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皋月榭同样建在一泓天湖之上,比之金潮胜境的巍峨雄奇,此处尽是女儿家的婉约秀致。天湖上筑有九十九座白玉台,如星散布,座座莹润如明珠。每尊玉台皆植有一种兰花,上覆透明天顶,避免娇贵的花儿受到日晒雨淋。远望而去,仿佛点点璃灯次第飘浮于碧水,普天上下,有名无名的兰花尽集于此。几名彩衣仙娥手提细锄洒壶,从一座兰台飞到另一座兰台,精心呵护着天女的爱物。

而九十九座兰台环绕簇拥着的殿宇,便是轩辕辰绾的闺阁,寓意群星拱月,贵不可言。殿堂构建得并不高大,以典雅玲珑见长,堆金沥粉,流香泄翠。

孔嫀被一名仙娥放置在主殿外的长廊中。她费力地撑起眼皮,看着这一片丽景,想着轩辕辰绾不愧为天帝盛宠的女儿,其名无虚。若非身负仇恨,这样的香软之地,倒还真是令人流连着迷。

待一名仙娥用净尘瑶露将孔嫀满身的血迹净化干净,轩辕辰绾随即蹲下身子,手中凝出一团绿光,覆在孔嫀背上为其疗伤,孔嫀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漫过身体,大大小小的伤口迅速以能见的速度愈合了。

孔嫀偷瞄轩辕辰绾一眼,眼神微微复杂。

第三章篱下

轩辕辰绾又道:“白芷,拿补神丹来。”

名为白芷的女官忙将盛放补神丹的玉瓶呈上。

轩辕辰绾将补神丹催化入孔嫀口中,道:“外伤易治,内伤却难疗。你就先以本体蓄元,在此安心休养,待伤势尽好,再化形为人吧。”又轻抚了抚孔嫀的脑袋,叹了口气:“随着十万年天道大劫将至,父皇怕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孔嫀的身体轻颤,合上双眼,不让里面的情绪泄露。

韶影忙道:“天女,这话可万万别再宣之于口,陛下若知道了…”

轩辕辰绾点头,站起身:“我知道,不过是见这孔嫀可怜,有感而发罢了。”安顿了孔嫀,轩辕辰绾等人便进屋去了。

孔嫀本想挪动身子,卧到殿外相思树下的碧茵中,却发现连这点力气也没有。

安心休养?

孔嫀自嘲地想,父亲能否醒来犹未可知,族人也死的死、散的散,她如今身如飘萍,无根可依,不过是寄人篱下,且是戴着御奴链寄于仇人之女的篱下。如何安心?

这偌大天界,已无她的容身之地。

人界?那里灵气稀薄,并不利于修炼。

魔界?据说当初整个魔界被天界封印入虚空缝隙,数万年来蛰伏在某个幽暗诡谲之处伺机而动,孔嫀仅是想想就打了个寒战。

妖界?想到这个词,孔嫀眼神一黯。天上天众人声称,鲲鹏族去了妖界,这也正是孔雀族遭此劫难的因由。想起真华殿中,鸾浅碧父女一口咬定自己与墨隐澜有情,孔嫀有些迷茫。对她而言,父亲与隐澜哥哥皆是最重要的,一个是血脉至亲,一个是她最依赖的哥哥。

据墨隐澜说,她尚是一枚孔雀蛋时,就特别喜欢他,他自然也对她另眼相看了。因此,她从小就与墨隐澜格外亲近,若不谈亲缘血脉,只论情分,她对墨隐澜比对她的族人还要多。

此前她乍闻鲲鹏全族离去,不敢置信之外,还有被离弃的难受。

只是,因鲲鹏一族的离去,孔雀族遭受池鱼之殃,哪怕有一日能得相见,自己又该以何态度面对墨隐澜。

孔嫀垂下双目,许是因为困极、累极,竟就这般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初初睁开眼,孔嫀就发现身边有一名黄衣仙娥。

那仙娥道:“小孔雀,你可真能睡,睡了三天三夜。”

孔嫀有些发愣。

那仙娥又道:“我叫含薇,是天女派来照顾你的人,你有什么要求皆可告诉我。不过我不是只负责你,我还要照顾九座兰台,你若有事不见我,可以往西边最近的九座兰台找我。”

孔嫀扬了扬尾巴,发现自己能动了,心情略好些。但她想起自己需要隐藏灵智尚存的事,也就没有答话。

那含薇翘着嘴角:“天女每天都过问你呢,还令我每日喂你一颗补神丹,你可要记得天女的恩德。”

孔嫀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含薇看向孔嫀身上缺损羽毛的几处:“真是可惜,若是羽毛完好,不知有多漂亮。”

孔嫀低下头,没有再做声。

含薇以为这白孔雀自卑了,自觉失言,也就不再开口,又瞧了孔嫀一阵,便去做其他事了。

这兰皋月榭的灵气充沛,对修行极为有利。孔嫀已打定主意,扮演好一只灵智初开的灵禽,不沾惹任何麻烦,待伤势痊愈,就悄悄离开此处。至于到底去往何方,只有先出了天上天再考虑。

于是孔嫀每日只专心疗治内伤,间或在庭院里挑挑拣拣,找些花朵和灵果吃。奈何这轩辕辰绾总是爱叫住她,无论是观赏歌舞、戏目,还是看书作赋,都要她陪在一旁。

众人见轩辕辰绾这样喜欢孔嫀,便也对她纵容有加,任她四处走动,并不约束。

如此一晃就是大半个月。

这日,轩辕辰绾大清早就出门了,仅带了韶影和白芷二人。

天女和大女官都不在,就有好些仙婢聚在中庭玩耍。

过了晌午,含薇做完手头的事,也来到中庭,朝孔嫀唤道:“小孔雀,过来玩。”

她这些日子听说了这白孔雀原是孔雀族王女,本已修得大仙之身,如今神魂受创,变得有些痴傻,成日心心念念的除了吃,仍旧是吃,的确与那些普通灵禽无异,心里就多了几分怜惜。

孔嫀就慢吞吞踱步过去,也跟着趴在中庭晒太阳。

没过多久,外出的韶影突然出现在大门口,朝庭中仙婢们道:“天女回来了,一个两个的别在花园里懒杵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又朝含薇道:“带这只孔雀离远点。”

含薇一听,便知天女定是情绪不佳,忙带着孔嫀退到就近的一座兰台上。

不多时,轩辕辰绾与白芷果然现身。与清早出门前的欣悦不同,轩辕辰绾此刻秀眉紧锁,神情带着失落。

孔嫀远远看着,不明白这位天之骄女何以露出这样的表情。

轩辕辰绾独自行至院中相思树下,站着一动不动,任淅沥如雨的落花飘洒了一身,过了良久,似乎以指力在树干上写了什么,才提步进殿去了。

孔嫀和含薇身边渐渐聚了几个小仙娥,其中一个小声道:“天女今早一定又去紫上阙找帝尊了。”

见有人起了头,另一名仙娥于是接道:“是啊,天女情系帝尊,天界人尽皆知。除了帝尊,谁还能让天女这般挂心。”

“可是历任少帝皆只得三千来年的寿命,对天界中人来说,实是太短暂了,天女这又是何苦。”

“这位玹琏帝尊甚少出紫上阙,你们是没见过他,我随天女去紫上阙时倒见过一次,那般的绝世容光,也难怪天女痴心一片。”

众人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可帝尊再好,再令人仰慕,寿元却委实太短。大道茫茫,若天女执意与帝尊结为道侣,将来漫长的岁月,要如何度过呢。”

还是方才那个称见过少帝的仙娥道:“唉,你懂什么,若能得帝尊眷顾,哪怕只有一天也让人心甘情愿!”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沉默。那仙娥也自知失言,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其他人:“我瞎诌的,大家都散了快去做事吧。”

众人也就依言散去。

只有与那仙娥交好的一人留下道:“你下次说话小心点,若天女知道你有这份心思,定会将你赶走。”

那仙娥连忙点头。

含薇带着孔嫀飞到另一座兰台上,一人一雀在花间散了会儿步,含薇突然揽住孔嫀,带着她往湖水中看:“小孔雀,你瞧,你的羽毛长起来好多了。”

孔嫀也就看了一眼,身体缺失羽毛的几处都已长出白色绒毛,看起来的确不似之前狼狈了。

“是啊,这只白孔雀的羽毛渐渐长齐整了,甚好。”

一个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孔嫀回过头,只见韶影带着两名仙娥缓步而来。

含薇赶紧打招呼:“韶影姐。”

韶影朝含薇点点头。

这整个兰皋月榭里,唯独韶影始终对自己报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孔嫀不认为她会来关心自己,果然,下一句就听韶影道:“天女心情不高,你们将这白孔雀装点装点,作为坐骑献给天女,且看能否令天女开心些。”

那两名仙娥立刻上前在孔嫀身上摆弄。

含薇听了抚掌欣喜道:“对呀,这么漂亮的鸟儿才配作咱们天女的坐骑!”

原来韶影为讨轩辕辰绾欢心,要让自己成为轩辕辰绾的坐骑。孔嫀感到一阵屈辱和愤怒,立刻就想挣扎,可当她看向韶影时,对方含着探究和戒备的眼神令她立刻就冷静下来。

韶影紧紧盯着孔嫀,如果是一只灵智低下的灵禽,成为天女坐骑必然不会抗拒,可若是以孔雀族王女的骄傲,孔嫀怎会甘心沦为他人坐骑。孔嫀是否伪装失去神智,此时便是极好的分辨机会。

孔嫀这时才知韶影的敌意从何而来,不愧为轩辕辰绾身边最忠诚得力的女官,原来是一直未放下戒心,才抱有敌意。时至如今,孔嫀已非之前的不谙世事,她知道必须先忍下这一碴。尤其自己还戴着御奴链,韶影随时可以要她性命。

孔嫀于是左顾右盼,努力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任人在自己身上摆弄。

那两名仙娥先在孔嫀脖间套了一条三角网状明珠链,刚好将御奴链遮住,又将一方边缘饰以璎珞流苏的银缎薄垫铺到孔嫀背上,最后在孔嫀两条腿上套上两个小金环。

韶影审视一番,点头道:“还不错。随我去见天女吧。”

孔嫀无精打采跟在韶影身后,庆幸自己显现的是本体,否则一定无法掩藏好情绪。

轩辕辰绾正在后殿庭院里抚筝,曲声低回悱恻,似有难言的伤痛与祈望。

待辰绾一曲抚罢,韶影方轻唤:“天女。”

轩辕辰绾目光仍留在弦柱上:“何事?”

韶影道:“禀天女,经过奴婢观察,孔嫀的确已神智不全。”

轩辕辰绾转头看了一眼,奇道:“怎的将孔嫀打扮成这样?”

韶影笑道:“早在好些年前,天女不是就相中这只孔雀为坐骑了吗?”

轩辕辰绾闻言亦笑了:“果然还是你最懂我,但那时见孔嫀尚是孔雀族王女,定不会愿作卑微坐骑,我也就没有提及,不想还是叫你知道了我的心思。

韶影道:“奴婢侍奉天女这许多年,自是了解天女,况且孔嫀能成为天女的坐骑,乃是她的幸运。”

轩辕辰绾点头:“你有心了。后天是笙光仙子办奇石会,我便乘这孔嫀前去参加吧。”

韶影道:“好。天女本就是天界第一美人,待换上织女坊新制的夜琼衣,又有白孔雀的华羽相衬,定然又是羡煞群芳了。”

轩辕辰绾闻言,倒是若有所思看了孔嫀一眼:“真要说起来,这孔雀族无论男女皆是极为貌美,这孔嫀化形之后,才是天界第一美人罢。”

第四章紫上阙

韶影不屑道:“天女也太自谦了。这孔嫀不过是个小丫头,哪及天女风华。而且前几日奴婢找天妃学了个法术,可叫这孔嫀无论如何修行,也不得化为人形,永生永世以孔雀之身作天女的坐骑。”

孔嫀闻言,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轩辕辰绾眉心微蹙:“此事以后再说吧。若孔嫀能再度开启灵智,最好还是不要断她机缘。”

孔嫀沉默垂首。

韶影叹气:“天女慈心,可奴婢总担心这孔嫀是养虎为患。”

轩辕辰绾笑着安慰她:“你就是爱多想,好了,先带她下去吧,我想独处一会儿。”

韶影答是,将孔嫀带出后殿。

孔嫀独自蜷在庭院角落,满心皆是茫然。

若非牵念着生死未卜的父亲,她又何以会让人将尊严踩在脚下,忍辱偷生?

爹爹,不知你现下如何?我现在又该怎么办?

孔嫀就这样呆望着天空,殿角飞檐的轮廓越来越朦胧,头顶无垠的天幕由白日的湛蓝,渐渐变成夕照的艳红,最后被寂夜深冷的黑代替,依旧这样望着。

一名侍女的高声打破孔嫀的怔忪,那侍女朝殿前守卫道:“快去禀报天女,陛下驾到兰皋月榭。”

兰皋月榭的仙婢们迅速在前庭立成两行,轩辕辰绾也迎出殿外,正巧天帝銮驾也到了。

轩辕辰绾甜笑着问:“父皇怎么来了?”

天帝道:“朕多日没见着朕的宝贝女儿,既然你不来瞧为父,为父只好过来瞧你了。”

“我前些日才去真华殿向父皇请安了,是父皇不在,女儿可想念父皇了!”轩辕辰绾亲昵挽上天帝手臂,将头倚在天帝肩膀撒娇。

天帝哈哈笑道:“朕以为你现在只记挂圣子,原来还想得起父亲。”

“父皇说什么呢?”轩辕辰绾嗔道:“连你也来笑话女儿。”

天帝又是一阵大笑:“哪里是笑话,朕是给你带好消息来了。圣子今日已从大荒天启程,明早应该就到紫上阙了。”

“师弟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不错,你明日就能见到他。”

轩辕辰绾嘟着嘴唇:“明天我才不去找他呢。”那人去了大荒天那样久,她眼巴巴地盼他回来,给他去信问他何时归来,对方也不理睬,她又隔三差五跑了那么趟紫上阙,都是无功而返。结果他都快回来了也不愿说一声,她还是得从父亲这里知晓。

见女儿闹别扭,天帝一笑:“走,进去说。”

“好。父皇请。”说着一同往殿中走去。

孔嫀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眼中映着那父慈女孝的一幕幕情景,想到自己的父亲,心如刀绞。

难怪她以往看着轩辕辰绾时,总觉得对方的感觉有些熟悉,原来,那是因对方与从前的她特别相似,都是备受宠爱神气十足的样子。

轩辕辰绾父女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殿门里,孔嫀依旧眨也不眨眼地看着。

灯火通明的正殿,天帝与轩辕辰绾的欢笑声不时传出,犹如魔咒般钻入孔嫀耳中。天帝在女儿处逗留了个把时辰,方摆驾离去。

这天夜里,天界的天空难得飘起了濛濛细雨,柔若无物的雨丝飘进孔嫀眼里,如针扎般密攒攒的痛,她不得不合上双眼。

就在这样的怅惶中,孔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很快就不省人事。

孔嫀悠悠转醒时,见夜色虽仍深浓,但所处之地已非兰皋月榭,而是在一座不知名山头的凉亭里,面前还立了一名女子。再看看自己,显化的竟是人形。能令自己在昏迷之中再度化形人身,这非是凡辈所能办到。

孔嫀于是凝神看向那女子,只见对方容色美艳,一袭如火红衣,身负烈炎剑,腰系一双金铃,双眸流露出的目光极为冰冷。她下意识问:“你是谁?我怎会在这里?”

女子轻嗤:“真的变傻了?自然是我带你来的。怎么,莫非你想留在天上天当仇人女儿的坐骑,不想离开?

“当然不是。不过…”孔嫀警惕问:“你怎么这样清楚我的事,抓我来有何企图?”

女子道:“吾之道号名为丹朱,从今日起就是你的师父。”

孔嫀呆愣,饶是她想了多种可能,也没料到对方是要收徒。半晌才道:“你为何要收我为徒?”

丹朱不答,却是问:“你恨天帝吗?”

这人问得突兀,孔嫀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怎么不回答?难道你忘记你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丹朱冷笑:“还是说因为对方是这天界的主宰,你就连恨也不敢了?”

孔嫀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告诉你我的想法。”

丹朱冷笑,出掌成爪,就要朝孔嫀的天灵抓去。

孔嫀一惊,急忙躲避:“你做什么?”

丹朱冷哼一声收回手:“一个连恨都不敢说出口的人,留来何用?”

孔嫀沉默片刻,终于道:“是,我恨天帝,我恨他毁了孔雀峰!恨他杀害我的父亲和族人!可再恨又如何?我至今还戴着这御奴链,连轩辕辰绾的一个侍女都可以掌控我的生死。”

见孔嫀激动,丹朱却平和下来,点头说:“只要你心中记得这仇恨就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照我说的做,总有你复仇之日。”

孔嫀疑惑看着丹朱,不懂她为何如此介意自己有无仇恨之心。

丹朱问:“你可知晓紫上阙?”

又是紫上阙。那对她本等同于传说之地,在天帝屠戮孔雀族之后,就时常听人提及。孔嫀点头:“自然知道,脱离于五大天域的最东方,便是少帝的邸宫紫上阙。我曾有次好奇想去那里瞧瞧,结果迷路了。”

孔嫀回忆当时所见,在天界的极东处,似乎有山岳楼宇遗世独立,周围霞轨万道,烟云流散,仿佛海市蜃楼,似幻又真。

孔嫀加了一句:“明明都看到了,但始终走不近,也不知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幻象。”

“你从前倒是爱满天界的乱跑。”丹朱嗤笑:“紫上阙外弥漫着迷踪之雾,自然不是你的修为能堪破的。”

孔嫀发现女子语气虽差,却不再如先前一般带着恶意,便改了称呼:“那前辈到底是何来历?”

丹朱发现了这个细微变化,看她一眼,道:“少帝座下有‘宫商角徵羽’五峰,我乃徵峰峰主。”

少帝在天界地位超然,其座下五峰峰主,乃其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实力不俗,难怪能从天上天将自己带出。孔嫀恍然:“宫商角徵羽对应土金木火水,徵属火,莫非前辈认为我资质不错,因此将我救出来,准备收我为徒?”

丹朱道:“这只是缘由之一。最重要的是因为,我也恨天帝。”

孔嫀闻言一怔,对方竟对天帝的恨意这般直言不讳。

丹朱继续道:“天帝要杀你,我却偏偏要救。更何况,你如今必须知道,除了紫上阙,没有地方会收留你。”

孔嫀有些哭笑不得,对方竟是为了与天帝作对才救了她?但她同时也心中清明,丹朱所言不虚,天地虽大,天、人、妖、鬼、魔五界却无她的去处。

丹朱见对方并不反驳,就继续道:“玄鸟含灵,衔火如绛。为师今日就赐你道号灵绛。”说着指向石桌上早已备好的一盏清茶:“还不给为师敬茶。”

灵绛。孔嫀低念这两字,望着眼前执意要收自己为徒的女子,缓缓下跪,举高茶盏:“灵绛拜见师父。”

丹朱接过孔嫀的拜师茶,扯了扯嘴角,想朝孔嫀笑笑,却因太久没有露出过笑容,表情极不自然,最后只道:“很好。”又亲手将孔嫀扶起。

孔嫀站起后,有几分担心地问:“师父,我开罪了天帝,你将我带回去,会不会连累你?”

丹朱一怔,看向孔嫀的眼神深了几分:“你…是个好孩子。不必担心,为师既敢收你为徒,就没有怕被连累一说。”

丹朱又道:“你这御奴链须尽快除掉。”

孔嫀问:“师父有办法取掉么?”

丹朱摇头:“这条御奴链并非普通奴具,而是上古巫族蜚褆氏传下的法宝。我只能暂且封存其力量,叫它不得伤你,若是强行摘取,怕是会伤到你。待回到紫上阙,我自会恳请帝尊为你取下。”

孔嫀微愕:“古巫法宝,祝绥天妃真是看得起我,既如此,玹琏帝尊能取得下来吗?”

丹朱:“这你倒不必担心。祝绥那妖姬虽有几分本事,在帝尊面前却不够看。走吧,你我尽快回紫上阙为好。”

考虑到孔嫀内伤尚未痊愈,丹朱放出一把碧虚梭,载上孔嫀连夜赶路。

紫上阙不属于五大天域任何一域,在天上天之东,仿佛一叶轻舟若即若离漂浮在外,并不及各大天域的辽阔,人也不多。

在苍穹初亮的时候,孔嫀就随丹朱进入了紫上阙的领域。

依旧是迷雾隐现,只见丹朱轻轻拂袖,迷雾便如流水般向两边分开,现出一片清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