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婧上了一级,双手撑在了马车上,盯着脚踏犹豫,峥河不解地歪了歪头,目光也随之落在了那脚踏上,顿时了然了,上前半步,在宁婧身后柔声道:“陆师姐,我扶你上去吧。”

话音刚落,他便隔着披风,一手扶着宁婧的后背,一手环绕着她的身体,托着她那边的手肘,借力让她登上了马车。

几年前还是个干瘦的小萝卜头,转眼间,就已经长得比宁婧更高,托举的动作稳固又有力。

宁婧靠在了马车门的木缘上,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披风的外袋里,插着一支鲜嫩的花。

她好奇地把花抽了出来,这个季节,想要找到花朵还挺麻烦的。青嫩的根茎还很柔软,散发着一股草木的清香,仔细一瞧,还沾有露水,应该是大清早去河边采的:“怎么有朵花?”

峥河不以为意,道:“应该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吧。”

“怎么可能,难道花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么?”宁婧捏着花的末端,笑眯眯道:“让我猜猜,一定是有小姑娘送花给你。”

峥河扬了扬眉,疑惑道:“送花?有何意义?”

宁婧转了转花朵,花瓣上有一层毛茸茸的短毛,触感极好。

峥河不懂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在本次任务的世界观里,没有向心仪的人送花的浪漫习俗。人们送礼,偏向于理工男式的实用风格,送的都是能用能吃的东西。

远处的人堆黑压压的,混杂着不少年轻的姑娘。估计这朵花,是峥河在人群中走过的时候,某个羞涩的姑娘心中意动,眼见这个素未平生的少年就要擦身而过了,而自己手里又有一束刚采的花,便趁着人多拥挤,顺手放到了他披风的外袋。

宁婧解释道:“在我的故乡,花朵是表达自己的喜爱的礼物,一开始是为了表达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后来慢慢变成了友人之间,在一些特定的场合,也能互送花束。而且,不同的花是有不同的含义的,那就是花语。比如说,爱慕一个姑娘,多数人会送红色的玫瑰。”

好在,陆轻雪的确不是西坂的人,身世无从考据,宁婧这么说完,也不用担心会OOC。

峥河心中微动:“原来如此。”陆师姐的故乡竟然有这样奔放的风俗,闻所未闻。

“送花其实算挺含蓄的了。”想到了某个典故,宁婧笑吟吟道:“在古时候,我故乡还有见了美男子,就朝他丢掷瓜果,表达倾慕之情的习俗——男女老少都这么干。所以,长得特别英俊的公子哥儿出门游船,回来的时候,船上会载满了瓜果,落脚地都没有。”

宁婧凝视着峥河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瞳孔,越说越慢,忽然觉得,要是这个世界有这种习俗,峥河一定会被不少横飞而来的瓜果青睐。

宁婧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哈哈哈,说得跟投暗器似的。”

系统:“……”

峥河的关注点异于旁人,迟疑了片刻,问道:“这……投掷瓜果,不会把人砸伤吗?”

宁婧托着腮,乐不可支道:“我也觉得会把人砸伤。所以渐渐地,人们就没有再这么干了。到了我出生那会儿,就都改送花束了。”

峥河凝视着宁婧生动的眉目,默默记下了她说的话。

告别了晏城,金光宗一行人沿着官道而上,马车沥沥地行走在了山野之间,景致无限优美。一些从来没出过那么远的门的弟子,眼睛都不够看了。

只不过,再好看的风景,连续看十多天也会生厌。手里没有扑克牌,宁婧闲着没事干,教了几个年纪小不用驱车的弟子玩狼人游戏。

入夜后,有客栈就住客栈。有时候,只剩一间房间了,众人都会默契地让给唯一的姑娘——宁婧住。

若因为天气和路况,在天黑前赶不到客栈了,众人就会在马车上休息。

十天过去,一条宽阔的大江拦住了他们前行的路。洪流奔腾,江水澎湃,像是雷鸣声。

这是湫江的分支,从这里开始改行水路,顺着江流而下,一日数百里,很快就能回到西坂了。

渡口早已备好了两艘大船,马车上的货物一一装载到船舱里。宁婧从马车的底板下抱出了自己的行囊。只有她知道,这堆衣物里,混着装有鸠刎的筋的那个瓷罐。

渡过了湍急的上流,从湫江的中游开始,江面骤然开阔了起来,水流变慢。延绵的青山倒映在绿水中,偶尔还会有江豚在附近的水面跳跃而起。

两艘船把金光宗一行人分成了两部分。除了一门代门主之外,宁婧就是这儿资历和修为数一数二的弟子。所以,她与代门主分别上了两艘船,看管着其余弟子。

若是不晕船,在船上的日子,其实特别悠闲。这儿不配备练剑的场地,顶多就打打坐练练气,空闲时间多得很。两岸景色早就看厌了,于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宁婧在马车上教给弟子们的狼人游戏,迅速风靡了整艘船,正好能用来打发时间,每天打坐时间结束,都能听到有人吆喝着一起玩狼人。

最初的时候,峥河也有参与其中。可是几乎每一次,他都是赢家。久而久之,别人觉得这样没意思,就不跟他一起玩了。

好在,峥河仅是有天赋,对这种游戏兴趣不大,会一起玩,主要是为了和宁婧待在一起。

狼人风靡了一段时间后,宁婧又陆续安利了众人几个简单的游戏,什么你画我猜啊、谁是卧底啊。封闭的环境,传播速度堪比病毒。

入夜时,对面的船只的弟子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看书,总会听到对面的那艘船传来爆笑和热闹的声音,不由迷惑地对视几眼:“对面怎么那么吵?”

“我哪知道,天天晚上都跟趁墟似的。”

……

江清月明,春江潮水浮浮落落。

峥河掩上了船舱的门,把一室的喧闹阻隔在了门板后。船头没有点灯,宁婧趴在了一块平整的木板上,漆黑的江水徜徉出雪白的波纹,只有哗哗的水声。

峥河还没走近,宁婧就维持着原本的姿势,问道:“他们还在玩?”

“嗯。”峥河在宁婧身边坐下,背靠在了船头。

宁婧摇摇头,无奈道:“也就在船上能这么放纵,若是回到了金光宗,就万万不能这样了。否则,让他们师父看见了,准要骂他们沉迷玩乐、不思修炼。”

峥河忍俊不禁。陆师姐嘴上说着不让他们玩闹,其实十分放纵这群人。

宁婧瞥了他一眼:“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有参与他们,是不喜欢玩这种游戏么?”

也就十四岁的年纪,应该特别喜欢玩闹。可峥河却跟小老头子似的,宁可打坐练功,也毫不松懈。

固然,他未来能有那样的高度——若不是坠魔,峥河在离世后,成就一定可以载入金光宗的历史——与他在修炼上近乎于严苛的自我约束是分不开的。宁婧觉得,一个人能做到这么自律,是很好的事,但偶尔,也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辛苦。

“不是不喜欢玩。只是,比起那样,我更喜欢待在这里。”

宁婧哦了一声,豁达地笑了笑。罢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搞不好,对峥河来说,光有修炼的人生,非但不无趣,还充实得很。

其实,峥河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那个人对待亲近的人是很宠爱的,从不苛刻,惟独对自己的管束,却是自律到了严苛的地步,丝丝入扣到生活的每一寸。某次,她有随口问过他这样的生活累不累,恰巧的是,和峥河一样,那个人也是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累,因为那种习惯,已经成为了他骨血里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宁婧忽然有些疑惑。

按照峥河现在这种积极向上小白花的设定,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坠魔,还把鬼门开在自己身上?

宁婧想了想,道:“还记得谢亦书房中收藏的魔道之书么?谢师叔很久以前就对那些东西宝贝得很,我小时候也没怎么进去过。有一次,我的师父有事要进那里,就把我也带了过去。我那会儿才几岁,小孩子好奇嘛,看师父在做其他事,就去随意翻动一楼的书,偶然之下,就翻到了谢师叔的那几本和魔道相关的书籍。里面记载的和我所学的完全不同,我就蹲在那儿,看得入迷。只是,忘了看周围,我的师父恰好下楼,目睹了这一幕。他非常生气,回去后,罚我在二门中跪下思过。”

刚开始听的时候,峥河想到了那小小的一团蹲在书柜前看书的可爱情景,心情变得十分柔软,可听到宁婧被罚跪,便缓缓颦起眉毛:“后来呢?”

宁婧笑了下,道:“我被罚跪了三天,不过,不是全程都跪着,有师兄师姐给我带来食物和水,晚上也能睡觉,睡醒继续。修仙道者对魔道那叫一个闻之色变,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这样。”

“腿疼吗?”

“疼呀,师父消气后,过了快半个月,我膝盖的淤青才散掉。不过,我也能猜到师父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听师姐提过,早在几十年前,金光宗曾有弟子被魔道所惑,做出了屠戮同门的事,师父大概是害怕我和那人一样,沾上魔道,一去就不回头,所以才这么生气吧,听说后来,他还为了这件事,和谢师叔呕了气。所以,我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那个位置还会有魔道之书。”

谢亦还挺我行我素的。

峥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道:“修仙道者,未必就光明磊落,也有偷鸡摸狗之人。修魔道者,也并非全都十恶不赦。若有必须达成的目的,又何须执着是仙是魔?归根结底,仙道和魔道,只是达成目的的不同手段而已。”

宁婧心脏微微一紧。

果然……峥河不像那些一听见魔道就跳脚、似乎这两个字玷污了他们耳朵的修道者一样。

魔道既然受到了仙道的鄙夷,自然有它的原因。同样要达成一个目的,哪怕是为求飞升为仙、求永恒的寿命,仙道也主要是促使人向善,促使人自修自省。而魔道却往往是要通过屠戮别人的生命、汲取别人的鲜血来完成道法。

有的法术社会危害值还挺大,比如峥河后来长达了几十年的开鬼门。若是成功了,绝对会闹得生灵涂炭。

这套善恶的观念,深深地镌刻在了每一代的修仙者心中。惟独峥河是个例外,他从来都不崇拜仙道,也没有很强的修仙欲望。正如当初入门,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同样的,他的骨子里,对邪性的魔道并不排斥。对他来说,若有想完成的事,就该不择手段达成。所谓的仙魔之名,都是身外之物。是流芳百世,还是被万人唾骂,并不重要。

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种觉悟,难怪二十岁那年就坠魔了,原来思想基础这么早就打定了。╮( ̄▽ ̄””)╭

偏偏这样的他又有强大的自律性,再加上了与生俱来的天赋,不管是仙道还是魔道,都能做到极致。这样的人,哪有做不到的事?又怎能不被世界锁定为大气运者最大的阻碍?

宁婧微微一叹。

当然,这也是峥河不能成为大气运者的原因——大气运者必须是平和、慈悲、心怀苍生的。未必能兼济天下,但一定不能有违背天道的邪念。试想下,哪有大气运者是上赶着毁灭世界的?这还能得了?

峥河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这时,远方忽然有光亮传来,原来船只驶到了一处岸边,距离江岸不过数十米的距离。岸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飘散着升上天空。

是天灯。

宁婧站了起来,惊讶地喃喃道:“原来今天——是元宵节了吗?”

他们在正月春节前出发往晏城,离开的时候,是在除夕夜前后。陆路与水路的交替,让宁婧忘记了日子的流逝。

原来转眼间,新年就过去了。

隔着漆黑的江面,隔岸的喧闹离他们十分遥远。晚风鼓起了峥河宽大的衣袍,漫天的火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一簇业火正在燃烧。

宁婧兴奋道:“瞧,有人在点天灯,机会难得,许个愿望吧。让天灯捎带一下。”

点天灯这么美不胜收的盛大场景,她也只有在拍戏的时候遇到过。

宁婧自顾自地双掌轻合,闭上了眼睛。

峥河应了一声,却没有照做,反倒是一直望着宁婧的侧脸。等宁婧许完了愿望,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峥河一直在看着她:“你光看着我干什么,不许愿了?”

峥河垂眸:“我已经许了。”

他希望下一年,还有下下一年,也能和陆师姐一起过元宵节。

系统:“叮!人品值提高了,实时总值:45点。”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实时总值:65%。”

第75章 第五只小团子13

转眼间, 两年时光匆匆流逝。

三月, 趾麟山入春了。漫山遍野枯朽冬藏,新绿嫩叶抽枝发芽。枝头点缀簇簇的桃花,幽香沁人,俨然是古人书中的桃源之地。

每逢清晨, 总会有一簇初升的朝阳,照耀在金光宗最高的祈林楼翘飞的屋角上,恰好穿过仰头阔步的麒麟的双腿之间,折射一道粼粼的波光于墙壁上。这就预示了金光宗新一天练功的开始。

清晨, 宁婧恹恹地靠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膝上倒扣着一本书, 半臂之隔的石桌面上,摆着一碟洗干净的水果。

她坐的石凳,并非那种没有椅背、只能坐大半个屁股的常见款,而是以暖石所造,椅背和作板形成了一道舒适的弧度。它被刻意建在了树下, 头顶的树冠挡走一部分的阳光,剩下的阳光刚好照在身体上,恰好能使用者惬意地躺在这儿晒太阳。

大清早的, 不去监督新弟子练功, 躲在这里偷懒, 并不是宁婧故意的。

实情是几天前,本来一直在逐渐回升的天气,半夜说变就变, 忽然降了温。宁婧睡觉的时候被子没盖够,第二天,果不其然就着凉发热了,拖着两条清涕醒来,头身困重,四肢乏力。

太久没生病,真是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最初的几天,为了避风,她都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古时候没有退烧特效药,好在,二门本来就擅长医毒之事,宁婧靠着每天吞服一堆小丸子,成功退了烧,总算能出门活动了。

只可惜,人的状态还没回来,这段时间都没什么精神。

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每天这个时候,都有一个小童送药来,宁婧捶打了一下自己酸胀的肩膀,头也不回,就道:“清早已经退了热,今天份儿的中药,我就不喝了,你下去吧。”

脚步声微微一顿,依然继续向前,宁婧微微一愣,便感觉到一双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肩上,力度适中地揉捏了起来。

宁婧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忽然一个激灵——不对,每天来送药的小童也就十岁左右,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手,而且,偶尔触碰到她脖子的指腹皮肤,是带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的……

宁婧睁开了眼睛,讶异地回头,膝上盖着的保暖用的披风也滑落了下来,惊喜道:“峥河?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身后站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长身玉立,谪仙般的容颜,只是气质却有些过于凌厉了。

峥河松开了手,在宁婧前的凳子上坐下,凝视着她,明明眼带笑意,却佯装失望道:“陆师姐,我都走到那么近了,你却没有发现是我。”

“我哪能想到,毕竟,你前日传给我的书信,可是说至少还有六七天才回来啊。”

每年,金光宗不仅会接收前来报名的小弟子,更会在一些比较有名的修道世家,挑选一些好苗子,收入门下。这些被挖掘的好苗子,不用像峥河那样经历入门的初试和考核,而能享受便利通道,直接跟着七个门叫得上名字的师尊学习。

不仅来到之后有特权,金光宗还会派出门下的弟子,设计一条路线,网罗所有要去的城市,不走回头路,亲自把这些小苗子接回来。峥河这一次就被指派在了队伍里,在一个月前就出发了。

峥河笑弯了眼睛。

他的眼眸是典型的桃花眼,弧线优美,水光滟潋,黑白分明,眼尾皮肤又不是全然的苍白,隐隐浮现一层淡得看不出的绯色,非常招桃花。

平日里,很少见到他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眉宇间缭绕的清冷一扫而空,涌现了几分天真:“陆师姐,你是把我写给你的信一封不落地看完了吗?我很开心。”

被直球击中,宁婧又无奈又好笑:“这也值得开心?虽然是多了点,但看完也不是什么难事。”

峥河顿了顿,声音中多了几分委屈:“那是因为这么久以来,陆师姐你只给我单独回过两封信,其它的话,都是夹杂在公用的信件中捎带给我的。”

宁婧嘴角微微一抽,瞥了他一眼:“若你写的每一封我都要回,那我每天就干不了多少事了。”

峥河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在赶路的时候,是没有驿站可以传信的。只是,这并没有阻挡峥河写信的热情。每到一座城,峥河就会送信给宁婧。一送就是前段日子积下来的一叠。

这小子写信的风格,一点也不像他本人。平日里,峥河处事凝练,可他的每一封信,都话唠得不能再话唠,包括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走了多少的路、见了什么人等等。不论大事小事,全都记下来让宁婧过目。末了,还会含蓄地补上几句思念宁婧的话。(=_=)

以前怎么就瞎了眼,没发现这小子是个话唠?

每逢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宁婧都会哼哼唧唧地说:“当初不该教他那么多字。”

系统:“……”可以,这很宿主。

金光宗内,有统一的接收信件的地方。每隔几天,宁婧就会收到一叠信。送信的人从一开始的惊诧,已经变得见怪不怪了。

话又说回来,虽然峥河每封信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吃饭、睡觉、交朋友、打豆豆,居家得不能再居家,可宁婧想到了峥河每晚睡觉前,认真地写信的情景,就有些心软。

吐槽归吐槽,每一次,她都耐心地一一看完每个字。只不过,她比较懒,这么久以来,也就拣着回复了两封,其余的话语,都捎带在了公共信件里,让峥河知道她的状况不错。

峥河解释道:“其他人的确是还有六七天才回。其实,写最后一封信给你时,要去的地方已经都去完了,正要回程。但那会儿,我却接到了你生病的消息,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提前回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谁这么多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也写进信里了……一般的高热,没什么大事。今天早上,基本就痊愈了。”宁婧的手指翻弄了一下膝上的书。

“我才刚走开一段时间,陆师姐就生病了,你可真不会照顾自己。”峥河叹了一声,修长的手慢吞吞地从袖里取出了一包蜜饯,故意道:“本来想到你要喝药,知道你怕苦,特意在路上买给你的。不过你现在不用喝药了……”

他的语速放得很慢,宁婧果然上钩了,立刻坐了起来,眼睛发亮。

小孩子在收到意外礼物的时候,总会露出惊喜的表情。陆师姐偶尔也会像个小孩子,这样的她真是好可爱——峥河微微一笑,把蜜饯递给了她,清朗的声音叮嘱道:“也不能多吃。每天一颗。”

宁婧哦了一声,乖乖接了过来,三两下拆开了袋子。

峥河关切道:“今个儿还有些冷,不如回房躺躺吧?”

“不了,我躺了几天,身体都快生锈了……”宁婧望着峥河,忽然改口:“快长霉了。”

“那一会儿吃完,我陪你去后山走走。”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小童闯进了院门,朝宁婧和峥河行了一礼,说道:“陆师姐,峥师兄,宗主传召您们过去。”

和峥河一同面见金光宗的宗主,这是第一次。

对于宗主为何要召见大病初愈的她,峥河显然有些疑惑,宁婧却一直十分淡定。因为,宗主的传召,是后续一个重大的转折剧情的起始。

该来的还是要来,剧情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前面说了,金光宗经常会接一些斩妖除魔的外快。在宁婧病倒前,在宜州便发生了一起妖类害人的凶案。当初,定下的前往的人选,就是宁婧,只是她生病了,没法出行,金光宗便派了二门别的弟子过去。

只是,让人惊讶的是,一向所向无敌的金光宗,这一回,却遭到了多年难得一见的重挫。弟子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也只是摸清了那只妖的一点点底细。

宁婧并不意外。若说以前遇到的尸鬼是小菜一碟,鸠刎是小Boss,那么,眼下的这只妖怪,绝对评得上大Boss级别。这些小弟子不是它的对手,一点儿也不奇怪。

毕竟,在原剧情里,就连峥河,也险些死在了这只妖怪手上。

若在峥河八岁那年,宁婧没把他领回二门,那么,现在十六岁的他,应该是刚崭露头角,被人挖到了二门的。第一批杀妖人选中,峥河并没有被选中。直到第一批失败的消息传来,二门的人,才把能力出众、但并不熟稔的峥河放入战队。

宁婧:“看吧,不把重要角色放进队伍、全体都是NPC的后果,就是团灭。果然是黄金定律呀。”

系统:“……”

峥河被安**了战队里。只是,这个未来赫赫有名的大魔头,现在只是一个不满十七岁的少年。第二轮的杀妖,因种种原因,在妖怪布下的幻境里,众人被冲散了。峥河便是在段时间里,差点被妖怪折腾死,可见这是个多么危险的任务。

话又说回来,陆轻雪这号人物,在原剧情里,和峥河是完全的陌路人。在这个关头,她也没有生病,而是按照宗主的指定,成为了第一战队的队员,轰轰烈烈地受了重伤。当下没有死亡,而是回到了宗内接受治疗,只是,没有熬过一个月,就香消玉殒了。

系统:“嗯,你已经比原剧情活得更久了。”

宁婧望天:“道理我都懂,但我并不觉得很高兴。”_(:з)∠)_

出了会儿神,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宗主的意思很明确,二门受了重创,丢了的面子一般会交由自己取回,所以,再次前往的人选,依然会从二门里挑——当然了,阵容会比上一次更大,人选也会挑得更谨慎。

而传召她过来,说白了就是关心一下她身体如何了。既然她已经痊愈了,那么,这一次,她理应就要归队了,顺便把峥河也一起带上。

宁婧跪下,恭敬道:“谨遵宗主之意。”

第76章 第五只小团子14

天时未明, 天上下了一场小雨, 初时又细又疏,雨滴慢慢变密,从在屋檐坠落时,拖出一根根透明的线, 滴滴答答地作响。

一支车队穿过了西坂城的大街,车辘的碾碾声细密又潮湿,远远地惊起了几声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