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妍和孟清菲意犹未尽,要去孟府的庄子里玩。单小葵因带着杜二姑娘来的,不便去打扰。况,那孟子然自杜二姑娘到来,便和季妍的哥哥就躲了出去。如今再跟着去,她倒没什么,却扰得旁人不得好好过节,便要告辞。

又和徐公徐婆说定了等他们叫牙行估了价儿,去杜府通知她。便和杜二姑娘乘了马车径直回府。

菊香和兰香都嫌车内窄狭,又贪看外头热闹街景,便一直坐在前车辕上,二人不时叽叽喳喳的对着街道两旁指指点点。

单小葵透过车帘往外瞧了一眼,许是因过重阳登高赏菊的缘故,今儿街道上比中元节那日多了些年青妇人的身影,偶尔还能瞧见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结伴儿而行,把玩着不知自哪里掐来的菊花儿。

街道两旁的小巷子口也极热闹,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单小葵又看怔了神儿。

突然迎头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单小葵伸头张望,只见对面气势汹汹的来了五六个衣着光鲜明亮,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仆从,驱马在街上中横冲直撞。

道中行人车马瞧见,纷纷往两侧闪躲。这仆从身后跟着一溜华丽雕花大马车,围观人群中不时传出“中山王府”等字眼儿。

杜二姑娘在马车中听见,忙扬声叫老吴避让。老吴不待她说,早已将马车赶到路边儿,自己跳下马车,紧紧拢着马镢头。

单小葵不知中山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但见那耀武扬威的仆从过后,紧跟着又是几位通体气派的公子哥儿,再后面,是一眼瞧不到尾的轿马,不觉匝舌,这可比杜府的排场大多了。

前世单小葵对南京这座城市便不熟,到了此地处,她又只对眼前的事儿上心,并不曾问过刘妈南京城中事。何况刘妈又是自池州府来的,便是问她,她知道的怕也有限。

中山王府马车经过时,两侧围观路人虽多,却都似约好了似的,屏声静气,不敢大声喧哗。

整整有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全部过去,围观的人才嗡嗡嗡地议论起来。

“让你在家好好呆着,怎的不听话?若是叫人撞了掉了孩儿,少爷回来,你是死是活?”杜家马车将要重新驶动之际,靠路边那侧传来一个女子尖锐的斥责声。

不知怎的,单小葵听这声音觉有似是在哪里听过,不觉皱了眉。

“我只是在家闷得慌,出来走走”紧接着一个女子轻柔惶然无措的声音响起,小声辩说道。

“呸!秦淮河的花舫上子不闷!你倒是回去呀?”先前熟悉的声音又起,“你即恋着那里,当初装什么狐媚子哄少爷赎了你出来?”

“你你怎敢这么和紫姨娘说话?”另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响起,脆生生的指责道。

“呸!还姨娘?”先前那声音又起,单小葵愈听愈耳熟,连杜二姑娘眼中也透着疑惑,两人对了个眼儿,一齐挑帘往路边看去。

里头两人反应还算慢的。坐在外头的菊香和兰香,早已循声望去,离路边有约有五六步的巷子口,立着三人。

一个青年妇人身着浅蓝褙子广袖大衫,下系月白裙儿,小肚高高隆起,此时正垂头玩弄衣带,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虽离得远,瞧不真切面脸,只看那脸庞轮廓,便知是个姿色上佳的。

另外两人,一个是还没留头的年约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正怒目圆睁瞪视另外一人。这人赫然是大少爷跟前的大丫头芍药。

两人又吃惊又疑惑。因路边还隔着几人,那芍药显然没发现她们,只顾怒气冲冲骂着这主仆二人,“若没我当初借来的银子,你们现今有没有个地方住还两说呢。这会子倒在我面前摆起谱来?还敢拿少爷的话压派我?!你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压到我头上去?”

骂得那妇人的头垂得更深,见路人围观,不觉举袖掩面转身向巷子急步而去。

那身着青色比甲的小丫头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芍药口内仍不消停,骂骂咧咧的跟在二人身后。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巷子西侧第二间小门儿。

杜二姑娘和单小葵二人盯着远处已闭紧的小院门,面面相觑。

虽事情再简单明了不过,二人一时竟不知从哪里说起。

半晌,杜二姑娘苦笑道,“这是大哥的”

单小葵也面上苦笑,心中却急剧转起来,芍药方才提到银子,必是她以大少爷之名从自己手中借走的三百两了。那是去年春天的事了。那时大少爷身上尚还有孝呢

心中又讥笑,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大老爷才刚弄这么一出来,大少爷的好事儿又叫她们瞧见,若不叨噔出来便罢,叨噔出来,府里怕还有一场气生。

笑罢,不由又可怜起林氏来。虽是可怜,这事与她也不相干,她自不会说出去,没事找事儿。这么想着就看了二姑娘一眼。

二姑娘正和她一样的心思。二人目光一对,心下都了然。

单小葵忙使了个眼色给刘妈,刘妈会意,钻出车外,细细叮嘱菊香兰香和老吴。这边二姑娘也沉了脸与娟儿莺儿道,“今儿这事只当没瞧见过,若是传到大嫂耳朵里,我只找你们问话。”

二人都连忙应下。此处离杜府不过只隔两条街而已,待道路畅通,老吴赶了马车,急匆匆家去了。

下了车,两下作别,待将到自己院中时,刘妈才松了一大口气,悄声道,“姑娘,我听芍药那话头,竟是借了咱们的银子给那妇人置宅子的?”

单小葵点点头,“听话头倒是象。”

“大少爷胆子也真大,孝里纳妾,还是个粉头,不怕太太老爷知道了?”菊香拍拍胸口小声说道。

“你没看她那肚子?”兰香悄笑道,“若是生个儿子,看在儿子面上,还能不让她进门儿?”

主仆四人边说边走,迎头见碧云碧月自厨房那边儿过来,她们身后有一个人影一晃而过,虽没瞧清面容,看衣着颜色却象是王姨娘。且,她的身形象是和碧云碧月刚说完什么事儿,就瞧见她们几个,故意避了开一般。

单小葵轻咳了一声,菊香三人立时停了话头。

刘妈笑呵呵的和碧云碧月问好。碧云碧月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不咸不淡地给单小葵请了安,拿眼儿将主仆四人一睃,唇边带着让人看不懂的笑意,一径去了。

单小葵凝眉,今儿这情形最该调个儿才对,怎么她们反倒好象知道了自己的什么事儿,算计着自己什么一般?

能算计什么呢?单小葵偏头想了想,若方才那人是王姨娘,定然是和银子有关,难不成,王姨娘知道了她去和林氏讨银子,去和林氏说她的坏话?抑或商议怎么不还银子?

直到进了正房,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这事儿丢下,复又想起今儿的另外二遭儿事来。

一件是徐婆的那处房子,另一件是大少爷置外室这件事儿。想着,想着,两件事儿便融合到一处了。徐婆那里光房子,卖价怕是有限的,但那五六亩的地,现在看来,哪还有一点荒芜的模样?又离城那样近,也不知一亩能折合多少银子。

她现在手头的这一百多两怕是不够。到时,要么还去向林氏讨,要么,就向芍药讨了。

她做为通房大丫头,大少爷外头又有那么一个外室,照今日的情形来看,这些事情当初都是没瞒着她的。那么必定有些体已银子在她手中掌管着,不可能他用一分向林氏讨一分

菊香和兰香打了水进来,见她埋头沉思,唇边含着古怪算计的笑意,两人怔了一下,都笑,“姑娘在想什么?”

“啊?没事。”单小葵回神,起身进里间脱去新衣,换了一件家常旧衫,将头上的钗簪都卸了,到外间儿洗脸。

“姑娘,今儿在外面不便问你,好好的,您买那院子做什么?”刘妈递了巾帕,小声问道。

“我不是说了,若旁人买去,不晓得糟蹋成什么样子呢。”单小葵擦干脸轻笑道。

“那姑娘也不必自已买。”刘妈不赞同的说道,“后来孟家小姐不是说要买么?她买了去倒正好。那处房子虽不值钱儿,还有地呢。一亩便是十五两银子,再加那塘子、院子,也要一百三四十两呢。”

“况,又没个得力的人去种。便是去种,那五六亩的出息也是有限的,一年也出不了多少利”刘妈说到这儿,见她面儿上笑得没心没肺的,似是一点没往生计方面去想,暗叹一声,便住了嘴。

单小葵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现下还不是说的时候,且等等再说。

将帕子递还给菊香,笑道,“银子您别担心,我已有了主意。”说着,招菊香和兰香近前,细细叮嘱一番。

菊香兰香两个,含笑点头应下。

第026章 趁机讨债

“芍药姐姐!”

头天傍晚菊香和兰香在院中走了几遭儿也没上她,今儿一早,二人侍候单小葵吃过饭,便又在院中闲逛,将到半午时分,见芍药大少奶奶院中出来,似是往厨房方向走。菊香赶忙笑着叫了一声,快步跑来,“芍药姐姐哪里去?”

芍药一脸气恼之色,瞧见是她二人,心下更烦躁,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声,“去厨房。”

兰香暗笑,昨儿回来已听大少奶奶院中的丫头婆子说了,她打着看她娘的名头要出府,被大少奶奶和碧云碧月两个排暄了好一阵子,这会子又去干那粗使婆子才做的差使,心中自然有气儿。却装作瞧不出来,也笑道,“正好,我们也要去厨房,咱们一道儿罢?”

芍药冷笑,“罢呀,我高攀不起你们。你们也别拉扯我。你们主仆做的事儿,当我不知道呢?”说着抬脚飞快往前走。

菊香兰香相视一笑,仍跟在她身后,走过夹道,到一片开阔地带,见近处无人。菊香紧跟两步,笑嘻嘻地在她身后说道,“昨儿我们回府时,好似看到芍药姐姐了。”

芍药身子猛然一滞,豁然转身,眼睛因吃惊太过而睁得溜圆,脸上一片雪白,“在在哪里看到我了?”声音中无法抑制的颤抖。

“就在大巷口呀”兰香笑嘻嘻地接话道,“芍药姐姐似是和一个大肚子的妇人说话儿呢,想必是你的亲戚,我们就没敢叫停车”

“哦对,那是是我家堂妹”芍药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一把拉住菊香和兰香低声急切问道,“二位妹妹,昨儿可还有人瞧见我?”

“还有我们姑娘和刘妈。”菊香微笑着说了一句,叫兰香,“咱们快走罢,办完事儿,还要去帮姑娘干活儿呢。”

兰香会意,含笑点了点头,和芍药说了句,“你家堂妹生得可真好。”就笑嘻嘻跟上菊香往厨房那边走去。

芍药头顶如打了个焦雷一般,怔了半晌才回神。连忙追着菊香和兰香而去,偏对面又来了两个婆子,她一时不好说话,只得脸上勉强推出笑意搪塞。

好容易等以厨房里说完了事,出来。她见两下没人,才忙忙的把菊香兰香叫到一旁,“好妹妹,昨儿见我的话,能不能别和旁人说?”

兰香忍着笑,面上故作奇怪之色,睁着大眼睛歪着看着她笑。

“我娘我娘根本没病”芍药急得脸都白了,只得硬着头皮扯谎道,“是我想趁着过节家去自在一日,才我骗了大少奶奶,她若知道了,我岂不也落得和瑞香一般的下场?”口中说着,嘴里不住哀求,“好妹妹,千万别告诉人。”

菊香向兰香悄打了眼色,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不说就是了。可是我们姑娘那里,你自去说罢。你这话,我们可没法和她说。”

兰香也点头,“是啊。”说着二人舍了芍药向偏院儿去了。

单小葵今儿一早吃过早饭,便到了偏院移栽那些孟家后来使人送的月季枝条。扦插的六七十棵中,共活了五十来棵,这也算相当不错的了。

刘妈看她累得双颊通红,微有汗意,双手双腿沾满了泥巴,干得兴致勃勃,又是心疼,又是疑惑,不知何时自家姑娘突然对花草这么上心了

正想着,菊香和兰香二人笑嘻嘻的回来了,进了院子将院门反手关上,咯咯咯地笑起来。

单小葵听她们笑,便知事情成了,只是微微一笑,也不问。

“姑娘,我猜最迟午饭后,她必来找姑娘。”菊香笑着蹲下来,满面畅快之色,“你不知道,我们说瞧见她的时候,她吓得脸唰地全白了。拉着我和兰香千妹妹万妹妹的叫得亲热。”

“唉!”刘妈叹了一声,“也是她自己糊涂,再怎么想讨大少爷的喜欢,这种事她也敢帮着做下,帮着瞒?”

单小葵手下不停,将混合好的花土填入盆中,先填半盆,再轻轻的自苗床上,把花枝连土都挖出来,放在盆中,再用浮土盖好,松松在的上面按一圈儿,放到一旁,让刘妈浇水。

刘妈见她不答话,只当她不喜听这些,遂息了声,舀水浇花儿。

单小葵不是不喜欢听,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答话,若非让她表达什么,唯有一声叹息罢了。

菊香猜得不错,单小葵刚在偏院用过午饭,芍药便来了。此时,单小葵已将那花枝子全移栽好了,正放在西墙荫下返苗。

芍药强推着满脸笑进来,恭恭敬敬地请了安。

单小葵忙叫她起来,让菊香给她看座儿,明知故问,“你今儿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芍药咬了咬下唇,抬眼看看刘妈菊香三人。单小葵会意,摆摆手,刘妈三个都退了出去。

“说吧,有什么事儿?”单小葵偏头头,好奇的盯着她。一双大眼睛,明亮清澈,神采奕奕。

芍药被这眼中含着的笑意逼得没来由一阵心虚,忙垂下头,强自笑道,“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儿,只是来瞧瞧表姑娘身子可大好了些。”

单小葵暗暗失笑,面上还是点头答道,顺着她的话拉家常似的道,“好多了,多谢你记挂。”

芍药忙笑道,“谢字不敢当。本是早要来瞧瞧表姑娘的,偏我们那院子里事多”

单小葵并不记恨她以前做过什么,来不来瞧她,因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芍药大约也瞧出来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儿,便讪讪地住了嘴。

将下唇狠咬了咬,方一横心说道,“婢子今儿来,是有一事求表姑娘。”

单小葵微微直了直身子,直直盯着她,约有半息的功夫,微微一笑,“我听菊香兰香回来时说过。你也太胆小了,不过是出去瞧亲戚罢了,便是大少奶奶知道,也不过说你两句,还能把你怎么着么?”

芍药见她说了出来,便也不再避讳,又想她素日心极软,忙“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求表姑娘好歹口内超升,莫说与人知道。”以大少奶奶的敏感,这话只要传到她耳朵里,事情哪有不露馅的?

单小葵故意笑道,“你这样倒让我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内情”

芍药听到“内情”二字,惊得脊背猛然挺直,脸色“唰”地一下子白了,连连摇头,“没有,并没有什么内情。”

单小葵不置可否在点点头,“你先起来吧,我正好也有一事要找你,只是你一直在大少奶奶院中,不得一个人独处,便就先放下了。今儿你来了,倒正好。先把前头的一宗事儿了了,这件事,我自然替你瞒下。”

她神色淡淡地,说出的话也似拉常家一般。芍药心中却是一动,“先前的那一宗事儿”是指什么,她自然知道。她和表姑娘之间,只有一件事儿要算。那便是当年借的三百两银子。

芍药这会子似是明白了什么,看向单小葵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恼怒,几分不甘。

单小葵淡淡撇了她一眼,“还有事么?”

“哦,没没了。”芍药不甘心地低下头说道。

“那你去罢。”单小葵淡淡地摆摆手。

芍药没应声,屋内一时静默下来。

“表姑娘”芍药站起身子在原地立了好大一会儿,转身欲走时,又回身说道,“少爷走得急,我手中没那么些”

单小葵眉头讽刺地挑了一下,不语。

芍药语塞,尴尬羞恼地低了头。虽银子要紧,眼前这宗事儿更是要紧,只要讨好了少爷,区区三百两银子又算什么,况那也不是她的银子。

虽心中百般不甘,终是暗咬着牙,微微施了一礼,“请表姑娘容我两日功夫。”声音中已透冷意。

“好,两日。”单小葵淡淡点头,“我说话是算数的,不似有些人,当初说得好听,过后就丢在脑后。我说两日内不说这事,必定不说。两日后么”话到此处,她停了下来。

淡淡看着芍药。

芍药抬眼悄悄看了她一眼,两下目光对下,她忙垂下头,再施了一礼,“两日内必送来。”

单小葵含笑点头,“如此,我就等着了。”

芍药行了礼退出来,见刘妈菊香三人都在那边花圃边儿上浇花儿,理也不理三人,脚下走飞快的去了。沿青石板小道儿,径直走到花园深处,靠着山子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似要将胸中的闷气都吐尽。

手无意识揪着地上的草,一会儿恨单小葵趁火打劫,一会儿又担心她们得了银子再说出去。脸色白了红,红又转白。手下把那片长得郁郁葱葱的青草扯得乱七八糟。

第027章 被人算计

事过两日,单小葵望着桌上那一包整整齐齐的六个五十两的大银锭,喜笑颜开。再没想到这一笔帐讨得如此顺利且不拖泥带水。

刘妈反倒忧起心来,银子是讨回来了,可这府里,自上至下,已都让自家小姐得罪光了,空有这些银子,她们若存心苛责,岂不还得自己受着?

本想说说,又见她满面笑容,不忍这会子泼凉水,想着,等过后背了人,劝她一劝。哪知她这边刚想到这里,便听单小葵笑道,“正好借买徐婆块儿地,再去和少奶奶讨余下的银子。”

刘妈一惊,赶忙阻止道,“姑娘,你没瞧见这两日的饭菜成个什么模样?姑娘还去惹她!”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今有了落脚处,谁还管她们高不高兴?

刘妈还是拉着不让去,“姑娘想讨银子,好歹也缓一缓,狗急还跳墙呢!”

单小葵“噗嗤”一声笑了,“缓与不缓,她都恼我。反正是恼,何必要缓呢?”话虽如此说,自己却没再动,挨着桌子坐了下来,心中寻思着今儿做什么打发时光。

却说那采蓝采梦见一向不进这院门儿的芍药一大早鬼鬼祟祟的进来,在正房与人说了半晌的话才出来,心中都好奇她来有什么事儿。无奈当时有菊香兰香在,她们不得近前儿。

趁着菊香兰香一个去二姑娘处送东西,一个去偏院儿叫粗使婆子们抬水的空儿。二人蹑手蹑脚靠近正房,正好听到刘妈说缓一缓和单小葵说什么恼不恼的话儿。

还想往下听时,里面已没了声音,她两个怕人瞧见,忙忙的又缩回东厢房。大少奶奶借走的银子,虽瞒着陶氏和大少爷,底下的婆子们丫头们也不是丁点风声不知,采蓝采梦这几日也断断续续听到些只言片语。只听这二人话头,便知说的是大少奶奶。

这二人如今被放到这院子里,上不上,下不下的,这么吊着实在难受。一心想离了这里,哪有不讨林氏的好儿。趁着与碧云闲话针钱的空儿,将这边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

碧云气得无可无不可,转头就将话搬给林氏听。

林氏冷笑连连,“她还当真的奈何不得她?”说着,向碧月道,“你现在就去请王姨娘来。”

碧月踌躇了一下,问,“少奶奶可是要说先前的事儿?”

林氏淡淡地嗯了一声。碧月暗觉不妥当,本想再劝,碧云已催她道,“你快去。”

又因林氏的陪房冯妈妈家中出了事故,告了假回乡,现还没回来。碧月虽觉不妥,亦找不到个人商议。本想去找太太跟前儿的严妈妈说说,又怕严妈妈拿话来问林氏,倒让人觉得是她告了密一般。心中七上八下的出了正房,随手打发个小丫头去王姨娘的院中。

菊香正从二姑娘那里把她借走的书取回来,迎头和王姨娘还有那小丫头子打了个照面儿。王姨娘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几眼,看得她混身直起鸡皮疙瘩。

回到正房和单小葵道,“大少奶奶院中的人来找王姨娘,也不知是什么事儿?”

单小葵脸海中瞬间便浮现重阳时,碧云和碧月的模样,不觉皱了眉,问刘妈,“最近她和少奶奶走得近么?”

刘妈这些日子也只顾跟着她在偏院里忙活,对院中的事儿也不大知道,微摇摇头,“这倒不知道呢。”

“这可奇了!”菊香咕哝一声,将书拿给单小葵,自己去替她倒茶不提。

谁都不知这一宗并不起眼的小事儿的背后却隐着一件极重要的事儿,这件事直接导致单小葵离开杜府。

大约四五日后,菊香和兰香仍和往常一样,去厨房拎早饭,单小葵也和往常一样,身着短衣长裤,在院中活动身子骨。

刘妈在正房里将箸碟儿都摆好,见人没来,自己便顺手拿了针线箩筐,趁空做上两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