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旌的脸色非常平静:“这是一串……非常简单的密码。”

六、密码

  韩旌说那根棍子真的是一串密码。

  李土芝目瞪口呆,他明明记得韩旌昨天还说他不知道,这个王八蛋连他也骗?

  就在韩旌侃侃而谈的时候,邱添虎悄然指挥特警队将会议室团团包围,杨一青背后的几个蒙面人眼见情况不对,相互打了几个手势,依仗武器的火力逐渐从会议室里退出。

  杨一青的枪举了起来,对准了韩旌的额头。

  韩旌的枪一直指着杨一青的眼睛。

  就在这种情况下,韩旌仍然说了下去:“这根木棍上有一道刻痕,被贺教授反复描画过,可见这条线非常重要。首先要感谢我们队的王伟同志试验了木棍上所有的可能性,他把这条线视为除号,将木棍上半截的鳞片数目除以下半截的鳞片数目,我们得到一个非常长的小数。”他拿出了另外一张照片,那照片上只有一串长长的数字:“0.37494529497819042913485542544978502739642671451146204825356。”

  刑侦局长邱添虎就站在杨一青背后,听到韩旌的说法,惊讶地皱了皱眉头。

  “计算的功劳要归于王伟,这串数字是除尽的,非常长,但这是从这根木棍上获得的唯一一样能提供信息的字串。”韩旌说,“考虑到贺教授有学习过区位码输入法的历史,我尝试用区位码对这串数字进行翻译,‘3749’对应的汉字是‘叛’,‘4529’对应的汉字是‘徒’。”

  杨一青的姿态终于发生了轻微的变化,手腕的肌肉绷得更紧了,身体也站得更直了。

  而韩旌的姿势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他说:“得到了‘叛徒’两个字,一切就有了结果。这是个59位数的字串,如果用区位码进行翻译,少了一位数,所以我们在最后一位补上了一个‘0’。‘3749 4529 4978 1904 2913 4855 4254 4978 5027 3964 2671 4511 4620 4825 3560’表示的就是‘叛徒杨长江,凶手杨一青’以及……”韩旌看了众人一眼,一字一字地说,“‘虹瞳未泄密’。这就是贺教授的死亡留言,他用他的生命和智慧保住了我国的机密技术,并告诉我们他的愤怒和坚持。”

  会议室里的众人将枪口转向了杨一青,在这种时刻,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愤怒和不解,以及发现失去的竟是这样好的一位同胞的遗憾。

  杨一青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同伴早已撤走,掉转枪口准备自杀。

  砰的一声响,李土芝瞄准他的大腿很久了——他虽然不一定打得中杨一青的手腕,打中他的大腿还是没问题的。

  杨一青意外中枪,手腕一晃,自杀的那枚子弹冲上天花板。

  门外邱添虎一声令下,特警蜂拥而入,将他铐了起来。

  “黑石大爆炸”案件正式从破坏军事设施升级为间谍行动,移交给了国家安全部。据说和杨长江、杨一青合作的是一个著名的国际谍报雇佣军——“菲利斯国王”,杨一青在留学期间被吸收为该组织的成员,回国策反了他的父亲,这才导致这起前所未有的大爆炸。那位在黑石大厦十楼顶替杨一青被烧成了焦尸的,是杨一青一直在交往的、基地的女火药专家何辰。这个消息让李土芝唏嘘了很久。

  后来的事李土芝他们就不知道了,进了国家安全部的大门,就不可能再传出什么消息。最近让他烦心的是他的老搭档韩旌在案件里破解“蛇纹密棍”显露的能力十分出色,被邱添虎看中,调去一个新成立的神秘部门——刑侦总队综合密码组。

  韩旌即将接受培训成为一名真正的密码专家。而李土芝依然在一大队闲晃,这让一向自诩和韩旌能力不相上下的他非常郁闷。

  大好男儿就该破案抓人,当密码专家,有用吗?李土芝表示非常不高兴。

  但世界从来不会围绕着李队长的想法旋转,一个半月后,韩旌正式接到了调令,进入了密码组。

  之后两年,刑侦总队的同事再也没有见过韩旌。

  直到发生了“迷宫中的蝴蝶”事件。

迷宫的蝴蝶

一、妄想者

  李土芝皱着眉头看眼前的材料。

  这是一个新的案件,档案袋上的标题是“0527疑似失踪案”。

  案情非常简单,在居民小区发现一名重度营养不良的年轻男性,该人神志不清,无法与人正常交流,但随身携带着一本日记本。

  那本日记本上的字迹非常娟秀,扉页上题着两个大字——“迷宫”。

  “迷宫”的第一页上贴着一张照片,是一扇独栋别墅的大门,惊悚的是在盛开着鲜花的欧式铁门上悬挂着一具倒吊的女尸。女尸穿着一件彩色条纹真丝连衣裙,裙子被风吹得飞起翻落,挡住了半张脸。尸体的腿暴露在空气中,白皙修长,左脚脚踝处有一个黑色蝴蝶文身,文得精细漂亮。

  这具不知是真是假的女尸被一条银色金属链条绑住双腿,倒吊在铁门上,连衣裙上大片血迹,黑色长发下隐约看出脖子上有伤口。

  拍摄的时间是某个阳光明媚的正午,别墅门口花坛里的紫云英开得非常鲜艳,整张照片给人一种……似乎拍摄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件迷人艺术品的感觉。

  第二页是文字,笔迹和扉页上的一样。日记本的主人详细记录了他怎样抓获了一只名叫“虎凤”的蝴蝶,怎样把它饲养在花园里,然后怎样和它玩耍,最终把它做成了标本的全过程。

  第三页又是照片。

  这张照片拍摄的是一片蓝得清澈透亮的游泳池。

  游泳池里漂浮着两串白色物体。

  距离镜头最近的漂浮物是两个身着白衣的、十七八岁的少女。她们手牵着手,仰躺在水面上,白色的睡袍静静地漂浮在水中,甜美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每个少女的腰间都绑着一条绳子,绳子延伸出去,离白袍少女不远的水面上,两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半漂在水面上。

  那条绳子便是延伸到她们的腰上,就像串着珍珠的线。

  以两个白袍少女为起点,一串漂向游泳池的东北角,一串漂向游泳池的西北角。

  泳池里共有六个孩子,距离镜头最远的似乎是两个被白色布料包裹着的婴儿。

  这两串奇怪的白色物体漂浮在蓝色的泳池上,拍摄的人无疑是跪在泳池旁边。

  第四页只有四个字:“光明女神”。

  第五页拍摄的是一只单独的手臂,肌肤表面柔滑细腻,手指姿态放松,指尖微挑,简直就像在跳舞。

  第六页的字更少:“触角”。

  从第七页开始,日记本的内容被撕去了一大块,但依稀可以看出那些破损的纸页上残留的胶水痕迹,可见也曾经贴过照片。到第三十三页又有新的照片,如果说前面的照片还具有那么一点艺术感,这张照片就丝毫谈不上艺术——那是一张裸尸照。令人又恐惧又惊奇的是那是一个双性人,左半边像女性,有乳房;右半边像男性,有胸毛。

  第三十四页写了五个字:“皇蛾阴阳蝶”。

  自此,这本恐怖又绮丽的日记内容已经很明朗,日记的主人把这些少女和死尸称为“蝴蝶”,并加以幻想和归类。日记本里提及的“虎凤”“光明女神”等,都是蝴蝶的名字。

  而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的照片和前面大不相同。

  前面的照片里都是尸体,而最后一页这张照片是一位穿着暗橙色和黑色花纹睡衣的长发少女,肤色偏黑,表情惊恐,呆呆地坐在某个房间的地上。地上平铺着一些半干枯的白花小草,她的手脚都戴着铐链,显然是被人囚禁。

  但即使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也难以掩饰她略带野性的、艳丽的五官。

  照片里她是个活人。

  还是一个似乎带有外国血统的混血儿。

  这张照片的后面没有字。

  李土芝眉头紧皱,单凭这些照片,无法分辨是古怪的行为艺术或是绑架谋杀,而携带这本日记本的男人又无法交流。

  带着这本日记本的年轻男人叫季春,是个富二代,家里开着著名的连锁百货公司。季春被发现精神异常时,家里人非常吃惊,在五月十五日家庭聚餐的时候季春还非常正常,而那本叫《迷宫》的日记本上的字迹并不是季春的,那些少女季家人一个也没见过,照片里的豪宅也不属于季家。案发地浦市警方试图将季春列为嫌疑人,但季春的社交和行为轨迹一直很正常,五月二十四日还和朋友去广东自驾游,二十六日回到浦市后再没有人联系到他,二十七日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精神错乱。

  一本来历不明的日记本,一些疑似被害的少女,一个精神错乱的男人。

  日记本的背后可能隐藏了一些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无论照片里的少女是真是假,都必须尽快查明真相。如果照片里的内容都是假的,那自然是好,最怕照片里的内容都是真的……李土芝闭了闭眼——就算都是真的,也要救出最后一张照片里的人。

  她可能还没有死。

  这个案件让他联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不由得有些焦躁,想救人的心情十分强烈。

二、热血少年

  宫鹤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高中二年级,在兰裘市三中读书。兰裘三中是一所著名的体育学校,对文化课要求不高,所以还是大白天上课的时间,宫鹤就翻墙出来和小女朋友约会了。

  他新交的小女朋友是兰裘女中初三年级的班花应璀,长得非常清纯可爱,宫鹤对此非常得意。

  应璀今天放考试假,两个小孩约在一处无人居住的小院子里吃午饭,他们已经在那里约会过好几次了。那个小院子属于英华园别墅区的一栋独栋别墅,这个别墅区的入住率很低,很多别墅都无人居住,附近的小孩经常在这里玩耍。

  宫鹤在十点准时到了英华园,应璀家离这里更近,她应该更早到,但宫鹤没看见她的人影。

  小院子的门开着,一地白色铃铛形状的小花开得正好,宫鹤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等着。

  正午的太阳缓缓升到最高,阳光灼热,晒得少年全身是汗。他给应璀打了好几个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花丛里有几条肥胖的大虫子在爬,阳光将院子里的石头照得惨白,宫鹤踩死了好几条虫子,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应璀不可能失约,他们正在热恋。

  她是来过,还是彻底没有来过?没有来是要和他分手的预兆吗?宫鹤的大脑里胡思乱想,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开始找应璀来过的证据——仿佛只要她来过,就能证明她没有变心。

  咔啦一声脆响,他在花丛中踩到了什么东西。宫鹤蹲下来拨开草丛,一块被踩碎的饼干显露了出来。宫鹤在饼干周围疯狂地乱找,终于在别墅的后花园找到了另一块掰碎的饼干,这两块饼干还很酥脆,肯定是今天的!他断定应璀一定来过!

  但她到哪里去了?

  宫鹤突然趴在地上,对着花园地上一处井盖的空隙看了下去。

  然后他大叫了一声。

  “我就要下到井里去了,刚才我好像从那个缝里看到了一只眼睛,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感觉到应璀在下面。”

  “可能会有什么危险……我还不知道,下面非常黑,已经看不到那只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