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石,你布阵需要用的,主子让我带过来,还有一万两的银票,也是送给你的。”

梅勒断然道:“银票我不要,你拿回去还给他。”她打开匣子,一眼就看到里面装了好几块上品玉石,她有些爱不释手,摸摸这块看看那块,最后说道:“布阵用不了这么多玉石,叶哥,你回去告诉四阿哥,多出来的玉石算是抵了那张符箓的账了。”

叶驰笑道:“好,我回去就这么跟主子说,就是不知道他生起气来,会不会迁怒我。”

梅勒哼了一声“就凭你,老奸巨猾的,被迁怒了也没事儿。”

“怎么说话呢?一点也不尊重前辈,你看看我这模样,从哪儿能看出老奸巨猾来?”

梅勒不由笑了,现在叶驰这幅相貌,大概是吃的莲生丹和七花七叶酒的功效发挥的不错,居然越发年轻了,倒像是少年人的模样,若是没人提起,谁也不会看出他是个太监。看到他没有颓废,梅勒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匆匆说了几句话,就一同坐车去郊外看那个庄子,在车上叶驰还低声嘱咐“你知道粘杆处吗?”

“你跟我说过。”

“咱们一会儿去的就是那地方,你到了之后别四处乱看,就在庄子外面瞅瞅就行了。”

梅勒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四阿哥最秘密的组织,怎么就叫她来呢?这算是四阿哥的考验?还是他的信任?

等到梅勒从郊外回来,天已经黑了,叶驰将她送到家门口便离开了,梅勒一走进门,就见周冲和他的妻子儿子都在门房呆着,那母子俩在说说笑笑,周冲在一旁看着,他发现梅勒回来了,赶忙迎上来“格格,十三阿哥和显亲王衍潢一道来了,正在花厅里等着您呢,有老爷在陪客。”

梅勒一听就愣住了,十三阿哥?显亲王衍潢?她不由捂住了额头,这些势头大的人都往自己家里跑什么?

周大娘和周千里看到梅勒回来了,也赶紧来见礼,梅勒笑道:“天色不早了,怎么不去休息?这里让周冲看着就行了,门口这里布着阵法,若是没有人带路,谁也进不来。你们安心歇着吧。”

周大娘答应了,却没有立刻就走,梅勒也不再管她,自己边往宅子里走,边将胡嬷嬷召唤过来,问道:“你知道显亲王衍潢是怎么个来历?”

一直跟着梅勒身边的紫荆听了有些毛毛的“格格,您这是跟谁说话呢?”还有刚才格格口中的周冲,那是谁啊?不会是周千里的爹爹吧?

梅勒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话,紫荆别打岔。”她不说还好,一解释紫荆越发疑神疑鬼,她在梅勒身边久了,总见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难免会多想。

这边胡嬷嬷被梅勒一问,愣怔了片刻,这才说道:“奴婢想着这位应该是和硕肃武亲王豪格的曾孙。”

叶驰给梅勒讲诉清史的时候,也提到过清朝的十二位铁帽子王,原来这衍潢是豪格一脉啊。就听胡嬷嬷接着说道:“奴婢原本在宫中虽然消息闭塞,却也听说了,原本的显亲王丹臻是去年殁了,死的时候也才四十多岁,现在这位显亲王衍潢好像也就十几岁的年纪,是老亲王的六子,还没有大婚。按着辈分来说,他应该是十三阿哥的堂弟…”

胡嬷嬷鬼老话多,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梅勒耐心的听着,反正只要她不说话,也没有人能看得见胡嬷嬷,更没人能听见她说话,几个人和一个鬼一直到了花厅门口,胡嬷嬷这才住了嘴。

梅勒一进屋,十三阿哥就笑道:“恭喜塔吉娜成了多罗格格,爷今儿可是特意来给你贺喜的。”

梅勒可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不过这厅里放了不少他们拿来的礼物,应该是这位显亲王有事儿求自己吧?她给十三阿哥施礼罢,笑道:“谢谢十三阿哥惦记着奴婢,这位就是显亲王?”

“可不就是他!”

梅勒又冲显亲王施了一礼,这位显亲王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虽然岁数小了点,但是人家是铁帽子王,世袭罔替,梅勒可不敢怠慢了。见过了显亲王,梅勒这才给父亲索伯汉行礼。

索伯汉忙说道:“乖女儿,显亲王有事儿找你帮忙,快坐下说吧。”

梅勒只得在索伯汉的下首坐了,按理说她一个姑娘家,是不应该见外男的,不过客人身份特殊,即使是索伯汉,也无法拒绝。

梅勒笑道:“不知道显亲王有何事儿?”

显亲王看了看十三阿哥,十三阿哥笑着对梅勒说道:“是显亲王的姐姐最近不大好,他听说你会看病,知道爷跟格格相熟,特意跑到爷那里求着爷帮忙引荐,想请格格帮忙看看。”

梅勒皱了皱眉头“现在吗?天已经这么晚了——”

显亲王忙说道:“塔吉娜格格,不瞒你说,姐姐的病,我请教过清虚观的道士,他说是撞客着了,施了法也不见好,而且她的病每到晚间就会加重,今儿已经是第三天了,家里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她捆起来…”

梅勒一听就惊住了“捆起来?居然这么严重?”

“是啊,不捆起来她就要上吊,寻死腻活的,也不认得人了…我也知道塔吉娜格格身份不同,可是实在没有办法。”

梅勒忙问道:“难道她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怎么会?”显亲王摇头“她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虽然父亲去世了,但是额娘在,我也在,她每天在闺阁里看看书学学针线,根本就不可能有不顺心的事儿。”

梅勒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先去看看再说,阿玛,不如您回去歇着,让塔什阿陪着我去好吗?”

索伯汉自然不肯放弃同铁帽子王套交情的机会“还是阿玛陪你去好了。”

梅勒自然无所谓,衍潢也无可无不可,倒是十三阿哥因刚从江南回来没多久,身上也没有什么差事,也想跟着去看看,得病的那怎么着也是他的堂妹不是?既然知道了,总得关心一下。

梅勒简单的用了晚膳,因为天色已晚,索伯汉也不骑马了,而是跟梅勒同乘一车,一上马车,索伯汉就压低了声音对梅勒说道:“乖女儿,显亲王他们家这几年有些邪门。”

“啊?怎么个邪门法?”

“和硕显密亲王丹臻是去年五月二十午时薨的,他死的时候才三十八岁。且不说他死的蹊跷,就说他死之前,他的长子是一月薨的,次子现在活得好好的,三子是二月薨的,四子是三月薨的,五子是四月薨的,到了五月,和硕显密亲王丹臻薨了…”

梅勒听着觉得惊悚,这死的显而易见不正常啊!“然后呢?阿玛你接着说。”

“然后新的显亲王衍潢继位,没消停两个月,显亲王的八弟、十弟、十一弟、十二弟、十三弟接连都死了。他们兄弟原本十三个,现在只剩下四个了。要阿玛说呀,他家应该是犯了什么大仙才会遭此重劫…你这次去,若是觉得不行,就干脆别管,显亲王说什么请了清虚观的道人去看,阿玛看那根本就是撒谎,京城里谁人不知他们家的事儿没人管得了?大家根本避之不及,咱们今天来走一趟,就是冲十三阿哥面子。再一个我也想过了,显亲王的姐姐到底是个女儿家,应该碍不着什么人,说不定跟他那几个兄弟不一样,若是你能治好她,也能显出你的本事来。”

梅勒沉默不语,想了半天这才问道:“阿玛,他们死的这么蹊跷,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怎么没人管?皇上都过问了,还责成刑部去查,都没有个结果,要阿玛说呀,别看他们死法各有不同,死因都是一样。”

“啊?死因一样?”

“你想啊,有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可是二层楼摔伤根本不足以致命,有掉水池里溺死的,但仵作说了,那人溺水以前人就已经死了,还有两个看着像是中了毒,仵作一检验吧,根本就不是死于中毒,还有一个最奇怪的,那个是不吃饭生生饿死的…”

梅勒回想着以前的种种经历,蓦然问道:“阿玛你可知道,显亲王的兄弟们死去之前有没有说梦话之类的行为?”

索伯汉摇头“这个阿玛怎么会知道?当初显亲王家出了事儿,是乌山来的,或许他能清楚。对了,你出手救了乌山,他现在一见到阿玛热情的了不得。”他说着,笑得洋洋得意。

马车忽然停了,索伯汉往外看了看,回头叮嘱梅勒:“显亲王府到了,你可别忘了阿玛的话。”

☆、第 55 章

索伯汉和十三阿哥身为外男不能去后宅,是以留在前厅叙话,显亲王亲自陪着梅勒去见他姐姐。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两个丫鬟打着气死风灯在前面引路,身后也跟着几个下人。即使是在暗夜里,梅勒的眼睛也能看清楚,她发现显亲王面色越来越差,神情还带着些紧张。

看见显亲王衍潢强装镇定的模样,梅勒心中感慨,他这样的年纪,明明还是个孩子,却经历了家人接连去世这样的事儿,也难怪他担心害怕。

梅勒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你的父兄去世的前几天晚上,有没有一个劲儿的说梦话?”

“咦?”衍潢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猜测罢了,看来是真的。”

衍潢有些急切,他忙问道:“你能找到害我父兄的凶手是不是?塔吉娜格格,你若是能为我家人报仇,日后…日后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你,我会把你当亲姐姐。”

梅勒听了显亲王这话,脸色露出笑容“好,王爷这句话我可记住了。”既然显亲王不在她面前拿架子,梅勒也不跟他客气。她接着问道:“王爷的父兄去世前后,家里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当然有。”此时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个院落的门外,衍潢的脸色越发不好,他指着院落的屋顶“格格你仔细看。”

梅勒定睛观瞧,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满屋顶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居然全都是乌鸦。

按理说傍晚将至,鸟儿就该归巢,这些乌鸦居然不肯走,显然是这里有能吸引它们的东西,动物的嗅觉一向灵敏,莫非这些乌鸦感应到了死气?那么衍潢的姐姐谷杭煙,现在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衍潢压抑住心中的惶恐,接着说道:“我父兄去世前后,屋顶也有一群这样的乌鸦,怎么赶也赶不走…”想起往事,他除了惊慌害怕,还有些伤感,姐姐不会也像阿玛他们一样吧?听说塔吉娜格格很有本事,她应该会有办法的,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梅勒“你能救我姐姐是不是?”

梅勒看他那模样,好像把自己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由点点头“我尽力吧,咱们先进去看看病人。”

衍潢的母亲富察氏也在,她满脸憔悴,看见梅勒来了,也顾不得矜持了,上前就拉住梅勒的手“塔吉娜格格,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侧福晋放心,我会尽力的。”梅勒最怕应付这种眼泪汪汪的女人,她说着,忙看向病人,只见她脸色青虚,眼珠发红,虽然被绑的就像一个粽子,但依然挣扎不休,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声,显然神智已经不清楚了。她身边还有两个粗使婆子按着不让她动,饶是如此,绳子也将她的皮肤都磨破了很多处,看样子若是没有人按着,绳子也困不住她。

梅勒问道:“格格是怎么被人发现不正常的?”

富察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刚一开始就是休息不好,半夜说梦话,大前天夜半三更天,她的贴身丫鬟发现她要上吊,就嚷嚷起来了,后来只要没人看着她就上吊,力气也比平时大了很多…“

梅勒听了,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侧福晋,府里的人,有没有是小门小户出身,或者是以前走江湖的人?”

“这个…”富察氏显然心里没谱,无助的看向儿子。

衍潢一副沉思状,梅勒提醒道:“要想害人,就得能得到被害人的头发或者生辰八字什么的,能得到这些东西的人,当然应该是了解府内情况的人,而且这个人的身份不会太低,不如没有机会得到这些东西。”

富察氏听了浑身一颤“格格的意思…想害人的…呃…您说会不会是家里人?”

“侧福晋想起了什么?”

“呃…”富察氏喃喃道:“我觉得未必是她,毕竟王爷也去了,若是她的话,怎么会害王爷…”

梅勒一皱眉“没有利害关系,没有谁愿意害人,害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会折寿,显王府死了这么多人,那个施法的人,想来阳寿也折损了不少了。”

衍潢忙问道:“塔吉娜格格觉得我的阿玛和兄弟是死于什么?”

“应该是煞局。”

“煞局?难道是王府的风水被人动了?”

“当然不是,若是风水煞局,王爷的家人就不会死的这么快了,风水煞局无阴无阳,杀人于无形,不过速度很慢,往往家主长年累月的得病,和硕显谨亲王显然不是这种状况;我说的煞局属于巫术的一种,这种术法可以挑拨怨孽,分‘人煞’和‘鬼煞’。‘鬼煞’速度快且致命,而速度慢且一时半会害不死人的,基本上就是‘人煞’…”

“那…那么我家这种是属于‘鬼煞’?”

梅勒点点头“不错,应该是鬼煞。人在死了之后,魂魄七天之内还不能离散,据我所知,有一种巫术可以在头七之日把死去之人的魂魄引致活人身上‘还魂’,因为活人的身子有阴阳循环,所以魂魄还魂之后,便会认为自己没死,往往就会再死一次,我看谷杭煙格格就是属于这种情况…”

“啊?那怎么办?塔吉娜格格,你可要救救我的女儿啊。”富察氏紧紧地拉住梅勒的手不放,嘴里不停哀求。

梅勒说道:“想让我救谷杭煙格格,也得福晋王爷配合才行,格格现在这样子,估计她本人的魂魄八成被施煞者拘禁在某个地方了,想要让她恢复正常的话,不但要找到真正死者的尸身,将他的魂魄引回去,更重要的是找到拘着她本人魂魄的地方,否则,等待谷杭煙格格的,只有死路一条…”

显亲王忙说道:“塔吉娜格格,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我想知道王府最近七天之内有谁是上吊死的,他的坟墓在哪儿。”

“这个好办,我立刻派人去问。”衍潢忙吩咐候在门口是管家去查。

梅勒接着说道:“另外一件事儿,就得麻烦王爷和侧福晋了,因为我怀疑这个施术者就是府里的人,你们可以想一想,若是某一个人跟显亲王府的人有仇想杀人,他杀一个人也就完了,不可能接二连三没完没了。而且一般的巫师,不会这么疯狂,杀人损寿这种事,作为一个施术者,自己应该很清楚,那么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儿呢?这个施术者连杀了这么多人,显然她自己也不想活了,所以我想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女人,她心胸有些狭隘,为人有些尖刻,遇事情容易想不开,这个人很可能没进府之前应该有机会接触江湖术士,而且这个女人,应该是跟和硕显谨亲王有过肌肤之亲…”

梅勒说到这里,看向显亲王和他的额娘富察氏。“不知道我这样分析,侧福晋和王爷有没有想起来什么。这个范围应该很小了,王爷和侧福晋若是不想说,我也就只能告辞了。”

富察氏忙说道:“格格别走,我这就跟你说。说起来,这还是王爷头些年做过的一件糊涂事儿…”她说着,看了看衍潢,显然不想在儿子面前说丈夫的丑事。

梅勒忙说道:“王爷,你让人去准备柏树叶,越多越好,再让人准备一锅菜籽油,搬到这院子里备用。”

显亲王忙答应着去了,屋里只剩下富察氏和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显然都是她的心腹。富察氏这才说道:“说起来那还是在六七年前,王爷随驾去江南,回来时就带了一个汉女陈氏,她生的妖娆异常,不过人却是个冷性子,不爱言笑,当时王爷极其宠爱她,当做心尖子一样,那陈氏进府的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小阿哥,哪知道他长到了五岁,那一年中秋节,王爷一时兴起,在后花园排宴,全家人都去了,陈氏生的小阿哥就在那天晚上掉到荷塘里淹死了。后来陈氏就有些疯疯癫癫…对了,就是陈氏生的小阿哥死后没多久,家里就接二连三的…”富察氏说完,脸已经变得煞白,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梅勒从富察氏的话里听出不少东西来,第一,这陈氏很可能是被显亲王强娶回来的,而且这陈氏心不甘情不愿。第二,陈氏生的小阿哥的死,很可能跟他的几个兄长有关,不然富察氏也不会住了口。

既然事关显亲王府的脸面,梅勒也不便细问,已经知道这陈氏可疑,梅勒便说道:“那就请侧福晋派人去陈氏的房间搜一下,令爱的魂魄应该拘在一个玉瓶里,若施术人真的是陈氏,那么这玉瓶多半应该在她的身上。”

富察氏疑惑的看了看梅勒“塔吉娜格格,那陈氏已经疯疯癫癫了…”

“就是因为疯疯癫癫了,做这事儿才不会引人注意,更不会引人怀疑,而且,陈氏失了儿子,和硕显谨亲王应该觉得对不住她,金钱方面一直对她不薄,是吧?”

“啊。”富察氏有些惊讶,这个塔吉娜格格也太聪明了,这也猜得到,当时若不是那几个大一点的阿哥恶作剧,陈氏的小阿哥也不会丧命,王爷也不会觉得愧疚,王爷的心思她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儿子已经死了,总不能让几个大的去偿命吧?难道真的是陈氏怀恨在心才痛下杀手?

富察氏不由想到死在王爷之前的那几个阿哥,就算他们都该死,可是她为什么又要害死王爷?富察氏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询问梅勒。她来不及细想,忙将身边的几个心腹都派了出去,吩咐她们去陈氏那里,务必要找到那个玉瓶。反正现在显亲王府是她的儿子当家,搜查陈氏这么一个格格的住宅,她就可以做主。

梅勒见谷杭煙格格依然挣扎不休,想了想,便掏出一枚清神符,贴在她的脑门上,她立刻便老实了,梅勒对看着谷杭煙的两个婆子说道:“符不要碰掉了,你们可以把绳子给她解开。”

两个婆子得令,立刻拿剪刀将绳子剪断了,富察氏忙吩咐人拿玉肌膏,她看着女儿身上被绳子摩擦出来的伤口,心中难过至极,不过对陈氏就是施术人这件事,她还是不怎么相信,毕竟这几年她虽然看不上陈氏,却也没有欺负于她,更没有落井下石,陈氏又何必害自己的女儿?莫不是谷杭煙得罪了她?这孩子平日里是有些骄纵,可也不至于难为一个她父亲的庶福晋…

没一会儿,衍潢派去的人回来禀报,府里最近确实有一个上吊死了的人,那人是大阿哥的一个侍妾,因大阿哥已经死了一年多了,她的福晋就想把大阿哥的几个侍妾给打发了,哪知道这个侍妾居然想不开上吊了,因她是横死的,坟墓就随便埋在城外的乱坟岗。

很快柏树叶和菜籽油也都准备好了,都放在院子里,梅勒只等着那个装着谷杭煙魂魄的玉瓶,她掐算过,那个玉瓶就应该在陈氏那里,哪知道不一会儿,刚派去陈氏那里搜查的婆子就变颜变色的跑回来了“侧福晋,不好了,那个陈氏她吊死了。”

梅勒一听就愣住了,怎么会这样?难道她弄错了?

☆、第 56 章

陈氏的院子,在夜色里尤其显得阴森可怕,富察氏一进来就打了个冷颤“塔吉娜格格,你先前说人死后七天魂魄还在…”

“嗯。”梅勒看了她一眼“侧福晋若是害怕,就先回去吧,有王爷跟着就行。”

“不,有塔吉娜格格在身边,没什么可怕的。”其实直到现在,富察氏也不太相信梅勒的话,实在是陈氏看起来不像那么狠的人,一个女人再狠,怎么可能连丈夫也一块杀了?对一个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天啊,而且如今陈氏又死了,显见塔吉娜格格原本就预料错了…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哭声,显亲王和富察氏身份尊贵,逼不得已来此,梅勒想着他们肯定是不愿意进屋的,便说道:“侧福晋,王爷,人刚死,屋子里难免污秽,你们就不要进去了。”

显亲王才十二三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便不肯在外面候着“有塔吉娜格格随行,我随你进去看看应该无妨。”

梅勒无所谓,见富察氏没有反对,便答应了,二人进到屋子,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抚尸大哭,富察氏身边的嬷嬷大声喝道:“王爷到了,陈嬷嬷好没规矩!”

那被称作陈嬷嬷的妇人诧异的抬起头来,显然是没有想到显亲王会亲自来此,她愣怔了片刻,赶忙上前来给显亲王行礼。

梅勒看了她两眼,眉头一挑,也没理她,径直奔向陈氏的尸身,此刻陈氏被放在床上,舌头伸出老长,梅勒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看来的确是上吊死的,她解开陈氏的衣裳,在她的胸口,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墨玉玉瓶,梅勒拿在手里,顿时心神一震,这个墨玉瓶可不是普通的东西,上面雕刻着花纹竟然跟她的墨玉阴阳鱼有异曲同工之妙!刹那间,梅勒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显亲王见梅勒拿着玉瓶半天不言语,便问道:“塔吉娜格格,这玉瓶有什么不同吗?”

梅勒笑道:“是啊,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她转身看向正在抹眼泪的陈嬷嬷“你是陈氏身边的嬷嬷?这些年一直在照顾她?”

陈嬷嬷点点头“是的格格。”

梅勒继续追问:“你是陈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吧?”

屋子里有好几位知道陈嬷嬷的底细,她也不敢否认,遂点头道:“不错,奴婢很早以前就跟在主子身边了,也是主子的陪嫁。”

梅勒上下打量了陈嬷嬷几眼,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还真是对主子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既然这么忠心,那你的主子打算重新投胎,你是不是还继续跟着她啊?”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只有陈嬷嬷惊愕的看了一眼梅勒,随即赶忙低下了头,心里虽然忐忑不安,嘴上仍说道:“奴婢不明白格格的意思。”

梅勒笑道:“如你这样,眼看着主子上吊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的确很少见,你的主子把你培养的很好。”

陈嬷嬷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没有,奴婢没有…主子上吊的时候,奴婢是和夕颜在一起的,请格格明察。”

旁边一个丫鬟赶忙也跪下了“是啊格格,当时奴婢跟陈嬷嬷在一起,主子晚膳没怎么用,后来饿了,就想吃奴婢做的燕窝粥,打发陈嬷嬷来说,奴婢一边熬粥一边和陈嬷嬷说些家常,一直都在小厨房…”

此刻,显亲王也有些迷惑了“塔吉娜格格是不是弄错了?”

梅勒把玩着手中的墨玉瓶,好半天才说道:“那么说,这个墨玉瓶上的阵法是能让一个生魂自动钻进去,你故意找了夕颜做掩护,然后趁乱盖上这个墨玉瓶的盖子…”

显亲王大惊“格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勒解释道:“这个墨玉瓶就是最大的破绽,因为它不是普通的东西,它可以滋养人的魂魄,王爷,你若是想害一个人,难道会用这样的好东西去滋养她的魂魄吗?所以,这个墨玉瓶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梅勒见衍潢呆愣愣的,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梅勒忙解释道:“因此我揣测,这陈氏知道事情即将败露,她便故意舍弃这个肉身,将自己的魂魄吸引在这个玉瓶里慢慢滋养,我若是有些道行,就会给谷杭煙格格作法,作法是首要条件就是找到格格的魂魄…”

显亲王这回恍然大悟“于是这个陈氏将我姐姐的魂魄藏了起来,把装着她自己的魂魄的墨玉瓶故意曝露出来,希望塔吉娜格格你会将错就错,这样她就能将我姐姐的身体取而代之…”

梅勒点点头“王爷果然睿智,一下子就猜中了其中的关键。‘还魂’是魂魄的本能,就如同婴儿一出世就会吃奶一样,所以陈氏不敢将谷杭煙格格的魂魄随便处置,因为就算她的魂魄真的能与谷杭煙格格的身体契合,谷杭煙格格的魂魄只要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

显亲王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咬牙切齿道:“真是太毒辣了,居然妄想做我的姐姐!下贱无耻的东西!”他说着,又冲外面喊道:“来人,把陈氏的尸体给我扔出去喂狗!”

梅勒忙说道:“王爷,此事不忙,咱们还是先找到谷杭煙格格的魂魄要紧。”

“你说的对。”显亲王一想到父兄都被那个疯女人给害了,就如同疯魔了一般,他上前狠狠地踹了陈嬷嬷两脚“你说,把我姐姐的魂魄藏在哪里!”

“冤枉,奴婢冤枉啊。”陈嬷嬷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嘴里一个劲儿的喊冤。

显亲王冷然道:“拖出去给爷仔细的问,不论生死!”

梅勒倒也没有怜悯这陈嬷嬷,因为她早就看出这个人不是普通人,这个陈氏,显然也是道中人,而且显然掌握着某种秘术,这样的换魂大法,可不是普通人就能成事的,其实在历史的长河中,术法的发展史,基本上“害人”与“反害人”的斗争史。

打击这种以害人为目的孽阵邪局,一直就是前世梅勒的工作重点,没想到这次又遇到了,这种害人之人,在梅勒看来死不足惜。她的三清卜算术已经小有所成,与其坐等口供,不如自己动手,梅勒她出蓍草来,在八仙桌上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装着谷杭煙格格魂魄的瓶子就在这屋内,而且就在地下。

梅勒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指着大床说道:“来人,把这个大床搬开。”

显亲王一挥手,立刻上来了几个粗使婆子,片刻就将大床挪走了,梅勒在那几块方砖上踩了踩,很容易就发现了一块活动的砖头,她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轻轻一撬,砖头应声而起,砖头下面,果然是一个玉瓶,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白玉瓶。

显亲王忙问道:“格格,这里就装着我姐姐的魂魄吗?”

梅勒点点头“应该就是了。咱们快回去吧。”

…………………………

谷杭煙格格的院子,此刻已经点燃了大锅里的菜籽油,梅勒让人将谷杭煙格格带出来,便开始作法,以前她只是叶驰的助手,这次独立行事,未免有些心中忐忑,不过现在叶驰变成了苏培盛,他是再也不能帮着自己了。

梅勒眼见菜籽油越烧越旺,她抓起一把柏树叶就扔了进去,嘴里念念有词,柏树叶一扔进油锅,火苗迅速升腾,竟然有二层楼那么高,屋顶上那些乌鸦一看到这火苗,竟然如同飞蛾一般扑过来,然而遇到这火苗的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院子里的所有人看到这景象,都对梅勒有些莫名的敬畏,每一片柏树叶点燃,就会有一只乌鸦燃成灰烬,屋顶上乌压压的一片乌鸦,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消失殆尽。此时梅勒的手里,还有一片柏树叶,她盯着黑漆漆的夜空一动不动,众人这才发现,天空中居然还剩下最后一只乌鸦。

那乌鸦似乎想离开,又好似发现这里有它恋恋不舍的东西,它在院子里飞了几圈,到底忍受不住诱惑,一头扎了下来,梅勒手中的柏树叶瞬间拍向谷杭煙的额头,紧接着众人发现谷杭煙格格额头上的那枚符箓不见了,而那只乌鸦被梅勒投来的柏树叶击中,它“嘎”的一声叫,蓦然飞向夜空,转眼不见了。

梅勒知道那占着谷杭煙身体的魂魄已经离开了,赶紧将装着谷杭煙魂魄的瓶子打开,没一会儿,谷杭煙格格便醒了过来,她看到周围的丫鬟婆子都看着她,茫然道:“额娘,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儿,你总算醒了。”富察氏抱着女儿便哭开了。

梅勒看了看旁边的显亲王,说道:“幸不辱命,我也该回家去了,只是这个墨玉瓶,我想带走,可以吗?”

这东西对梅勒来说是个宝,对显亲王来说毫无用处,他冲着梅勒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塔吉娜格格救了我姐姐,也替我父兄报了仇,只是我还有些不明白,这陈氏为什么要害我父兄?墨玉瓶里就应该是陈氏的魂魄,据闻塔吉娜格格通阴阳,可否让我亲口问一问陈氏?”

☆、第 5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