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 作者:月上无风

她叫他四叔

在这个冷漠无情的皇宫

四叔从始至终都是她的保护伞

却也是一把最能伤她的利刃

血迹

秋天一向是个打猎的好时候。

今日碧空如洗,阳光正好,飒爽秋风悠闲扫过皇家御苑上方,却带不走场内的肃穆与紧张。

一声号角忽地吹响,划破长空,哗哗作响的猎旗之下,原本傲然静立的骏马瞬时奔腾而出。其中年仅十三岁的皇长孙殿下翟羽身着太子妃亲缝的白色骑装,英姿飒爽,风姿卓然,吸引了诸多目光。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皇族猎会,皇长孙却似是毫不畏怯,座下枣红色“流霞”是岁前西里新进贡的良驹,万中挑一,正被他鞭策着渐渐超前。

“羽儿骑术不错!”刚到知命之年的敬帝笑呵呵的对身边的人评价。他今日并未下场,只是端坐帐前,身后华盖遮阳,羽扇打风,旁边围着嫔妃和臣子,各怀心思地看着场下渐远的奔马。敬帝尚武,这秋狩一年一次,极少间断。虽是以狩猎玩乐为名,却往往成了皇子皇孙及贵族子弟在御前一展身手、比拼高下的契机。

坐在敬帝右边的任贵妃柔柔一笑,接话,“是啊,羽儿可是首次参加呢,陛下您看,是不是要追上一边的琰王了?”

敬帝抚着下颔短须,淡笑着注视前方,却不再言语。

皇帝开口说了话,震耳的马蹄声又一点点远去,原本场中屏住的呼吸便似忽地放下了般,女眷们又开始细碎的交谈嬉笑起来。特别是很多离御前稍远的贵族年轻女子,三两相聚,对着渐远的“英雄”们偷瞧议论,面红推搡,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立马飞到心仪之人的马背上。

皇长孙虽依旧年幼,却也成了被谈论的热点,当然,这些对此时身在场中的他是不能产生一点影响的。随着离出发点距离渐远,翟羽视线里也渐渐出现了一些野兔、豪猪甚至是梅花鹿,可他却不减马速地继续向前奔驰,纵然身后箭羽声声也置若罔闻,终于一马当先。

这些不过是小猎物,今日最大的彩头,是一头早就散养在猎场中的白虎。

数量固然重要,可谁能征服最强的,谁才是更引人瞩目的王者。

极速飞驰所带来的快感,让他的精神越发清明。虽然闭上眼时,依旧有他母妃今晨亲自为他穿上这身骑装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哀伤入骨的眼神。可一旦睁开眼,那与年龄外貌都极不相符的锐利目光,却只在陈述一个目标——那只白虎。

一路判断着白虎的生活习性及此处的环境,当到达一处背面有溪水前面有树林的小山坡前,皇长孙终于缓下了马速,小心控制着呼吸,驱使着“流霞”慢步入林,仔细寻找着这山林之王的下落。

可是竟然没有。

绕了大半圈的翟羽连一丝白虎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找到。

可无论是一路而来所见,还是从猎苑地形图上得来的参考,此处都是白虎的最宜居住之地。这里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猎苑的尽头,并无它的藏身之处…莫非还是在来的路上那片树林之中?可此时倒回去,他怕是已经失了先机,白虎早已成为他人囊中之物…

不行!

他一定要得到它!

他要越来越强大…

他要保护母妃,让她放心…

可是,整整一圈走完,还是没有。

或许真的是他判断失误?不然人人都想在御前出风头,不会少打这只白虎的主意,为何只有他一人赶到这里?真的如他原本所想是他们轻视于他,认定他早到也得不到它?还是他们根本就知道它在前面而不在此处?

翟羽越想越慌,毕竟年幼,毕竟求胜心切,只要想到自己可能无功而返成为众人笑柄,想到母亲可能遭受的迁怒,他就心急如焚。

在他开始变得失魂落魄,放“流霞”去溪边饮水时,“流霞”一个不安的响鼻却让他再度警醒过来。敏锐控制“流霞”转身,他果然看到了那双藏匿在草丛中的蓝色兽瞳。

“你真是只聪明的白虎。”嘴唇微微勾起,皇长孙殿下隐隐松了口气。

迅速取箭、搭弦,一箭射去,因为过度紧张兴奋导致的手抖,让这一箭些微失了准头,扎在了白虎脸旁的泥堆上。泥沙飞扬之中,原本还在观察的白虎愤怒跳起,一面张嘴怒吼恐吓,一面步步踩实,绕着弧线往这边逼来。

翟羽控制着“流霞”,凝神与它兜旋,距离有些近了,如果一击不中要害,它的奋力一扑可能会让他和“流霞”俱都命丧于此。

而这边的景况,俱都落入了翟羽背后不远处一双冷漠的眼睛。

“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着蓝色骑装的青年控马靠近这冷漠眼睛的主人,惊叹说道“哈,就是不知等会儿需不需要我这个骑射师父下去帮帮忙…咦,这白虎是饿极了么?怎么如此没耐性地就开始进攻了?”

那头的翟羽也没料到白虎的攻击来的这么快,控着“流霞”仓促往旁边一避,转身之时,再度一箭射出,这一箭射在白虎后腰处,不是要害…白虎吃痛,恶吼一声,调头二次扑来,更加癫狂,好在“流霞”机敏,疾驰躲开,翟羽趁机绕回这畜生背后,微弓起身,两箭连发,均扎在白虎后颈。白虎利爪刨地,再回过头时,冰蓝的眼睛竟已隐隐红了。

“棒极了!”青年也看的热血沸腾,此时为这连珠两箭拊掌而叹,“小羽毛再坚持住定是能赢!‘流霞’这马不错,能弥补小羽毛身量瘦小的不足…”可转瞬,他的脸色就变了,拉住一边的男人,“四哥!你看…血!”

皇长孙为了侧身射箭弓身微离马背,双腿正中那一小滩泅开的殷红血迹,因身上那将他衬得英姿非凡的白色骑装,如此明显。

“怎么会有血的!?”青年着急的拉着他那一直面无表情的“四哥”:“‘流霞’不是汗血马我很肯定,就算是,也有马鞍的呀…”

那个“呀”字生生卡死在喉咙。

在他“鞍”字出口的瞬间,“四哥”便略带嘲讽般一掀唇角,将手臂从他掌中摆脱,顺手从他箭筒里抽出两箭,加上自己一直捏在手里把玩的一只,一起搭上弦,三箭齐齐发了出去。

“呀”字出口,三箭都已击中:一只正中白虎额心;一只插.入被前一箭撞得后退的白虎心口;而最后那只,则直挺挺插在了那年少的白衣骑士右腿根处。

少年瘦弱的身子一震,颤抖着惊诧回头,再如被雷击般一脸不敢置信地软软滑下马去,落在地上。

中箭处,鲜血很快涌出,在白色骑装上和原本的血迹渐渐融于一体,看上去却是十足的触目惊心。

“四哥!你这是…”蓝衣青年为翟羽坠地前最后的眼神所撼,本能地想立马冲过去,却又停住,皱眉看向身边的男人。

“别说你不懂,”男人依旧轻描淡写,姿态悠闲地收了弓放在马边,“你去带上‘他’,我们回去。”

蓝衣青年眉心皱的更紧,却只是叹息一声,纵马过去,到翟羽身边时再一跃而下,蹲在“他”身边。不敢拔箭,只是利落折断了那长长羽箭的大半部分。在将断箭丢开前,青年目光忽地凝在了箭杆的尾处,上面刻着一个“琛”字阴文小纂。

他抬头看向那只倒在五步开外已经没有生气的白虎,苦笑。这下不用看,都知道致它毙命的那两只箭上刻的字必是小纂的“琰”,正是他四哥从他箭筒里“借”的。

很好,射虎救人的功劳倒成了他的。

他如何不懂现在是何情况,又怎么会不明白四哥这一箭的用意。

只是,他无法做到对这事那么敏锐,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更无法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就决绝地下此狠手。

“小羽毛,你觉得怎样?”不再对那些烦心事多想,翟琰扶起脸色苍白如纸的翟羽问道。

“六叔…”翟羽困难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耷了下去,“我好昏呐…”

“坚持一下,六叔带你回去。”已经被封琰王的六皇子翟琰抱起“他”,小心翼翼将“他”拦腰横着搭上自己的“醉月”。

“醉月”自他十八岁起已经跟随他征战多年,极具灵性,驮着翟羽也稳稳不动,直到翟琰上马,才调头往依旧骑马立在原处的四皇子琛王翟琛那里奔去。

翟琛看他过来,也调转了马头,驱马缓步往回走。

翟琰连忙追上,“四哥,小羽毛说‘他’很昏,会不会是…失血过多?”说到最后四个字已经是声如蚊蚋,脸颊飘红。

“我箭上有迷药。”翟琛淡淡瞟了他一眼。

“…给兽用的?”翟琰结结巴巴的,垂头看向趴在那里已是毫无动静的皇长孙,无比心疼。

翟琛没回答那药究竟什么用途,却隐含嘲意的反问,“这样没那么痛不是么?”

翟琰梗住,“可是…四哥你什么时候喜欢往箭头上涂药了?”

喜欢?

翟琛唇角隐有弧度,漫不经心吐出两字:“刚刚。”

他当然更喜欢一击毙命,或者欣赏那种垂死的苦痛挣扎。

目光斜向下凝在翟羽后背,唇又多牵动了一分:这一次,只是特例而已。

不多时便正回目光,一扬马鞭,甩在马臀,他几近毫不迟疑地纵马加速前行。

翟琰还在思索那“刚刚”二字,见状立马回神,又一次跟上去,静了会儿再问他,“这事你准备怎么解释?”

“技艺不精。”想救人却伤了人。

“…”翟琰想起那信手而射的三箭齐发,箭箭精准,连一贯被称骑射拔尖的自己都自愧弗如,他却还托词技艺不精…

六皇子心中受创,不过翟琛的这个借口,却是他早就猜到的。毕竟或许除了他,谁也不知一贯在猎会上少有所得的四皇子却对武艺有如此造诣。

但他想问的其实是:“我是指对小羽毛怎么解释?”下手那么狠…总得安抚一下吧?

目光再次看向那瘦弱背影,翟琛低笑一声,“没必要。”

被横搭在马背上的翟羽头冲着地面,大脑充血的感觉让原本的昏沉雪上加霜。再添上马速加快后的颠簸,小腹和腿后伤口隐隐发麻的胀痛,本来还在听两人说话的“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而带着自嘲昏迷前的最后一瞬,清晰入耳的便是“他”四叔云淡风轻的三个字——没必要。

但“他”没有听到,在“他”彻底昏过去后,那清冷声音轻飘飘地再说了四个字:“‘她’长大了。”

差别

那天的日暮,翟羽在东宫自己的卧房醒来,听说了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敬帝为此事大怒,严词斥责了“不争气”的四皇子翟琛,罚其每日加练骑射一个时辰,并令他亲向皇长孙致歉。

随后敬帝又赏了关键时刻“两箭毙虎”的六皇子金银、田产和那张白虎皮。

也不忘赞扬了皇长孙年幼志高,勇斗猛虎,赏了一堆小玩意儿供趴着养伤的“他”消遣。

翟羽还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射这一箭:四叔不过是为了帮自己掩饰一个险些暴露在人前的惊天秘密:“他”其实应该是“她”。

葵水初至,自己却偏偏一无所知穿了件白色骑装。因为他“好心办坏事”的箭伤,便很好的解释了不该出现的血迹。外加上给自己包扎上药的徐医正也是他的人,在宫中,她无论大小事,便都是徐太医为她诊疗,故也无虞。

这事倒真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掩饰了过去。谁也不知道,少年英雄皇长孙,不只是个女的,还一边斗虎,一边来了葵水…

可是“没必要”呢…

脑海中一直不由自主地回响着这冷漠无情的三个字,翟羽觉得十足心闷,蔫蔫丢开了手上正无聊把玩着的一个翡翠蟾蜍,任它滚落一处。床上堆满了敬帝赏赐的类似玩意儿,样样精美珍贵,受伤的皇长孙却再提不起一丝兴致。

为什么没必要解释?是他觉得自己真的什么都会懂,什么都能明白?还是自己对他来说也就这样不值一提——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可以随随便便下狠手,却不需要任何借口来掩饰他的无心?

自己是不是还该感谢他的恩赐?为了他也许是怕自己痛,才下了不知是给人用还是野兽用的迷药?

皇长孙愤懑的捏拳捶床,抬手的动作却牵动了腿后的伤口。迷药已过,那伤口火辣辣的疼,而下腹暗流涌动的感觉也很陌生。皇长孙忆起刚刚徐太医的解释和叮嘱,居然一阵羞怯脸红。

“殿下!殿下!”门口突然传来了贴身侍女小满急切的呼喊,只见她神色仓皇地快速走进房来,还没到床前便压低声音慌张说道,“太子气势汹汹的过来院子,直直地就往太子妃娘娘的房间闯,样子可凶了!琰王爷似是在劝,却怎么也拉不住!这可怎么办?”

翟羽一听,急的立马就要从床上蹦起来,却忘了她有伤在身,力不从心,顿时摔在了地上。

“殿下小心。”小满赶紧将她重新扶上床。而就在此时,杂乱的脚步声就这样匆匆而至,夹杂着六叔翟琰的劝阻声,再毫无停留地擦过她门前而过。

翟羽忍着痛,奋力的支起上身,往门外看去,却刚好只捕捉到一道极淡的影子,不疾不徐稳稳步过。

看见这身影的瞬间,她微微有些怔愣,可下一刹那,隔着院子传来的“啪”一声脆响,却唤回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之后是当朝太子殿下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你这贱妇!定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想害死本宫!你想和你那狗杂种一起害死本宫!可笑你不知道么?如果那杂种的性别被发现了,死的也只会是你和她!”

翟羽死死咬牙,再度奋力挣扎着想下床,却被小满按住:“殿下!娘娘现在想必也不想看到殿下在场的。”

是呀,母妃向来不愿让自己见到她狼狈的模样;而自己现在过去又能干什么呢?怔怔的看着?然后让那臭男人指着自己骂杂种再辱及母妃?

她就这样忽地失力,放弃挣扎趴回枕头上。

“呀!伤口又流血了!”小满发出小声的惊叫,匆匆扭身去一边的紫檀木柜上调药剪纱布,一阵忙活。

翟羽便无意识的听着那边太子的碎声咒骂和六叔翟琰无奈而焦急的劝导。

而她母妃柔和的声音就这样突然不卑不亢而起:“敢问殿下,臣妾何处故意了?莫非是臣妾硬逼着产婆说羽儿是男孩儿?莫非是臣妾,想利用羽儿来为无能的自己巩固地位?

羽儿不是什么杂种,她是臣妾的女儿!就是死,也必须是以女孩儿的身份!太子殿下,您没后呢,你认为皇上真的会让一个无后之人做太子?可笑!如果能拖你下水,死又何妨?”

翟羽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心里却五味杂陈。

母妃一向温柔软弱,虽对毁她一生的太子恨之入骨,却怕是从未这般反抗于他。而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自己能过上正常女孩儿的生活。

但这也让翟羽也更加痛恨自己的性别:如果自己不是女的,就不会被太子当做报复母妃的利器,对她处处要挟…

自己不怕死,只怕死的毫无意义。

明明还有大仇未报,也还没完成母妃的心愿,更没让她过上好的日子…

而且也还没…让他正视自己的能力…

但如果母妃不愿意再忍耐,说什么,自己也要与她在一起的。

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

太子如翟羽所想般勃然大怒:“你这贱妇!果然是故意的!想害我?我今日就打死你!再杀了那杂种!十三岁就来那晦气玩意儿,果然跟她娘一样…”

“大哥不要啊!”

“够了。”

最后这平静无波的两个字,并不响亮,却不止让翟羽停下了又一度往床下挣扎的动作,也让那边瞬时安静了下来。

是他…

是的,他在,总不会让母妃出事。

翟羽怔怔的趴了回去,将耳朵搁在枕头上,想听那一贯波澜不惊的声音会怎样平息这争端;望着门外,想象他素来少有多余表情的面容,这时会是什么神态…

短暂的静谧后,只听他漫不经心却隐含嘲意地问:“隔墙有耳,你们希望多少人知道这事?”

太子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弱了下去,“…院子里的人不都是我们的么?”

他大概是笑了一声:“大哥不愧是‘太子’,自来是有臣弟所没有的把握与自信的。”

或许是因为听到那刻意读重了些许的“太子”二字,让太子终于有了些危机感,不自在地咳了一下。

而六叔就在此时插话道:“想必大嫂只是一时想不开,四哥和我会想办法开导的。大哥今日狩猎战果丰硕,必定是累了,不妨就先去休息吧。”

“如此也好,便拜托给四弟和六弟了。”

太子似是如释重负,匆匆的就从母妃房里出来,又一度急急走过她房前,依旧不留一眼,脚步却显然轻快了许多。

翟羽五指紧抓床褥,恨恨瞪着太子的背影,一点点回想起她还很小的时候。

她对自己特殊身世的理解,便是那时,在一次次类似的辱骂殴打中清晰起来的。太子每次怀着脾气而来,带着快意而走的姿态,在她年幼时期有限的记忆里,留下了一生不可抹灭的记忆和阴影。

而那个时候,她总是很可笑的跳起来说要去打死坏人。

六叔会匆忙的掩她的嘴,告诉她这种话绝对不能再说;但四叔,则会直接让她在冰凉沁骨的地砖上跪上一夜,再抄上一百遍《礼记》或《兵法》。

刚开始她热血沸腾,对惩罚不屑一顾。而后,她终于自己学乖,再不肯吃这个亏。

也终是明白了,不会有真正的复仇者将“报复”二字随时喊在嘴边。

在弱者叫嚣的时候,强者早已经拟定好了全盘计划,伺机而动。

做对不赏,做错就罚。

摩挲着掌心因为练字和练武而磨出的茧子,翟羽想,她就是这样,被他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如此想来,向来少语的他对她不解释是多么正常。

可笑,她还会有期待,也还会有失落…

眼前突然有手掌一晃而过,翟羽空洞的瞳孔终于聚焦,看向正温暖笑着的手掌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