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很快便感受到了阻碍,有什么东西挡在自己面前,妨碍了她的行动。

是床里侧的挡板么?好像并不是那般冷硬…

但这靠入死角的感觉依旧让她觉得安心,开始迷迷糊糊地抽噎着喊疼——

“疼,疼啊…四叔…”

腰上有力道在缓缓收紧,在她于沉沉的梦魇里也觉得惊诧时,颈上落下了仿佛一片羽毛轻轻拂过的酥麻,带走了她所有的疼痛与恐惧…

翟羽就此再度陷入安稳的睡眠…

**

第二天早上是被外间的动静喧哗给吵醒的。

翟羽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勉强撑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帘,正好看到房门被一下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她眼前模糊,看不真切,原本想可能是小满,可一个沙哑的“小…”字还没出口,那身影就一下子蹦上床来,带着哭声唤了句:“大哥哥…”

迟钝地想了片刻,翟羽才环住依偎在她怀里哭的伤伤心心的小家伙:“小谢啊…”

“大哥哥,你是不要小谢了么?”小谢搂着她脖子,一边哭一边颤着声音问。

“不是呀,小谢昨晚睡着后,大哥哥有事被急着喊进淮安城。等到要出来的时候,淮安城门就关了,出不来…”为了哄着小谢别再哭,翟羽只得勉强粗嘎着声音将这番话说完,幸得此时小满也从外间进来,见状便倒了杯水与她。

小谢见她欲起身喝水,便也止住哭,机敏地从她身上起来,却不料她这一撑一翻身,翟羽便是痛的闷哼一声,刚送到唇边的水就此呛了出去…

小谢才扑上来时她还有些昏沉沉的,只觉得胸口一重倒也就过了,倒是此时这借力一撑,正好压着她胸口,疼的她险些晕过去。这才发现,浑身都酸软无力,隐痛阵阵。

“大哥哥,我错了我错了…你怎么了,呀,你脖子上…”小谢吓坏了,又这才看清翟羽脖子上有淡淡淤青,更是惊得话都说不出。倒是小满镇定些,将小谢从床榻上抱下来,自己坐到床头,替翟羽顺气,再将水喂给她。

“小谢姑娘,马车上有伤药,能否请你帮忙拿来一下?”

小谢听小满这样说,连忙点着头,一边擦泪,一边撒开腿就往外跑。

“殿下,怎么又弄成这样?”小满看着她的脖子,眼里也满是疼惜,压低声音问她。

翟羽摇了摇头,开始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才发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要命般去激怒他…

想到昨晚他的杀意,翟羽还觉得胆寒…手抚上脖子,想,现在这个痕迹该不算太重的,也幸好他也怕在脖子上留下太重的痕迹,才想将她溺死在水里,毕竟溺死要更好解释死因,随便制造一个落水而亡的假象即可…

但为什么他最后又放弃了杀她呢?

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他渡气与自己,再然后是愤恨的撕咬,翟羽手抚上干涩的嘴唇,现在还有些疼…

小满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目光悲哀地说了句:“破皮了。”

翟羽一怔,浸着讽意的唇角刚刚上扬,那边小谢又提着装伤药的包袱稀里哐啷地跑了进来:“大哥哥,药拿来了。”

小满离开床头,去包袱里挑挑选选,翟羽冲她背影补充了句:“我脚踝可能有些错位…”

小满背影一颤,继续在包袱里翻捡。小谢怯生生地走到翟羽面前,嗫嚅着满是担忧地问:“大哥哥,你究竟怎么了?”

见她想抱自己,但又怕再弄疼自己的样子,翟羽唇角又是温柔笑意,“没事的,只是昨天大哥哥和一个坏人打架,没打过,就弄成这样了,大哥哥很没用对不对?”

“才没有!”小谢见翟羽冲自己伸出手,又忙着凑过去,轻轻抱住她,“大哥哥很温柔善良,是个大大的好人,肯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坏蛋欺负。没事,哥哥也常说小谢是小坏蛋,等小谢长成大坏蛋了,就可以帮大哥哥对付坏人,保护大哥哥了!”

翟羽为这番稚气又温暖的言论哑然失笑,心里却突然充实起来。

抬眼看着门外间雪后初霁的明亮光线,却突然捕捉到一片快速自视线中消失的青色衣角…

是他?

刚刚灿烂起来的心情,就此又沉了下去…

他渡气之后发生了什么在她脑海里都成了空白,完全不记得了…现在是在自己的房间,衣服是昨天那身,却是干的…她是该感谢他突然良心发现放过了自己,并还替自己收拾妥帖么?

这时脑中才突然浮现出他那句浸着愤恨与伤悲的:“翟羽,你别想解脱…”心口更像是被闷锤重重一击,血红的恨意、伤痛,震颤着,余音不绝…

小满走过来替失神的她上药,先涂抹完脖子,才去给脚踝上药…一掀开锦被,虽看到脚脖子处又青又紫,但一观肿胀程度便知:“骨头已经正好了。”

翟羽轻轻“嗯”了一声,感觉到小谢有些惊诧的眼神又淡淡说了句:“可能是昨晚送我回来的人替我正了吧。”

她话音刚落,外面又是一阵喧哗…

“小谢!”

一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冷澈声音响在院落,翟羽好奇地看向小谢,只见小姑娘惊得汗都冒了出来,瑟瑟发抖,眼睛滴溜溜直转,想了会儿,就又往翟羽床上扑来,躲在里面颤着声音说:“大哥哥救我…”

她刚不顾小满阻拦,缠住翟羽手臂,门口就迈进来一抹修长身影,冷冷地看向床上,先沉着面容微微躬身,向翟羽请安:“长孙殿下。”随后就又冲翟羽身后伸出手去,压抑地说了两个字:“过来。”

翟羽怔怔看着来人,再看看小谢,听她嗫嚅着唤了声:“哥哥…”才真正确定心中想法…

来人是庄楠,原来小谢…竟然是“他”的妹妹。

**

在翟羽的调和下,庄楠承诺了不罚小谢,小谢才怯生生地从床上下来,先是有些害怕,最后还是原地一蹦,串到庄楠怀里,攀着她肩膀嘤嘤地哭:“哥哥,小谢再也不离开家、离开你了…”

庄楠看上去似是很想凶她,但眼底眉梢的宠爱又怎么掩藏得住,那种抱着小谢才觉得安心的情感满满地写在脸上,略带警告地拍了下小谢的屁股,绷着声音说了句:“再敢有下次!”

小谢扭了扭身子,又哭又撒娇,将自己这次离家出走吃的苦夸张了十数倍讲给庄楠。庄楠听的唇角隐隐上翘,但对上翟羽探究的目光,似又有些尴尬,对翟羽点了点头,便抱着小谢往门外走去…

见他们离开,翟羽低低叹了声,难怪见到小谢总是亲切,难怪她和自己长得有几分想象,原来是自己的表妹。

再想到刚刚那一幕,翟羽忽然想起,自己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也在做错后,向翟琛撒过娇求过饶?

那时他是怎么样不为所动的…

正想到这里,眼角又收入一个身影,斜斜靠在门框,睨着床上的她,悠悠长长地道:“听说你昨晚又被罚了?”

翟羽横了翟珏一眼,回过头来却又轻轻“嗯”了一声,挥手让已经替她上完药、又挡着翟珏视线替她掩好被子的小满离开,闭上眼睛重新躺倒下去,再忍痛翻了个身,背对着翟珏。

“你不问我昨晚去了哪里?”翟珏见状,一挑眉,眸中光芒微闪,步步走过来,坐在她床尾问。

“与我无关。”翟羽隔了会儿才缓缓的回答。

“嗳,别这样啊,”翟珏死乞白赖地俯□,将一张毫无瑕疵的风流面庞凑近她耳边,“我昨晚又跟着那些接待我的大人们重新去了次青楼,和他们喝了一夜的酒,本来想邀你同去,结果敲你的门你不回声,我就想你肯定是睡了。”

“我说了与我无关。”翟羽依旧闭着眼,但他徐徐拂在她耳际的温热气息,带着一丝酒意,却又让她不适地皱眉。

“我套了他们一晚上的话,关于贪污案的,你不想知道?”

“不想,你出去,我想睡会儿。”

“小羽毛你这个没心的,忘了你是来查贪污案的?我为了案子舍身喝了一夜酒,你却没有一点表示…”翟珏气结,“枉我还为了昨晚不在,让他能随意罚你而难过。”

“你的难过我收到了,现在你能出去让我安静下么?”翟羽头疼至极。

“等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刚刚发现庄楠抱着小谢出门,小谢喊他哥哥…真没想到小羽毛你收留的这个脏小鬼竟然是个宝,我想我们可以通过另一个法子查这件案子。小谢那么喜欢你,你就让她帮你去查庄家的账目…翟琛又将你罚了,你就别帮着他了,如果找着账…”

听到这里,翟羽实在忍无可忍,愤愤地一拍枕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又勉强冷静下来,重重吐出两个字:“出去!”

翟珏狭长凤眸一眯,静静地呼吸吞吐,最后还是无奈而带点小哀怨地重新坐直,拍了翟羽脚踝一下,“小羽毛,你第二次为了他想喊我滚了,怎么对我就这么没心没肺的。”

这一拍刚好打在翟羽的伤处,虽然不重,翟羽还是本能的背脊一僵,闷哼了一声…然后不待她反应过来阻止,被角就已经被掀开,翟珏看着她的脚踝浅浅地倒吸口凉气,然后“啪”一下摔下那被子,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翟羽撑起身,匆匆喊住他:“七叔,你要去哪儿?”

翟珏半转过身子,睨着她狠狠道:“你不是想让我滚么!?我滚!”

“七叔…”翟羽怔了。

她一直以为翟珏不会有真的生气的时候,回想起和他相处的日子,他一直都是那般虚伪地惹人厌恶。除了那一天宫外草地上及那一晚驿站的箫声,她触及了一些他的哀伤,其余时候,他的情绪永远都像是演出来的,他想给你看他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

可是现在…翟羽能感觉到,他真的在发火…

翟珏胸膛重重起伏,在原地立了会儿,转过来指着她说:“他就这样对你,嗯?这样?就因为他将你带大?你就不懂反抗么?都这样了你还要帮他!?啊?翟羽,你是有多贱!?”

翟羽被吓到,半张着嘴,眼眶却一下子就变得通红。而最后那个字一出口,翟珏也呆了,两三步往床边冲过来,结结巴巴地分辩道:“小羽毛,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乱说的,你别难过…”

翟羽呆愣着摇了摇头,哑着声音,慢吞吞吐出两个字:“没事…”随后又圆睁着无神的眼睛往床上倒去,却被翟珏一把拉住手扯起来困在怀里。

“告诉我,你就真的不恨他么?”翟珏制住翟羽的挣扎,在她耳边问。

翟羽用手臂护住胸口兼隔开翟珏的怀抱,听到这个问题,愣住,想了许久才咬着嘴唇,若无其事轻飘飘逸出一句:“有什么好恨的?”

翟珏听了便松开了她,翟羽却在他欲起身时拉住他衣摆:“我没帮他…至于能不能帮你,我现在不知道。”

翟珏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轻轻“嗯”了一声,行色匆匆地走了出去。

翟羽目送他身影消失门口,闭上了眼。

25、地动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有些顺理成章。

庄楠要接小谢回家,小谢强烈邀请翟羽去她家住一段时间,打出的由头是:她舍不得她的“大哥哥”…何况翟羽需要一个更好的地方养伤,外加他们此去江南查案,本就该路经金陵,在金陵住段时间也是应当。

这么充足的理由下,翟羽还能拒绝么?

既然小谢说通了庄楠“收留”他们,他们便自是各怀心思的“恭敬不如从命”了。

实际建在金陵城外的庄家,一如想象中的大气豪奢,整个庄园看上去仿佛竟似占去了偌大金陵城的十分之一,让人惊叹不已。

听闻他们一行前来,连传说中旧不见人的庄老夫人也出来迎接。不同于秦丹那般一如年轻时娇艳模样,这位身为右相私生女的庄老夫人看上去已经是位富态的中年妇人,那藏着精明的目光,在才被小满扶下车的翟羽面上好好过了几遭。

翟羽面上摆出身为皇长孙应有的身份与架势,回以淡淡微笑,心里却暗自叹气,真不知庄老夫人这是为了出来见自己的亲侄女,还是在盘算她这位“亲侄女”是否知道她和庄家的关联,如若以后可顺利继承皇位,又能为庄家带来何等好处…

尤其是看到活泼的小谢在庄老夫人面前都中规中矩、束手束脚的样子,翟羽更肯定她这位大姨定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但庄老夫人毕竟不是翟羽此行的重心,她只企盼这位老夫人一如传闻中已不大过问俗事,别扰乱了她原本的目的就好。

入住庄家的第三天,翟羽已能自己下地行走。这天天气极好,冬日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翟羽便屏开小满,一个人微跛着在庄家后花园之一的梅园散步赏梅。几乎是刚进梅园便见到穿粉红色小袄的小谢蹲在地上,不知在看什么,专注非常。

“小谢?”翟羽走到她跟前,轻声唤她,“你在看什么?”

听到她的嗓音,小谢扬起甜甜笑颜,抬头:“大哥哥,你看,蚂蚁出洞。”

翟羽定睛往地上看去,果然见到十分奇特的一幕:大冬天的,蚂蚁竟然排成一行整齐的队列在外活动。那么多蚂蚁,说是倾巢出动肯定毫不为过。因为只要仔细分辨,便能看到它们在园中土间的身影,几乎绵延成一条细细的黑线,横跨了整个梅园。

翟羽皱眉,这反常行为是因为今天天气暖和的缘故?

“啊,大哥哥,”在她为此有些走神的时候,小谢却突然蹦起来一拍后脑勺,“我忘了,我来梅园是说剪枝梅花与你插在房间里的。”

翟羽失笑,见她招来立于不远处恭敬端庄的侍女,拿着剪花枝的大剪刀在一棵棵树下挑挑拣拣。翟羽见到她脸上天真灿烂的表情与神采,心里竟为自己要向她提出的要求有些愧疚…反复安慰自己并非是刻意利用于她,捏了捏拳,才开口:“小谢,大哥哥有一事相求。”

小谢微怔之后粲然一笑:“嗯!大哥哥说呀。”

“我想看下庄家这两年的收支账本。”

**

翟羽向小谢提出这个要求的当天傍晚,庄楠竟亲自来找她。

虽然她来找自己是意料之中,可来的这么快还是有些超出翟羽预期。

而庄楠也成为了这两天除小谢外,来翟羽房间的第一个外人——翟珏到了金陵自是直奔秦淮,如鱼得水,哪里顾得上她?加之那天毕竟谈得不慎愉悦,如果翟珏是刻意回避于她也完全合理。

而至于翟琛…翟羽何时敢奢盼他来看望自己,听说他住在翠竹院,院子的布置竟和习翠异曲同工,翟羽猜,庄楠的此番布置自然是引他心喜的,而又听小满提过,这三天,庄楠和他在庄家内外时常一起…

这些消息落在翟羽耳里,倒没引起多大的涟漪,翟羽只是冷冷笑了笑,便是作罢。

“庄大少来找我,是为了我下午向乃妹所提之事吧?”翟羽在桌边为庄楠斟好小满新泡的茶后问道。

“是,也不是,”庄楠高深莫及的仿佛来了句禅偈,目光犀利的直投向翟羽,好看的嘴唇微扬,仿佛嘲讽一笑,“长孙殿下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让你去看账本,掌握与我庄家不利的证据?”

“虽是可能对庄家不利的证据,但我拿到手,却未必会对庄家有不利的图谋,”翟羽笑了笑,神色淡然,与她回望,“你该知我身份,而在出来前,皇爷爷也吩咐于我,此次案子的相关证据,务必处理妥当…”

庄楠不屑地撇了撇唇,“长孙殿下是否忘了庄家有天机阁,在下这几日正好对朝中纷争有些兴趣,便朝天机阁讨殿下生平琐事来看过,您是否会心诚地听从当今圣上的此安排,殿下与我都该是心知肚明。”

翟羽心惊,不知道天机阁厉害到何种程度,庄楠又知晓多少,是如翟珏一般只知自己与太子有嫌隙,还是连自己的性别与生父都全部知道。

可再心惊,翟羽也忍住没有外露分毫,只是垂眸低低叹了声气,说的模棱两可:“那庄大少也该明白,于我来说,此次案子有多么重要,真正的手握权势又是多么必需…”

庄楠听了冷笑一声:“这些又与我何干?”停了会儿,她微微一笑,起身,步行到窗前,看着外间说,“殿下可知除了你,还有人也想看这账本?”

“庄大少所言是指…琛王?”

“嗯,”庄楠点点头,“本来我同样不会答应他,但他许了庄家莫大的好处,不知道殿下您,可否拿出相应的诚意?”

翟羽微怔,随后语气如常地说:“可惜我并不知琛王所提为何,不如庄大少明示,以供参考。”

庄楠听她此问,回过头,凝着她,又扬了扬唇,“在殿下眼中,在下的妹子如何?”

“天真可爱,粉雕玉琢,假以时日,必是绝代佳人。”翟羽心下微惊,暗想,如果庄楠口中翟琛许下的好处是答应了要娶她,她此番问自己这个问题,莫非又是想卖妹子?那莫非她是不知道自己真实性别的?不然这不等于将小谢推入火坑么?

“谢殿下夸赞,”庄楠淡淡回了句,却并不如翟羽所想般再提出那等暗示,反而说,“吾妹单纯之至,对认准的人都是一心一意的好,可也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此番殿下欲看账本,借她相求,她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心里却是有些受伤的,只因她也明白这账本对庄家意味着什么。

在下心狠手辣,对人对事从不留情,可偏偏宠爱妹妹是同样远近闻名的,她所求之事,我极少不允。因而此事我答应殿下,但也请殿下若是对吾妹无情无心,也并无把握许她一个优渥开心的生活,便请远离她…小谢正值情窦初开,在下不想她受任何伤害。”

翟羽听得震撼,又一次惊诧与感动于庄楠对小谢的包容与疼爱,沉静下来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庄楠坐回桌边,端起茶盏,浅浅饮了口茶后,又道:“不过,虽是允了殿下,在下也不能冒太大的风险。因而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明日午时过后,我带殿下进放置账本的沉香阁,一炷香时间为限,时间到后,不管殿下有没有找到您想要的,都必须立即出来。”

“好。”翟羽点头答应了。

“那如此说定,在下便先告辞了,”庄楠放下手中晶莹剔透的琉璃茶盏,再度起身,走到门口后又回头,“殿下是为何和琛王闹翻呢?这事天机阁虽有诸多说法,但都不过传言,对此事,在下实在无比好奇。”

翟羽避开她目光,摇摇头,表示不愿回答。

庄楠就又问:“那您和珏王是真的联合一起了?”

“尚未。”

“嗯,在下奉劝一句,如要和珏王这等小人合作,必要审慎考虑,三思后行。”冷冷说完,庄楠便迈步远去。

**

翟羽一夜无眠,第二天午时由庄家下人引至沉香阁时,脸色便是有些苍白。

而当看到沉香阁名副其实是座高阁时,她更是有些晕了,喃喃问庄楠:“这里面都是账簿?”

“嗯,上下两层,均是,”庄楠看着阁里的看守与账房秩序井然地外撤,略带嘲讽地回答,“庄家家大业大,账簿便也多些,不过可予殿下一个提醒,一层的时间都较近些,或许对殿下能有些帮助。”

翟羽咬着嘴唇想,光是一层,账本数量也该是不少,她还得短时间内找出和这次贪污案相关的证据…多半是不可能的。

可事到临头又哪里容得放弃?

此时手腕忽地被人拉住,将她拖往廊下。她抬头,果然是已久不出现的翟珏,正笑容满面地看她,说:“别怕,找不着也无所谓,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翟羽瞪他一眼:“哪里来的‘我们’?”

翟珏捂住胸口,一脸受伤:“小羽毛,你怎么还是如此狠心?”

翟羽见他恢复那惹人嫌的样子,心里是轻松愉快的,但却摆出一脸鄙夷,一面试图甩开手腕,一面低声回了句:“天机阁定是比此更难上百倍…我会尽力。”

翟珏听了,唇边笑意醉人,轻轻弹了她脑门一下,又欠扁道:“我就知道我家小羽毛不会让我失望。”

“我还没找到…”而且她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

“没事没事,你有这份心就行。如果你今天找不到,剩下的就交给我费心…反正我们肯定不会让那种小人得逞对不?”

他这话说的太过咬牙切齿,翟羽也已感觉到了不对劲,迟疑地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正淡淡看往这边,却又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他处。

“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