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们也从来没有否定过他啊,第一关的准确位置,可不就是他找到的吗。如果换我们俩去找,那恐怕是何年何月才能碰对啊。秦不空说,松子这小子吧,人聪明,也机灵,手艺虽然差点,但心眼不坏。就是有点钻牛角尖,任何事都喜欢争个对错输赢,跟个女人家似的。

秦不空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原来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也许是我和秦不空一贯都是大老爷们的作风,一些琐碎的小事也就不曾放在心上,松子在某些方面当真是要比我们细心很多,性格吧,也没有这么阳刚。遇到一点事就喜欢惊乍乍的大叫…

想到此处,竟然不知道为何,我的后背突然麻了一下。

第六十五章 .死要见尸

也许是前几天坐渡江船的时候遇到那惊魂一幕,以至于我和秦不空在船舱里都不由自主地神经紧张,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后遗症吧。下船之后我问秦不空,这地方这么大,要怎么才能够找得到人?

秦不空告诉我说,他也是因为我昨晚半夜钻到地洞里,然后发现松子最早是从下水道挖洞进来的,从而想到的。

他接着说道,试想一下,如果千年之前的那位前辈要在一个地方藏东西的话,必然是会考虑到,将来会不会被别人给找到或者挖出来。这些天我们也做过一些了解,铁门关在三国时期开始,就一直是一个容易被攻打的要塞。战乱之地,如果一定要将东西藏在那里的话,必然不会是在地面,而是在地底。这样才能够确保长时间不会被人找到。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曾经想到过这个道理。但是铁门关现在所在的地方周围是有不少人在活动的,就算是在地下,众目睽睽的,我们也没有很好的机会去将它挖出来。但是秦不空的言下之意,大概是在说松子其实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不从地面开始挖。而从地底下反方向寻找,如此一来,既躲开了众人的耳目,还能够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我问秦不空,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松子是单独来寻找线索,他最有可能的就是到下水道里是吗?秦不空点点头说非常有可能,并且也许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否则不应该这么长时间都没个消息的。这小子抓鬼打鬼一个草包,但如果想要逃跑,恐怕也难不倒他。你这么机灵的人都让他跑了,更何况那些鬼怪?

秦不空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还把我不露痕迹地讽刺了一把。我问他道,可是咱们先前过“魑”关的时候,这周围全都是鬼魂,那阵仗多大啊,假如“魅”也是如此的话,我们不应该完全察觉不到才对。秦不空说,这就是他担心的地方,既然没有出幺蛾子,说明松子还没有找到关键的线索,而大多数人找不到就会另外想办法,绝不至于无声无息地偷偷离开了,所以松子很有可能是在回撤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不是他不想回来,而是压根就回不来。

秦不空说,反正咱们先到铁门关看看,这武汉成立的下水道,基本上都在走得到的路上,松子失踪的当天,也恰好是晚饭之后,这说明他决定好要趁夜做这件事,而这件事是他一早就打探好位置的。松子又没有隔空视物的本领,所以他跟咱们一样,只能挨个碰运气,但他懂得缩小范围,只锁定几个有可能的下水道入口。而且松子的口音和语调都和本地人有较大的差异,咱们只要在附近打听一下,就算找不到他本人,也应该能够有一些线索的。

那个年代,人们大多淳朴。坏心眼少,于是秦不空这么说,我觉得这大概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铁门关看上去非常陈旧,虽然是文物保护单位,但却并没有什么文物的样子,破破烂烂也脏兮兮的。各式各样的人都在拱门底下穿来穿去,在门内一侧的石头台阶上,还坐着几个在抽烟聊天的老大爷。

秦不空问我,假如是你要打听消息的话,你会怎么做?我说我肯定要找当地的老人,毕竟这些人才是最了解这个地方的人,几十年来发生过什么,就算是说不明白,也能有个大致正确的方向。秦不空远远地指了指那几个老人说道,我打赌,假如松子真的如我们想的那样来过这里的话,他一定问过那些老头当中的某一个你信不信?

我当然不信。我说这人是活的又不是死的,难道说你今天看到一个人在这儿,你就能确保明天他还在这儿?秦不空摇摇头说,论手艺,你比人家强太多,但论智力,你这猪脑子还真不是对手。这些老人能够凑到一起聊天抽烟,说明这个行为对于他们来说的经常都会有的。这些老人互相认识,并且都住在这附近,才会扎堆到这里来。

这么一想,也觉得秦不空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嘴硬说道。那可不一定,没准只是人家走累了在这里歇歇脚而已…

秦不空哼了一声,没有继续理睬我。而是对我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于是我就站在路边等着他,秦不空凑到老人堆里,他那一脸大胡子似乎让这些老人很是诧异,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几分钟后秦不空回来了,他跟我说没错,看样子松子在前几天的确是来过,还向这些老人打听过关于这铁门关的事,如此看来。咱们今天来这里,算是猜对了一半了。

我赶紧问秦不空说,你怎么就确定那是松子?这里也算是个古迹了,那些来武汉短暂停留的人,如果有时间,大概也都会来参观一下的吧?秦不空摇摇头说。我对那些老人说了松子的体型和口音,人家一听就说前几天的确来过一个瘦小的男娃儿,背着一个很大的包,好像里面装了一些长长的工具。不光打听了这里修建的情况,还问了问附近的人防管道工程是属于哪个单位在管。

我一听,心想这多半就是他了,看来这秦不空虽然拌嘴不是松子的对手,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啊,经验摆在这里,那就是财富。秦不空接着说,当时听到说松子打听人防管道的时候,就知道大概就跟我们猜测的一样了。这城市里的下水道大多都是彼此串联的。因为武汉在江边,下水道除了排污之外,还必须兼备泄洪的功能,所以这些管道的容积都会相对较大。加上松子懂得风水堪舆,只要他到的了地底,他就能够找到埋藏东西的位置。

顿了顿,秦不空补充道说,当然前提是那东西还在,没被挖走。

秦不空的一番话彻底说服了我,只是这东西究竟还在不在,谁都不知道。从松子两天不回家来看,他定然是有些线索才会继续追查,甚至是查到了线索,被什么东西给阻拦了。从这个角度来看,这里依旧还藏着东西没被发现。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便是当年在重建这铁门关的时候铲平了原来的土基座,也许还真的挖到一些东西,只是我们都在“魑”的字位下看到过那口石头盒子,里面的东西其实也都没有惊艳之处,如果真的是有考察的价值的话,那么我们早前在博物馆里调查的时候,不应该完全找不到这件事的线索,因为先前了解到的资料,这里在重建的时候,曾经发现过一些铜钱和兵器,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发掘到其他东西。

秦不空皱眉说,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松子是从下水道进去了,至于是迷路了出不来,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情况。咱们都不得而知,不过我们还是得做好思想准备。我说准备什么?秦不空说,准备找到的是一具死尸,而不是活人。

秦不空的话冷冰冰的,一如既往。虽然听上去很难听,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情况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的。原本就比较紧张的心情,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起来。秦不空接着说,刚才那老人告诉我,松子背着一个大大的包,看样子装了一些长长的工具,而我们都知道。松子的包没有这种大的,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他现买的东西,那些长长的工具,应该是铲子凿子之类的,而这些东西原本家里都有,他却单独去买了一套。这就表明,他的目的就是找到那位前辈藏在这里的东西,不找到誓不罢休了。

我问秦不空,那现在怎么办?这里地形又不熟悉,咱们从哪里找?秦不空说,首先这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松子绝不是从这里进去的。但是他选择进入的通道,应该不会距离铁门关太远,他又不傻,为什么要给自己绕弯路?所以现在咱们俩分头行动,以这铁门关为中心,周围三百尺内,凡是在不显眼的位置,尤其是那些小巷子,观察一下地面的窑井盖,记住,要写了“雨水”的盖子,踩踩看是不是松动的,能不能被打开,甭管他是从哪个口子下去的,只要咱们找到一个能下去的口子,然后朝着铁门关的方向找路,就一定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必须承认,长期以来我对秦不空虽然钦佩,但一直表现得不稀罕。可他的这番推理出来,我也暗暗服气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突然之间对松子这么关切,究竟是真的当松子是团队里的一份子,是我们的同伴,还是别有用意。以秦不空的个性来说,他是一个疑心很重且自私自利的人,很有可能今天的这种主动寻人,是因为他担心被松子捷足先登,找到了我们想找的东西,然后占为己有。

我自问内心不如秦不空阴暗,但也不免有些这方面的担忧。无论如何,都需要先找再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六十六章 .下水道内

于是我跟秦不空就分开走,大致丈量了一下这个范围,我从南往北,他从北往南,我们大概需要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找到了先不忙自己下去,两个小时后重新回到这里会合再说。

穿过铁门关的那条马路是东西走向的,也就是说只有南北向的才有那些小巷子,不管松子当初是不是从小巷子的某个位置进入下水道,至少在这些地方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秦不空有没有偷懒我是不清楚,但我却真的是认认真真挨个寻找,每找到一个,我都要仔细分辨一下窑井盖边缘的泥垢,是沉积已久还是刚刚被人掀起来过,甚至还用脚在上面踩了踩,看看有没有松动。

绝大多数窑井盖上,都会均匀的分布两个长条椭圆形的孔。当检修工人需要疏通管道的时候,会用两根T字形的撬棍伸进去,然后稍微一拧就能够把井盖给翻起来。但是有些地方的井盖并不是专门用来给人出入的。所以是从内侧锁死的,这很容易区分,因为井盖上是有字和花纹的,如果边缘的部分和井盖之外的部分图案能够吻合的话,则说明这个盖子基本上没有被翻起来过,自然也不可能会是松子选择进入的地方。

两个小时下来。那种边缘没有什么泥垢,且能够很容易地被踩松动的井盖,我已经找到了四五个,和秦不空会合的时候我们互相说了下情况,发现总共找到了六七个这样的井盖,这些井盖都是可以被我们翻起来然后钻下去的,于是我们决定,找一个距离铁门关的位置最近的井盖下去。

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街上原本挺多的行人,估计此刻也都各自回家吃饭了。秦不空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竟然要求我请客吃供销社食堂,我嘲讽他好歹也算是一方前辈,出个门还让晚辈请客吃饭,就不觉得丢人吗?秦不空似乎对这可耻的行为不以为然,他一边大块往自己的嘴里夹菜,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这有什么,我是你前辈,你请我吃饭叫做敬老,你是我徒弟,你请我吃饭,那叫尊师。

于是我默默地破费了一次,只因为我不希望继续跟他争论下去,免得待会有扯到我最不想面对,却不得不承认的这段畸形的师徒关系。继续讨论下去的话,又会闹得大家彼此不服,心里都不痛快。

午饭后我们根据各自找到的井盖,选择了一个距离铁门关最近的地方。这个井盖位于直线距离和铁门关之间大概只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在一个背街的小巷子里。武汉很多民居都在修建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两侧,秦不空的家就是这样的。于是我们知道只要动作够快,还是可以不被人发现的,否则可能会被当做偷井盖的贼。在我们那个年代,偷盗的罪行是很大的,关键是人人都比较激进,即便你并非是在偷井盖,但别人一旦怀疑你,就会先举报抓人,再研究对错。所以这是一个可悲的年代,也正因为这样的年代,我们这群在夹缝当中求生存的人,但凡生存下来,都比别人更顽强。

没有撬棍。我们还专门去买了一根。大概前些天松子也是在这里买的其他工具。我和秦不空将撬棍藏着掖着带到了井盖前,巷子是笔直的一条,又距离马路有一段距离,我们俩一看是四下无人,于是我立刻使出洪荒之力将井盖给翻了起来,露出一道缝隙。接着将它在地上平移了一尺多。知道空间足够我和秦不空进出。我让秦不空先下去,我待会好盖上井盖,秦不空却说不着急,让里头的污气散散。于是我们就这样站在边上等了差不多两三分钟,所幸的是期间并没有什么行人经过,接着秦不空就抓着井边的扶梯滑了下去,我跟着进入,在头顶在井口之下后,我又用撬棍戳着井盖上的孔,将盖子拖回了原位。

下水道里,怎么说呢,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臭味。虽然不至于是那种闻一口就会作呕的恶臭。但那味儿也实在是不好闻。我们踩着的地方其实是一个缓冲的阶梯,脚底下只有一些顺着井盖流进来的污水而已,这些污水都来自于先前我们进入的巷子里的积水。而真正让我觉得难以忍受的,是我们接着往下到第二个阶梯初,那下边,可就真的是这个城市里各种各样的污物了。

常年累积的生活垃圾,还有粪水潲水,各种难闻的味道夹杂在一起,熏得人难受至极。下水道和我起初想象的不太相同,我一直以为下边是那种圆形的管道,但实际上是以一个上边是方形下边是半圆形的形状。各种污水积在半圆形的凹槽里,我们虽然不用将脚踩到粪水里。因为边上有专门修给人行走的一条狭窄的小台阶。大概是为了让那些维护管道的工人准备的。

我和秦不空忍住恶臭,时不时就将袖子捂着自己的嘴,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罚我到这里来受罪。心烦意乱的时候正打算要点燃一支烟,却立刻被秦不空阻止了,他说你不要命了吗?这里的臭味你当是什么?是各种污物腐烂后挥发出来的气体,属于沼气,燃点极低,你这一点火,万一爆炸了怎么办?松子没救出来,还搭上我们两条命。

虽然我知道秦不空这话有些夸张,如果说这里的沼气到达了能够爆炸的程度的话。咱们下来呼吸几口,恐怕是也挂了吧。只不过没有和他过多争论,不抽就不抽,于是我将烟放回了烟盒当中。

我们算准了方向,开始朝着铁门关的方向走去,一边走。我们一边用电筒照射着地面,想看看是否有最近才留下的脚印,如果有的话,也许就会是松子的。下水道里的水流常常会好像放闸一样,忽大忽小,每走十几步,就能够看到一两只突然窜出来的老鼠。在这样的地方环境封闭,轻声说话也会有比较强烈的回音。我们一边抵抗着难闻的气味,一边提防着突然跑出来的耗子,一边在地上寻找踪迹。

就这么走了十几分钟,因为速度很慢,花的时间并不少。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是两三根管道汇合的地方,我们开始有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就在这个时候,秦不空在我们对面的台阶上,看到了墙上有一根钉子,钉子上拴着红色的棉线。

于是我个秦不空就尽量不碰到污水地跨过去,在钉子下方的台阶上,果然找到了一些脚印,脚印很新,像是最近刚刚才留下的。秦不空伸手摸了一下墙上的钉子,并没有生锈的痕迹,而且那根红色的棉线也是干干净净的。秦不空转头对我说,这应该就是松子留下来的,他大概是害怕走迷路,故意留下的路标。我左右望了望说,那咱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们所在的地方恰好位于一个转角,地上的脚印是朝着一个方向的,这说明假如这些东西都是松子留下来的话,那么他应该在脚印顺着的那个方向。可相反的方向正是他进来的方向,也许在先前干燥的缓冲台阶上,还留下了什么东西。我们去查看一下的话,也许能更加准确地判断到底是不是松子。

秦不空难得一见地采纳了我的意见,他说那你往回走去看看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于是我开始往反方向走,这次走动的速度更加快一些,一边走我一边追踪着地上的脚印。顺着脚印找,很快就走到了那个缓冲台阶。我爬上去一看,发现地上扔着一件外套,大概是松子觉得穿多了不方便脱下来的,而这件外套。也正是他失踪的当天晚上穿着的那一件。

现在我完全能确定松子来过这里,于是心里骂了一阵后,就将他的外套拴在了我的挎包肩带上。我原路回去找秦不空,说明了情况后,我们就顺着脚印的方向继续朝前寻找。

这样走了足足半个小时,因为管道里并非是直线,而是弯弯拐拐的,直线距离十多二十米的路,拐弯都得差不多七八道弯,据说这是为了在泄洪的时候将通道在有限的空间里边长,可以有效地防止倒灌。而在每个分岔路口,都会找到一根栓了红线的钉子。我们越走越深。感觉这段路怎么会这么远,刚才测量的不过就二三十米的直线距离啊,我们足足走了能有半个多小时,都还没找到人。秦不空却跟我说,你记住,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找东西的,所以别管有多远,都先找到人在说。

大约就这么找到了七八个钉子路标后,突然地面上的脚印变得杂乱了起来,很像是一个人在这里来回走动了很多次一样。而在这些脚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缓坡。是可以顺着缓坡爬到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小土坡上的。这个土坡没有做管道,而是裸露出来的,大概当初是因为地势较高,于是才没有将这里铺设管道,而在小土堆上,我又看见了一根栓了红线的钉子,土堆边垂直于地面的一个墙壁上,有一个差不多井盖大小的小洞,洞口有一些被挖出来的渣土,还有一把倒在地上的铁铲。

我心想这臭小子果然偷偷来挖东西了,于是我和秦不空就走到洞口边上张望,刚把头凑近,一股略微带着一点温度的气流缓慢地扑到了脸上,伴随着一股恶心的臭鸡蛋味儿。我和秦不空顿时觉得不妙,迅速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谁也不敢贸然钻进去。

我手上有电筒,于是我将电筒朝着洞内照射,这一照不要紧,却直接看到一个长发凌乱,正以一个头朝洞口、睡在洞内的姿势的女人!而且在我的光束照射到她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猛然抬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从头发的缝隙里,我看到一张苍白的瘦脸,和一只直勾勾盯着我看的眼睛!

第六十七章 .兵马寻人

我吓了一大跳,因为即便是我明知道这趟可能会有很大的几率撞鬼,但我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一个我毫无准备的场景之下。惊吓之余,我立刻退后了几步,撞到了秦不空的身体。

秦不空立刻扶住我,我才没有摔倒。我手电筒在退后的几步里连续晃动,几度曾在洞口一闪而过,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再洞内的那个女人或者女鬼,马上就要从里头爬出来一样。而就在秦不空扶住我的一霎那,从洞口内传出一阵奇怪的嘶吼声。

我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真的很奇怪,有别于我以往听过的种种鬼叫。首先那声音的确是一个女人的感觉,她用一种绵长的音调发出“啊——”的叫声,语调非常低,很像是没睡醒时候的呻吟,但却又显得特别用力。那声音也没有女人声音的那种婉转阴柔,而是好像一个人好几天都没喝水,嗓子发干沙哑后,再用力憋出来的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下水道的环境当中。伴随着回声,却声声入耳。听见叫声的时候,秦不空迅速拉着我的手臂把我往边上拽扯,我们俩就背靠着土堆,戒备地站在远离洞口的一侧。这女人的叫声不换气地持续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才突然戛然而止。只在下水道里留下一种渐渐远去越来越弱的回音,直到老鼠那吱吱吱的声音传来,我才意识到,女人的嘶吼声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望着秦不空。秦不空对我点点头,那意思是在说,让我上去看看。我心跳加速,侧着身子,右手拿着手电筒,左手扬起齐平我的左耳,手上捏好了紫微讳,这是一个高度戒备的姿势,接着我慢慢地朝着洞口挪动,在距离洞口差不多一米多的位置,我踮起脚尖的同时,将电筒的光束照射进洞口内,但是奇怪的是,洞内竟然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那种臭鸡蛋的味道,也消失不见了。

于是我壮着胆子走到距离洞口更近的地方,往洞内照射。这其实是一个并不深的洞,纵深大概只有两米多,我甚至可以透过电筒看见洞的尽头。而洞内除了泥巴和那些树根草根之外,偶尔爬动着一些喜欢阴暗环境的小爬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而在我刚才看见女鬼的位置,地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亮片似的东西,距离洞口大约半米多,我伸手进去就可以拿得到。但是我不敢贸然伸手,害怕万一待会出什么幺蛾子,我可就吃大亏了。

于是我让秦不空把撬棍丢给了我,我一边警惕地照射着洞内的其他地方,一边伸手借助撬棍将那个亮闪闪的东西给掏了出来。拿起来一看,那是一个小小的银片,其中一侧是打磨得非常光亮的,没有任何图案。刚才亮闪闪的就是因为它的光洁度。而背面则是一个凸雕起来的太极八卦图。两头拴着红色绳子。这东西我认识,这是松子一直戴在手上的东西,据说是他们师门弟子当中,在拜师的时候就会人手一个,当做本门的信物。

我拿着小八卦走到秦不空身边说,松子肯定是遇到危险了。你看,这就是他手上戴着的东西。秦不空接过手去一看,然后表情凝重的说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我朝着洞内一指说,就在那里面,刚刚那个女鬼身体压着的地方捡到的。

秦不空皱着眉头摇摇头说,哎,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啊!

某种程度来说,秦不空虽然人品不行,但技艺的确还是很高超的。而且为人并不轻浮,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对于我而言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定的权威性。于是当秦不空说出“凶多吉少”四个字的时候,这让我心里非常着急。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基于一种怎样的判断而说出这些话来,但我知道,此刻在秦不空看来,的确是坏事的几率大于好事了。

我着急地问,那现在怎么办,洞只有两米多深,应该松子挖到一半的时候就遇到了攻击,所以才被迫停顿了下来,这家伙不太擅长驱邪打鬼,遇到刚才那种家伙,只怕是…哎!我也开始沮丧起来。秦不空说。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大一个人,没理由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这鬼害人归害人,但鬼是不会吃人的,咱们再想法子找找。

我两手一摊,无奈地堆着秦不空说,找,现在怎么找法,这地方就只有这么大。放眼望去都能看到头,上哪儿找去?秦不空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的兵马可以找人吗?我一愣,我竟然忘记了这一茬,于是我点头说如果有一些属于被找之人的东西的话,应该是可以的。起码能够给我们一个准确的方向。说完,秦不空就将刚才从我手里接过去的,松子的银八卦扔给了我。

于是我赶紧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插上三炷香,少了点钱纸,然后在钱纸烟雾腾起的时候。将手上的银八卦放到烟雾当中熏了一下,然后我一边念咒,将松子的身份证上的姓名和生辰年月加在咒语当中提示给了兵马。接着我就手里端着香,顺着烟雾的飘动而寻找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用兵马术来寻人,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行。到后来我才渐渐发现,当掌握了八字和对方的相关物品后,在一定的范围内,例如百米之内兵马才能够勉强用来寻人,所以当烟雾开始有规律地飘动的时候,我就知道松子就在这附近,不会超过百米,只是我们不确定找到的人究竟是生是死罢了。

烟雾带着我朝着土坡下的方向走。沿着我们来时的那条路的水沟对面,因为这条道我们先前还不曾走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里不再有松子留下的铁钉,除了地上有些混乱的泥巴脚印之外,什么都没有。沿着下水道转了两个直角弯,地上依旧还有脚印,看样子松子是自己走过来,而并非被什么东西给拖过来的,这说明至少当初他走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再多走几步后,我就开始不这么想了,因为我在地面上,发现了早已干掉发黑的血迹,并随着越走越远,变得越来越密集,血迹并不是一滩一滩的,而是一滴一滴的,说明松子在走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受到了不轻的伤。

这小子本来身体就非常瘦弱,看样子受伤不轻,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于是我加快脚步继续走,很快就走到了一个二级阶梯的缓冲台阶的底下。这是另一个窑井盖的入口,其内部的构造,跟我们下来的那个井盖边上差不太多。烟雾到了缓冲台阶底下。就开始四处飘散了,就好像它们已经尽力,只能找到这么远了似的。于是我将兵马香掐灭后放在地上,观察了一下四周围的环境。除开我刚刚走过来的那条路,剩下的就是爬到台阶上,然后就可以顺着井盖出去了,难道说,松子竟然已经逃脱了吗?因为只要他到了地面上,稍微坚持一小会儿,只要被人发现了,就一定会送医院去救治的,说不定现在只是在医院养伤,没来得及通知我们罢了。

这其实是我的一个乐观估计,起码这样说明松子是脱离了危险,剩下的我和秦不空只需要查明是在哪个医院就行了。就近原则来看的话,哪个医院里这里最近,可能性就会最大。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爬上了缓冲台阶上,想看看血迹是不是跟着到了窑井的出口处,可是当我爬到第二段的时候,映着从窑井盖口子射下来一束微弱且很细的光线,在缓冲台阶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蜷缩着倒在地上的人影。

没错,那就是松子。我赶紧跑了过去,发现他正以一个侧卧的姿势倒在地上,右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手上和脖子边的地上,有比较大的一滩血迹。而松子躺着的位置,被他自己画了一个圆圈,用鲜血画在地上的,圆圈里分东南西北中画下了五岳真形图,并在东南西北四岳的图案上,有蜡烛被烧尽的痕迹。看样子当时他淘到这个地方来的时候,非常匆忙,甚至已经没有爬出窑井盖的力气,为了避免自己再受伤害。于是就地画了五岳真形图,借五岳之力将自己保护在圆圈之内,以自己为中岳,周围四岳加以护佑。

从这个血阵的完整度来看,并没有遭到损坏。这说明松子在当中是被保护的不错的,可是如今他却一动不动,这让我心里没底,按理说我和秦不空这一路找来,动静还是不小,正常人的话,应该老早就听到了才对。

于是我蹲到松子身边,他的指甲盖已经开始发青。手背和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是那种血液混合了泥土后的脏。嘴唇也因为过度干燥而爆皮,双目紧闭,被手遮住了半张嘴,能够看到嘴巴是微微张开的。

我心怀忐忑,轻声叫道:松子!松子!

第六十八章 .禹王石碑

呼喊了几声,松子依旧没有反应。也许是因为蜷缩着身子的缘故,他身上的衣服也皱到了一起,于是我无法看到他的小腹是否在随着呼吸而隆起。眼见喊了几声不答应,我就伸手去摇晃了一下他的肩膀,发现有些僵硬,但却并不是那种人死之后的身体僵直,松子的肩膀,还有一些弹性。

于是我稍微放心了一点,但又担心会不会松子是刚死没多久,身体还没有完全僵化的原因。于是我将他的身体翻平,让他呈一个平躺的姿势,在翻身的过程中,原本捂住自己脖子的手,就随之而滑落了下来。露出了脖子上的三道爪痕,这是一种类似于被什么野兽爪到的感觉,每一道都非常深,皮开肉绽。可是从周围血迹的程度来看,却似乎并没有伤到脖子上的那根大血管。否则的话,地上的血不该只有这么一点才对。

我伸出三根手指,用手指的指肚按压到松子右侧塞下和脖子之间那个柔软的区域,稍微用力将手指按了下去,接触到他皮肤的时候。我才算是彻底放心了,因为他的身体还有温度,皮肤也是比较柔软的,这说明他还活着。仔细摸了摸,发现脖子上依旧有脉动,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于是才变成这样的。

从松子手上脖子上的血迹干涸程度、以及嘴唇爆皮的程度来看,他至少保持现在这个姿势一天以上的时间,伤口早已止血,但由于血液的流失和至少一天没有喝水进食,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脱水的现象。而当我在按到他的脉搏的时候,刚刚松了一口气,正打算高声呼叫秦不空过来的时候,突然感到脖子上一紧,松子突然睁开了眼睛,惊恐中带着那种凶神恶煞,他的双手死死的卡住了我的脖子。

于是我一下子扔掉手里的手电筒,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开始用力往外掰,这样能够让我呼吸通畅一点,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松子此刻的力气,竟然比想象的要大了很多。大概是人在遇到危难的时候,总是能够爆发出超过往常的力量。我一边掰着他的手,一边吃力地对他说道,松子!是我!快放手!

就这么连续说了四五句,松子那惊恐而又愤怒的眼神,才渐渐和缓了下来,看样子是神志恢复后,终于认出了我来。慢慢他软绵绵地松开了手,朝着我报以一个虚弱之极的微笑后,突然白眼一翻,脑袋向后一仰,就再度晕倒了过去。

我顾不上脖子被松子掐得难受。赶紧伸手将他扶住,然后平躺了下来,我还用自己的挎包垫在了他的后脖子上,好让他的头能够在平躺的姿势下,也能够稍微仰起一点,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地保证他的呼吸通畅。松子晕倒前的那一个古怪的微笑,就好像是一个神经紧绷了很长时间的人,突然之间释怀了一样,也许这两天里他也无数次希望我们早点发现他的失踪,甚至早一点找到这里。盼啊盼地,总算是盼到了一样。

我将松子放平之后,就开始大声呼喊秦不空。几分钟后秦不空寻声赶了过来。他毕竟也是上了岁数的人,于是我伸手将他拉到了缓冲台阶上。简单告诉了秦不空情况,还说了松子刚刚还短暂清醒了几秒钟,秦不空皱眉说道,虽然不怎么喜欢这小子,但毕竟救命要紧,咱们还是先送他去医院吧。

秦不空的话让我有些意外,原本我还以为他要留松子在这里自生自灭了。于是我和他七手八脚地将松子扶起来坐稳。他就开始反复地掐着松子的人中和两根眉毛下,眉骨的中心位置。据说这个地方有一个痛穴,用力按压的话,是能够让人因为痛而恢复意识的。果然他的法子还是挺管用的,很快松子就又微弱地睁开了眼睛,但是由于太过虚弱,他几度张嘴,嘴唇虽然在动,但却始终说不出话来,于是他道最后甚至无奈地哭了出来。而哭声,也是那种绝望而沙哑的感觉。

我心里怪不舒服的,但是我知道此刻我和秦不空就是松子最信赖的人,就冲着这一点,也必须要把他安全地带离此地。于是秦不空摸出自己的水壶。将水壶里的水倒掉了一大半,把剩下不多的水递给了松子,让他先喝再说,我当时还瞪了秦不空一眼说,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人都这样了你还故意把水浪费掉,你还有没人性啊?秦不空依旧冷漠地说,你懂个屁,他已经脱水这么久了,让他猛灌水,你是想立刻害死他吗?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毕竟自己还是太无知了,于是默不作声。

松子喝水后,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身体也能够慢慢动唤了。我和秦不空开始扶着他朝着窑井盖边上的栏杆走去,我爬在最前面,将我的挎包肩带放到了最长,在松子的手膀子上缠绕了两圈,这样他就不至于因为脱力而从半空中摔落了。即便如此,把松子这么个软绵绵的大活人弄出井盖还是非常吃力,好在当秦不空最后出来的时候,我迅速盖上了井盖,并在边上的墙壁上用钥匙刮下了一个小叉当做记号。运气不错,这个井盖也是在小巷子里,而且还位于一个垃圾处理站边上,并没有什么人发现我们。

于是我们就赶到了街上,打听到距离此处最近的一家医院,接着就把松子送了过去。

医生的诊断说松子脖子上的伤没有割破大动脉,所以只是外伤,缝针敷药就可以了,如果再偏离一寸多,估计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血都早已经被放干了。而外伤只是引起他虚弱的一个原因,真正击垮他的。却是因为脱水。

由于松子说话不利索,医生也交代了需要静养,不要多说话,所以我们也就谁都没问。当天下午就给松子缝针,按照西医的流程,输了一些消炎药和葡萄糖,补充下这两天来流失的体能。

我和秦不空就开始轮流照顾松子,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大家也就放心了很多。入院后的第二天下午,松子恢复的情况还是非常不错的,已经能够慢慢地低声地说话了,于是我才开始问他,当天为什么要单独离开,在下水道里又遇到了什么。

松子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他告诉我们离开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够凭自己的力量给大伙做点贡献,反正闲着不动也是闲着,果然就和秦不空猜测的一样,他是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而他之所以要去到下水道里,是因为前些日子调查的时候,他发现即便是拆了又建,建了又拆的铁门关附近,竟然直到今日也能够一眼从外观上判断出这里的风水布局,从拱门的位置,到周围民居的分布,竟然并非是凑巧,而是有一定的风水学问在里头,于是他当时就猜测,既然地表上的东西都还遵循着这样的规律,那么很难挖到的地底下,应该也是如此才对。

松子当时就根据自己的风水定穴理论。设身处地将自己想象成当年那个埋藏东西的前辈,假如是他的话,会将这样的东西藏在一个什么位置比较好。而经过测算之后,他曾在铁门关的周围找到了三处符合的位置,而唯独只有一处,他认为可能性是最大的,因为在那个地方,有一块一直不曾拆过的“禹王碑”。

松子告诉我们,这块碑现存的其实是民国初年时期由“汉阳总商会”的众多董事一起决议重新修复的,原本的碑文早就被敲走了。原址上只留下了一个驮碑的赑屃兽。而这赑屃兽也仅存了半个龟壳和四只脚,头尾都或因盗抢,或因战乱而损毁了。于是当年的汉阳总商会,就索性将赑屃兽直接铲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座子,按照史书上对这块禹王碑拓本的记载,重新树立了一块。

松子说,关键就在于,这块禹王碑原本没被损毁的那块,是立于唐朝初年,比当初那个前辈埋藏东西的时间早了几百年,所以当时那位前辈肯定也和如今我们一样,对这个地方进行过选择,但松子猜测最终还是选在了禹王碑的底下,这才是他在“魅”字下留下“大禹治水”四个字的原因。

松子这么一说,的确感觉前后温和了起来。于是我问他,你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到下水道里去挖掘是吗?你是怎么知道一定能找到的?松子说,地面肯定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有,也早就被人找了去了,那位前辈不可能没有预估到这个情况。所以必然是地底,而且一定是在禹王碑正下方见尺不超过十米之内的地方。城市的地下管道铺设都有个深度标准,且不会因此对地面承重造成影响,既然碑刻还在,说明正下方是没有管道的,那就意味着只要顺着管道找到那附近,就可以从侧面挖过去,挖到这碑文的正下方。

我惊得目瞪口呆,松子这家伙对于这些民俗文化的见解和推测,让我深深佩服,即便他不喑世事,还比我小了那么多。

第六十九章 .奇怪的洞

我接着问松子道,这下水道我们都进去过,里边横七竖八的,你是怎么找到准确位置并挖洞的?松子微笑着说,那还不简单,我懂得风水术,底下的环境虽然复杂,但我还有罗盘和寻龙尺,两者一起用,基本上可以锁定一个大范围。只要稍微花点时间来排除一些最不可能的地方,就能够最终锁定那个位置。说完他还笑了笑说,当初我不就是这样找到巫王魂魄的阵心的吗?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不空似乎有些不耐烦,他说道,是是是。知道你厉害行了吧,你赶紧告诉我们你挖洞的时候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一副孙子样,你知不知道,我们如果再晚来个一天半天的。你恐怕就要在那儿烂成一堆白骨了。你还在边上画个五岳真形图,还他妈用血画的,将来人家管道工人看到了,你是想要吓死人家吗?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看着松子。的确我也对当时发生的情况感到很好奇。松子稍微定了定神,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似乎即便现在人在医院里,回想起当初的那一幕也依旧心有余悸一般。

他告诉我们,当时他用罗盘锁定了方位,开始用寻龙初寻找适合下手的地方。但是地下管道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才修建的,材料用的钢筋混凝土,这种有钢筋的地方,对寻龙尺的影响其实是挺大的。于是他不得不来回多走了几遍,在连续两三个重合且一致的方向出现的时候,才最终确定了朝那个方向打洞。但是下水道的内壁是非常坚硬的,仅靠自己带的那点工具,根本不具备打洞的条件,甚至还有可能造成下水道倒灌,那自己就成了人民的罪人了。

我说是的,我们当时在地上找到了很多来来回回的脚印,估计就是你那时候在左右犹豫吧。松子点头说是,接着说道,后来自己就按照那个既定的方向寻找,最终寻找到一个小土坡,虽然并不是最佳位置,但是是最容易挖开的位置。而自己在挖了两尺多深的时候没再洞内用寻龙尺再打了一次,发现龙头所指正好是洞内底部的方向,这说明自己是找对地方了。

松子说道,既然那个前辈是要埋藏东西,那这个东西自然是要经得起岁月才行。就好像我们早前在无影塔旧址上挖出的那个石头盒子一样,必须有一个坚固的外表,才能够经得起岁月的蹉跎。所以我觉得埋藏在地底的,应该也是一个石头盒子,但是自己往里挖了两米多。都还只是泥土,自己又开始有些怀疑了。

已经抖挖了这么深,如果这时候不挖了,也就等于是前功尽弃。于是他还是继续挖了下去,直到铲子戳到的地方已经变得坚硬。且没有多少水分,变成石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是挖到了那个藏着秘密的石头盒子。

松子告诉我们,自己当时很兴奋,干劲更足了。就开始沿着那个石头挖,渐渐就发现这石头的确也是四四方方的形状,所以就更像是我们早前找到的那种石头盒子,可是当自己挖着挖着,觉得尿急。钻出洞来撒了泡尿打算再进洞接着挖的时候,怪事出现了。

原本已经露出石头表面的地方,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有覆盖上了一层泥巴。

我和秦不空对望一眼,觉得这事还真是够稀奇。听说过植物和菌类会短时间疯长,但却从没见过泥巴也会这样的。于是我问松子,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或者当时比较累了,花眼了之类的。松子说以他这个人的个性,是肯定不会这么糊涂的。但是自己当时也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因为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别的可能性。暗暗留了个心眼,还得继续往前挖,再一次将石头表面给挖得裸露了出来,于是松子就停顿了下来,看看到底是不是泥土松动造成的。等了很久,却没有发生改变。

松子说道,自己是人又不是机器,当时已经有些晚了。就打算休息一晚再挖,但是担心又出现泥巴覆盖的情况,于是在出洞之前,就把铁锹嵌入了石头和泥巴之间的缝隙里插着,心想这样总不会再产生幻觉了吧。于是当天自己就回到起初下来的那个窑井盖口子上。那个地方比较干燥,自己就用外套简单铺了一下,就在那儿睡了一晚。

我从我的帆布包里取出当时我捡到的那件衣服问,就是这件对吧?松子点点头笑着说是的,然后说你们俩可真厉害。居然这样都能找到我。我心里有点惭愧,于是说道,其实不是我找到的,而是秦不空。是他推测到你有可能在这边,我们才来碰碰运气,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松子有点吃力地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对着秦不空拱手行礼,说感谢秦前辈仗义寻找,晚辈感激不尽。语气还算那么迂腐,跟个老头子似的。秦不空说你赶紧把你那猫爪子放下。这没什么好感谢的,我们本来是去找东西的,谁知道你在那儿,顺便救救你了。松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心里知道秦不空只是嘴硬而已,这个全身是刺的人,竟然在我们朝夕相处这么久之后,也渐渐变得有点人情味了。

松子接着说,睡了一晚后第二天早上自己趁人没发现,就偷偷到地面找了些东西吃,然后再回到下水道打算接着挖。按照自己的速度,最多也就再过一天,那石头盒子也就能够取出了,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拿着成果回来找我们,表明自己也是个有用之人。

可是当他再次回到洞口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昨天晚上插在那儿的铁锹,此刻竟然已经被泥土覆盖到了木把手的位置,而自己头一晚离开的时候,也仅仅将铁锹的锹头插入了不到两寸的深度,大部分铁质的部分都还裸露在外。怎么这么一夜功夫,就足足覆盖了一尺多?

当下他也并没有着急把铁锹拔出来,而是趴在洞里观察铁锹周围的泥土。那些泥土分布均匀,和周围的泥土毫无两样,根本不想是突然之间覆盖出来的新土,更像是自己挖洞挖到了一个铁锹似的。最奇怪的是,那些新长出来的图土,如果用手去抠的话,偶尔还能发现一些树根,就好像早前第一次挖开它们的时候一样。

松子心想这下可能要出幺蛾子,但是事已至此,也是决计不可能就从撤手的。他心想既然只要自己一停顿,泥土就会覆盖,那干脆就不停顿,大不了累一点,一鼓作气把这玩意给弄出来。当下就开始继续挖着,可是这次却足足朝内多挖了一米多,原本昨天还在那里的石头盒子,竟然此刻都不见了踪影。就好像知道松子要挖它,于是自己挪了位置一样。

松子的一番话让我觉得匪夷所思,转头看秦不空,虽然大胡子遮住了半张脸,我还是能够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一种惊异。松子是个喜欢迎难而上的人,见此情形,突然倔强了,于是不断地朝着内壁挖,终于在两米多深的地方,再次挖到了那个石头盒子。

这一次他不敢再做停顿,而是继续深挖了下去,在把石头盒子周围的泥土都差不多清理掉之后。他也看清了盒子的外观,其实跟我们早前找到的那个相差不大,也就是雕花的部分有些不同,连开合的形式都是一样的,有个相对封闭的盖子。松子用铁锹将石头盒子陷进泥土里的部分撬松,就打算慢慢将它拉出洞口,就在朝外拖动的时候,突然手背上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

松子说,当时自己费尽了很大半天,全身都是热腾腾的汗水。而当时却好像是夏天吃冰棍,那种融化的冰水滴到手背上的感觉似的,而自己当时感觉到这种冰凉之后,立刻转头去看自己的手背,却发现有些红色的液体,很像是血,而这血,正在慢慢地从石头盒子盖子的缝隙里渗透出来。

本来当时自己是可以逃走的,因为这已经明显不对劲了,但是眼看距离洞口已经不远,自己一咬牙就不管不顾接着往外拖,而当自己的身体刚刚钻出洞口,打算站稳了把石头盒子拉出来的时候,突然脖子上一阵疼痛,自己只看到一个非常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甚至没看清那个人的高矮胖瘦,就被一股涌出的鲜血弄湿了整个脖子。

他告诉我们当时自己摸到脖子上有非常清楚的三道伤痕,三根基本上是平行的,中间那根最长,就好像是被野兽抓到了一样。而当时自己一边捂着伤口止血,一边到处寻找伤害自己的这个人影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但耳朵里却听见从四面八方分层次地传来那种非常哀怨的呻吟声。

我问松子,那呻吟声是什么样的,你形容一下。松子就开始憋着嗓子,发出那种“啊…”拖得老长,但又夹杂着浓重的喉音的声音。

第七十章 .嗜血女鬼

毫无疑问,松子说的那种声音,就是我和秦不空当时听到的那种声音。现在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当时我在洞内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个鬼魂,但凭借经验推测的话,也基本上能够锁定是鬼魂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当时我看见的那个女鬼,究竟是不是那所谓“魅”的真身。

松子接着说道,自己当时受伤后流了很多血,知道自己如果逞强的话,肯定是要是死在那里的。于是也不得不放弃,开始拔腿就跑。但是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女人,正在手脚并用地朝着自己快速追来。

他说,当时由于自己在跑动当中,回头去看的时候画面也并不是很清晰,加上下水道里本来光线就很弱,他只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可是这个轮廓。已经足够吓到他。那个女人的姿势非常奇怪,如果说是一般人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的话,那也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爬行姿势,但那个女人的双腿是朝着身体两侧撇开的,双手也是如此,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断了另外四只脚的大螃蟹。而她的头却始终面朝着自己的方向,一般人如果用爬行的姿势,大不了就是吧头给抬起来,但是这女人却感觉更像是脖子长在了后背上一样,那长长的头发,耷拉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上,除了容貌看上去是个鬼魂,其他的更像是一个怪物。

我听得有点不寒而栗,不过我也能够理解这“魅”古怪的形态,就好像先前的魑一样,并不是一种常态的鬼魂,由某个固定的死亡者而形成,所以它出现这样的形态。我还算是可以理解,只是感觉在松子的一番形容之下,就显得更加可怕,尤其是当松子说了这个女人的头的时候,我不由得联想起先前我在洞口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脸,如果是那样的一张脸出现在这么一个怪异的躯体上的话。那还真是让人想想都害怕。

而更加可怕的是,我心里清楚,我们早晚会再面对到它。

松子说,自己当时一边捂着正在冒血的伤口,一边毫无目的地随便找了一条路乱跑,那女鬼的速度明显不止这么点,却好像并没有发力追赶一般,而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在转过几个转角之后,松子开始觉得头晕眼花,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缓冲台阶,就想也没想,松开了捂住伤口的手,就用尽力气爬了上去。

我点点头说,难怪我先前在洞口附近没有发现血迹,倒是在距离那个缓冲台阶不远的地方找到,原来你是到了那个时候才松开伤口的。松子听到以后,却摇摇头跟我说,那可不是,我是一路都在流血的,尤其是洞口附近,因为受伤很突然,我完全没有防备,地上洒了很多血。你之所以没找到。是因为被那个女鬼给舔食掉了罢了。

秦不空一惊,原本环抱着双臂的手也放了下来,他插嘴问道,你是说那个鬼魂还要吃血?那可就不好对付了,嗜血的鬼可是会随着吃的血越多,变得越来越强大的。难怪当时它对你的第一次攻击不是在吓唬你,也不是让你知难而退,而是直接就让你挂彩了。我追问松子道,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血被它吃掉了?

松子说,当时他爬上了那个缓冲台阶,就基本上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再也没办法继续往上爬了,不仅如此,自己的身体还因为过度的脱力而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这个时候,踩在台阶上看见了那个女鬼,追到距离台阶十多米的地方。就停下不继续往前追,而是用一个倒退着走的方式,慢慢往自己的来路退去,一边退,一边不改动头部姿势的情况下,伸出一根细长还带波浪形的舌头,将地上自己的血液舔食了去。

松子说,虽然当时身体已经瘫倒了,但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只是有些模糊而已。自己那个时候,才算是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它的头发非常长,而且从额头正中心分开。垂在自己的双眼眼角边。如此一栏,整个脸因为头发的遮挡,就变成了细长的样子。肤色是白的发青的那种,分不出到底是因为脏还是本身就没有血色,但是那一张嘴巴却涂得一片艳红。当她伸出舌头舔食血液的时候,自己模模糊糊看到了对方的牙齿,正常人的牙齿都是白色的,但是她的牙却是白色的底子,上边有许多红色发黑的斑纹,就好像常年喝血后没有刷牙,血迹干掉粘在了牙齿上一样。而松子说自己没能够看清对方的眼睛,但是从眉毛来看。似乎是以一种类似翻白眼,但却是瞪着自己的样子。

松子摇了摇头说,总之,这个女人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一张脸,光是看见她,就觉得非常不舒服。而且她的上半脸眉眼鼻都是一种生气愤怒的样子。但是下半脸的嘴巴,在她吐出长长的舌头的时候,嘴角竟然是向上咧着,似乎是一个笑容。整体看上去,就是一个人怒极而笑的感觉。

我问松子,那后来呢。你休息够了怎么不自己爬出来?松子摇摇头说,我当时身体基本上没有力气,连站起来都费劲更别说爬梯子了,于是自己就蹭到了缓冲台阶的一个角落,手抹了鲜血在地上画了个五岳真形图,自己占据中岳,为的只是自保而已,原本也的确打算休息一阵后就出去,但是这一下子瘫软下去,就眼前一黑,再也不记得任何事了。

松子接着说,等我再有记忆。就看到你了。说完他朝着我一指。我听完松子回忆的一切,设身处地的将我自己联想成他,即便是一直都在逃窜,这个过程也是非常惊心动魄的,尤其是当你明知道危险就在身后,无力对抗。却不得不求生的时候,那种绝望的感觉让我顿时顺着脊柱冒出了一股子凉意。我和秦不空是迟早都要再次面对这个鬼魂的,这让我心里没底,想要制服对方,首先要有足够的实力和对敌人充分的了解,眼下看来。我们似乎一样都不曾具备。

秦不空问松子,你当时晕过去是什么时候?松子说,就是你们发现我的当天,也就是说,我出事之后大概半天,你们就来了。秦不空点点头说。幸好及时,否则你就臭在那儿了。

松子受伤后不能过度说话,于是我就让他赶紧休息一下。之后的两三天时间里,我和秦不空除了照顾松子之外,还要不断思考对策。看秦不空的意思,既然松子已经替我们找到了石头盒子所在的位置,我们肯定是要重新去将它给挖出来的,但是必然会在这个过程当中,遭遇和松子差不多的事情。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会抓鬼打鬼,不会像松子一样只会一味挨打,我们还有反抗的机会。而且我们是两个人,古书上对于“魅”的记载,也并未提到像“魑”那种几重身的状态,所以我们需要面对的只是一个鬼,看上去,还是有机会的。

松子的情况一天天恢复。本身也只是外伤加上失血,调养了几天后就恢复了不少。到了拆线的那天,这种小活儿都是护士在干,但是那天晚上却来了好几个护士。看上去是一个老护士带着一些刚刚参加工作的小护士来观摩一般。我们都是没什么女人缘的人,突然看到这么多青春漂亮的护士,至少我还是觉得赏心悦目的。

尤其是那个一直站在门边远远看着的年轻女护士。长得格外的漂亮。连秦不空这样的老光棍,也都是不是朝着那姑娘瞄几眼。可是那个护士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们,而是一直盯着床上的松子,那表情看上去也有些暧昧,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很欣赏拆线的过程。

当天晚上护士拆线后就带着其他小护士离开了。临走前跟松子说,可以在医院里再休息个一两天,看看伤口有没有发炎,如果没有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回家去静养了。我一直注意着那个漂亮的女护士。在其他护士走出病房的时候,她最后一个跟着走了出去。但是却回头侧脸看着我,然后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非常迷人的微笑。

我当时内心一阵暗爽,难道说这个女护士终于在松子和秦不空的对比之下,还是发现我是最好看的一个?又年轻,身体又结实,样子也不难看。这种优秀的审美和眼光,还当什么护士啊!假以时日,必成大才啊!也许是暗爽的时候有点情难自禁,我忍不住在病房里痴呆般的傻笑了起来。

松子问我,你笑什么啊。样子还那么蠢。我说没什么,刚才那美女冲我挤眉弄眼的,我兴奋!松子却不屑地“切”了一声说,你还是别自作多情了,这女人可都是毒药,没事别老想着毒害自己了。

我没搭理他,继续傻乎乎地笑着。秦不空这时候开口问道,你说哪个美女?是刚才最后离开的那小妖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