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夏风咳了一声,才有些不自在地说,“是完璧之身…可明明离太子大婚也有三年了。”

“其实太子、母妃、还有齐…在年少时关系都很好…”说到这里翟羽不耐烦的挠了挠头,“就喊他齐大当家吧,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刚刚我就想问了,别别扭扭的,为什么不直接喊爹?”

“爹?太陌生…我连‘娘’都未曾敢喊过,”翟羽抿了抿唇,“对我来说,他不过是那个和我母妃轰轰烈烈不顾世俗地爱了一场,却又丢下我和母妃的男人。偶尔,我甚至会迁怒于他…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

夏风心底长叹一声,看着几乎将脸整个埋在膝盖上的翟羽,无端生出了想出手去摸摸她头发的想法。

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缓缓道:“没事的,你随便怎么称呼吧。还有…如果你不想解释你为什么身为女儿身却做了皇长孙,也可以不用说的。”

翟羽微笑摇头,静静地闭了会儿眼,才将她从秦丹那里听来的故事一点点道出——

齐丹青原本并不是这个名字,他单名一个源字,原本是彼时另一位声震朝野的大将军齐鸣福的独子,幼时便被选入宫中,作为太子侍武。而秦丹是右相嫡女,自幼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更是天生丽质,容貌冠绝京华。

秦府和齐府比邻,两家大人又时常往来,秦丹自上还有一位兄长,和齐源称兄道弟,关系极好。因而秦丹和齐源一点点熟识起来,齐源隔空就来秦府,名为找秦丹兄长,可哪一次性格温婉文静的秦丹不是默默的陪坐一边?那时两家大人也看出端倪,常玩笑着说等年纪较幼的秦丹过了十五便正式结为亲家。

那时秦丹也常常进宫,陪长公主练琴习舞,齐源如果也在宫里,便会和她相聚,因为齐源常和太子结伴,一来二去的,秦丹和太子也熟了起来。太子对秦丹极为爱护,在宫中处处为她打点考虑。他知道秦丹爱慕齐源后,便安心扮演好一个兄长的角色,还常让秦丹和齐源在自己的东宫相聚。

多了太子的照顾,秦丹那时更是生活的极为无忧,只待成年便嫁予心上人为妻。可不幸却突然降临,眼见秦丹还有几日便满十五,经常跟随敬帝南征北战的齐鸣福却突然被指通敌卖国,罪连全族。

就这样,权倾一时的齐家被抄了家,该杀的杀,剩余的尽数流放。齐源作为齐家长子,自当被一同砍头。秦丹急坏了,求身为右相的父亲帮忙说情,可一向和齐家关系不错的右相却无情拒绝,还将她禁足房内不得外出。秦丹绝食、上吊、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依旧无用。等她被放出来,齐源已经上了刑场,而等待着她的则是赐婚太子、恩封太子妃的圣旨。

秦丹那时已然心死,自由受限,被人处处看管防她自尽,嫁和不嫁哪里由得她?便这样半被迫地做了太子妃。

太子依旧对秦丹极好,告诉她说自己也已经尽力为齐家求情。虽然喜欢她,但娶她并不是他主动提出的。只是想到这样可以更好地照顾她,就同意了下来,他会耐心等秦丹心伤愈合。而婚后,为表诚意,太子虽常常宿在秦丹房内,却一直分床,没有碰她。

婚后三年,秦丹依旧整日闷闷不乐,形容憔悴。太子找了机会,带她去京北行宫住段时间,想让她散散心。可到行宫的第二天,秦丹却在入夜为人劫走…

“劫她的人是齐源?他并没有被砍头,为人所救后上丹阳寨做了山贼?也就是齐大哥?”听到此处,夏风插了话。

翟羽唇角一动。

是啊,改名齐丹青,成了丹阳寨寨主。

丹青…丹青…

他一直是念着秦丹的。

逃逸

“唔,”夏风手指在膝上轻敲,思虑重重地道,“为怕再度招惹朝廷围剿,现在的寨子已不叫丹阳,而是易名长风。而寨中除了杨老和另外一人是真正经历了那场浩劫以外,其余人包括我,都是因为恰巧不在太平山才躲过一劫。可我们中间不管老幼,都知道你母妃上山足足将近三月,为何期间朝廷完全没有动静?太子妃被劫可是大事,难道太子就不急么?”

“他是自然急的…”翟羽微微一笑,为想到很善讲故事的翟琰绘声绘色地讲起这些事时,所用的那句“当时大哥恨不得把整个南朝的兵力调来,找出嫂子的下落”…

“可是有人劝住他了,”稍微走神后,她喃喃着继续,“那个人劝太子,为了母妃的名誉着想,这件事最好隐而不发,另行秘密找寻。太子听了进去,将知情的几名侍卫和下人秘密处置掉后,便让秦丹的贴身宫女假扮秦丹,整日闭门不出;他自己则如期回到宫内,称太子妃在行宫染疾,要等待病愈后方能归宫。

可也正因为不敢伸张,这般暗自查找颇费苦功不说,两个多月过去了,依旧消息全无。后来,终是收到密报说母妃在这里,和齐大当家在一起…太子自然能想到齐大当家是谁,大怒之下便带着几百禁卫攻了上来。”

“那他怎么解释的当初太子妃染病在行宫休养的事呢?”毕竟调动几百禁卫虽不是什么惊天大事,但至少是瞒不过人了。

“当然还得做个戏,反正太子妃车驾返京也会经过太平山。他便让那名一直假扮母妃的侍女由人护送着回京,再找人装作山贼劫了车驾便是。”

“原来如此…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下手毫不留情了,除了愤怒,怕是还想灭口。”夏风颔首说道,对当年的事终于是前后贯通,想了想又道,“其实太子最初对太子妃也真是很好的,可惜…” 夏风细细看了眼翟羽,忍住没有说下去,怕是当初有多好,付出了多少心,对后面的背叛就有多恨。不然,何至于有现在女扮男装的翟羽?

“嗯,是挺好,”似是没有感觉到夏风的眼神,翟羽自顾自地点头承认,声音却压得很低,“所以后来即使是他逼得齐大当家坠崖,又对母妃万般侮辱,母妃依旧认为是自己愧对于他,从来都是默默受着。毕竟她也只待产下我便想着追随齐大当家而去…直到…我出生后,太子对外宣称我是男孩儿,想借着让我一辈子没办法过正常女孩的生活,来报复母妃…”

其实何止一辈子没办法过正常女孩的生活?她要承担皇长孙的身份所带来的压力和她诡异的身世;她要努力一点点变强,通过证明自己,来保护她母妃…但真实性别随时可能被人发现这一点,却又张开了一张巨大的叫做“危机”的网,将她弱小的生命和她母妃的一道,紧紧的裹在里面。

想到以往听说的皇长孙多有才干,很得敬帝喜爱,夏风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刚刚某个瞬间,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表现的如此厌世。

凝视着翟羽,他问的缓且沉重:“这样的日子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翟羽苍白却又无所谓地笑,“最坏的不过是被发现立即死去,或者就这样一辈子。前者也许就真正解脱了,后者…也许再过几年我会更习惯一些,忍一忍就好。而指不准哪一天我突然就自由了。”

“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夏风一拍膝盖,“你还回去干什么?就当真正被长风寨给祭潭了不就好了?”

翟羽猛地抬头,眼睛晶亮,可不过瞬息,那清澈眼中的光芒就一点点黯淡下去…

“不行的,”翟羽摇头,“母妃只有我了…当年她能因为担心被当做男孩养的我而坚强活下来,现在我就不能这样放弃她…而且…而且,即使顾清澄真心想害我,回去没有告诉别人我遇险的消息,原本祭天的车队如果到了京城还没看到我返驾,也会派人来寻。说不定也会给长风寨带来危机…”

“你母妃我们想办法接出来呗,至于寨子就更没事了,”夏风满不在乎的扬唇微笑,“首先,他们都想处死你了,你还为他们考虑干什么?你当我们真没想过后果?所有证据都被处理干净,朝廷即使想跟我们硬碰硬也得先找到我们吧。寨里的人又不是想死想疯了,绝不会把处死了你这么大的事拿出去宣扬的,最多暗自爽快一下。在我的带领下,大家可是狡猾了许多啊…”

翟羽为他混不要脸的说法笑了出来,可依旧是摇头。

“怎么?又担心内奸?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哪些是奸细?最初留他们是因为还有点用。但只要我一声令下,把他们统统处置掉不就好了?何况,你被祭潭的时候可没见他们出来阻拦,可以看出这中间盼着你死的居多…真可惜,他们潜进来这么多年,一点机密的消息都没套到,能传出去的东西也没多少。”

翟羽笑得更开心了,“那么厉害?”

“是啊,例如你母妃在山上住了三个月的事,我是严令禁止知情的几人传出去的…”夏风得意的抬眉,“怎么样,我们好好计划下怎么把你母妃救出来?”

翟羽抿了抿唇,喃喃着说:“怕她真能出来了,她就不会再活下去了。”

“唉…”夏风一怔,终是不再劝,一声长叹后,唇角又忽地上牵,问她,“你是叫翟羽对么?羽翼的羽?那我叫你小翅膀吧,希望你有一天真能长双翅膀,飞离重重囹圄。”

“小翅膀…”翟羽默念一遍后,老不情愿地瘪了瘪嘴,“好难听…让我想到鸡。”

“哪里难听了?”夏风眼睛一鼓,凶神恶煞地瞪她,“何况寓意这么好,你不该感谢我么?”

“好吧…”翟羽想着那长出翅膀的说法,也终是再度孩子气地笑了出来,灿烂无比的朗声冲夏风道,“谢谢你,大叔!”

大叔…大叔…大叔…

当头一棒将夏风险些敲晕了过去,额头青筋微跳,他忍着脾气说:“我有那么老么…”

“也不算特别老…”翟羽辨认着他的脸色,犹豫着说。

“嗯!?”特别?“特别”是什么意思啊?夏风暴走。

翟羽微微一牵唇角:“主要是你管齐大当家叫大哥呀,按辈分我是该这样叫的。”

“这倒也是。”夏风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心情稍微好过了些。

“再说我最小的七叔才刚过二十,二叔也才刚满三十,皇爷爷有弟弟也还不到四十的…”

什么意思…意思是不喊他爷爷都是对得起他了么?

夏风再度抓狂,长长地深呼吸后,他耐着性子,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今年多大岁数?”

翟羽眨巴了一下眼睛,掰着手指迟疑道:“四十…”眼见夏风要一跃而起,她慌忙加了两字——“不到!”

夏风额头青筋直蹦,心里血泪长流,想了许久,才哀怨地说:“小翅膀。”

“嗯?”翟羽不自觉挪动了一下位子,想着离他远些估计对生命安全有些好处。

“我给你母妃诊脉的时候刚满六岁…”所以他才说那时候他还算不上一个“大夫”。

翟羽掰着手指算了算六加十五后…小小的嘴巴张的也够塞下一个鸡蛋了。

她很歉意地看着“少年老成”的夏风,最后为她的“糊涂”找了个理由:“你胡子太多了,显老…”

“这是我配的药呀!不觉得很有男人味么?”夏风摸着自己心爱的胡子,为世人的不懂欣赏感到十分的痛心疾首。眼睛一转,他又贼兮兮逼向微微摇着头的翟羽,“看你这么秀气,装男人哪里像?要不给你也来点?”

这下翟羽的头直接摇成了拨浪鼓。

夏风爽朗笑出声,轻轻按住她头顶:“小翅膀,饿没有?我烤鸡翅膀给你吃好不好?”说完,自己便像找到一个莫大的乐子,又一度大笑出声。

翟羽很无语地看着他笑,弱弱喊了声:“大叔…”她是真的饿了,但不吃翅膀可不可以…

“不许喊大叔,”夏风停下笑,看着她,“叫我夏风吧。”

“吓疯?惊吓的吓?疯掉的疯?”翟羽故意眨巴着眼取笑他名字。

夏风磨牙:“夏天的夏,微风的风…小翅膀,你现在可是不怕我了呀。”

翟羽嘻嘻的笑:“本来就不怕的。”

心底却渐渐黯然:此生让她怕的,也不过一直那一人罢了…

**

京城。

一只白鸽“扑”地一声落在一座遍植翠竹的庭院。

院中立马有侍者走过去,取下白鸽脚上的细竹小筒,快步进入竹林深处,那里有一片空地,一处竹屋。此时正值倒春寒,前几天京城还飘了一场春雪,可此时的竹屋前却有两人似不惧气寒,正对坐在竹桌两端对弈。

“王爷。”侍者行礼,将手中小筒恭敬递给其中神色冷漠,着天青色衣服的男子后,又快步退出竹林。

翟琛先稳稳落下手中白子,才用那匀净修长的手指,从那翠色竹筒里抽出一个纸裹来,缓缓展开,还没看完,俊逸的眉毛便不自觉皱了一下。

注意到这一细节,他对面坐着的翟琰难免有些诧异,便出声询问:“四哥,上面说什么了?”

翟琛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纸卷递予他,再直直站起身来,稍理了一下身上长袍,淡道,“这棋等我回来再下。”

“四…四哥!”翟琰同样没看完字条,便已经惊得喊了出来,“这上面说的是真的么?小羽毛被抓住祭潭了?那她还能…哦,这里有写为寨主所救。这寨主是谁?为什么救她?”

“故人,”翟琛薄薄的唇角一勾,“或者说是…故人之子。”

“究竟是谁?”翟琰觉得越发惊奇,“还有,纸条上为何提到了清澄?何为‘原本欲擒顾四小姐却因长孙殿下相救而未能得手’?”

翟琛神色渐冷,不再多言,迈步朝外走,“这些待我回来再说。”

“可是四哥!”翟琰在他即将步入竹林时再度喊住他,“今天已经是十三了…”

翟琛闻言竟隐隐笑了,一语不发地重新提步入林,片刻后,才有他清淡的嗓音自林外飘来,不过四个字:“来得及的。”

**

“今天是二月十三呀…”

此时太平山脉某山峰的山洞里,有两人也正在一边吃烧烤山鸡,一边讨论时间。

“大胡子,”翟羽平生第一次这样用手抓着吃烤鸡腿,满足的用油乎乎的小手扯下一大条肉塞进嘴里后,她嘟囔着说,“我想在山里呆到二月十六再回去,可以么?”

“当然可以,”方才拔鸡毛时经过多番对峙,夏风终于妥协了与“小翅膀”相对应的“大胡子”这一称呼,便也不再纠结于此,只问:“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二月十六?”

翟羽停下撕咬的动作,沉默了会儿才说:“就是不想回去而已…”

夏风也不追问,爽快地一挥手:“那便不回去,等你吃完后,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他口中住的地方离山洞并不很远,大约在山林中走了半个时辰,眼前便是豁然开朗。只见良田亩亩,细水沟渠环绕,田间、坡上,小屋幢幢。此时将近日暮,淡紫色天空笼罩下的山村里炊烟袅袅,才犁完田的村民扛着锄、赶着牛、哼着山歌往家里走,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夏风带着用新奇目光环视着四周的翟羽来到一户建于坡上的小院前,敲开了虚掩着的柴门,喊了声:“牛婶!”

一个皮肤黝黑的微胖妇人从屋里走出来,一看夏风,顿时眼中放光,惊喜地一拍大腿,大呼:“哎哟,夏大夫,你怎么来了?”

“啊,有事情要麻烦牛婶,”夏风应了一声,拍了拍身边为“夏大夫”这个称呼怔愣着的翟羽,“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弟,突然来投奔我,可我那里乱糟糟的全是药,暂时住不下,估计得借牛婶这里耽搁两天,让我收拾一下再接他走。”

“哎哟,夏大夫太客气了,您知道我家有个小间一直空着,点儿都不麻烦。来吧来吧,快进来…等会儿夏大夫也留在这儿吃饭吧,今晚我再多做两个菜。”牛婶笑眯眯地招呼他们进去后,又转身进厨房去烧水煮饭一阵忙乎。

“诶,我跟你讲…”在牛婶离开后,夏风压低声音在翟羽耳边说,“他们都是普通村民,不知道我是山贼头子,只当我是妙手回春、医术高超且又极具仁心仁德的大夫,你记得别泄露我的真实身份…”

他话音还没落,从门口蹦跶着进来一个少年,一看夏风在屋里坐着,十分惊讶地顿在了门口,却又瞬间笑出来:“啊,夏大夫,刚刚听说二娃家的牛病了,还愁找不到你!这下可好,你一会儿去给他看看呗!我现在就去给二娃说!”

一说完,少年便又一阵风似的跑走了,徒留房内还保持着原本姿势的两人面面相觑。

夏风面露尴尬,没被胡子遮住的脸上竟然有了可疑的红晕,“咳…那个…我走了。”想了半晌没憋出话来后,他起身径直大步往外而去。

翟羽看着他背影微笑,不知怎地,顽皮心起,就冲他喊了声:“记得去二娃家看牛!”

夏风脚步顿住,转身回来,伸手在翟羽脸上一阵乱揉,终在她的痛苦表情中,大笑着再度转身离开。

在他远远传回来的朗笑中,翟羽微微蹙眉,捂着被他揉的发红的脸,心里却是莫名的踏实和平静。

女装

翟羽就这样在这个小小的村落暂时安顿下来。

牛婶的男人在外给人做工,她自己则在家里养些蚕,带着一个十三岁的儿子——牛小虫,就是刚刚喊着要去给二娃说他家牛有救的那位少年。

翟羽能感觉到这少年是在这座村里的孩子中混的不错的那一型,同时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轻蔑与敌意,尤其是在牛婶将他的新衣服让给自己穿后。

“瘦胳膊瘦腿的,大我一岁还比我矮小半个头,凭什么穿我的衣服?”

翟羽听到他在对其他小伙伴抱怨时如是说道。

不过翟羽不搭理他。

在这条件远逊于宫廷华室的山村土炕上,她却睡了很安心很满足的一觉。然后她便穿着牛婶为牛小虫做的新春装,悠闲惬意地在晨光中漫步,毫不介意“虫子哥”和他那些小伙伴们鄙夷敌视的目光。

大概是因为她毕竟是“夏大夫”的远房表弟,他们也没做出类似冲她扔小石子的攻击举动,不过将她从头到脚评点一番后,就不知是谁建议今日阳光正好,可以去潭边捞鱼来烤,一群男孩欢呼一声,便立马齐齐往潭边去了。

翟羽看着他们雀跃的背影,微眯着眼感受着完全与己不同的另外一种童年。

“你倒是悠闲。”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正小心翼翼走在田埂上的翟羽浅笑回望:“大胡子,你昨晚去哪里睡的?”

“寨子呀,我可是山贼头儿,很忙的。”夏风微仰着脸,一声叹息。

翟羽认可地点头,“是,那可真辛苦你还得身兼数职。”

夏风深呼吸,尽量保持耐心:“老子真的是大夫,给人看的。帮畜生看病只是偶尔的事,昨天恰巧被你撞到了。”

“没事,我理解,能者多劳。”翟羽背着手,说的一本正经。

夏风恍若未闻,环顾四周,果断切换话题:“虫子那群小子呢?”

“去潭边抓鱼了。”

夏风眼睛一亮,问她:“喜欢吃鱼么?我带你尝尝最新鲜的烤鱼。”

翟羽还没说话,就被夏风一把抓往潭边,那里几个少年已经挽起裤脚,踩入寒潭,一人拿根树枝做的简易鱼叉,凝神看着潭面,不时有人手起叉落,伴随着水花声的,是少年无忧无虑的欢笑…而潭边还有几个岁数较小的,正挨个翻着浅滩上的石头,找着里面可能藏着的虾蟹。

“你去么?” 夏风看着翟羽唇边的宁谧笑意,便笑着出口相邀,“挽挽裤脚加入他们?”

翟羽低头往下看了眼,再快速地摇了摇头。

夏风大笑:“哈哈哈,是哦,毕竟男女有别。”

翟羽脸一红,连忙瞪起眼睛,扑腾着去捂他的嘴,却摸得一手扎手的胡子。

她脸不自觉地就更红了。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当,她忙不迭收回手,低头想了好久才说,“你怎么不去?”

夏风低下目光看着她头顶,并不“追究”她刚刚的举动,只是微微扬起唇角:“我啊,我从来都是吃现成的呀!”说的那叫一个豪放不羁,涎皮赖脸。

“我们跟他们一起么?”见他没取笑自己,翟羽也渐觉心安,“可是虫子好像不太喜欢我…会同意我一起么?”

夏风眯了眯眼:“为啥不喜欢你?嫉妒你比他好看?”

翟羽绷着脸举起拳头朝他比划了一下,然后才无奈的说:“嫉妒我穿了他的新衣服。”

“这小破孩儿,来,让夏大爷我来帮你解决,”夏风丢开手中刚刚随手扯的一支芦苇,往潭边走去,招呼水里的少年,“虫子,过来。”

也不知道夏风站在潭边对牛小虫说了些什么,后者便突然冲翟羽这边一扬下巴喊道:“我们这边鱼叉的差不多了,想加入的话就把你脚边我们刚找的干树枝抱过来,生个火。这个力气有吧?”话说完,少年又往潭里冲去,踩出高高的水花,惹得众人一片笑骂。

夏风看得摇头,走回来对翟羽说:“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跟他们处久了你就知道,都是一群没啥心机的善良孩子。明天我们去集市买两套好的衣服补给他。”

翟羽点了点头,转身弯腰,就待抱起那堆树枝时,面前又忽地出现一只手,拦住了她。

“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夏风也弯下腰,冲她微笑,“女孩儿做什么体力活儿,这些事就该交给男人。”一边说,他一边轻轻松松地随手将那堆树枝悉数扛起,朝潭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