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孔嫀由衷赞叹,不客气地夹了下一块。

转眼几块糕饼下肚,孔嫀这才发觉千莳一直看着自己。想到方才的狼吞虎咽,孔嫀不好意思道:“师姐,你怎么不吃?”

“我经常会做些点心自用的,师妹喜欢就多吃些。若不嫌弃我的手艺,你可经常来角峰。”

孔嫀道:“师姐说笑了!我求之不得,怎可能嫌弃。”

“那师妹还吃得下旁的?”

“?”孔嫀不解其意。

千莳笑着指指不远处:“方才我见你一直在看那边。”说着拉了她的手:“来吧。”

千莳拉起孔嫀,足尖微点,下一瞬,两人已坐在一株雨荔果树高高的树枝上。

“给,这个味道最好。”千莳摘下手边的青色果子,剥开薄薄的荔皮,自然而然地递给孔嫀。

孔嫀一怔,缓缓咧开嘴角,露出遇到变故来的第一个笑容:“谢谢师姐。”

孔嫀就着千莳剥好的果子往嘴里喂,双脚在空中轻轻晃荡,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画厘山的时光。

千莳为那陡然绽放的笑颜所摄,稍后才回过神来。

孔嫀道:“师姐能不能给我讲讲帝尊与几位师兄师姐的事呢,我想多了解大家。”

千莳:“好啊。就先说帝尊吧。帝尊的诸般造诣不可测度,于他我实是不好妄论,不知你可听过‘兆孤琴起,则阴鸷散尽。鸿倾剑出,则天清地宁’?只这四句,就能知道帝尊之于天界,乃是信仰般的存在。”

兆孤琴是少帝传承物,鸿倾剑更是唯玹琏独有。孔嫀点头:“听过。以前曾觉得是否会夸大其实,见过帝尊后,虽然还没见过他对阵杀敌,却是对此言深信不疑。”

千莳接着将几位峰主一一道来:“重峨是大师兄,为人持重,除修习宫峰功法,尤其擅长阵法。如今代帝尊总掌阙中事务,其中特别重要之事,才向帝尊请示。”

孔嫀点点头:“那大师兄一定很忙了。”

“是啊。”千莳又道:“离钲师弟痴迷武道,尤其是剑道,帝尊时常亲自指点他,故而在你来之前离钲年纪最小,修为却是我们中的第一人。而且,离钲擅长炼器,师妹你若想炼制法宝,或者有法器需要修补,找这位师兄就对了。”

“我记住了。”孔嫀道。

“不过,离钲从小就是只狼崽子,脾气有些大。你若与他相处,可不要多心。”

大约是天才都比较有个性,孔嫀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流汐也是修炼狂,而且是个酒仙,闲时爱制酒,调香…”

话尚未完,千莳顿了顿:“喏,她来了。”

孔嫀随千莳看去,果见一道冰蓝身影携风而近,跟着千莳跳下树来,孔嫀乖巧地打招呼:“流汐师姐。”

流汐目光落在孔嫀身上,眸中的意外和欣喜一闪而过:“小师妹也在?”

千莳道:“你每回来我这都问起灵绛,今日她一到,我可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你过来。”

流汐笑道:“你传信时可没说小师妹在,否则我来得更快。”

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两人统共也才说了两句话,流汐这般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令孔嫀实有些诧异。而千莳就更惊讶了,流汐是多矜高之人,她比谁都清楚。

流汐目光扫过桌上的两个空碟,啧声道:“我还没到,就已经吃光了?”

孔嫀忙道:“抱歉,师姐,我,都怪我嘴太馋。”她见了好吃的,就忘记还有位师姐没到。

千莳无奈看向流汐:“好了,你就别逗灵绛了。”又道:“灵绛,不用理她,你流汐师姐向来不喜食甜。”

听闻流汐是故意逗自己,孔嫀脸红了一红。

被拆穿的流汐也不尴尬,反而更凑近孔嫀了些,笑问:“你的瞬花铃开始修习了么?”

孔嫀点头:“嗯。我已修完静篇,接下来准备学习惑篇。”

此言一出,流汐和千莳皆愣了一愣。

流汐叹道:“这样快,小师妹真是奇才。饶是以离钲的天赋,也参悟了两月才掌握静篇。”

孔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实话实说,会不会有些炫耀的意思。

不过流汐并未多想,只是指间多了几个小巧香囊,随着她伸向孔嫀的手而晃荡:“小师妹,送给你。”

这几个香囊可不是普通的软缎面料,而是以彩色玉缕织就,一看就非凡品。孔嫀迟疑着没有接。

流汐神色一整,没了先前的调笑之意:“收着呀。白色香囊有定神之用,正适合你练惑篇时用,初习惑篇最易被反噬,要格外小心。红色香囊是专为你的功体调制,内含南明神木籽,长年佩戴有润养火属功体之效。杏色的是悦然香,让人忘烦忧,生愉悦。其他的,就看天气看心情带吧。”

孔嫀便不再拒绝,接了过来:“谢谢师姐。”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有什么好谢。”流汐沉吟:“不如我帮你佩上一只?”

“好啊。”察觉到这位师姐果然未因净涓对自己有看法,孔嫀也大方道。

流汐就取了杏色的悦然香,为孔嫀系在腰际。

孔嫀见流汐为自己佩上了悦然香,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莫非自己的愁绪表现得这样明显?连师姐只见过自己一次都察觉了,看来她以后要多加注意才好,不可让人觉得自己成日愁容不展。

孔嫀将剩余几枚纳入法域。她收了千莳的丹药和流汐的香囊,就开始琢磨做点什么回赠。

流汐一眼看穿孔嫀心思:“你专心提高修为就好,可不许想着回礼什么的。”说着将手覆在她头顶轻轻摩挲。这样明净的眉眼,就该多笑啊。

三人围坐桌旁,孔嫀初初接触音修一道,借机会向两位师姐求教了许多问题,不知不觉心境上就有了提升。

告别两位师姐后,孔嫀回到火宵阁立即又开始修炼。

这次她没有参悟太久,待从繁杂的铃音中沉下心,便听见玉炽的声音。

“峰主,玉炽有事禀报。”

“何事?”

“帝尊召五位峰主令彰殿议事。”

听到玹琏召见,孔嫀立即前往大骊峰令彰殿。

第九章妖界之变

到紫上阙以来,孔嫀还是第一次到令彰殿。值守弟子见着孔嫀,忙上前行礼:“灵绛峰主,帝尊在殿后,请跟我来。”

正是傍晚时分,令彰殿背后是一片轩阔空地,不远处有三叠白瀑如练,古槐落花。崖边立着八角亭,可远眺披霞的天阑。

亭外不远处还有张石案,案上摆着黄石冻的棋盘,孔嫀远远看见玹琏与重峨各执一子,正在对弈。

千莳正为玹琏换下冷掉的茶水,素手轻执,重新盛上一盏。

流汐与离钲站在玹琏身后观棋,眉峰皆是轻蹙,显然都在苦思棋路。

在一众风致绝佳皆可入画的年轻男女间,孔嫀第一眼看见的还是帝尊,对方身着初见时的如雪白衣,乌檀般的长发别着一支墨簪,俊逸的侧颜在霞光下蒙着淡淡的微光,闲敲棋子的动作由他做来,透着独有的赏心悦目。

不过,她倒是没料到帝尊原来私下与几位峰主相处甚笃。

孔嫀慢慢走近,对上千莳与流汐看过来的视线,俱是默契一笑。

又过了一阵,只见重峨站起拱手:“又输了。不能陪帝尊尽兴,实是惭愧。”

玹琏道:“比之上次已有进步。”

见棋局已见分晓,孔嫀忙上前:“灵绛来迟,见过帝尊。”

玹琏:“无碍。都坐吧。”

除了重峨与玹琏对坐的位置,下方还有好几个石凳,显然不是头次在此聚议。

大家坐下后,知道要议正事,都收起之前闲适,齐齐注视玹琏。

玹琏道:“妖界生变,须叫你们知晓,以应不测。鲲鹏族至妖界后,韬光养晦月余,现已屠尽妖皇九尾天狐一族,鲲鹏王墨东殷在战中身死,其子墨隐澜成为妖界新皇。”

乍闻这个消息,五人俱是震惊,尤其是孔嫀,乍闻墨隐澜之名,怔忪之余实是思绪复杂。

虽在玹琏口中,鲲鹏族夺取妖皇之位只得轻描淡写几句话,但在场不会有人天真地以为,那是一个容易的过程。

九尾天狐族雄踞妖界数万年,势力盘根错节,而妖界万妖中亦是卧虎藏龙,想着黄雀在后的必不在少数。鲲鹏最终能将九尾天狐取而代之,墨隐澜能令万妖臣服,定然是步步凶险,经历了不胜数的谲诡算计和浴血厮杀,难怪连鲲鹏王都折损了。

短暂的沉默后,重峨道:“妖界本就弱肉强食,听闻鲲鹏族个个法力卓绝,又高傲自矜,从不愿屈居人下,有此一战,虽在意料之外,倒也非不可想象。”天界尚以实力划分尊卑,遑论妖界?

流汐挑眉:“蛰伏妖界的大妖不胜枚举,那墨隐澜年纪轻轻竟能收服妖界,手段着实不简单。”

千莳亦颔首:“从前随师父参加太微天百花宴,倒是见过墨隐澜,师父当时就评价此人看似轻狂,实则深不可测,如今看来,诚然如此。”

离钲也道:“鲲鹏本是神族之后,自甘堕落到妖界,又谋夺了妖皇之位,所图必然不小。”

孔嫀心神不宁地低着头,没有参言。她既不好在这当口贸然表明以前身份,又不好装出不识墨隐澜的姿态抒发己见。

好在流汐等人皆以为是她年岁尚小,不谙世事,是以无甚想法。

玹琏道:“不错,从前九尾天狐统领的妖界,虽不归天界辖制,却也相安无事,可墨隐澜统领的妖界未必会安于一隅。虽说天界不惧妖界来犯,可若魔界再出世,二界相互勾结,那天界将会面临考验,人间更会蒙受大劫。”

这时,一名弟子走来,道:“帝尊,辰绾天女在令彰殿外求见。”

孔嫀心头猛跳,轩辕辰绾?她竟这样快又来了。她下意识地就去看玹琏,对方却无甚表情,只道:“请她进来。”

少顷,就见一名女子带着侍女款款而来,正是轩辕辰绾。她今日着一身绿锦裳,戴千瓣牡丹金玉垂绦冠,依旧挽着秋水雪绫,长裙曳地,莲步生香。

除了玹琏,众人皆起身行礼,孔嫀自然也跟着站起:“见过天女。”

孔嫀力持声音的平静,唯恐泄露因见到轩辕辰绾主仆而生的屈辱、愤怒和不安。

轩辕辰绾数日未见玹琏,目光有些难以从对方身上移开:“师弟。”

玹琏道:“天女请坐。”

孔嫀敏锐地发现帝尊对辰绾的称呼是客气的“天女”,而非“师姐”,语调也是惯常的清冷,并未因对方是轩辕辰绾而有改变。

随着玹琏的话,重峨让出了个位置,让轩辕辰绾坐到他方才之位,韶影站在轩辕辰绾身后,向众人见礼。

轩辕辰绾这才微笑环视众人:“今日倒巧,几位峰主皆在。大家都是熟人了,只有徵峰…”

待看到其中微微垂首的孔嫀,轩辕辰绾惊讶得笑容也凝住:“你是新任徵峰之主?”

孔嫀面无表情:“是。”

轩辕辰绾尤不可信,确认道:“你是孔嫀?”

孔嫀终于与轩辕辰绾对视:“我是孔嫀。”

轩辕辰绾沉默下来,神色虽还平和,但多少有变化。

韶影却是牙关紧咬,目光流露出如见臭虫的厌恶。此女凭空消失,在兰皋月榭引起轩然大波,还累自己被天妃斥责看管不力。

流汐四人见此情景,均觉异样,纷纷看向玹琏,玹琏却仿若一无所察,只道:“天女专程过来,所为何事?”

“我的确是有事过来找师弟,不过…”轩辕辰绾顿了顿:“师弟,你可知孔嫀身份?”

玹琏道:“我只知灵绛如今是紫上阙徵峰峰主。”

轩辕辰绾何等聪慧,听玹琏此语,便知他已知孔嫀来历,并认可她为徵峰峰主。她自然是了解这个师弟的,对方既作出这样的决定,自是有所考量,且不会轻易更改。当下欲言又止。

韶影恼恨孔嫀骗了天上天一干人,见辰绾的反应,知道她竟是不欲追究孔嫀欺瞒之罪,打算就此揭过,便一鼓作气道:“启禀帝尊,孔嫀实乃戴罪之身,其父乃逆仙孔雀王,她本人更是牵扯鲲鹏族叛逃一事。而且,此女甚是诡迷,受了搜魂大法竟神智尚全,装疯卖傻欺骗天女,博取天女同情后,又趁我等不防私自逃离天上天,就不知她是如何隐瞒身份,竟骗得丹朱仙君与帝尊做了这徵峰峰主。此女怕是早对陛下心怀怨恨,将来必成天界隐患,请帝尊允许天女将其带回天上天严加管束。”

韶影先前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玹琏越来越冷的眼眸,当韶影话毕,男子一身气息已是沉凛得逼人。众人都是微愕。韶影只当帝尊听进了自己的话,厌弃了孔嫀,心里兀自得意。

流汐等人则心惊不已,均没想到灵绛就是前些日在天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孔雀王之女,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已经历这许多变故。

未愈的疮疤被人当众撕开,孔嫀低下头,全身不可控制地轻抖。

轩辕辰绾本觉没必要带走孔嫀,但韶影是她最倚重的左右手,她不好驳了韶影,令她失颜面,便道:“的确如此,师弟就让我将孔嫀带回去吧,也是对父皇有个交代。”

流汐四人相互对视,若叫灵绛被轩辕辰绾带走,恐怕以后再无天日。四人正要开口,却见玹琏并未看轩辕辰绾与韶影一眼,只道:“天女转告陛下,灵绛如今已是徵峰峰主,她的一切,自有本座裁定。其他人,不得插手。”

语气虽轻,却不容置喙。

众人闻言都愣了一下,帝尊素来淡泊观世,鲜少介入他人因果,更何况以这样凌人之语,回绝天上天的请求。听其话中之意,不仅不让轩辕辰绾带走孔嫀,竟是要天上天不得再过问孔嫀任何事。

孔嫀怔怔看向玹琏,她原以为就算她费一番口舌,帝尊也未必会留下她。

轩辕辰绾秀眉深锁,缓缓道:“师弟,你都不知道孔…灵绛过去是怎样一个人,就一力保她?”这不似他惯常行事。

“我知道真华殿上,灵绛已自证清白即可。”

轩辕辰绾紧咬下唇,这样的玹琏令她感到不安。他这样维护孔嫀,难道两人早已认识?

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滕央说了,孔嫀记忆中的人都在昆仑天。莫非是释尊为了还孔雀王的恩情,请他关照孔嫀?玹琏与明谛并称道佛双擎,两人乃知己之交,若是有释尊请托,这倒也说得过去。

她于是道:“但是师弟,有一事你尚不知晓,我今日也正是为告知你此事而来,就在今日,墨隐澜去了昆仑天找寻灵绛,听闻孔雀族因鲲鹏族被惩治,而灵绛不知所踪,竟大开杀戒杀了青鸾族十多人。却不料灵绛原来到了紫上阙。这墨隐澜如此好战喜杀,如今的妖界,怕不再是从前安分守己的妖界。”

轩辕辰绾语气并不暧昧,甚至义正辞严,语中也重在谴责墨隐澜,但她的话的确令人遐想,是与墨隐澜什么样的关系,会让对方初任妖皇,就离开亟待整肃的妖界来寻人,还因找不到人愤而杀害青鸾族人。

短暂的静默后,玹琏道:“墨隐澜如何是他的事。”又转而看向孔嫀:“灵绛可有话说?”

最初的茫然失措后,孔嫀其实已经镇定下来,她知道,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帝尊一个明确回应。

思及此,孔嫀坚定道:“回帝尊,我听闻此事也很意外,我并不知墨隐澜会去画厘山寻我,就如我不知鲲鹏族会去妖界,更不知他们接下来的图谋。”

玹琏似乎不意外孔嫀的回答,淡淡道:“天女都听见了。”

韶影唯恐孔嫀轻易将墨隐澜之事撇净,接过话道:“帝尊,我认为灵绛的话并不可信,她既曾欺骗天女,今日就同样可能巧言欺骗帝尊。”

流汐实是见不得孔嫀被人这般咄咄相逼,冷着脸正要说话,却听一声轻嗤突兀地响起。

离钲盯着韶影:“那你这是认为帝尊看人辨事的眼光不如你,必须按你之意行事才行?”

韶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韶影不敢。”天女知她的忠诚,向来对她多有包容,但在帝尊这被整个天界奉若神明的上位者面前,她的确是表现得有些过了。韶影能得到天帝信任而被指派照顾轩辕辰绾,自非鸾浅碧般莽撞的人物,就此不再发一言,而是低眉垂首地谦恭立着。

见氛围有些僵,轩辕辰绾转圜道:“灵绛,看来你功体已恢复,这样我也放心了。”

轩辕辰绾虽为她疗过伤,但只要想到天帝,孔嫀终究无法对她报以好感。可是,对方毕竟是玹琏师姐,孔嫀不欲令帝尊为难,便平淡道:“劳天女挂心。”

轩辕辰绾见孔嫀的确是不愿与自己多言,面带遗憾地摇头。转而对玹琏道:“师弟,我有事要与你单独说。”

天女都如是说了,几位峰主自然知情识趣,重峨带头道:“帝尊若无其他吩咐,我等就退下了。”

玹琏应一声。

重峨五人起身离开。

无需轩辕辰绾示意,韶影也退到了令彰殿中。

此处就只剩下玹琏与轩辕辰绾二人。

轩辕辰绾站起身,视线扫过棋坪,坐到了玹琏对面:“师弟,我来陪你下一局。”

玹琏却是道:“天女不是有事要说?”

轩辕辰绾怔了怔,面上闪过错愕与尴尬,但她很快挤出笑容:“我们可边下边谈。”

轩辕辰绾水袖拂过棋盘,两色棋子尽数归于棋盒:“虽是同个师尊,我却样样不如你,只有这棋力,还算勉强能与你对上一二。你就让我找一找身为师姐的信心吧。”

轩辕辰绾都已坐到面前,玹琏自然不好再起身离开。他并未让子,仅是让了先:“请。”

轩辕辰绾拈起一枚白子先行落下:“那我就不与师弟客气了。”

双方各下几子后,轩辕辰绾状似不经意问:“师弟才认识灵绛多久,就这样相信她不会生事?”

玹琏垂下眼:“天上天对孔雀族的处置,原就操之过急。对一个无所依仗的孤女,天女何必赶尽杀绝。”

轩辕辰绾又急又恼:“我哪里说要赶尽杀绝了?若有这个心,我当初就不会从天妃手里救走灵绛。只是这灵绛,同妖皇的关系确是非比寻常。我先前当着几位峰主不好说,那墨隐澜对青鸾族大开杀戒后,不知胁迫何人打听到灵绛曾被我带走,竟又来到兰皋月榭找了个遍,因着仍未找到,他就挟持了我去找父皇,要父皇交出人来!”

玹琏质疑道:“天上天还困不住一个墨隐澜?”轩辕辰绾会在重峨等人面前有所保留,定是因墨隐澜虽冒犯了轩辕辰绾,却已安然离去。

“父皇气得亲自出手制住了他,但也不知为何,父皇最后放走了他,还令所有知情者缄口保密。”

制住了其人却又放走,这绝非天帝作派,内中怕是另有隐情。玹琏终于道:“灵绛与墨隐澜之事,我已有数。”

得了玹琏此言,轩辕辰绾才安心了。

她的棋路与其无害的外表相反,凌厉锋锐,步步杀招,半盏茶的时间过去,白子即有排山倒海之势。

相比轩辕辰绾的先声夺人,玹琏的黑子就显得过于随心所欲,平淡无奇,除了几处各自为阵的八字形棋,便是数枚孤子。

饶是如此,轩辕辰绾却丝毫不敢大意,她这师弟最擅长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一面琢磨这一手小飞是否合适,一面又道:“听闻太崇湖即将有木魂珀现世,对父皇与我这等木系功体大有裨益,我准备带人前去看看。”

玹琏没有接话。

轩辕辰绾的声音变得格外娇软:“太崇湖属荒墟地界,或有古妖潜伏。师弟能不能陪我同去?有师弟在,我自不用忧心任何危险。”

玹琏在棋盘落下一子,抹去数枚白子,抬眼道:“不知这棋,天女是否还要继续?”

轩辕辰绾的心沉下去,对方略过她的邀请不提,就等于拒绝了。

待她将目光调回棋局,更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玹琏这一手极不留情,棋面变作黑多白少不说,黑子不知不觉已如天罗地网,无一不镇在关键位置,而她精心布局的白龙则进退维谷,被黑子封锁一应要害,大势已去。

轩辕辰绾收紧手指:“师弟棋艺又精进了,我自愧不如。”她哪里还不懂对方的意思:“师弟既不欢迎我,又不好出言撵我,我实是不该这般没有自知之明。”

见玹琏仍是无动于衷,轩辕辰绾胸中窒闷,再也无法强装无事,站起身来失望而去。

轩辕辰绾的离开,并未对玹琏造成影响。就仿佛,这天这地,这风起云涌的大骊峰之巅,从来都只有他一人,早已惯于独自看花落冬至,冰破春归。

莹洁如玉的手指夹起一枚轩辕辰绾的白子,在中段黑墙左端冲了一子,溃败的白色长龙竟又鲜活起来,腾挪款摆,顿与黑子成犄角之势,虽仍黑多白少,却已显出角逐后发力道。

又拈起黑子,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