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走上几步,忽然之间,只听得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她回头一看,顿时傻了眼了,沐恒衍一拳击在身旁的一颗树上,那树承受不住他的力量,应声而倒。

沐奕言又惊又怒,几步便冲回到他身旁,抓起他的拳头,只见上面鲜血淋漓,几根木屑黏在血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你怎么又犯浑!”沐奕言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沐恒衍冷漠地看着她,挥手甩开了她的手,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沐奕言在他身后追了两步叫道:“恒衍你去哪里?你站住!快叫大夫来包扎一下伤口,你…你等等我!”

沐恒衍充耳不闻,沿着小径一路走到了后院,钻进了一间屋子没了声响。沐奕言站在那屋子门口刚想推门,张勇神情紧张地拦住了她:“陛下,卑职看厉王殿下有些失常…陛下还是不要进去了。”

沐奕言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安慰道:“没事,朕去劝劝他。”

张勇还想再劝,沐奕言去抬手示意他离开些,闪身便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沐恒衍站在屋子中间,他的盔甲还没有脱下,双拳紧握在身侧,几滴血从受伤的拳头上滴落了下来,目光几近阴鸷地落在沐奕言身上,英挺的眉目间带着一股煞气。

沐奕言的心里打了个突,忽然想起两个人初遇的那一天,虽然她有百分百的自信,沐恒衍不可能会动她半根毫毛,可在这目光下也不由得心中惴惴。

“你好端端地发什么脾气?”沐奕言毫不客气地瞪着他道,“你这脾气,得得罪多少人?”

“陛下不是不打算理臣了吗?还这么假惺惺地关心臣干什么?”沐恒衍的拳头上骨节发白,握得更紧了。

沐奕言迎视着他的目光,半天才叹气道:“在朕这里自然是没事,可要是有一天…算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朕真是心情不好,你别在意。”

沐恒衍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悲凉:“臣知道,是那两个侍妾的事情惹陛下不高兴了,对不对?”

沐奕言一僵,半天才道:“这是你的家事,朕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只不过…”

“只不过我为什么会有侍妾?我为什么不和你说清楚?我又为什么这么狠心把她们俩都遣走了对不对?”沐恒衍紧盯着她的眼睛,朝着她逼近了一步。

沐奕言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是,恒衍,她们俩既然跟了你这么久,你这样做未免狠心了点,别说你母妃了,朕看着都有些寒心。”

沐恒衍的眼中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低喘了两声喃喃地道:“寒心…陛下你居然也说对我寒心…”

他踉跄了两步,忽然一下暴怒了起来,抬脚便踹翻了身旁的桌子,横手一扫便将柜子上的花瓶扫了下来,花瓶发出一声巨响,顿时跌成碎片。

他一拳又砸在了柜子上,那柜子顿时被他的蛮力砸得摇晃了几下,冲着他直倒了下来。

沐奕言惊呼了一声,吓得几乎呆了:“住手!你疯了!”

沐恒衍却充耳不闻,任凭那柜子砸在了他身上,闷哼了一声,一脚把它踢成了两半。

不到片刻,这屋子里的东西都被他砸得粉碎,他却依然像一只困兽般四下找着还能让他解恨的东西,那瓷器碎片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沐奕言终于被吓醒了,看着他几近癫狂的身影,她不假思索扑了上去想去抱住他,想让他冷静下来,然而,沐恒衍的全身都好像在发抖,沐奕言几乎抱不住他的身体。

她反复地叫着他的名字,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恒衍,恒衍你别这样,朕说错了还不行吗,你冷静一下!”

沐恒衍拖着她走了两步,忽然沐奕言惊呼了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疼!有东西扎进脚里了!”

沐恒衍的身子一颤,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沐奕言趁机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几乎都快挂在他身上了。

“恒衍,”沐奕言心里叫苦不迭,“朕明白你的一片心意,朕错了,都是朕错了还不行吗?”

沐恒衍终于平静了下来,低头看了一下满地的碎渣,一下子将她拦腰抱起,走到角落边,将她放在了地上,脱下了她的靴子,仔细检查着她的脚。

沐奕言疲惫地靠在了他的身上,低声道:“别管朕了,瞧你这模样,快让大夫过来包扎一下,别留下什么伤口。”

沐恒衍沉默了了片刻,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她,将脸埋在了她的肩颈轻轻摩挲了起来。

“陛下,那两个侍妾是臣十八岁那年成年礼时,臣的父王和那个女人做主硬塞进臣的房里的。”他喃喃地道,“她们俩一开始不太规矩,后来没了靠山这才乖乖的,本来臣一直这样养着她们也没什么,可是,现在,臣不能留她们了。”

“好好好,你不想留那就别留,”沐奕言连声道,“你爱怎样就怎样,朕都不在意了。”

“她们俩可能一时还想不明白,其实,相比留在我府里,一辈子做个活寡妇,这才是害了她们,还不如出府去另找个好去处,我给她们备了丰厚的田产,她们这辈子都应该衣食无忧。”沐恒衍低声解释道。

沐奕言白了他一眼,心有余悸地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后不许这样闷声不响地砸东西了,伤着自己了怎么办。”

沐恒衍沉默不语,只是抚摸着她的脚,片刻才道:“我怕,怕你走了就不会再来了。他们俩都是单身一人,没有侍妾,我怕你生我的气。”

沐奕言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成天得瑟你没了父王没人管着你了吗?遭报应了吧。”

沐恒衍的脸终于泛起了一层暗红:“我那只不过是和他们开开玩笑罢了。”

两个人互相拥抱着,享受着这暴风雨过后的宁静,沐奕言两天没睡,这会儿有点困了,居然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屋子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躺在一张新的软榻上,沐恒衍正坐在榻前定定地看着她,除了那双被包扎了纱布的手,已经看不出他刚才那几近疯狂的模样了。

“好了?”沐奕言斜睨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戏谑。

沐恒衍点了点头:“你不走我就好了。”

沐奕言哭笑不得:“你…你还是一品王爷不?简直就像个无赖。”

“这是什么?”沐恒衍用手在她脚踝上碰了碰。

沐奕言低头一看,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那串脚链,原本是四颗银珠子围在一块玉佩两边,一颗给了裴蔺,现在只剩下三颗了。

“护身符。”她随口应道。

沐恒衍的眉头皱了起来,半晌才酸溜溜地道:“我怎么瞧见阿蔺的手上也有这个珠子?”

沐奕言失笑,伸手弹了一下银珠子,脚链发出了轻微的细响。

沐恒衍默默地看了片刻,闷声道:“刚才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快去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宫。”

沐奕言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口中的话几乎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等一下!”

沐恒衍转过身来,定定地瞧着她。

沐奕言犹豫了片刻,脑中各种念头纷杂,混乱一片,良久,她好像下定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随手从靠枕的流苏上扯下几根长长红线来,编了两条细细的红绳,随后从脚链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个银珠子穿在了上面。

沐恒衍惊喜地看着她:“给我吗?”

沐奕言点了点头叮嘱道:“见珠如见人,以后朕若是不在你身旁,看见这个就好像看见朕一样。”

说着,她把手链在他手腕上挂好,举起他的手腕仔细端详了片刻,只见沐恒衍的手腕骨节宽大,粗犷有力,带着这么一个细巧的手链,有点儿不伦不类,她不满意地想拿下来:“太细了,朕重新去编个好看点的给你。”

沐恒衍哪里会肯,用手盖住了那手链警惕地道:“你别想反悔,编好了再来换。”

沐奕言哭笑不得,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只可惜刚好踹在他的小腿骨上,那骨头硬得和铁板一样,没踢疼他,倒是把自己踢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回到宫里已经将过戌时,沐恒衍一直送她到了宫门口,那张一如既往冷肃的脸上隐隐带着几分笑意,熟悉他的张勇几个都快惊呆了。

一回宫,沐奕言便让人去把轮值的曲太医找了来,想要问问俞镛之和裴蔺的情况。

曲太医到底年纪大了,这个时候都睡眼惺忪了,打着哈欠道:“陛下,俞大人的情况堪忧。”

作者有话要说:虐虐更健康,会调动心肝脾肾胃的高速运行,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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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沐奕言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几乎要扑到曲太医的身上,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几乎脸色狰狞:“你说什么?”

曲太医的睡意被吓到九霄云外,腿一软差点没跌倒:“陛下…你…臣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谁说朕不在意?”沐奕言咬牙切齿地道,“朕一整天都挂心着这件事情呢。”

“臣已经来过一趟了,说是陛下出去微服私访了。”曲太医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谴责。

“朕…心里烦。”看着老太医那几近通透的眼神,沐奕言颓然松开了手。

曲太医了然地叹了一口气道:“俞大人他自幼便体弱多病,成人后体质虽然好了很多,但调养并不得当,这些日子可能是太过劳累了,昨日又受了什么要命的刺激,一下子病势汹涌,只怕…”

沐奕言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无尽的后悔吞噬着她,让她恨不得很穿越回昨日,把那个说着混账话的自己撕成碎片。

许是她的脸色太过吓人,曲太医有点着了慌:“陛下,陛下你坐下歇会,小心你自己的身体,放心,俞大人就算是命悬一线,老臣也能从阎王爷那里把人抢回来,这病不打紧不打紧!”

沐奕言一口气憋在胸口,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冲着他怒目而视:“你!那你说什么境况堪忧!”

曲太医不好意思地笑了:“职业病,职业病,臣行医久了,一说起患者的病况,总要多说上几分,不过俞大人的确病得很重,臣去的时候都人事不省。”

沐奕言一摸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坐在椅子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她低声道:“那现在如何了?”

“臣施了针灸,俞大人便醒过来了,只是说什么都不肯让臣把脉用药,臣只好给他喂了一粒药丸先将就着。”曲太医叹了一口气道。

“他…他拿自己的身子闹什么脾气!”沐奕言心慌意乱,一下子站了起来,“朕这就去骂他一顿,曲太医你跟朕一起去,有朕在,看他敢不敢不让你看病!”

曲太医拦住了她:“陛下,你难道想不到俞大人为何不肯用药吗?依臣看,他心病未去,只怕臣再医也医不好,陛下还是静观其变吧。”

沐奕言的胸口好像被人猛击了一拳,她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俞镛之是拿自己的身子在逼老太傅呢!

她的脑中嗡嗡作响,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阿蔺呢?”

曲太医眼中的责备更深了:“陛下,裴大人那里更是凶险,据说昨夜裴大人在镇南王的房前跪了一整夜,半夜里两父子吵了起来,裴大人愤而…愤而…”

他一下子住了口,飞快地走到沐奕言身旁,一把掐住她的人中狠按了两下,沐奕言这才没背过气去。

“陛下莫慌,已经救过来了!”曲太医慌不迭地道,“臣去看时,裴大人已经好了,就是躺在床上整个人都病仄仄的,没什么精神气,老王爷都吓得魂都没了,一个劲儿地拉着老臣唠叨,老臣也劝了他几句。”

“他…他到底做了什么?”沐奕言的脑中一片空白,机械地问道。

曲太医尴尬地笑了笑:“年轻人嘛,总是太冲动,臣听说他愤而横剑自刎,被老王爷拦住,只是刀剑无眼,一剑扎在了胸口,还好没伤到要害。”

沐奕言茫然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曲太医胆战心惊地跟在她身后,试探着叫了几声“陛下”。

她走到门口,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夜色已深,宫门下钥,她已无处可去。

沐奕言在床上辗转反侧,裴蔺那孤寂的背影、俞镛之那凄凉的眼神,还有沐恒衍几近发狂的神情轮番在她眼前闪现。她终于明白,这三个男子对她的感情,可能不能用常理来形容了,她只不过动了那么一点点的念头,想要斩断那几缕情缘,却惹来这样的后果,如果她不在人世了,那他们会怎样?

她也终于相信,她和他们,是几生几世的纠缠,说不定真的是前世不得善终,有人逆天改命,以至于她离奇地从现代穿越到了这里,成了这个沐奕言。

月光洒进她的床前,清凉似水,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自从毒发后一直乱成一团的脑子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们是她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人,她绝不能让他们做什么傻事。

第二天上朝,俞镛之和裴蔺还是没有出现,倒是俞太傅,神情疲倦,目光不时地落在沐奕言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俞太傅到了点墨阁,一见到沐奕言,便跪倒在他面前,哽咽着道:“陛下,请你救救镛之。”

沐奕言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一脸的愕然:“俞太傅何出此言?朕已经让曲太医每日都去俞府问诊了,曲太医医术高超,想必能药到病除。”

“镛之他…他吃了药就吐,曲太医说他生无可恋,便是神仙也难救。”俞太傅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沐奕言心里咯噔了一下,饶是她明白俞镛之是在做戏,曲太医八成成了他的同伙,听了这话她也心里发怵。

“怎么可能!太傅放心,吉人自有天相,镛之一定会挺过来的。”她劝慰道。

俞太傅听着她这冠冕堂皇的话,心里更是着急了,老脸也不要了,直接恳求道:“陛下,臣请陛下去探望了一下镛之,镛之见了陛下,说不准就好了。”

沐奕言怔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呐呐地道:“太傅,你想好了吗?朕这一去,只怕镛之以后都断不了那心思了…”

俞太傅此时哪里还管得了以后,这个小儿子原本就是他的心头肉,这一病,病来如山倒,仅三天功夫,便折腾得骨瘦如柴、气息奄奄,府里的家眷日日哭得天昏地暗,老夫人更是把他叫去痛骂了一顿,说是这小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便和他拼命。

他连连磕了几个头,叹着气道:“陛下,只要镛之能好起来,其他的,老臣也管不了了,还请陛下垂怜。”

沐奕言轻吁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愁。

俞府是京城世家,大户人家,百年底蕴,整座府邸看起来内敛低调。这是沐奕言第一次到这里,看着俞太傅亲自迎了出来,沐奕言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俞太傅领着沐奕言在府里行走,一路上迎面碰上好多人,有仆役、有家眷,一个个退开见礼后便一直偷偷打量着沐奕言,沿途的屋子里更有人从窗户中偷窥着,沐奕言的耳边甚至刮过了几丝窃窃私语,让她那奇怪的感觉更甚:这不是好像新媳妇上门被人指指点点一样吗!

还好,这段路不长,不到片刻,俞太傅便走进了一个院落,几丛修竹,泉水叮咚,看起来无比雅致。

沐奕言无心欣赏这美景,几步走到卧房门口,刚想推门进去,这才想起人家的父亲在这里,只好尴尬地收了手:“太傅,你先请?”

俞太傅站得老远,摇了摇头道:“陛下您请,老臣去泡壶茶,等陛下出来就是。”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走了精光,沐奕言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脏,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静悄悄的,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沐奕言被熏得差点没咳嗽了起来,只好捂着鼻子走到了那张床前。

床幔低垂,只瞧见里面有个人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沐奕言撩开了床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最亲切的表情微笑着道:“镛之,朕来了。”

床上的那个人一动都没动,沐奕言只好在床边坐了下来,柔声又道:“朕很担心你,镛之,快转过来和朕说说话…”

说着,她抬手就去掰俞镛之的肩膀,一入手,她便整个人都呆了,只不过三天没见,入手的肩膀几乎都是骨头,烙得她手心生疼。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下子便把俞镛之掰了过来,只见他双目紧闭,脸颊早已削了进去,脸色惨白,那俞太傅居然是半点都没说假话,那个曾经惊才绝艳、风华无双的状元郎居然成了这么一个垂死之人。

她的眼中瞬间落下泪来,哽咽着叫道:“镛之,镛之你醒醒,朕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快好起来,你要怎么样朕都答应你…”

那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俞镛之的肌肤上,俞镛之终于睁开眼来,目光茫然地梭巡了片刻,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陛下,臣居然梦见你了。”

“不,不是的,镛之,朕在这里。”沐奕言泣不成声,俯□来,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你摸摸,朕在这里。”

俞镛之的手颤了颤,忽然用力地挣扎了起来,沐奕言大惊,生怕他伤了自己,只好松开了手,一叠声地道:“镛之你怎么了?是朕啊,朕是阿言。”

俞镛之直勾勾地看着她,忽然便闭上了眼睛:“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要给我赐婚吗?明天你抬着我的尸体去成亲就是。”

沐奕言心中一阵发酸,她俯□来,将自己贴在了俞镛之的身上,摩挲着他瘦骨嶙峋的脸颊,低声喃喃地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舍不得你,镛之,我以后都不放你走了,我每天都缠着你…”

说着,她捧住了俞镛之的脸,双唇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贪恋地摩挲着,最后停顿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带着浓浓的药味,沐奕言缓缓地描绘着他的唇形,那苦苦的药味渐渐地在她唇边散开,她笨拙地吸吮着,想要让这惨白的唇象从前一样染上朱色。

俞镛之急剧地喘息了起来,沐奕言吓了一跳,立刻停止了亲吻,紧张地替他揉着胸膛顺气:“镛之你怎么样?我去叫曲太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醋哥傲然挺立在山崖上:哼,你们的臭鸡蛋烂苹果扔不到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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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俞镛之拉住了她的手,好像生怕她逃走似的,指尖轻颤,那黯淡的双眸骤然亮了起来:“陛下,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臣…臣不是在做梦吧?”

沐奕言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疼不疼?”

俞镛之的身子颤了一下,那张惨白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些许颜色:“陛下,君无戏言,你若是出尔反尔,臣…臣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沐奕言心中涩然,口中却调笑着道:“朕怎么舍得?你快好起来,朕看了你的模样,心里难受。”

俞镛之的眼神滞了滞,狐疑地道:“陛下你…你不是在哄我吧?你是不是可怜我才对我这么说?你要是这样,真的还不如…杀了我!”

他说着说着便有些激动了起来,唇边溢出了几声咳嗽,却被他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他不想在沐奕言面前那么狼狈。

沐奕言怔怔地看着他,缓缓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胸膛瘦削,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得十分急促,她贪恋地摩挲了片刻,喃喃地道:“镛之,你还记得吗?朕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十四岁的时候,你一袭白衣,在国子监墙角的一棵梧桐树下看书,彼时秋叶纷纷,天高云淡,而朕就站在墙角看着你,惊为天人。”

俞镛之的脑中一阵晕眩,这话他曾在悦思书院听过一遍,曾让他在无数个夜晚细细品味,曾让他悔不当初,可是,现在重新从沐奕言的口中吐出,让他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就算你拒绝了朕,朕心里也放不下你,你对朕笑一笑,朕就能高兴好几天,你要是夸奖朕一句,朕就一个晚上睡不着,镛之,朕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会喜欢上朕,朕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沐奕言哽咽了起来,胸口澎湃的感情终于不用按捺,叫嚣着喷涌而出,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俞镛之欣喜若狂,他吃力地抬起手来,想去擦她脸上的泪水:“陛下你再说一遍,臣听了好欢喜。”

“朕喜欢你,喜欢了你好多年,朕没有你不行,你快好起来。”沐奕言反复地念叨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彻底安心下来。

俞镛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就去掰她的脑袋:“陛下,你看着我,看着我说…”

沐奕言抬起脸来,几乎就是侧卧在他身旁,半支起自己的手肘,盯着他的眼睛:“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俞镛之痴痴地看着她,她双眸灵秀,卷曲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双唇嫣红,微微翘起,让人恨不得能咬上一口。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陛下,臣现在没有遗憾了,就算现在死了也甘愿。”

“胡说八道!”沐奕言急得往身后一连呸了好几声。

俞镛之瞧了瞧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嘴角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臣没事,曲太医吓唬我父亲呢,说我病入膏肓了。”

沐奕言瞪了他一眼,想到俞太傅那着急上火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笑,她捶了俞镛之一拳:“你这个不孝之子,朕替老太傅教训你一下。”

俞镛之顺势将她拉倒在身上,噙住了她的红唇,辗转吸吮了片刻,终于还是体力不支,轻喘着松开了手。

两个人静静地在床上躺了片刻,沐奕言抬手盖在他的眼睑上,低声道:“镛之,闭上眼睛,朕有东西要送你。”

俞镛之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听到一声轻微的细响,手腕上一凉,好像被套上了一条链子。

“镛之,这是朕的母妃留给朕的,以后瞧见它就好像瞧见朕一样,”沐奕言的眼里发酸,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嘴角的微笑,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你把朕都吓坏了,现在你要答应朕,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俞镛之睁开眼睛,抬起手腕一瞧,手上多了一条红色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一颗精巧的银珠,十分好看。他心里高兴,点头应允:“父亲都妥协了,臣自然要活得长长久久的,和陛下一起白头偕老。”

沐奕言心中一痛,哑声道:“你发誓。”

俞镛之不疑有它,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郑重地道:“臣发誓,臣绝不再伤害自己,为了陛下,臣一定要长命百岁。”

沐奕言和俞镛之又缠绵了片刻,只是,俞镛之大病一场,体力不支,而沐奕言也不能多呆,不然让俞太傅看出破绽,等看过俞镛之服药之后,沐奕言便起身告辞了。

俞太傅见小儿子精神头好了起来,吃了药也不吐了,终于放下心来,千恩万谢地送沐奕言出府。

一出俞府,沐奕言便火急火燎地准备赶往裴府,她也顾不得镇南王会不会难看她了,这两父子的脾气都这么倔犟,别真的弄出点什么事来,实在不行,她就把裴蔺先接出来,外派个什么巡军的任务,镇南王也总不能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只是到了裴府门口,还没等她下马车呢,便看到裴蔺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裴府的大门台阶上,定定地望着她马车驶来的方向。

他身穿了一身便服,胸口鼓鼓囊囊的,想必是那伤口还包扎着,那张俊朗的脸上神情茫然,目光毫无焦点地落在远处。

沐奕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快步朝着他走了过去,还没等她走到跟前,裴蔺的目光终于在她身上定焦,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沐奕言朝着他笑了笑:“阿蔺,朕——”

她话还没说完,裴蔺愤然瞪了她一眼,大步便朝着府里走去。

沐奕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着他紧跟了几步:“阿蔺等等朕,你慢点…”

裴蔺非但没等她,反而加快了脚步,眨眼便穿过小径,眼看着就要没入了树丛。

“站住,你这小子给我站住!”不远处传来了镇南王裴震的声音,中气十足,“你不是说你和他两情相悦吗?你不是说你没他不行,他没你也不行吗?做梦吧你!人家早就跑去俞府了,都进去大半天没出来,就剩最后半个时辰了,你小子死心吧…你小子还跑,你给我回来!”

裴蔺充耳不闻,越过裴震身旁便往树丛中走去,随手撸了一下,路旁的树枝一阵乱晃,树叶簌簌而下。

沐奕言尴尬地站在院子里,清了清喉咙道:“王爷,这…这是在等谁吗?”

裴震愣了一下,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半晌才回过神,悻悻地过来见礼:“陛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了…去了俞府吗?”

“是啊,镛之得了重病,危在旦夕,朕去探望了片刻,也好好责问了太傅和镛之。”沐奕言坦然自若的迎视着他的目光。

裴震哼了一声,显然不信:“责问?陛下说笑了吧。”

“是,责问,今日朕不仅要责问太傅,还要责问王爷,镇南王你可知罪?”沐奕言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语声冷厉,目光好似利刃一般落在了裴震的身上。

裴震愣了一下,眼前的沐奕言,清贵之气浑然天成,仿佛有着一种令人侧目的威严。他盯着沐奕言看了好一会儿,良久,才沉声道:“臣有何罪?还请陛下示下。”

沐奕言淡淡地道:“大齐积弱,百废待兴,朕和诸位臣工呕心沥血,只盼大齐能在大家的努力下国富民强,大齐上下,无不同心协力。阿蔺不仅是你镇南王的儿子,更是朕的重臣,大齐的肱骨,担负着国之重任。而现在,镇南王因为一己之私,将朕的兵部尚书置于险地,难道无罪吗?”

裴震气结:“难道臣教训儿子,也要经过陛下的允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