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我们又钻过了两条路口,鬼魂变得越来越多,但统统都站着没动,似乎没有打算要攻击我们,或者说,它们在等待时机。我的心脏砰砰乱跳,因为在接近码头的时候,我们身边的鬼魂对我们已经差不多是夹道相迎的态势,路边站满了鬼魂,以至于我们只能走在马路边上。

于是我开始下意识地低下头不去看这些鬼魂,快步跟着秦不空走着。到了码头边上,坐船是需要买票的,售票厅里也坐了一个人,但和那些鬼魂一样,这个人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这时候松子轻声在我身后说道,司徒,坐船不是要买票吗?咱们拿什么买啊,冥币纸钱吗?我还没回答的时候,秦不空就说道,还买什么票,咱们直接上船。

于是我们三个就越过售票厅,直接跳上了船。倒也没有任何人或者鬼魂因为我们逃票的行为而阻拦我们,只是盯着我们看而已。

渡江船和那种长途船不一样,因为时间很短,所以只在甲板上放了横向十多排,纵向三排长条凳,以方便那些渡江的人坐的。而我们上船的时候。船舱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周围还有人站着,我看到其中有一个长条凳上一个人都没有,就对秦不空说,那里有位置。秦不空却拦下了我说,别坐了,站着吧,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有座位,但周围的人还是站着。我一看也察觉了,于是就听了秦不空的话,我们三个人在靠近驾驶舱之外的甲板上站着,紧紧挨在一起。

等待的过程中。不断有人上船,很快船的运载状态就饱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今天这趟船,装的人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多。等到了十多分钟后,随着两三声气喇叭的声音传来,踩在脚底甲板下的发动机开始轰鸣了起来,船身渐渐远离了趸船,朝着江心驶去。

我瞄了一眼船舱里的情况,所有上船的乘客,全都一言不发,而是或远或近地看着我们。甚至还不是那种偷偷瞄的看法。而是直接面对着我们立正而站,然后看着我们。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和江中浪花拍打在甲板上的声音之外,此刻的安静,竟然让我感到可怕。

而更加可怕的是,当我回头望了一眼我们登船的码头,此刻竟然熙熙攘攘站满了人,就连远处的街道和下码头的路上竟然也是如此,但凡我能够看到的地方、能够用于行人行走的地方,统统都站满了面朝着我们的人。倘若说我们最早开始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放眼望去还仅仅只有几十个鬼魂的话,此刻不算上船上的这一群,单单是码头、趸船、路上。至少站了四五百人之多。

而这种未知的注视,恰恰让我心神不宁。因为你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我们三人此刻竟然就好像闯入阴曹地府的人,相对于这些鬼魂而言,我们反而变成了另类。然而,街道还是熟悉的样子,交通工具也正常运转,只是所有的人都发生了改变。

渡江船从离岸开始算起直到再次靠岸,全程也不过十多分钟时间,但是这十多分钟里,我竟然无比煎熬。松子也一直低着头双手抓住自己的衣摆,脚还微微颤抖着。我坚信那是因为江风很冷的原因,因为我自己也在微微发抖。

早已预见,当船靠岸的时候,同样会有一群人站在码头边,一如先前那般地望着我们。汉口是早年开埠的区域,一直以来都是非常繁华的地段。如果说这里的人更加多的话,则说明我们看到的鬼魂数量,也会越来越多。毕竟从刚才到现在。鬼魂的数量一直都在递增。下船后微微抬头,眼前那一幕证实了我的猜测,只不过和江对岸不同的是,先前我们行走的时候,总归是会有一条通道给我们行走的,而现在却没有。从马路到码头边的一条小路,原本就非常窄,并行大约只能走四五个人的宽度,此刻更是塞得慢慢地。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要通过,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挡道的那些鬼魂给推倒边上。

这下子,把秦不空也难住了。他在我们下船后开始,就一直站在那里不动,而很快我身后传来汽笛声,先前搭载我们过江的那艘船,现在又要再度返回江对岸了。我转头看那艘船的时候,发现先前和我们一起渡江的那些“乘客”,几乎原位不动地依旧站满了整艘船,随着船的离开,也照样一直盯着我们看。值得一提的是,先前我们站在甲板上的那个位置。现在却依然是空的,缺了一块出来。

眼下我们所在码头的位置,顺着阶梯走到马路边,还得走差不多二十分钟,才能够走到秦不空家门外的那条巷子。可是这条上坡的阶梯,足足有四五百米的距离,我们从下朝上望,路却被堵得严严实实,清一色的都不说话看着我们,那感觉很像是战争爆发的时候,逃难的人群。我低声问秦不空现在怎么办。秦不空问我道,你那包里,都带了些什么东西?我说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符咒,木人,还有香烛什么的。他又问我,符咒都是做什么用的,我说有用来打符的,也有用来封门的,也的确有驱赶鬼魂的,但是这数量太多,我恐怕是搞不定啊!

秦不空点点头,如果真的对干起来,我那寥寥十多张符咒。就算一张能对付十个鬼,也是远远不够的。于是秦不空又问道,那你的阴兵呢?数量足够吗?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的兵马虽然数量不算多,前后算上目前还没有修行足够而超度走的,大约有四五十个。能力也都不差。眼前的这些鬼魂,虽然个个都长相很具体,看上去也不像是死人或者鬼魂那种青皮青脸、狰狞可怖之状,先前秦不空在江边收拾的那个蓝色中山装的鬼魂,应该和眼前这些是同等能力大小的,这些家伙单论的话连我的对手都不是。何以跟我的兵马相抗衡?

于是我对秦不空说,我可以试试,如果我的兵马低挡不住的话,我会提前知道的。秦不空点点头,然后让我和他换了个位置。松子竟然也跟着我往前挪了一步,于是就变成了我排头,秦不空殿后的队形。

在我面前距离最近的鬼魂,大约有五六步。于是我趁着现在对方还没有做出反应来,就取出香,烧纸行法后,召唤出我的兵马,授意不可杀伤。只需开路。江边的风是很大的,所以我无法区分烟雾究竟是不是已经得令,只是凭着经验等待了十多秒后,就捧着香慢慢朝前挪动着步子。

一炷香大概能够燃烧半个小时的时间,当然那是在无风的环境下。眼下我们在江边,时间就会随之缩短。假如我要在一炷香内赶回家的话,此刻我必须动作加快才对。兵马的作用就好像身边两侧的保镖,它们将我们三人围成一个圆圈,这个圆圈当中,是相对安全的。于是当我渐渐靠近那些鬼魂的时候,它们竟然轻飘飘地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到了一边似的。

我转头对秦不空说,看样子是可行的!

第五十三章 .门前小巷

于是我们三人就这么被兵马护着一路走,但是速度依旧不敢太快,那些被我兵马逼开的鬼魂,身体感觉都是轻飘飘的,好像羽毛一般。到了马路上之后,情况稍微有一些好转,但是那些我曾经熟悉的街道,此刻也都挤满了各种服饰的鬼魂。这一路下来,我没有细数过,如果真是要数的话,恐怕至少也有千把个鬼魂。

我不敢想象这一千多个鬼魂如果对我们发起攻击,会是怎样的后果。

马路上比较宽阔,大白天走在路上,也感觉安安静静。眼看再转过两个街区,就到了秦不空家门口的那条巷子,我们忍不住脚步再次加快了一些。可是距离家越近,奇怪的现象就越来越明显,最让我不解的。就是我们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些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他们看上去和活人无异,但是却都好像鬼魂一样,盯着我们完全不说话。这就跟秦不空最早的说法有点出入,倘若说早前的那些都是这近百年来死掉的人的话,那这些街坊邻居都还活的好好的。为什么会在此刻以鬼魂的形态出现呢。

秦不空说他也不知道,恐怕在我们闯完这关之前,我们看到的景象会一直持续这样。如果时间拖得过长,我们很有可能因此再也分不清真假。秦不空平日里和那些街坊并没有太多交流,反倒是我偶尔遇到还会跟他们打招呼,此刻看到一个个变成人模鬼样。心里还真是挺不舒服的。

到了秦不空家门外的小巷子口,手里的兵马香还剩下不到半寸,原本这点距离是撑得过去的,但是当我站在巷子口一看,瞬间就下了一跳。整条巷子密密麻麻都塞满了人,巷子两边那些住家户们,家家户户都开着门,可屋里都没有开灯。那些平日里都常常见到的街坊们,也都以鬼魂的样子站在门口,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像是从别的地方走过来的一样,齐刷刷盯着我们三人看,也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于是我愣住不走了,秦不空在我身后推了一把说,你停下来干什么,一鼓作气冲过去啊。我说我有点害怕,你看这些人的表情。说完我朝着离我最近的几个鬼魂努了努嘴。秦不空看到后,似乎有些焦急,很显然,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这条小巷子里的鬼魂,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些一样,木讷地盯着我,而几乎每个人都微微低着头,但是低头的同时,却将眼睛看着我。所以这显得有些像是在翻白眼,而且从我们的角度来看,那表情就比先前凶悍多了。

秦不空低声道,咱们的必经之路上都充满了这些鬼魂,这说明早在我们触动“魑”关的时候,这些人就早已经候在这里了。这条巷子里的家伙门与众不同,恐怕是要朝着咱们发难了。松子声音颤抖着,这一路他已经吓得够惨了,他问秦不空说道,秦前辈,那现在怎么办?秦不空叹息一口说。还能怎么办?能走多远走多远,就算是遇到攻击,都到了家门口了,爬也得爬回去!

我知道进屋之后秦不空就有办法保护好家里的环境,我们只要不贸然出去,就不会受到伤害。于是我憋了一口气。手里依旧捧着即将烧完的兵马香,就朝着“人”群当中走了过去。可正当我的脚步刚刚踏上巷子的一瞬间,那些原本站着望着我的鬼魂们,竟然在此刻,齐刷刷地朝着我们三人的方向奔跑了过来。

我之所以说是“奔跑”,而不是冲过来或者扑过来,是因为它们的动作似乎并没有那么快速,就好像普通人一路小跑的速度,但是这么多的数量一起发起这样的动作,起码阵仗的很吓人的,以至于我再一次本能地站住了脚步,甚至做了一个微微往后退的动作。

这时候秦不空却走到了我的身后。用手撑住我的背心,用急促的语气说道,别退缩,冲过去!当一个人在没有主意的时候,突然有个人给了你一个明确的指示,其实是容不下我过多思考的,也分辨不出这个指示究竟是对还是错,就会不由自主地照做了。于是当秦不空这么说的时候,我一咬牙,硬着头皮,将手朝着面前的方向伸出,手里还抓着那短短的一截兵马香。脚下发力就朝着那些正在奔向我们的鬼魂冲了过去。

很快,我的手撞上了第一个鬼魂,和起初不同的是,这些鬼魂并没有因为我兵马护佑的关系而四下弹开,而更像是和我硬碰硬地对撞了起来。但是它们还是不是我兵马的对手,只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一种撞到棉花的微弱的撞击感之后,就被挤到了两边。然而在我的手背接触到它们的时候,有一种明显的灼热感,那种感觉很像是用烫水将毛巾煮了很久后,再接触肌肤的感觉。

除此之外,因为碰撞而引起我手的颤动,那原本就剩下不多的兵马香香灰掉落到了的手背上。烫得手背生疼。前面大约七八米,也许是对方也猝不及防的关系,我遇到的阻力并不大,但是很快这些鬼魂们似乎是识破了我们的打算,加上我们已经冲到了巷子当中,于是它们竟然不再被兵马挤开,而是接着人多势众,打算跟我们蛮干了。

我眼见已经往前走不动了,现在距离秦不空的家门口还有差不多三四十米路,试着突破了几次也依旧无果,有些着急,于是转头问秦不空现在该怎么办,秦不空没有迟疑,只说了一个字:“打!”

于是我和他背靠着背,将松子夹在我们俩之间。我丢掉手里的兵马香,左手紫微讳右手雷决,就开始对着那些朝我们冲过来的鬼魂打了过去。这样的鬼魂被打跑对于当下我和秦不空的水平来说的话,其实是轻而易举的。但是由于对方数量太多,这样消耗下去,我们终究不是对手。于是我们一边打着,一边慢慢朝着秦不空的家门挪了过去。

远处巷子尽头人头攒动,似乎又有一些鬼魂加入其中,不光如此。两边住户的房顶上,此刻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些各式各样打扮的鬼魂,明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却飞蛾扑火地朝着我们奔来。

秦不空不用亲自动手打,而是用蛊铃指挥着各种动物亡魂来打,相对而言,他比较轻松一些,而我却不一样,虽然有兵马但是我点香念咒起决是需要时间的,显然眼下如果我再点香的话,恐怕是还没打着火就已经被那些鬼魂给扑到了。于是我只能抡起巴掌呼扇,打中它们的每一下。都从双手掌心传来一阵触痛感。打掉十多个才能够前进短短一米多距离,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会体力不支。

那些鬼魂跑过来的时候,几乎都是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个个相貌狰狞,而且手呈爪状。只要有靠近我们的机会,就会用那尖利的爪子抓挠我们,为此我们三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一些皮外伤,我的脸甚至还被一个老奶奶模样的鬼魂挠出一道长长的血印子,虽然渐渐感到身体脱力,但也因为之前奋杀了这么久,渐渐杀红了眼。那一刻我的脑子里传来嗡的一声,接着听到的任何声响,鬼魂跑动的脚步声,我的手掌击打在它们身上的声音,秦不空那苗疆特有的巫术呐喊,还有松子的连连尖叫,此刻在我的耳朵里,竟然都好像是在水里传出的声音一样,闷沉沉的。

我机械般地见一个打一个,在距离家门大约只有十米左右,我看到这条巷子上除了秦不空的家门是紧闭着的之外,其余的家家户户都大大打开着门。突然间我一个失手,一巴掌呼了个空,因为手臂的惯性,在我还来不及缩回手掌的时候,从鬼魂堆里,跳起来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孩。穿着白衬衫,黑色的长裤,脚上有一双结拜的网球鞋,它猛地从地上跳起,凶神恶煞地就趁着我来不及缩手的间隙,一下子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脖子。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脖子是我身上非常敏感的一个地方,以至于当它挂在我脖子上的时候,虽然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感,但那种灼热的触感却实实在在从脖子的皮肤上传来,顿时我周身上下都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人突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里害怕。本能地用自己的手去掰扯挂住我脖子的小孩。这个孩子我曾经也见过,也是这条巷子里的住户,平日里是个乖巧的小学生,总是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我们自打到了巷子口开始,见到的每一个街坊变成的鬼魂,竟然都是最近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人家的那一声行头打扮,其目的是迫使我们迅速地将这个鬼魂和活人对上号!

于是我明白了,松开了掰扯小孩的手,在它正打算一口朝着我的脖子咬去的时候。我双掌一合,就左右击打在这个孩子的头上。

“砰”的一声,这孩子像个气球似的在我面前爆炸,没有鲜血,也没有肉,而是好像有人在面前拍打了一下黑板粉笔擦的感觉似的,一股粉尘感扑面而来,鼻子里全都是一种奇怪的臭味。

第五十四章 .罗刹鬼王

这样的味道陌生而熟悉,陌生是因为不常常闻到,甚至有别于以往闻到过的鬼魂的那种臭鸡蛋味。而熟悉,则是因为这味道是先前我们撬开石头盒子的时候,闻到的那种水臭味。而在这气球爆炸似的一声大响之后,原本打算朝着我们继续奔跑过来的其他鬼魂,竟然出现了一愣的样子。

我见状后立刻就懂了,这些鬼魂看似数量众多,但其实从我们最早见到它们开始,都一直没有对我们发起过攻击,而是随着这一路在慢慢寻找我们的弱点,而它们最后开始攻击我们的时候,却没有料到我这一下手,竟然就是杀手。即便是鬼魂,也是会害怕灰飞烟灭的,刚才我那一掌,几乎算是让那个小孩子模样的鬼魂直接上了天,这一幕被其他鬼魂看在眼里。是会觉得害怕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兴奋了起来,原本是那些鬼魂朝着我们跑了过来,现在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反而朝着它们追赶了过去,每个靠近我的。都是一巴掌照准了脑门心子招呼过去。占据主动心理之后,我下手也更狠了一些,剩下的十多米路,很快就被我们磨了进去。

我本想着一脚踹开家里门,反正之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可是这鲁莽的行为被秦不空给阻止了。他跟我都属于手脚无暇的那种。于是就迅速掏出钥匙丢给了松子,让松子赶紧开门。眼前这阵势,别说松子了,就连我都长这么大从没见到过。于是松子虽然急着想要打开门,但那不断颤抖的双手却怎么都没办法将钥匙准确地插到锁里。我一边跟秦不空对付着周围的鬼魂,一边听见耳朵里传来那种咔咔咔的声音。那是钥匙撞在锁上的声音。好不容易咔嚓一声,是锁栓弹起来的声响,我一侧身子,就用肩膀撞开了门,松子最先钻进去,我第二个,秦不空殿后一阵后,做出了一个滑稽的动作,好像是在把什么脏水往外泼的感觉,然后那些鬼魂纷纷退后了两步,找到这个空隙之后,秦不空迅速退回身子钻到了屋里,然后哐当一声就关上了门。

我和松子都瘫在地上呼呼喘气,秦不空在关上门之后,也用自己的肩膀抵住门,接着在自己的手心里吐口水,用口水当做墨水,在门上写写画画着,书下了一道十六字的咒文,这时候,那种从外面不断撞门的感觉消失了,似乎那些鬼魂突然之间就对这屋子里的人失去了兴趣一般,但是它们并未离开,反而我隔着那水波纹半透明的窗户玻璃,还能够看见外头的人头攒动,就好像那群鬼魂挤满了巷子,站在门外安静地等候一般。

我试图缓和一下情绪,因为今天遇到的事情一方面相当惊险,一方面又是我遇到过最诡异的一件事了,甚至在安全之后,想起来也会觉得非常害怕。如果说那些鬼魂从一开始就向我们发起攻击的话,肯定我们也不会选择回家,而是找一个更加安全妥帖的方式来处理,可正因为它们全都站着一动不动,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就在我们都认为自己安全了的时候,突然从我背后传来一阵沙沙声,那声音我们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甘木正在发威吐蛇信子的声音,于是我们赶紧回头一看,隔着里屋门上挂着的布帘子,我只能从布帘子底下大约一尺半的高度望着屋内,原本哪里只有秦不空床尾的一侧,以及远处的一个神龛,但是此刻映着室内那微弱的红光,竟然看到了四双并排站立的脚,背对着我们。朝着甘木喜欢盘着的木架子的方向。

于是我吓了一跳,立刻从地上爬起身来,此刻秦不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就立刻走到里屋的门口,伸出双手轻轻地抓着布帘子,然后哗啦一声,使劲将它拉扯了下来。

没有了布帘子的遮挡,里屋的一切就突然一目了然了起来。原本看到那四双一模一样的脚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屋里混进来四个外头的鬼魂,这点数量简直不在考虑范围,打了就是,可是当布帘子被拉扯下来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这四个人影,却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必须强调的是,我虽然想叫,但我没有真的叫出口,松子则在这个时候惊声尖叫了起来,声音是那种假嗓的尖锐,很像是一个女人遇到流氓时候的感觉,我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发出这样的叫喊声。不过松子那尖锐刺耳的惊叫声一下子惊醒了我,我一边后退一边对秦不空说,你站远点里头有鬼!

我之所以开口说里头有鬼,是我无需仔细查看,就能够判断出里面的家伙是鬼而并非是人。如果说外面的那些鬼魂只是表现和举止给了我对方是鬼的感觉的话。眼前的这四个一模一样的家伙,却极其直观的,用自己的外观就告诉了我自己是鬼的事实。

它们四个长得一模一样,个子非常高,以至于如果不弯下脑袋的话,就会顶破天花板,然而它们看上去并不是那种长得很高的人,而像是吧一个正常人拉长,身体的整体都被拉长了一样,所以当秦不空扯下布帘子的时候,这四个家伙竟然慢吞吞但动作完全一致地转过头来,四张一模一样被拉长的脸,看上去似乎是个男人,但因为拉伸的关系,它的嘴角非常诡异地往下垂,眼角也是如此,下眼睑甚至还因为拉扯的关系,露出了红黑色的内眼睑。而这四个鬼魂的眼仁却有点不同。就算是鬼魂。可以改变眼仁的颜色,但终究是以人的形象出现,所以眼仁的大小,一般是不会发生改变的,但是眼前这四位,眼仁却出奇的小。一般的黑色眼仁部分大约有龙眼核那么大,可它们的,却只有绿豆那么大。

这就造成了它们白色的眼珠子上,有一个黑黑的细小圆点,然后这样八只眼睛一起朝着我们望过来,那感觉非常渗人。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先前那些外面的鬼魂只盯着人看而不会攻击,我幼稚地以为这四个家伙也是如此。秦不空站在门的一侧,隔着墙壁,所以这四个家伙转头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而就在它们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的时候,突然张开四张大嘴,朝着我长长地嘶吼了起来。

它们长大嘴巴的方式。就好像小时候在树下捏的泥巴小人,给小人做了个嘴巴,但是当嘴巴张开的时候,会因为泥土的黏性而互相拉扯,造成一种类似面粉的撕裂感。那四张嘴巴大得吓人,几乎都快能够一口吞下我的大脑袋了。而那种嘶吼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被拔了舌头的人,拔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拽扯出了气管,所以声音虽然很大,但却似乎不是从声带发生的那种,随着那一声猛烈的嘶吼,我竟然感觉屋子里的桌子椅子门窗都跟着颤动了起来,鼻子里也闻到一股浓烈的臭鸡蛋味,是的,这就是鬼魂该有的味道,从味道熏人的程度,以及它的那声嘶吼造成的震撼,我立刻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猛货,搞不好还是造成这一切的根子上的那个鬼魂。

听见嘶吼声后,秦不空朝着边上躲闪了一下,然后迅速侧着身子朝着门内张望了一下,然后想也没想地朝着我们跑了过来,和我站站一起,甚至还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这死老头力气还真是不小,抓得我的手臂隐隐生痛,可当时我一直目不转睛地提防着四个家伙,并没有察觉到,原来秦不空的这些动作,也正是他感到害怕的结果。

几秒钟后。嘶吼声停止了下来,耳朵里还因为先前的震撼而嗡嗡作响,松子在我身边颤抖而惊恐地问道,司…司徒,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我也结结巴巴的说,我不知道啊。我从没见过。秦不空看上去也非常紧张,就连他这种行走江湖几十年的老神棍,此刻说话的时候竟然也显得气息不稳,他说,这好像是个刹(cha)…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魑”字位下的守关大鬼。竟然是个刹吗?

好在我早期学艺的时候,由于没有实战的机会,于是就有更多的时间去研读那些奇闻怪事的书籍,所以对“刹”是有一定了解的。在佛教里,它被看做是一种专门吞食其他亡魂的大鬼王,靠吃其他亡魂而获取对方的力量,从而使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而刹也不会轻易出现,每次出现,常常都是会死掉一大片人。相传早起的瘟疫、黑死病等,都是被刹作怪的结果。这么说起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我们在触发“魑”字关的时候。出现了那么多各式各样的鬼魂,这些鬼魂未必都如我们看到的人一样,而是千百年来被刹给吞并的各种亡魂,此刻变成了它的兵卒,化为我们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一方面迷惑猎物,一方面帮着刹来对付我们。

秦不空这么说的时候,我立刻回想起书上的一切,可是我在此之前,一直当它是个传说中的东西,并未真实存在过,毕竟佛教书籍里,晦涩、拟人拟物的事情太多。于是我再次仔细看了看这四个家伙,这次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它们的肚子上,白色宽松的衣服底下,竟然是不是好像冒气泡似的凸起一个圆形,看上去似乎是在呼吸,但每一次“呼吸”肚子凸起的时候,都是无数张细小的人脸,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然后隔着衣服露出轮廓的感觉!

第五十五章 .生死之间

正当我望着它们肚子上的那些小脸蛋惊诧不已的时候,突然一阵白影乱闪,这四个家伙竟然有三个分别用很快的速度朝着我们移动了过来,这种快速的程度,连我的眼睛都没有看清,只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白光一下子闪到了我的跟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巴。紧接着我仿佛看到一双苍白袖长,又瘦得皮包骨头的手同时搭到了我左右的肩膀上,立刻从肩膀处传来一整浸骨的冰凉,冷不丁的。我就开始倒抽凉气。这一抽不要紧,我发现我竟然无法将空气吸入鼻子或者嘴巴里。

那张苍白的鬼脸就在我的面前,和别的鬼魂不同的是,大多数普通鬼魂当你凑近了看的时候,会发现他们的身体上,或多或少都会有黑色噪点状的东西,就好像是沙子在飞速的运动,快到你看不清的那种,但眼前的这位身上却是白色的沙子,不仅如此,透过那层白色的细沙,我甚至能够看到它那抽搐的脸上。皮肤的皱纹。

说是皮肤也许有些不合适,因为完全没有任何肌理可言,但是却因为扭曲的动作,形成了许多褶皱。看上去有些像早年间在师父家的时候,看到那酒罐子里泡着的一根人参,因为泡了很多年。以至于人参都成了白色。而这鬼魂的肌肤,就有点像是这种。

由于无法呼吸,我开始不由自主地拼命张大着嘴巴,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迫使自己吸气,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总是没办法吸入空气,不仅如此,我还感觉到一股子暖洋洋的气流,似乎从我的胸膛开始,顺着食道往上冒,接着从我的嘴巴里流走。但是我看不见这股暖洋洋的东西是什么,我只记得当那股感觉冒出嘴巴的时候,这个苍白的鬼魂,竟然嘟起了嘴,一副非常享受地似乎在往自己的身体里面吸。

我当时立刻心想不好,这是典型的在吸食阳气,这就说明,这玩意儿不会是刹,但应该是和刹差不多的类型和级别的鬼魂。我来不及重新区分它究竟是什么鬼,虽然无法呼吸,但我嘴巴里始终吊着一口气,加上身体其实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于是我下意识地强行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但这似乎没用,很快我闭着的嘴巴就好像是被吹胀了气的皮球一样,满口腔都是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尽管我一直在用力,可始终还是不断有一丝一丝的阳气从嘴里泄露了出去。

我这样不能呼吸的感觉是从它将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才突然出现的,这意味着这个动作和我的处境有必然直接的关系,也许我挣脱它的手,这样的感觉就会消失了。不能呼吸的情况下,还不断往外泄气,很快我就有点头晕眼花,这两年来自从染上了烟瘾之后,我的呼吸的确大大不如先前那么平稳了,而长时间的闭气让我心跳加速,这是缺氧的表现,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我的每一次心跳。都不断扯动着我脖子上的青筋,还有我太阳穴上的血管。

最多再有半分钟,我想我估计就真的会憋死,也就是说我只有半分钟的时间可以挣脱。于是我用蹲下身体的方式来逃脱它按在我肩膀上的手,可是这家伙高度达到了两米多,它按在我肩膀上。就好像我按在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身上一样,即便我蹲下身子,它那长长的手也死死压住了我的肩膀。但是并没有什么重量,感觉依旧是轻飘飘的。

冰冷的触感,加上不能呼吸带来的难受,让我开始有点歇斯底里,我干脆直接站了起来,不断朝着近在咫尺的它身上反复招呼着双掌,奇怪的是,每一掌劈打出去,都好像是拍散了一团烟雾一般,它的身体似乎并非一个实体。甚至连以往打到鬼魂的时候,那种棉花般的感觉都没有。肩膀和脖子之间传来冰冷,很快就互相穿透了锁骨的区域,我开始连喉咙里都感觉到那种冰凉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和原本喉咙里充盈的热气互相融合,两个感觉都变得极其分明了起来,非常难受,我感觉我眼前看到的场面好像比先前更加暗淡了一点,视线看出去就好像早些年跟着知青们看到的那些革命电影,画面的四周围,开始出现一圈黑色的晕,太阳穴有种剧烈的由内而外的胀痛。我心里清楚,在这样下去,我的小命恐怕是要丢在这里了。

都说人在死前会回想起很多很多以前从来想不起的事,于是在那一刻,我竟然也出现了类似的幻觉,但那些画面似乎并不是小时候,而是最近不久,甚至还有今天发生的我们面对那么多鬼魂的事,每个画面都是一闪而过,但这短暂的一瞬间,却让我清晰地回忆起那个画面,我似乎是站在一个第三人的角度。因为在这些画面里看到了我自己,也看到了秦不空和松子。

对啊,这两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我憋着一口气,异常费力地微微转头,看到秦不空正咧着嘴巴,吐着舌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面前的那个白色鬼魂,眼珠子都鼓出来了,充满了血丝,我猜我大概也是这副模样吧。然后瞥了一眼地上的松子,他双脚在地上不断来回的乱蹬,很像小时候看父亲杀鸡。脖子上割了一刀后,那鸡在地上不断蹬腿的样子,很残忍,估计再过个十来秒,我也会变成一只待宰的鸡。

想到此处,心中仅存的一丝理智,竟然突然被悲愤充满了。我心里想着反正都要死,老子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你这么痛快。于是我伸出双手,一如既往地双掌合拢,朝着面前的白色鬼脸的两侧打去,这一打。却非常分明地从我的手心传来一阵触感,但是并不那么明显,因为肩膀被冰冷得发疼,肩膀之下的手臂和手掌,此刻有些血液不畅般地麻木了起来。可是我知道我这一次合掌的确是打到了东西,因为我的手掌并未互相合拢到一起,中间大约隔了两寸多的距离。而这一掌下去之后,眼前那张白色鬼脸上的眼珠子突然咕噜噜转动了几下,然后两个绿豆大小的眼仁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种感觉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诉我说,死心吧,别挣扎了,你马上就要死了。

我没想那么多,也许在危机的关头处,人总是会爆发一些超乎自身认知的力量,在脑子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身体已经在开始行动了。我的双手开始顺数捧起了这张苍白的鬼脸,然后手掌微微朝着它正面的方向移动,腾出了我的两个大拇指,然后使劲一弯一扣,我就将我的两根大拇指,分别插进了那两只眼睛里。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首先我原本麻木的手指,竟然在插进它眼珠子的时候,感受到一阵暖暖的感觉,也似乎没有那么麻木了。其次,它的眼珠子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是类似厚棉花的触感,相反,还要硬了许多。我也并不是一下子就完整地插了进去,而是生涩地、一卡一顿地扎了进去,那种感觉,甚至不是肉感,更有些像是吃完了一块西瓜之后,将手指插进嫩白色的瓜瓤里的感觉一样。

本来这是一种无赖泼皮的打法,插人眼睛,这就跟打架的时候踢别人命根子一样,虽然能够获得短暂的胜利,但招数毕竟是为人所不齿的。可是此刻,我这搏命的唯一一招,却因此而收到了奇效,肩膀上那冰凉的感觉一瞬间就消失了,冰冷离开的感觉非常迅猛,顺着我的肩膀好像一股子轻飘飘的空气,上升到我的脑子里,然后从头顶嗖的一下就没了,只是在我脑子里停顿的时候,让我的后脑勺出现了一点痉挛的痛感,很像吃冰棍吃得着急了,一下子痉挛的感觉。

而随着这个感觉离开身体,我的呼吸顿时就通畅了,暖洋洋的气流也不再往外冒了,眼睛、耳朵顿时也都明白了许多,如同一个酒醉之人突然清醒一般,我身体感到无比畅快,而这个白色的鬼魂仰着脑袋嘶吼着,声音就和起初一样,好像被拔了舌头似的,然后就朝着我的手抓去。

我吓了一跳,赶紧缩手。当时两根手指从对方的眼珠子里拔出来的时候,有一种从猪肉里抽出刀来的感觉,坦率的说,还挺爽的。只见那白色鬼魂开始用两只苍白廋弱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停地扭动着自己的上半身,而由于手指细长。即便是并拢也会有较大的缝隙,在它摇晃的同时,我明显地看到从它的指缝当中,冒起一股子白色的烟雾,烟雾的速度并不是慢腾腾的,而是比较急促,有些像烧开水的时候,水开的一瞬间,冲破了水壶盖似的感觉。

我来不及细想,趁着这家伙抱头大叫的时候,我立刻伸手从包里摸出我的令牌,迅速在上边书下雷火,以令做笔虚刺了几下,连跺三脚,接着就将手里的雷火令,用劲我全身力气,我甚至还跳了起来,朝着那个鬼魂的脑门子上猛劈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四重之身

这一下子,就好像县太爷拍下手中的惊堂木一样,“啪”的一声,由于过度用力,连手指手掌都本震麻了。而打中它的一瞬间,这家伙突然静止不动了,接着从脑门心子开始,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它的额头上,竟然出现了一些裂纹,而裂纹开始越变越大,也越来越快。迟缓了不到两秒,眼前这个白色鬼魂竟然好像一块巨大的镜子一样,整个粉碎在了我的面前。

哗啦啦一声散落到地面后,变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

我惊魂未定,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我还得去救松子和秦不空。松子似乎已经窒息休克了,翻着白眼摊倒在地上,原本还在使劲蹬腿,现在也不蹬了,换成了那种微微地抽动,我看他连鼻孔都放大了,鼻子周围。都因为充血而水肿了起来,鼻头在微弱的光线下,亮晶晶的。

而秦不空似乎还能够支撑小片刻,至少他没有翻白眼,否则这样一个大胡子翻白眼的话,我会觉得他比较像个鬼。此刻我必须在先救哪一个之间做出选择。我算是一个冲动的人,做出一个决定只凭感觉,也许只需要一秒的时间,可是这一秒里,我却仔细对比过。如果我让秦不空先撑着,先救松子的话,且不论我打不打得过,就算是救下了他,此刻恐怕也需要好长时间才能缓过神来,就算他能够立刻活动,实际上也是帮不了什么忙的。排除这个选项后,我立刻决定先救秦不空,因为如果我救下了他的话,不管是两人一起对付剩下的那个鬼,还是一人打鬼一人救人,我们至少都不闲着,能够做点事。

可是当我击碎我自己跟前的这个白色鬼魂的时候,另外两个在堂屋里分别对付秦不空和松子的鬼魂,竟然清一色的将头转过来看着我。里屋里还有一个白色鬼魂从起初攻击我们的时候就没动弹过,所以它一直都是面朝着我们的。

我刚刚打碎了一个,实话讲,心里是有成就感的,而且勇气也瞬间膨胀了不少。于是当另外两个鬼魂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实际上并未感觉有多么害怕,当决定先救秦不空的时候,我一边朝着他面前的白色鬼魂走去,一边从包里摸出了我的六方印来。接着用令牌做笔,一边走一边悬空朝着那个白色鬼魂面前的空气画下了一道五雷符。

其实五雷符一直以来都不是我喜欢和擅长画的,因为太过复杂,即便是熟手,最快也需要接近十秒左右才能够非常潦草地画完,不光是画,我还得再画的同时嘴上念咒,画完之后还要用手指入讳当中,这一下来,足足得有十多秒吧。我也不确定秦不空能不能支撑这么久,我只记得我画完之后,立刻将左右手的东西互换,右手捏着六方印,将“道经师宝”那一侧,穿过我“画”下的符咒。直直的朝着那个白色鬼魂的面门上按压了过去。

“道经师宝”是道家三宝之一,也称为三归戒,但凡是画符的道士,一般来讲都会在符咒上按下此印,用来增加增强符咒的力量和灵性。而我的六方印却并不是普通材料做成,当初师父授予我的时候是从我敬茶称先生的那天起,到我正式拜师期间,都一直供奉在三清祖师前加持炼制的,其本身就是一件对鬼魂有伤害性的东西,此刻加上了五雷符的功效,且五雷符是用我的师门令绘制的,那威力可就非同一般。

五雷符没有更多的作用。它如果是贴在家里,起到的是保家镇宅,吓唬鬼魂的作用,因为它的主要法力来自于雷电,而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是会畏惧雷电的。如果鬼魂被雷电直接劈打的话,就会灰飞烟灭,活人被劈打的话,也会灰飞烟灭,不同的是,连让你做鬼的机会都不给。

所以道人们不会动不动就下雷火,即便对方罪过再大。若非我如今这种不用就得死的状况,我也不会轻易使用。直到我这一印击打过去的时候,在距离对方的脸不到一尺的位置,它似乎才反应过来我这是一招杀招,慌忙的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格挡,但是我的印直接穿透它的手掌,伴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电火光,就啪的一声,精准无误地印在了它的脸上。

和先前我击碎的那个不同的是,眼前这个甚至没有惨叫出声的机会,浑身抽搐了几下,就碎成了一堆白色粉末。这一幕,和先前一模一样。我顾不上秦不空缓过劲来,乘胜追击,朝着松子跟前的那个鬼魂走了过去。那个鬼魂眼看前面两个同伴都变成了一堆白面,吓得赶紧撒手就往里屋蹿了进去,我不依不挠的追了过去,可是在进屋的时候,却发现白影一闪,原本屋里应该还剩下两个白色鬼魂,竟然变成了一道影子,钻进了秦不空床下的地洞里。而此刻我才发现,秦不空的床已经被推开。距离墙壁有大约三尺多的距离,差不多就是我们平时要下去地道的时候,拖开的距离。而在它逃跑的时候,我并未听到有拖动床铺的声音,这说明,床铺的位置,在我们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猛鬼不除,终究是个祸患。尤其是当我知道对方逃窜的方向后,更加没有理由不去乘胜追击。可是秦不空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一边剧烈地大声咳嗽,一边还在干呕着。松子更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那还在微微抽动的嘴角说明他还活着。

于是我放弃了追赶。还是决定先救人。秦不空似乎没什么大碍,稍微缓一缓劲应该就会好,所以救松子成了当务之急。

如果拿到如今的时代来说的话,对于这种窒息休克的人,是需要立刻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的,在能够带动心脏的脉搏,可是在当年的知识环境下,很少有人会有这方面的救护意识,更不要说我和秦不空这种书都没念过几本的人了。所以当时救助他的方式,就是不断地扇耳光,掐人中,然后抱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然后一边高喊着快醒醒!快醒醒!

也许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比较土,认为这样的方式会更加管用。也或许是松子本身比我们更土,这一个办法竟然对他非常管用。我一边掐他的人中,还按压着他锁骨之间喉结之下的那个软槽,想要让他因为喉头的堵塞而作呕,一旦有股子气从肚子里冒出来,他就立刻能够恢复自主呼吸,当然,扇耳光也是必要的方式,人的脸皮其实很薄,所以打耳光既不会致命,却又感到很疼,这对于刺激松子的意识是非常有帮助的,我也算是趁此机会,报了他当初偷我鲁班尺然后不辞而别的仇了。

很快松子甚至一侧,非常吃力地开始将头倒向一边作呕着。从他的嘴里不断呕出那种胃酸似的粘液来,连续四五下之后,他才虚弱地擦了擦嘴巴,然后慢慢爬起身子来。

窒息和受伤不同,一个在气息,一个在肉体。肉身上的伤害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复原,而窒息只需要恢复呼吸就可以,所以我刚才恢复之后,很快就能够连续打碎两个猛鬼,甚至超过了我自身能力的大小。而秦不空趁着我救助松子的这个间隙,也渐渐恢复了,当松子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甚至都能够站起身来。

但是秦不空说话的声音已经明显变得沙哑了,似乎嗓子里没有水分,非常干燥一般。我心想反正都错过了最佳的追击时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于是干脆就把松子扶着站了起来,然后拉起刚才因为争斗而被踢翻的凳子,将秦不空和松子相继扶到凳子上歇息。

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都还心有余悸,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七煞关当中的第一关吗?连这一关都如此可怕,让我们接下来怎么继续面对剩下的六关,更不要说我们现在甚至都还没能够闯过第一关!

背后的玻璃窗上,外头透射进来的人头攒动依然还在,虽然我们看不清那些鬼魂的样子,但依旧感到有一种压迫感。如今一个很现实的情况摆在面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至少这一关,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破下去,躲是躲不掉的,既然躲不开,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了。

歇息了一阵大家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许久之后,秦不空终于开口问道。刚才不是还有两个刹吗?收拾掉了没有?我摇摇头说逃走了,要救人,就没立刻追。另外,那不是刹,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刹会吸人阳气的?

秦不空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大家遇到的攻击都是一样的,既然不是刹,那又是什么东西?

我皱了皱眉,然后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东晋年代的一本杂记,叫做《搜神记》的?秦不空说记得。我说里头提到过“魑魅魍魉”,但是将这四个东西当做了一个鬼怪,只是认为它具有四重身,每个身子各具一种伤害人的方式,而后来这个论据却在清代的时候被推翻了,有没有可能是今天咱们遇到的这个,其实就是“魑”的本尊,而这个本尊,恰好又是个四重身呢?

第五十七章 .重返地底

这其实是我的怀疑,因为刚刚在冷静下来后,虽然我不知道秦不空和松子他们在想些什么,但至少我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但其实我这么说,还是有些不准确,因为与其说这是“魑”的本尊,倒不如说这是它的真身。只要在特定的环境和条件下,就能够形成千千万万个魑魅魍魉,我们遇到的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的真身罢了。

秦不空想了想,觉得我说的也对。假如我们真的遇到的是“魑”的真身,也许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会有四个一模一样的鬼魂,甚至连最初的动作都是一致。魑主要在于迷惑,而迷惑的目的则在于让人分不清真假。从我们撬开石头盒子开始,不断涌现出来的各种怪事,其实就是一种久而久之的迷惑,当我们接近迷惑的根源越近的时候,数量就会越多,也越来越具有攻击性,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当我们走到秦不空门前的小巷子的时候。那些鬼魂竟然会群起而攻之,那只不过是因为其真身,恰好就在秦不空的房子里罢了。

而我一直在思考想“魑”是怎么进入屋子其中的。

魑这一类的鬼魂严格来说算得上是妖魔的一种,它们的级别比鬼魂要高,却又低于阴司。也许你要问什么叫做阴司。比如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在“阴间”拥有一定官职地位的,就称之为阴司。

当然这些也都是传说,我并没有亲眼见过,而见过的人估计也都没能挺过来,所以千百年来,这类所谓阴司都只存在于人的想象中,偶尔有几个诈尸后死而复生的人,对其所谓“阴间记忆”的描绘也大多模棱两可,且带着强烈的主观意识,真实度也有待商榷。

所以魑和鬼有一点区别,它们不会穿墙而入,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凭空出现,更加不会单独地缠住某一个固定的人,所以它的进出,必然是要有一条畅通的通道才行。而秦不空大门紧闭,连门锁都是松子哆哆嗦嗦地打开的,所以我判断,它的进出,是从先前松子挖出的那个洞里。继而转移到了八门阵当中,接着顺着地道,到了里屋。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问松子,你当时挖地道到阵心的时候,如果我们顺着走的话,可以找到你当初的出口对吗?松子还在惊魂未定中,这句话我足足问了两次他才回答我。他赶紧说是的。我有点懊恼,当初粗心大意,没有回填洞口。以至于遭此大祸,但转念一想,即便是回填了,或许我们寻找起来会更加困难,这期间还要面临着无穷无尽的鬼魂。我们在今天之前,谁都不曾见过“魑”的真身,无头苍蝇般的寻找,却是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秦不空开口问我说,我看你刚才救我的时候,是用五雷符打的对吗?我说是的,然后骄傲地扬起手上的六方印,在他跟前故意晃悠着,然后一边说道,厉害吧。你现在知道你多蠢了吧?不怕告诉你,这六方印可是我师父给我的!我刻意将“师父”二字加重语气,以达到羞辱秦不空的效果。秦不空其实也是我的师父,但是是他自己提出不师徒相待的,我又何必去忤逆他这么善解人意的决定呢。

秦不空哼了一声,那种不屑的表情又出现在脸上。他伸手将我在他面前晃悠的手给拨开,然后说道,也就是我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而已,但凡多给我几秒钟准备,恐怕就该我来救你了。你也不看看你们道门都出了些什么样的草包。躺在地上翻着白眼抽抽,你他妈装死给鬼看呢?

说完后秦不空望着松子,松子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虽然秦不空话很难听,但毕竟说的是事实,我一看不行啊,你骂人归骂人,你不能连道门一起骂了啊,刚才可不就是道门的法子救了你这老混蛋吗?于是我为了这件事就跟秦不空争辩了起来,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秦不空轻而易举地借此就把话题拉扯到了松子身上,而我丝毫没有察觉。

争论了一会儿后也开始觉得没劲,因为跟秦不空这样的人说道理,简直就是一种自取其辱的做法。于是我站起身来走到里屋,看了看甘木,刚才它那么凶,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好在它一切都好,自从早前破八门阵的时候开始,我和甘木就关系缓和了许多。如今虽然算不上朋友,我也使唤不动它。但它却再也不会对着我龇牙咧嘴了,有时候甚至还会跟条狗似的,朝着问微微摇晃着自己那条断尾。

我问秦不空,咱们应该什么时候开始追击,秦不空站起身来说随时都可以,如果你高兴的话现在就走,后面俩货不用你动手,看你秦爷爷怎么收拾它们!我冷笑一声说,你快别说大话了,一把老骨头了。提防点吧,回头给你弄个半身不遂,别指望我能照顾你,我第一时间就把你背到长江里去扔咯。

当然这只是斗嘴说着玩的。

于是我问松子,你还能不能行,如果不行的话,你就在这屋里好好待着。我的言下之意,反正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成个累赘。松子大概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就点点头说,那我就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好了,你们一定要小心。

于是我和秦不空喝了一杯水,撒了一泡尿,将用得上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就一前一后跳进了地道当中。

就如我起初说的那样,地道的入口是个缓坡,而且非常窄。要下到更深的地方,需要爬一段绳梯才行,所以直到绳梯的部分,我们一直都比较顺利,可是当我率先跳下绳梯的时候,将电筒一晃,却生生吓了我一大跳——变得宽敞起来、走过无数次的这条地道空间里头,竟然也三三两两地塞着一些鬼魂。而它们的模样就跟我们在户外的时候看到的那些鬼魂一样,是被“魑”的真身从另一个入口进来的时候一起带进来的。于是我没有多想,和秦不空一起,一路走一路打,今天这一整天,我们都不断在战斗,换了从前,早就体力透支。当下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在兴奋的同时,竟然还充斥着一股杀意,于是我们招招都是下的狠手,反正这些鬼魂都是因为“魑”的关系才出现的,甚至都不一定真实存在,想必也没兴趣乖乖跟我们走或者成为我的兵马,与其留下继续害人或者阻拦我们,还不如趁此机会,打一个少一个。

但这样走的话,毕竟速度会变的很慢。原本从秦不空的床底开始走到阵心的位置,熟悉路的我们也就十来分钟最多二十分钟,但今天的这一路,却走了足足接近一个钟头。直到我们清理干净地道里的鬼魂后,就钻进了阵心的位置。

阵心的周围并没有鬼魂,被松子挖开的那个地道口也没有鬼魂继续冒出来,反而是在阵心石柱子跟前,站着先前逃走的两个白色鬼魂,不,此刻或许真的应该叫它们为“魑”的真身了。因为它们站立的位置,恰好是在“魑”字位的那块大石砖跟前,这个细节,几乎确认了我的想法,同时我也庆幸着。这俩家伙并不是传说中的刹,要不然的话,我还真是束手无策,起码现在这两位,我还有机会对付。

只剩两个,且此刻我和秦不空有两个人,于是也就更加胆壮了些。我将师门令和六方印都握在手里,先前已经有过两次制敌的招数,现在只需要大着胆子如法炮制即可。秦不空也张牙舞爪地摇起了手里的蛊铃。

我们俩,都做好了最后进攻,决一死战的准备。

第五十八章 .狗急跳墙

也许是秦不空手上蛊铃传出的声音,原本面朝着石柱子站立的两个“魑”竟然同时转过头来,连动作和衣服摆动的方式,都一模一样。转头之后,它们的表情看上去竟然和先前的时候有些不同。原本就非常怪异的脸早前看上去,似乎是有些麻木,麻木得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而现在看来,却明显地透着一股愤怒的感觉。

它们面朝着我们站立了几秒钟,我们也没有贸然进攻。此刻环境狭窄,且还有地洞地道,要么我们就能瓮中捉鳖,否则要是再被它逃走了,想要找到恐怕就很困难了。于是我和秦不空在进入这里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严防这里两个可以进出的出入口。而几秒钟之后,两个鬼魂竟然同时朝着我和秦不空扑了过来,它们扑过来的速度依旧很快,白色的衣服在黑暗的弱光环境下。再度划出了两道白影。而我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觉得朝着秦不空扑过去的那个魑,速度似乎比朝着我这个更快,而我和秦不空是站在一起的,按理说速度应该一样才对。

可是当时根本没有机会去细想这么多,按照先前和秦不空的约定,我们俩要分别守住两个出入口,而由于我比较年轻,论身手不如秦不空但速度和体力上我还是有优势的。于是我在白光闪烁的一霎那,就猛地一个朝前,用一个恶狗扑屎般不雅的动作,朝着离我们稍远的地洞口飞身跃了出去。

事实证明不管面对的对手是人还是鬼,都是需要讲究计谋的。我们提前计谋好的这一切,一下子就让我和秦不空分别把守住了两个出口,剩下的就是不让魑出去,然后在这个小范围里打倒它即可。果然在我扑倒洞口之后,那道白影竟然一个转身,继续快速朝着我飞扑了过来,我手里早已准备好了武器,本打算在它扑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打,但奈何对方的速度竟然比我反应更快,虽然我的一招依旧打了出去,但是却没能够使上力气,以至于打中它的时候,竟然感觉软绵绵的,手臂还因此反弹了出去,震得我隐隐作痛。被撞击到的正好是我的左手,拿着六方印,而我并不是一个习惯用左手的人,力量一下子不稳,六方印差点从手里掉落了出来。

我当时吃了一惊,一方面迅速抓稳了六方印,另一方面快速将右手的师门令挥击出去,这一下子使上了力量,师门令的上半段就敲在了魑的左侧头颅之上。我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削弱对方。好让我上去再补上几招,可是当我敲中了它的时候,竟然手腕上一阵突然的疼痛,就好像是从高处跌落,但是手掌着地后被别了气的感觉。顿时连右手也有些不能使劲了。我感到很吃惊,因为就在此前没多久,我才刚刚连灭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按理说眼前的这两个魑,应该跟我早先打掉的两力量相当才对,怎么这才一会儿工夫,却好像变强和耐打了不少呢?难道说是到了这地底深处,在阵心跟前,它的力量会变的更大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如今我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原地逃走,这样一来就把逃脱的出口留给了魑,要么就硬碰硬的上,但这样的话我不见得能够对付得了。所谓高手过招,一招就能知对付深浅,我并非说我自己是高手,但我能够稍加接触,就能够判断出自己到底是不是对方的敌手。

让路,那肯定不可能,如果跑掉了。今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了。松子当时在地面挖开的洞,依旧并不是垂直于地面的,而是有些斜斜地开口出来,毕竟他还是得往上爬,如果是垂直的话,那也有些不方便。加上松子身形瘦小,可能只有我块头的三分之二,所以他钻出来的那个洞口,我未必能够钻进去。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顾不上地上到处都是灰尘,也顾不上洞口处那些尖锐扎人的石头,就一个挺身躺在了地上,然后将我的屁股坐到洞口,双腿和背心一起用力,将我自己当做了一个盖住洞口的板子遮挡住。

如此一来,我需要防范的方向,就只有我的面前,而身体有几个支点在地面上,我也有办法使出力气来。魑见我躺下了。大概是觉得我被卡在了洞口,于是竟然高高跳起,然后以一种和我平行的方式朝着我坠落下来,我眼看着那张狰狞讨厌的白色鬼脸离我越来越近,没有丝毫犹豫。双掌一合,就如同先前那样,把六方印和师门令分别重重击打在这家伙的太阳穴上。

事实证明,我再一次轻视了对方,原本我认为这一下击打。其威力远远超过紫微讳和雷决的击打,毕竟我还借助了法器的威力,那么按理来说,它应该是就此挂掉才对,但它并没有,只是好像非常疼痛一般,出现了先前被我戳了眼睛的那家伙一样的姿势,抱着脑袋快速地摇晃着,手指缝隙里,还冒出阵阵白烟,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黑暗狭窄的地道里回荡着,让人听得心里发毛。

然而更要命的是,我的背心被无数尖利的石头给扎住,屁股也是。这让我非常疼,可我又不敢离开,害怕让这家伙逃走,于是也只能够继续忍耐着。在那家伙抱头惨叫片刻后,它竟然再一次高高跳起。如同先前一样,再次朝着我扑了过来。我原本就等着它这一招呢,心想着再打你丫的一下,趁着你痛苦万分的时候,我立刻起身追击,你总该是没辙了吧?

但是这次魑扑下来的时候,双手不再呈爪状,而更像是两只张开的翅膀一样,当我的双手朝着它的头部夹拢的时候,它的双手竟然早有预料般地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我的小手臂。在被它抓住的时候,我手上立刻传来一阵灼热但又剧痛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像是在拧毛巾,反方向用力,只不过这个时候我的手变成了那条毛巾罢了。

剧痛之下,我不得不松开了我手上抓着的法器。我们做这个职业的人,起码到现在还没有谁能够用眼睛就能够击退对手的,只能靠咒文,符咒,以及法器。如今法器都已经掉在了地面上,我彻底失去了防身的工具。而且那股力量并不小,起码我是对抗不过,很快我的双手就被它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挣扎不过,我开始乱蹬腿。就好像先前松子那样子,可是由于大腿后侧作为支撑点挂在洞口,我即便是蹬腿,也会因为力量的关系造成我背心被扎得一阵剧痛。可慌乱之下,腿却不听使唤自己乱蹬了起来,于是我就在这样矛盾的状况之下,苦苦支撑着。

大概是眼看已经完全压制住了我,于是魑开始将自己的脸慢慢朝着我靠近,原本扭曲狰狞但又透着愤怒的脸,此刻竟然不那么愤怒了,反而流露出一丝高兴的样子。它开始嘟着嘴巴,就好像先前一般,似乎是想要从我身上吸取阳气。这一次我绝不能让它再得逞,否则我必死无疑。秦不空此刻在我头顶方向的位置,但我却没听见什么动静,更加没办法看见,于是我也完全猜不透那边的战况究竟如何,眼看那张丑陋的大嘴距离我越来越近,我的胸腔里,再次出现了一股暖流顺着脖子要往外冒出来的感觉,却不管我怎么挣扎,始终无法动弹。而最糟糕的是,我竟然再一次出现了只出气,不入气的现象。

这就是我即将再次窒息的前兆,心慌之下,我一下子撑起了自己的脖子,稍微把脑袋往边上一侧,接着就趁着还没有脱力,狠狠一口朝着魑的脖子上咬了过去。

这一下嘴,怎么形容呢,很像是咬到了一根木头,但是硬度却没木头那么硬,至少我这狠命一口,还能够将牙齿嵌入其中几分。也许是因为人和其他动物一样,虽然我们用手工作,用脚走路,但最原始的武器,却依然还是自己的一嘴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