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眼尖:“给我瞅瞅。”

宁夏没理她:“专心开你的车。”

卢晓:“你就让我看一眼。”

宁夏举起手机,屏幕转向她。

刚好遇到堵车,卢晓夺过手机反复对比,一会瞄照片,一会盯住她,宁夏被她盯得更加心烦意乱。

“啧…”

宁夏心下一沉:“怎么了?”

卢晓摇了摇头:“你还别说,是有点像。尤其是…”

“是什么?”宁夏声线绷紧。

车流缓慢行进,后面鸣笛催促。卢晓却置若罔闻,直直凝视宁夏:“你这双眼睛。”

入夏的夜晚,宁夏却感到冷。

卢晓将手机还给她,慢悠悠地起步,咕哝了声:“催什么催,吵死了。”

晓凡一遍遍追问,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就差一个电话打过来逼问了。

宁夏敲字,回复:你觉不觉得我和你姐长得还挺像的?

晓凡发来一个黑人问号脸。

宁夏:你仔细看看。

好半天没说话,约莫过去五六分钟,晓凡哈哈大笑地说了句:我脸盲,倒没觉得像,刚我妈进来我让她看,单看倒没什么,拿你照片一对比,我妈说是像,你和我姐像对姐妹花。

宁夏僵坐着,一时间散了所有力气。

晓凡:我妈说你俩有个地方最像,就因为那里像,□□也跟着像。

宁夏手指冰凉地输入两个字:眼睛?

晓凡:对,眼睛,你们都是凤眼。我妈说了,凤眼代表聪明。

深呼吸也无法控制胸腔里逐渐翻滚的气流。亲戚朋友都能有此发现,何况是叶南浔?

该如何解释?

爱屋,及乌吗?

卢晓坚持开进公寓楼下,眼睛透过挡风玻璃不停朝上望,嘴上问:“真不用我陪你上去?万一你怂了,有我在,我还能在旁边提醒你硬气一点。”

宁夏敬谢不敏:“我算是知道你和那帮人为什么能玩到一起去了,你们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冷着脸说完,她直接开门下车。

耳边轰然,是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

知道不应该多想,他那么好,那么宠她,他们在一起的每一点每一滴都实实在在得倍感心安,可她就是觉得特委屈,换做任何人,一定都不愿意与男朋友的前女友长得像吧?

这算什么?

前面所建立的安全感就像是全部清零,她再次陷入一个叫作“叶南浔的过去”的漩涡里。

叶南浔回来,就看见宁夏躬身缩在沙发里,像一只可怜的小虾米,戒备而茫然地望着他。

他几步上前,单膝跪在地毯,半蹲在她面前,左手轻覆在她柔软的头发上。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嗓音微沉,神情严肃。

宁夏抱膝不动,只抬起眼,沉默与他对视。额前碎发凌乱,被汗打湿。

他替她捋了捋,不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等她说。

说什么呢?宁夏张嘴,却发不出声。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难道她也要像问晓凡那样装作若无其事地询问他:你觉不觉得我和你妹妹长得还挺像的?

完全…说不出口。

她就这样眼白纯清地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着,露出下面小小一排白净的牙齿。

他向上一倾身,额头贴过来,低头笑了:“要不先喝点东西,缓缓再说?”

这样的叶南浔,这样的他,不知怎地,让她眼睛一酸。

眼眶霎时湿润,泛了潮。

“今天有人用卢晓的手机给我发短信,把我骗去她们的聚会。”

叶南浔退开身,依稀有了愠色。

宁夏一瞬不眨地看着他:“她们说,我长得像一个人。”

像谁,不用明说,他肯定懂。

宁夏不放过他一丝表情,奈何他太镇定,并未泄露多少变化,只是微微蹙了眉。

“因为这个难过?”

宁夏伸手抓他手臂,他身上还穿着西装,水蓝色,夏夜里却显不出窒闷,反倒清爽。

“难道我不应该难过吗?”眼睫轻轻一眨,眼泪就落下来。

叶南浔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长指掠过她眼角,抹去潮润,望进她逐渐凄哀的眼底:“我和你说过,我的世界,从来容不下第二人。”

是说过,可也可能还是一个人啊。

像是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叶南浔接下来的话要比方才语气沉冽,目光也更深邃:“如果我还记着她,就不会和你开始。”

他真的很严肃,就像不苟言笑的老师正在教育学生。

宁夏没能绷住,眼泪唰地下来。

“可为什么偏偏这么巧,我和她长得像?”

“不像。”

宁夏刚垂下眼睑又倏地抬起,朦胧的眼睛里疑惑茫然。

“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一点也不像。”

叶南浔侧身,从茶几上方抽出两张纸巾,无声为她擦泪。

宁夏任由他动作,连身到心都仿佛静止一般。

擦干净后,他才略一掀眸,沉静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起初对我挺无语,觉得我很奇怪么。”

宁夏不点头,也不摇头,她记得她是说过,还不止一次,他还向她道过歉。

“你觉得我奇怪的那段时间,看到你,总能让我想到她。”

宁夏嘴巴一鼓,他食指沿中间一压:“先听我说完。”

温暖的一抹力度贴在唇上,宁夏眼角微微瞠大。

“人只有了解了,才能揭开面纱,看清本质。”长指并未收回,叶南浔靠近她,与她眼睛的距离只剩一寸,“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很清楚,住进我心里的人是谁。”

呼吸交错,属于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信我吗?”他问。

宁夏咬唇,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去钻牛角尖,没有意义,只会徒增烦恼。他主动开诚布公,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去想东想西,就有点愚钝了。

启唇,牙齿在他食指磕了一下:“嗯。”

然后,她就看到他缓缓地笑了,云开雾散的笑容,蔓延至眼角眉梢。

他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好姑娘。”极轻的三个字,基本没用力,低低地飘至她耳畔,就像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在对他自己说。

翌日,宁夏第一场半决赛发挥稳定,徐思齐表现差一些,吊车尾挤进前五名。最大竞争对手tao餐厅的一名参赛者惨遭淘汰。

对于万斯年而言,宁夏和徐思齐的比赛成绩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徐正则的大名摆在那儿,作为他的徒弟,输给其他人就是在砸他的金字招牌。只不过,他本人对此无感,我行我素惯了,并无这份认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建恩是否成功买通评委成为宁夏心中的一个谜团。

她不知道的是,徐正则和姜熠然已经伙同宁云生私下解决这件事,建恩旗下的tao餐厅之所以会被公平地淘汰掉其中之一,就是因为买通未成功。

谁知没过两天,就有营销号在网上爆出所谓的黑幕,直言揭露某台热播综艺的评委营私舞弊,某名大热选手其实与之是父女。

话题只需稍稍一炒,网友秒速就能寻找出蛛丝马迹。

大热选手无非只有几位,哪怕先录后播,名气从始至终都具备,评委也只有三名,单从姓氏就很好判断,宁夏和宁云生,宁夏是知名美食家、制片人宁云生的女儿。

网络哗然一片。

马上又有匿名知情人出来作证,讲述一两件似真似假的宁家家务事,一时间,真真假假早已不重要,该综艺的真实度遭到大众普遍质疑,节目组紧急致电宁云生寻求真相,宁云生只字未言,主动愿意退出之后的节目录制。

双方是签过合约的,他单方面的隐瞒给节目带来空前大的恶劣影响,即便该综艺的总制片和他是多年老友,也只能在适当范围尽量协商。追责在所难免,宁云生极有可能需要赔偿违约金。

随后,宁云生在个人微博针对此事发表致歉声明。

申明中明确表示,他与女儿是在双方未知的情况下分别加入的节目,之后他也未有任何营私舞弊的行为,如若不信,可回看每期节目他对宁夏甜品的评价和打分。

但他在知晓女儿参加比赛之后却未能及时做出正确抉择退出评审之职,实属最不应该。这是他的过错,与节目组无关,也与他的女儿无关。是他辜负了观众和合作方的信任,对于他造成的种种问题,他愿承担所有责任。

可是这件事依旧没完,宁夏成为众矢之的,就连与她被动组成“下棋夫妇”的徐思齐也被殃及。

宁夏和徐思齐都来自万斯年,万斯年酒店网络上的口碑变得极差。

幕后推手这一招,一箭三雕。

第61章 chapter61

母亲意外身故后,宁夏接受过一整年的心理辅导治疗,至今仍不敢考驾照学开车,看到或是经历汽车碰撞,依然会遭受心理冲击,

宁云生担心她承受不了舆论压力,连夜飞来南湘。

他有门禁卡,也有家门钥匙,只是宁夏都不知道而已。

已是下半夜,他轻手轻脚进屋,乌漆墨黑,他也没开灯,就坐在沙发,双手扶于膝,默默忍受胃痛。过了好一会,他才站起身,走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喝。

一大早,姜熠然起床后看到他也没意外,两人早就通过电话,他还给他在沙发留了一条薄毯。

他起得早归早,可宁云生已经在做早餐了。

宁云生手握汤勺,站在厨房里回头问:“你和她昨晚怎么聊的?”

姜熠然例行一杯蜂蜜水,仰头喝两口才压了压唇角,面无表情地说:“能聊什么。你就算把嘴皮子说破,她也能照样装作无所谓。”

宁云生皱眉。

姜熠然却突然吊人胃口地笑了笑:“不过…”

锅里汤在扑,宁云生却无心理会,直直望着他。

姜熠然看他一脸紧张,笑容更添加上几分兴味:“放心,她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倒是你走运了,我看她倒不是像在愁自己,八成心里正担心着你。”

一个“你”字,音调拐了个弯儿,莫名有种“便宜了你”的味道。

姜熠然对宁云生的态度一直都很复杂,一方面和宁夏怨恨他,另一方面却也明白不能让父女俩关系始终僵着,因为姐姐姜琬在天有灵,一定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姜琬有多爱宁云生,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天上掉馅饼,宁云生还在发怔。

姜熠然转身朝入口花园走,准备去给他饲养的宝贝香草浇水。

“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了。”语调漠不关心,俨然会袖手旁观。

宁云生听到身后噗噗翻滚,忙回头,揭开砂锅锅盖。

透明玻璃上湿哒哒的都是红色汤汁,黏糊糊的,就像他此时的心情。

七点半左右,宁夏下楼。

锅里小火温着蘑菇南瓜汤,食材丰富,鸡蛋、虾仁、玉米…像是大杂烩。

这不是姜熠然的做菜风格,她当即觉出猫腻,扬声问正在看晨间新闻的人:“他来了?”

姜熠然下巴一抬,扫向厨房方位,笑:“你看看,这不对人家还挺了解么。”

宁夏没吭声,犹豫片刻,走出厨房,站在餐厅望向客厅沙发,姜熠然正悠然自得地靠坐在正中央,扭头看着她笑。

笑容太熟悉,分明对她了如指掌。

这时候再忸怩也没意思,宁夏一咬牙,直接问:“他人呢?”

“我说你喜欢吃复兴路上的那家王记生煎,去给你买去了。”

明明是你喜欢吃。宁夏腹诽。

“他…”呼气,“他怎么样?”

姜熠然淡淡然的:“什么怎么样?”

“…”宁夏吸气,“你别装。”

姜熠然继续可劲儿逗她:“那可不公平,只许外甥放火,不许舅舅点灯。”

幸亏平时锻炼出较强的心理素质,宁夏皮笑肉不笑:“有意思么。”

姜熠然慢慢转回头,目光对着电视屏幕。新闻主播是广为人知的熟面孔,十多年过去,模样变化不大,依旧看着年轻硬朗。想想也是,比他大不了几岁,皮肤身材都保养得好。

“宁夏你过来。”

“干嘛?”虽疑惑,可却也径直走过去了。

姜熠然下颌抬了抬,指向屏幕:“猜猜他的年龄。”

电视上的人她认识,沈飞白,央视知名主播。她初中就看他播新闻,资历浅,出镜少,可她就是记得他,那时候还指着家里电视机当宁云生的面夸他帅,几年后他坐上新闻联播主播台,她没心思夸,也没人听她夸了。

第一次见他就是在晨间新闻,多年过去,又在早晨的新栏目里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