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了句:“住的地方可还安全?”

“安全啊。”只要不把自己当成啥了不得的人物,平静安全地生活在民间一隅并不困难。

“来人。”

“奴才在。”十四一召唤,马上有人应声领命。

“带人把耿侧福晋的东西搬来,另僻一个营帐给侧福晋居住,派精兵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接近营帐。”

“嗻。”

“等等。”耿绿琴不得不出声了,“十四爷,锦秀跟奴婢一起来的,我们住军营怕不合适。”主要她也不想住这里来。

“按爷说的办。”十四对下面的如是说。

“嗻。”那人领命。

事到如今耿绿琴也只好认了,对古尔泰点了点头,他这才随着那领了军命的人而去,带他们过去他们住的地方。

图蒙海这位中南海保镖出行在外的时候那就是耿绿琴的影子,尤其是随侍的只有他的时候那更是寸步不会稍离。

而耿同学对于小图同学这样背后灵似的存在也习惯了,而且有这背后灵在某些时候安全感倍增,还不惹啥闲话,比如现在。

“这边不比江南,有些苦寒,你看着倒也挺适应的。”十四内心由衷的感慨。

“杏花烟雨的江南与秋风烈马的塞外原就各有各的韵味,只要有心,哪里的天地都是一样的美。”现在这个季节不适合出游,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她说啥都要上青海湖观光一下子,否则这趟青海之行真算白瞎了。

“你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奴婢是闲人,闲人自然操的便是闲心,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也在情理之中。”

十四却没再说什么,她是如此特殊又岂是其他人能比得了的。

等到锦秀来到军营的时候那确实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动,因为此次随军的七七,十十,十二都过来对自己的小侄女表示了一下欢迎。

严肃的军营里多了锦秀这样一样古灵精怪闹腾的小家伙确实是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那一刻耿绿琴也不禁会心而笑。

耿同学的营区基本上是军中的禁区,当然那是对普通官兵而言,那些黄带子不带此列,这也让耿同学颇是苦恼。

其实,她本来的打算点过卯之后就还回原来的地方住着,至于是人质也好,无间也好,爱咋咋地吧。

可现在,她被担心过度的十四圈养到了军中,这让她想藉机四处乱窜的计划付诸汪洋,想来就让人恨得牙痒痒。说是为了她的安全,可是同样的她也没自由了哇。总不能顶着个监军的名头流窜出去游山玩水,这个肯定会被批斗的了。

所以,耿同学很憋屈!

四月的时候,一道圣旨从北京传来。

圣旨没说啥,主要意思就是让十四驻军西宁。

大军驻扎西宁之后的某一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图蒙海同学矫健地飞身上房去抓锦秀格格要的那只云雀。

院子里锦秀一边看他捉鸟一边问自己的额娘,“额娘,为什么图谙达会飞?”

“因为他会轻功。”耿绿琴一边翻手里的诗词精选一边很顺口地回答。

“我有跟谙达学。”小锦秀一脸困惑。

“你还太小,而且谁告诉你昨天学了今天就能飞上房的?要真这样这武功也太容易学了,高手还不遍地是啊。”

“可是我想上房。”

“顺便揭瓦吗?”耿同学很顺嘴的问。

“揭瓦做什么?”锦秀不懂。

春喜在一边掩唇笑,随着小格格越长越大,主子跟小格格之间的互动就越来越有趣。

耿绿琴把手里的书掩上,看着女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好问题,揭了瓦能干什么的事就多了,首先,因为你揭了房上瓦刮风下雨啥的那就沾大光了,那是外面大雨里面小雨,坐在屋里就能洗个露天浴。其次,瓦这东西某些时候跟砖头的作用差不多,可以用来砸人,板砖能把人拍晕,这瓦砸巧了,半残也是有的。再次,这瓦揭的多了吧,你还能拿去卖钱,嗯,这主意不错。”最后,她忍不住对自己的想法予以肯定。

小锦秀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额娘,小脑袋里想啊想的,小脸很快就皱成了一团。

“额娘,我不缺钱啊?”

靠之!

耿绿琴觉得事情大条了,她的宝贝女儿的这种思想很要不得,于是,她更加严肃地对女儿说:“锦秀,你现在不缺钱不表示以后都不会缺钱,人生那么长,有什么天灾**谁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就要万事有最坏的打算,尽可能让自己倒霉的时候少狼狈一些。”

“缺钱了就可以揭瓦卖钱吗?”

“缺钱了能想办法很多,这不过是其中之一。”

“可额娘上次不还说首饰可以卖钱,出门的时候可以往身上多戴几件以备不时之需。”小锦秀很认真的说。

“你能把你那脑袋当珠宝匣吗?笨丫头。”耿绿琴忍不住弹了女儿一指头,“而且你真要拿那些首饰去卖,你阿玛要逮你也太容易了。”那是太明显的线索了。

院子里的母女专心对答着,院子外本来准备进来的几个人很有闲情地充当临时门岗,一点儿打扰她们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听得很上瘾。

他们确信这小锦秀长大了绝对是让四哥头疼的料儿,那小脑袋里都不知道被她这不着调的额娘塞了些什么东西进去。

“可是,额娘,我也想上房啊。”小锦秀很是向往地看着仍旧在屋顶上飞来飞去的谙达。

“这个就简单多了。”

“可是我飞不上去。”小锦秀很苦恼。

“第一,最简单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图蒙海带你上去,但这个办法在图蒙海不在的时候就无法使用,他不想带你上去的时候也不能使用。第二,你可以让人搬把梯子过来,自己爬上去,但鉴于你目前的年龄,额娘不建议你使用。第三,这个就暴力野蛮了点,你可以让人把房子拆了,这样你就不用上去了,也就不用眼馋别人了。”

“拆房子?”锦秀的眼睛瞪大了。

“主子,您这是什么办法嘛。”春喜也忍不住出声了。

“这是典型的一拍两散大家都没得玩,通常心理变态的人比较喜欢用。”

“我不用。”小锦秀第一时间表示了决心,“变态”这个词她是懂的,额娘解释过的。

“很好,这至少证明你的心理是健康的。”耿绿琴很欣慰地对女儿说。

“可是,谙达不带我上房的,他说很危险。”

“小笨蛋。”

“额娘,人家不是笨蛋了。”小锦秀抗议。

“图蒙海虽然是你的谙达,但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你还有一个身份是他的主子,这个时候不用主子身份你等什么时候用?”

房顶上的图蒙海忍不住幽怨地朝主子憋了一眼,心说:您一个人折腾我还不够,这还要把小格格也□成跟您一样吗?

“谙达,我命令你带我上房。”小锦秀马上现学现用。

图蒙海继续看自己主子。

耿绿琴很无辜的摊手,“小图,做人就要认命,主子我认命的时候也很多不是吗?”

于是,图蒙海认命了,小锦秀高兴了。

外面的人忍不住笑喷了。

这耿侧福在哪里都能折腾出花样来让人耳目一新。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监军,要做什么呢?

耿绿琴不知道,因为她除了被当成国宝保护起来外,说实在的没做过其他事。

可是如果某一天,她这个闲散人一样的监军突然被告知其实她还有她的职责以及需尽的义务时,耿同学自然会有一点小小的惊讶。

她一直以为她这个摆设大概会一直摆到大军班师回朝的那一天,反正哪圈着也是圈,左右没得自由,她倒也习以为常没啥不适应。

“要我过去查收军需物质?”不是吧,她是监军又不是督粮官,更不是仓库保管员啊,需要她去吗?耿同学不解。

“小四嫂有意见吗?”十四嘴角忍不住有些上扬。

“没。”耿绿琴赶紧摆手,开玩笑,在这个事上她哪里敢有意见啊,不就查收军需物质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会数数就成了。再说了,押送粮草来的估计十之八九那是某四的人,某四的人不能在她跟前做假不是,要这样估计老康也不会把她扔这儿来了。

十四大军开拔的时候带着一批军需物质的,现在来的这一批算是大军到达后的第一批物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事颇微妙的。

耿绿琴点查的很细,甚至拆开了一些麻包,抽查了一些很不起眼的地方,她给下面人的感觉就是这位监军老于此道,其实丫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然后被耿同学颇是刁难了一番的押送官擦着冷汗回京复命了。

得到回报的康熙看着手里的折子会心一笑,那丫头真是成精了。

而在某四府里的十三就忍不住对自己四哥说了:“小四嫂这么刁难自己人啊,会不会做的过了?”

某四却难得笑着摆了摆手,“她越做的过,皇阿玛就越放心,而老八他们也就更无话可说。”想说的话全被她抢着说了,想再说的时候她又早把话头给堵了,这些年她倒真是越来越滑头了。

这个理儿十三当然也是明白的,但是他就是觉得感情上有些不能接受,“四哥,小四嫂有些地方可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呢。”这也就是自己人,这要是老十四他们这亏他们说什么也不能吃。

某四很是淡定地道:“这骨头她挑了比别人挑要好,谁也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

十三忍不住朝四哥跟前凑了下,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四哥,你还别说,她对这官场上的道道那还真是挺明白的。”这也就是身为女子,要是男人,那在官场上说不得也要混个风生水起的。

某四没说什么,这些年她在皇阿玛身边,在他们这些人之间不停地打转,久而久之,自然便有了她自己的一套行事风格,有几分和稀泥粉饰太平的意思,也有充当和事佬,不让事态继续恶化的目的。

说穿了,于她而言他们这些人是一样的,就像她私下跟身边的人说的一样

:一家子人有什么撂不过的槛儿呢,有时候稀里湖涂地过那也是种千金难求的福分。

这些事身在西宁的耿绿琴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仍旧混在军营,时时盘算着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地到军营外去溜达溜达,顺便到离驻地不远的青海湖去观光一下下。

到了青海不到青海湖,这怎么说也是种遗憾啊。

站在驻地放眼望去,一片开阔的草原,看着很让人心旷神怡。

梳着两把头在全副武装的兵营中晃来晃去,感觉很不低调,可是,耿同学也不好意思一直扮假男人,时间久了,她这身份那也不是啥秘密,就锦秀那小嘴,整天额娘长额娘短的也早曝露了她的性别了。

“主子,夜里风凉,您怎么也不披件披风。”春喜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披风给主子披上系好。

“没事,我哪有那么娇贵。”高原上的星空总仿佛伸手可摘,很有几分亲切感,这让她很喜欢晚上没事的时候就仰望星空,静静地感受着一切。

“主子,您经常这样看,究竟在看什么?”春喜有些好奇,主子经常一站就是半天,不说一句话,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什么还是什么也没看就只是发呆。

“这地方美吗?”耿绿琴不答反问。

“跟别处的风景不一样。”春喜老实的说。

“古时这里应该也是一处古战场,而这里的土里埋藏着数之不尽的将士英魂。”

春喜顿时感觉浑身一身发毛,情不自禁朝主子靠近了两步,声音都忍不住带了点儿颤音儿,“主子,您别吓奴婢。”

“吓你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耿绿琴瞥她一眼,继续看星空,“而且为什么要害怕呢,他们早就与尘埃化作一处了,成为过往的历史。”

“奴婢怕鬼。”春喜忍不住四下张望,一副随时准备拔腿就跑的样子。

耿绿琴特别顺口地来了句,“鬼有什么好怕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呢。”

“为什么?”春喜也是完全下意识地问了声。

“所谓人心难测啊。”

“那鬼不也是人变的吗?”

“好问题,有长进啊春喜,”耿绿琴忍不住对春喜刮目相看,“鬼虽然是人变的,可是人能制鬼的东西就多了,而鬼跟人站的不是同一个起点,他必然是斗不过人。鬼跟鬼倒还有得一拼,不过,那就不是咱们这些人要担心的了。”

“主子,您的想法总是跟旁人不大一亲呢。”春喜忍不住笑了,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可不是嘛。”咱可是穿来的。

“主子,您真不谦虚。”春喜吐她糟。

“该谦虚的时候谦虚,谦虚过度那就是变相的骄傲,这说明你主子我是何等的有修养。”

春喜捂着嘴侧身直乐。

“你回去看着锦秀,我在外面走走。”

“嗻。”春喜

领命回营帐。

耿绿琴随手拢了拢披风,便往前走去,图蒙海和小孟子立时跟上。

仗打了不少次了,她被保护得很好,没有机会看到前沿惨烈的厮杀,这让耿绿琴很是庆幸。

战场,不管是正义的一方,还是非正义的一方,总之都是让人目不忍睹的。上位者的轻轻一语,百姓便生离死别,留下多少悲怆的故事。

夜风带着远山的清凉,似乎还夹带着淡淡的花香,耿绿琴不禁生出几分暇想,远山会有盛开的雪莲吗?

想想后世多少经典武侠巨著里提到快烂的珍贵雪莲花,耿同学由生感慨。

时间在不经意间就从指间流逝而去,不知不觉中她离京也大半年了,眼瞅着就往一年奔了。

她的清史并不好,不清楚这场仗打了多久,但结果她是知道的,胜利嘛。不管用多少将士的鲜血换来的,终究彼方赢了这场战争。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打的几场仗太过频繁,耿绿琴觉得她的情绪无形中就带了几分沉重,虽然十四他们极力避免,可是她仍旧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些伤兵。

身在军中,那些怎么可能完全避得开,尤其她还是个喜欢没事四处趴趴走的人,十四能管住那些人不到她的营帐附近,却不太可能管住她的双脚要往哪奔。

“小图。”她轻轻地出声。

“奴才在。”

“你说,是不是自古以来边关的风就总是比别处的要寒冷一些?”

图蒙海没有接话,他想主子也不一定是真想听他回答。

“小图,那个方向应该就是青海湖了吧?”贼心不死的耿绿琴带了几分向往的指着东南方问。

“主子要去,奴才便护了您去看也就是了。”图蒙海非常自动自发地说。

耿绿琴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不合适。”

“没多远。”图蒙海如是说。

耿同学心说:那可不是路程远近的问题,它涉及到有无军规军纪的问题,老娘我就算顶个监军的帽子,说到底还是个受管制的。

“等仗打完了吧。”那个时候应该就没啥问题了。

“想去便去吧,无碍的。”

十四突如其来的出声吓了耿同学一跳,所幸她这些年被吓得也习惯了,淡定的速度简直堪称神速,几乎看不出她有被吓到。

“奴婢给十四爷请安,这么晚爷还没睡啊?”

“爷巡营。”

“那爷继续,奴婢不打扰您做正事。”该干嘛干嘛去,你巡营,老娘我继续向往我的青海湖。

这才真是望梅止渴啊!

“已经巡完了,看到小四嫂在这边,便过来看看。”

“那爷早些安歇吧,这几日军中事务繁杂,养足了精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