午你要出现学校的颁奖典礼,刚巧我看见折页上有你获奖的宣传。”景承把折页放到宋连桥面前,指着上面的一件雕塑作品笑问。“就是这件作品让你获奖的吧。”

景承不会突然无缘无故问这些问题,我看向折页中景承指的图案,那是一件白色的石膏抽象雕塑作品,我看不懂作品到底有什么好能获奖,只是直观的感觉雕塑像是一个站立的精灵,有着竖起的耳朵脸部向前凸起但却没有五官,头顶戴着荆棘般的花环,右手握着一根刻有精美纹饰的权杖,左手前伸提着一个能活动的天平,雕像的脚下踩踏着骷髅,整件雕塑呈流线形体线条美观流畅很有意境。

“永恒的正义。”宋连桥提到这件作品显出自傲。

“让我猜猜,你这件作品的灵感应该来源于正义女神吧。”景承浅笑问。

宋连桥多看了景承几眼,或许是没想到警察也会对熟悉雕塑作品:“你对雕塑也有了解?”

“一知半解而已。”景承自嘲的笑了笑。“能不能说一下你这件作品的主题?”

“白色象征道德无瑕和刚正不阿,所以我选用石膏作为雕塑的材质,没有刻画五官是因为在律法面前,不要受到外界和感官印象的干扰,荆棘花环凸显正义的尊贵和荣耀,权杖代表力量和制裁,决不姑息妥协,而天平比喻裁决的公正,骷髅暗示生命的脆弱,和正义刚好相反。”宋连桥放下手中雕刻刀流露出骄傲。“这件作品的主题就是永恒的正义。”

“你是警察应该知道正义女神。”景承转头问我。

“正义女神也被称为司法女神,法律的单词就是从她的名字演变而来。”我点点头在法学课上听老师讲述过。

“你知不知道正义女神的来历?”景承好像都遗忘了宋连桥,饶有兴致和我交谈。

“我只知道她代表正义和公平。”在景承面前我永远都显得很无知。“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讨论正义女神的吧。”

“你呢?你知道吗?”景承转身问宋连桥。

“我只关注作品的本身,至于其他的我没时间更没兴趣去知道。”宋连桥言语中有艺术家的固执和傲气。

“在古罗马帝国时代,创造出不少神灵,其中就有司法女神,这位女神的造型混合了希腊诸多女神的形象,流传后世被公认为公平和正义的象征。”景承不以为然低头看着宋连桥作品图案问。“既然你的创造灵感来源于司法女神,那能不能请教一下,你作品中右手握着的权杖上面纹饰代表什么意思?”

“作为装饰的纹路,突出作品的厚重和庄严。”宋连桥迟疑了一下,虽然回答了景承,但我发现他明显在回避和景承视线的接触。

“是吗?”景承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可为什么我感觉这些纹饰并非是用来装饰。”

“我对自己的作品有权解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有不同的观点很正常。”

“那你不妨听听我的看法。”景承拿起折页重新看了片刻。“不管是见仁还是见智,我都认为权杖上雕刻的并非是纹饰。”

“你认为是什么?”宋连桥显得有些敏感。

“这是古埃及早期的文字,权杖上的文字翻译出来大意是,穿过黑夜背后那扇紧闭的门,翻开那本书……”景承视线落在宋连桥的身上,声音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认识和了解古埃及文字的人很少,没想到宋老师除了在艺术方面卓越非凡外,对古文字也有很深的见底啊。”

宋连桥表情极为不自然:“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自己作品上刻的是什么?”我很快明白景承话语中的深意。

“我说过权杖上面是装饰的纹饰,根本不是什么文字。”宋连桥勃然大怒但眼神却不坚定,指向大门说。“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们。”

“出去,我倒是很想出去。”景承脸上讥讽的笑容渐渐凝固,目光尖锐直视宋连桥。“知道我们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还没等宋连桥回答,景承抓起折页递到他眼前,声音低沉说:“你当然不会认识古埃及文字,你更不会知道这句话的出处,权杖上的话出自于亡灵书,书中的内容都是铭刻和书写在坟墓之中,代表着死亡和毁灭。”

宋连桥大吃一惊,束手无策愣在原地。

“你这件作品我认为应该改一个名字,叫审判的殿堂更合适,因为权杖上的话就节选于亡灵书中的审判殿堂诗篇。”景承低沉着脸抬手环指工作间冷冷说。“你的每一件作品都毫无灵气,充斥着固步自封的平庸和拙劣,你也就只能在这里欺世盗名误人子弟,你所谓获奖的作品是你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你剽窃了别人的作品!”我露出鄙夷的眼神。

“不,不是的,我没有……”

“你有没有剽窃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时间更没兴趣知道。”景承用宋连桥之前傲慢的话回应,但远比他更要尖锐刻薄。“你只需要知道作品真正的主人已经杀了十四个人,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你收尸的,你如果想继续沽名钓誉活下去,那么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第十六章 死亡素描

宋连桥面色苍白来回注视我和景承,他脸上再没之前的骄傲和自负,取而代之是惶恐的不安害怕,他对景承近乎于臣服的点头,完全屈服于他的气势之下。

“看来宋老师和我们终于达成共识。”景承居然笑了,依旧带着不屑的鄙视,他的喜怒无常让宋连桥更加拘谨。“宋老师,我们就先从这件作品的创作灵感开始谈吧。”

宋连桥短暂的迟疑但很快就和盘托出,他把头埋在两手之间,声音焦虑无力:“我已经很久没有创作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

“你的作品就没有令人满意的。”景承把他的尖酸刻薄展现的淋漓尽致。“说重点。”

“两个月前我收到一封信,里面是一张素描的草图,当我看见这张素描后很是震惊。”宋连桥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素描,上面画的正是他获奖作品的雏形。“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富有想象和张力的素描,把司法女神完全用另一种方式展现出来,不管是轮廓还是线条以及布局,无不透着神秘庄重和威严,仿佛给传统的司法女神富有了新的生命和意义。”

“两个月前?”我接过宋连桥手中的信,目光落在邮戳上,时间显示邮寄时间是8月14号。“凶手早在两个月前就在开始布置行凶计划。”

“素描的构图符合黄金比例,这和之前的司芬克斯以及冥界船夫造型手法吻合,很明显素描出自于那个有着极高艺术造诣的女人。”景承舔舐嘴唇表现有些疑惑。“可为什么她之前是用尸体塑造雕像,而这一次却寄一张素描呢?”

“她完全有充裕的时间行凶,却留下线索引我们找到她下一个目标,这从逻辑上说不通啊。”我也眉头紧皱,看向宋连桥继续问“然后呢,然后你都做过什么?”

“我被这张素描吸引和折服,我想联系给我邮寄素描的人,希望和这个人交流找到提升自己的办法,可我却发现除了素描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停揣摩素描,我承认那的确是我无法达到的高度。”宋连桥身心疲惫叹息。“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国内美术作品大赛的邀请,鬼使神差我就根据素描创造了石膏雕像,果不其然作品大受好评我也因为这件作品一鸣惊人。”

“你好歹也是美院副教授,靠剽窃别人作品获奖难道你就感到羞耻?”我义正言辞问。

“最开始我也怕,怕被人发现,但时间久了之后我就侥幸认为不会有人知道,而且寄素描给我的人也没有留下姓名和地址,只要我不承认谁也不能证实。”宋连桥懊悔不已回答。

“所以你不惜欺世盗名。”我冷笑一声。

“在我眼里艺术就是我的生命,那素描仿佛具有魔力让我得到重生,这种感觉你们是无法理解的,当我看见那幅素描就感觉身体在燃烧,没有一刻是宁静过,我终于能体会到大师为什么会为一件作品而疯狂,亦如梵高割下自己耳朵。”

“你不是疯狂,你是贪婪,你都不配提艺术两个字,事实上你连素描代表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景承鄙夷的冷笑,但很快陷入沉思喃喃自语说。“她不会无缘无故寄一张素描,把亡灵书的节选铭刻在权杖上到底是什么意思,素描应该还有其他的含义。”

“到底什么是亡灵书?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书。”我问。

“亡灵书其实是一部古老的诗歌总集,是对赞美和崇尚死亡的书,因为都铭刻或者书写在坟墓,因此被称为亡灵书。”景承不慌不忙对我解释,抬头看向宋连桥。“亡灵书是庇佑死者的,换句话说只有死人才能拥有亡灵书,从你得到素描那天起,在她眼里你俨然已经是一个死人。”

“为,为什么?”宋连桥大惊失色。“我只是一个教美术的老师,为什么有人要杀我?”

“你怕什么,你不是说艺术就是你的生命吗,既然你占有了这幅素描,那么放弃你的生命很公平啊。”我实在瞧不起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想活命就得配合我们,好好想想从你收到素描到现在,有没有发生不寻常的事?”

宋连桥额头渗出冷汗低头想了半天:“没,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从得到素描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在工作间创造,或许是心虚的原因我害怕和人接触。”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宋连桥,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进来:“宋教授,校长让我通知您颁奖典礼在一个小时后举行,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我,我不去。”

“啊!”老师大吃一惊。“您怎么能不去呢,这可是专门来给您颁奖的啊,而且除了全校学生老师之外还特意邀请了很多嘉宾,媒体也会进行现场报道。”

“出去,让我静静。”宋连桥心烦意乱赶走老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你刚才说铭刻在权杖上的文字节选于亡灵书的哪一章?”宋连桥问。

“审判殿堂。”景承回答。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宋连桥努力回想,转身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翻找,当他拿到一件快递时整个人怔住,快递的寄件人栏上写着的正是审判殿堂。

“快递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我追问。

“今天上午门卫送来的,我并没有在意就随便放在一边。”

景承连忙拆开快递,里面装着一把锋利的刻刀和一部手机以及三个便携式无线通话耳麦,最后从快递里拿出来的赫然是一只齐腕砍断的人手,创面平滑整齐和仓库凶案干净利落的肢解手法一样。

我面色大变,旁边的宋连桥看见断手顿时面如死灰,景承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很冷静检查手机发现里面有一段拍摄的视频。

视频应该是在一处昏暗的房间拍摄,随着画面的转动一个坐在房间阴暗角落中的女人出现在我们视线中,角落的阴影刚好遮挡了她的面容,微弱的灯光中只能看见她正拿着素描扳像是在画着什么。

我一眼就认出视频中的女人和我们在银行监控中看见的是同一个人,她就是我们要追捕的怪物,视频里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的动作却表现出异常的沉稳和平静,她不时抬头看向视频没有拍摄到的地方,然后有低头继续持笔描绘。

视频出奇的安静,只隐约能听见笔尖在纸张上涂画的声音。

房间里的气氛显得阴森可怖,那个女人始终在角落专心致志绘画,直到她慢慢放下笔取下素描纸,画面在向前推移定格在素描上,仅仅是片刻的时间,那个女人竟然用寥寥数笔在纸上勾画出两个传神的人物画像。

绘画在素描上的是一个女人,年纪大约三十岁,面容憔悴神情惊恐,凌乱低垂的长发遮挡了她的视线,目光中透着无助的绝望,而另一个是十来岁的女孩,稚嫩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不安的张望,紧紧咬住嘴唇仿佛生怕发出声音。

这张素描把人物惧怕和惶恐的表情近乎于真实的跃然于纸上,在昏暗的视频画面中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怎,怎么是她们?!”宋连桥声音颤抖。

“你认识画中的人?”我问。

还没等宋连桥回答,视频中那个一直潜藏在阴暗中的女人伸出一只手,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雕刻刀,正是装在快递中的那把,她动作缓慢用雕刻刀在素描纸上切割。

斜斜的一刀从画纸上女人的身体划过,女人被分隔成两半,她继续挥舞雕刻刀直至素描被割的四分五裂,画面中的人支离破碎飘落。

我和景承突然震惊的发现,透过破碎的素描纸看见对面被捆绑在灯下的两个人,她们和画中的人一模一样,阴暗中的女人画的就是她们。

“她们是谁?”我心急如焚问。

“我妻,妻子和女儿。”宋连桥惊慌失色回答。

视频在这对母女无声的哭泣中戛然而止,宋连桥慌乱的拿出手机拨通他妻子的电话,可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们是什么时候?”景承问。

“三,三天前。”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和你妻女有三天没有联系了?”

“因为筹办颁奖我一直留在学校,我太痴迷创作……”

“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为了剽窃来的荣誉连自己妻女都不管不问。”我怒不可歇大声呵斥。

景承甚至都不愿多看宋连桥一眼,很冷静检查手机,在通讯录中发现存储着一个手机号码,景承拨打过去后很快电话接通。

免提中我听见很平静的呼吸声,景承把手机放到宋连桥面前示意他说话。

“喂,你,你是谁,你想要,要什么我都给你,不,不要伤害我,我家人。”宋连桥结结巴巴说。

手机那边是短暂的沉默,当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传来时,那诡异冰冷的声音在房间回荡。

想救你的家人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戴上通话耳麦和雕刻刀去参加你的颁奖典礼,你把我的作品命名为永恒的正义,那么在今天你就必须向我证明正义到底是不是永恒的。

如果你选择了逃避或者欺瞒,那么你将会陆续收到更多的快递,我会把你妻女还给你,不过需要你把她们重新拼凑起来。

……

第十七章 正义裁决

我带着侥幸通知警方前往宋连桥的家,但警员报告并没有发现宋连桥的妻女,房锁没有被撬的痕迹,房间中也没发现打斗争执的迹象,警员调阅了小区的监控,发现宋连桥妻女是两天前跟随一个女人离开,从那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从监控视频看她们并非是被要挟,脸上有开心的笑容像是去赴约,很明显她们是被诱骗后被挟持。

宋连桥听到这些消息如同噩耗一般整个人六神无主颤抖,扑通一声跪在我和景承面前,声音近乎于哀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妻子和女儿。”

“这就是你贪婪的代价,为了满足你卑劣渺小的虚荣心居然敢占有恶魔的作品,你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无辜的家人,没人能救得了她们。”景承抓起旁边折叠整齐的礼服扔在宋连桥面前。“只有靠你自己。”

“我,我要怎么做?”

“换好衣服准点出席你的颁奖典礼,千万不要擅作主张,我有必要提醒你,挟持你妻女的人已经杀了十四个人,你如果违背了她的要求……”我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相信宋连桥已经明白事态的严重。

在宋连桥换衣服的时候,我联系警方追查定位手机号码,很快得到回复但结果让我和景承大为震惊,追踪显示手机号码信号就在美术学院,分布在学校里的警力凭借定位在一处垃圾桶中找到了手机,而位置刚好在宋连桥工作间的楼下,我站到窗边望过去就在十分钟之前,凶手就坐在大楼对面的长椅上。

“难怪她会快递无线电通话耳麦。”景承目光落在工作台的耳麦上。“她很谨慎知道手机会被追逐,可无线电耳麦却不能,但是这种耳麦接收是有距离限制的,所以她必须在学校范围之内。”

省厅已经和s城警方通报了凶案经过协调由我暂时负责接管指挥权,我当机立断召集警队负责人碰头。

“凶手最希望看见的就是混乱,这样她才有机可乘,参加颁奖典礼的人数众多为避免引起学生的惊慌,所有部署在学校中的警力必须穿便装。”我深思熟虑对到场的警员部署。“凶手很有可能混迹在学生之中,所以要严密观察任何具有可疑行为的女生。”

“怎么判断行为属于可疑?”有警员问。

“你们要找的女人身高1.64,年纪在23-32岁之间,长发用于遮挡耳朵里的通讯耳塞,虽然潜藏在人群之中但和身边的人没有交流,神情冷漠专注会出现自言自语的情况,从之前凶案对凶手的心理侧写表面,凶手具有高度的攻击性而且持有枪械,一旦锁定目标务必当机立断抓获。”我表情严峻冷静说。“同时加强对学校外围封锁的警力,从颁奖典礼开始任何人不得离开学校,所有人都必须核实身份。”

“让技术人员破译无线电耳麦频率,我要知道凶手和宋连桥的通话内容。”景承依靠在墙边心思缜密说。

部署完毕之后警员分头行动,我安排了一名警员装扮成嘉宾留守在宋连桥身边,我和景承走出大楼时广场下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今天的颁奖典礼筹办的相当隆重和盛大,连同典礼一起举行的还有美院的艺术作品展,在诺大的学校中摆放着学生创作的作品,我们走到广场中环视四周人头攒动的人群,要在五千多人里面甄别出凶手无疑如同大海捞针。

便衣警员送来两个耳麦,经过破译找到快递给宋连桥耳麦相同的频率,这个耳麦能听到挟持者和宋连桥之间的通话同时也能和宋连桥勾搭。

颁奖典礼按时开始,嘉宾和学校领导致辞后请上宋连桥,远远看见站在前台的他早已失去了意气风发的风采,取而代之是六神无主的慌乱,按照颁奖典礼流程他会为自己获奖的作品发表感言。

宋连桥身后的红毯在掌声中被拉下,正义的裁决展现在所有人眼前,我不懂艺术所以无法理解周围人群异口同声的赞许,只不过如今摆放在宋连桥身边的雕塑在我眼里异常狰狞。

“有请宋教授。”主持人甜美婉转的声音让广场安静下来。

宋连桥手足无措战战兢兢走到演讲台,我猜他应该为今天的发言准备了很长时间,或者说他很享受和满足被人敬仰的感觉,但此刻他站在那里已经沉默了很久。

“看得出比起演讲宋教授很擅长创造惊世骇俗的作品,我们大家再次给宋教授送上掌声。”主持人试图用她临场控制缓解长时间沉默的尬尴。

掌声后宋连桥不安的蠕动喉结,好半天才从嘴里说出话:“很,很高兴今,今天能站在这,这里……”

他断断续续挤出本该早已倒背如流的获奖感言,耳麦中突然传来电流的干扰,那个经过处理的女声在耳麦中响起。

“是不是觉得谎言很难让你启齿,但人往往喜欢听到的却都是谎言,因为谎言是美好的,你喜欢通过谎言满足自己的虚荣,而台下的人喜欢沉浸在谎言讲述的故事里,那么今天你必须褪去自己的虚伪。”

景承从长椅上站起身,敏锐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逐一审视。

“我,我要做什么?”宋连桥问,他忘记自己站在麦克风前,在场所有人全都茫然注视着他。

“只要你坦然接受自己的罪恶,穿过那黑色的深渊,等待你的将是永恒的神奇和荣耀。”耳麦中女人的回答很隐晦。

“这是但丁神曲中炼狱部分节选,只有坦然自己罪恶的人才能得到赦免。”景承按住耳麦提醒宋连桥。“你必须把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所有过错全都说出来,千万不要有任何侥幸,这是救你妻女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