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把事实都告诉我,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欧阳深不可测地笑着,看不出说谎与否。

“哈哈哈…”琼华怪笑了起来,“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那野兽般的怪力和速度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你嗜血的习惯…这些好像不是在山野中生存锻炼出来的。”

“这个啊,我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是这样了。”琼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欧阳一惊,随即省悟她是在说谎,沉着嗓子恼怒地说:“你别想耍我!虽然你进了这里,我依然可以整到你,你最好老实一点!”

“哈哈哈…”琼华大笑起来,然后猛然停止,“唰”地一下扑到栏杆上,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几乎要凸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整我?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能穿越栏杆进来杀我吗?”

欧阳咬了咬牙,思忖着是不是该惊吓她一下。琼华见他不说话了,咯咯地笑了几下,忽然收敛了笑容,变得一脸严肃:“我当然不是一醒来就这样的…我刚醒来,就发现一只野狗要吃我。我抓起石头打跑了它,也几乎把我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我怕那野狗再回来,挣扎着走入山林,跌在草丛里,眼看就要死了。就在这个时候,它出现了…”琼华的眼睛瞪得更大,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它的体型长得像人,却又和人很不一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发着摄人心魄的光…我觉得它一定是山林里的神灵,想要对它跪拜,却又爬不起来。它见我这个样子,感到很好奇,便问我怎么了,我就把我的遭遇简略地说了。当时,它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琼华的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个东西的笑容是什么意思,“问我想死还是想活。我当然说想活。它就从身上掏出一个注射器——”

“注射器?”欧阳一惊。既然会使用注射器,就证明它不是山野里的怪物,而是社会里的——或者是曾经在社会里待过的智能生物!

“是啊,注射器,”琼华并没有在意欧阳的惊诧,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从自己的身上抽出一点血来,注射到我的身上。这是怎样的血啊…据我的目测应该不超过十滴,却有着巨大的魔力…我感到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身体慢慢地涌出了力量,伤口也似乎在慢慢愈合…那位神灵朝我笑了笑,便消失在了山林里。我在地上又躺了一会儿,养足力气后便站了起来。我惊喜地发现我的伤口都已经结疤愈合,那种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的感觉也没有了。它的血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超出常人的力量!”说到这里时她满脸兴奋,还有种近似崇拜的神情——看来她真把那个东西当成神灵了。

“之后我便感到很饿,在山林里捕猎动物,惊喜地发现我的动作像猛兽一样迅捷。抓到猎物后,我撕裂它们的喉咙,看着殷红的血流出来,感到非常渴,便把它们都吸进了肚子里…”说到这里她露出了馋涎欲滴的神情,欧阳却觉得想呕。

琼华舔了舔嘴唇,忽然露出了像要窒息的神情,掐住自己的喉咙:“血的味道真是美味…我一天都离不了它…在这里我已经很久没喝血了…我好难受…好难受…”忽然“啊”的一声大嚎,转头朝墙壁扑了过去。

天哪!这面墙壁平整光滑,根本没有可攀附的地方,她却像壁虎一样附在了墙上!欧阳倒抽了一口冷气,眯起眼一看,发现她是把手指穿进墙壁,挂在墙壁上。

“嚎——嚎——”琼华大声嚎叫起来,在墙壁上跳来跳去。护工听到声音走了进来,看到这幅情景后吓坏了,赶紧喊其他人,之后便是一场大骚乱。在骚乱中,欧阳悄悄地离开了,脸色像铅一样凝重。那个救活琼华的到底是什么呢?和卢家有没有关系?

欧阳沉思着回到岁寒的家,惊诧地发现于半夏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于半夏迎了上来,“岁寒…终于翻译出一些东西了。”

岁寒只是翻译出一些单词、几句话而已,而这已经把他累得满脸苦相。

“这种东西,是花,”岁寒指着小册子上的、垫在死者身下的植物说,“按照直译,这个叫做血浆花。按照小册子上的注解,这是一种生长在西德深山里的花。但我从没有听说过有这种花…”

“连你都不知道,说不定已是种灭绝了的花了。”欧阳皱着眉头说,“又或者是在古迪鲁教中秘密种植的…”

于半夏伸长了脖子去看那花的形状——之前她都没有很仔细地看过,忽然发现这些花的形状有些眼熟。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几抹血红的颜色,接着头也痛了起来。

“这难说啊…”岁寒挠着头说,“看来我们还得找到古迪鲁的教徒,问一问才能知道。”

“我大概知道这花在哪里有。”于半夏忽然插嘴。欧阳和岁寒一惊,齐齐地朝她看了过去。

“我知道这花在哪里。”于半夏脸色苍白,但语气坚定,“你还记得卢家老宅吗?那里有一个水井…水井旁种的,就是这种花!”

欧阳愕然,接着大喜。这秘术果然和卢家有关!只要能找到这种花,就等于朝破解这种秘术前进了一大步!

第二零章 咫尺阴阳

欧阳拿出短枪,仔细检查后准备乘车返回A市。

“你就留在这里吧。”他对于半夏说,“那里说不定很危险…我们走的时候,不是还有个咬脖子吸血的家伙闹得很凶吗?”

“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前几次我们不都是一起去的吗?也没碰到什么危险…”于半夏朝岁寒书房的方向瞄了一眼,脸上显出了厌恶和提防,“再说我也不想单独和那个神经兮兮的家伙在一起。”

欧阳注视着于半夏,眉头微皱,又松开:“那好吧,你就跟我一块去…不过一定要小心啊!”

于半夏和欧阳回到A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欧阳非常迫切地想得到血浆花,决定立即去老宅。对此于半夏并没有异议——虽然晚上是邪恶生物的天堂,但对于地处荒凉的卢家老宅来说,白天去和晚上去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再说,她也想要尽快知道卢家的秘密。卢志鸿怎么会死而复生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欧阳给短枪补充了子弹之后,带着于半夏向卢家老宅走去。他们之前曾去过那里两次,每一次都受到不少惊吓,这次再去,心情自然有些紧张。走在前面的欧阳忽然停住了脚步,狐疑着转过头来。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他问于半夏。

“声音?”于半夏侧耳听了听,是有很多声音,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夏虫的鸣叫声,似乎还有小兽在树林里穿行的声音,所有的声音层层叠叠地加起来,一股脑地塞进她的脑海里,反而让她无法辨认里面有没有异常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欧阳皱着眉头,眼里射出了犀利的光,“不,好像是很多人…”

于半夏一凛,仔细听了听,似乎真听到后面有很多人的脚步声。

欧阳朝树丛瞥了一眼,意思是躲到草丛里。他们刚躲好,一群年轻人就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踩得草丛“沙沙”直响。他们全都很年轻,像是大学生。他们略带稚气的脸上带着神秘而又兴奋的神情,还带有一点点的疯狂。他们是在追踪欧阳和于半夏吗?为什么要追踪他们?

欧阳对于半夏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跟到了那群人的后面。那群人没有发现他们,只顾往前走。卢家老宅很快便到了。他们找到一段较为低矮的院墙,轮流做人梯,依次进到老宅里去。欧阳和于半夏则攀着树爬进墙里。

那群人翻进老宅后就直奔大堂。欧阳和于半夏狐疑着走到大堂窗边,侧耳细听,听到他们在兴高采烈地谈话。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闹鬼的宅邸!恐怖吧?”一个男生大声说。

“我觉得也没什么恐怖的啊,”一个女生用不屑的语气说,“只是荒凉一点,阴森一点罢了。”

“哈,梅梅,你大概还听过这里的故事吧。”又是一个男生嬉笑着说。

“能有什么故事?”那个被叫做梅梅的女生问道。

“这里可能有鬼!而且是吸血鬼!”最先说话的那个男生用讲鬼故事的语气说道,“据说不久之前有一对年轻情侣到这里来玩,后来被发现死在这里,脖子上有两个血孔,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光了。后来又有一群学生来这里探险,结果被发现全部死在了这里,全身的血液也被吸光了!”

“哎呀!”一个女生惊恐地说,“来探险的…不就和我们一样吗?”

“是啊!”最先说话的男生笑了起来,“和我们今天完全一样!说不定我们今天也能遇到那个吸血鬼!”

大堂里顿时嘈杂起来。他们唏嘘不已,都在说可怕可怕,却没有一个人提议回去。他们不仅不打算回去,甚至还说要使用降灵仪式,让那个吸血的恶鬼显形。原来他们只是一群恐怖故事发烧友,今天来老宅是为了探险。

欧阳鄙夷地笑了笑,向于半夏使了个眼色,接着便向一旁走去。于半夏会意,走到他身边,听到他低声说:“我们赶紧去找血浆花吧!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古井,就是卢思惠上次待的那个古井吧?我上次光顾着救人,根本没注意旁边还长着花。”

“好…”于半夏朝大堂的方向看了看,忽然感到一阵担忧,“他们…没事吧?”

“他们不会有事的!只是一群吃饱了撑着的小傻瓜而已!我们快去找血浆花吧!”欧阳一点都不愿在那群年轻人身上耽搁。

“好…”于半夏低声应了,心头却有些沉重:不知她是不是神经过敏…但愿她真的是神经过敏…欧阳是不是想让那群咋咋呼呼的年轻人吸引怪物的注意力,好让他们方便行事——在有吸血怪物的情况下?

这里离古井还很远。欧阳想起了古井的位置,急不可耐地走在前头。于半夏一声不吭地走在他后面,深深地低着头。不知为什么,到了这里之后,她就感到心里很沉重。

“半夏…半夏…”不知从哪里飘来了几声呼唤,碎叶般飘进她的耳朵。

于半夏站住了,茫然地朝身后看去。这声音很模糊…很飘缈…但确实是在喊她的名字!

“半夏…半夏…”呼唤声碎叶一样飘进她的心底,轻轻地拨动她的心弦。于半夏心里顿时一阵沸热又一阵冰凉:这好像是卢志鸿的声音!

她回头朝欧阳看了看,悄悄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因为她的脚步很轻,欧阳并没有发现。于半夏小心翼翼地朝声音飘来的方向走去,感到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心里却激动得要命:这不会是她的错觉吧?喊她的人真是卢志鸿吗?如果真是卢志鸿…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于半夏来到了几棵花树之间,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声音传来的地方。于半夏朝四周看了看,先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接着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

卢志鸿会在这附近吗?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可已经…现在的他,会不会有更可怕的异变呢?还能…称得上是人吗?

周围的空气莫名地湿重起来,于半夏感到自己仿佛正处在深冷的海底。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无声地向她包裹了过来,细化成无数根针,在她的身上攒刺…

“半夏…”树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呼唤。于半夏脑中一晕,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这千真万确就是卢志鸿的声音!见到于半夏卢志鸿似乎也很激动,在花树后面不安地移动着。透过花树的枝叶,于半夏似乎看到他的身躯异常高大,手臂畸形,却很强壮,几棵花树似乎已经不能遮挡他的身影了。

“你怎么来了?”卢志鸿低低地说,声音就像一块块冰凌,一个接一个地滑进冰冷的海底。

“我…”于半夏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从心底冒上来,紧紧地扼住她的脖子。她是为了调查卢家的秘密而来的,却也是因为不放心欧阳…她怎么可以对另一个男人如此关切…她怎么能跟卢志鸿说啊!

“我不该去找你的。”卢志鸿深深地叹了口气,吹动了花枝上幼嫩的花朵,“都怪我当时任性…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把你也卷进这件事来…真是后悔莫及啊!”

于半夏感到全身的血都沸腾着涌上了头顶,用颤抖的声音问:“什么叫‘这件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这个…”卢志鸿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花树后的身影也似乎在微微地颤动。于半夏知道他要说出实情,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那可能无比震撼的事实。

卢志鸿的喘息和颤抖忽然都停止了,猛地朝左后方一看。

“你…怎么了?”于半夏心头猛地一沉。

“你…你快走吧!”卢志鸿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沙哑,“再不走就要有危险了!”

“什么有‘危险’?你说啊!”于半夏忽然感到无比的愤懑和委屈,“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对我说…还老是一见面就赶我走!”

“我不能见你!”卢志鸿低吼,语气无比的痛苦。

“为什么?”于半夏感到心头沸腾了,那是因寒冷而引发的沸腾,“为什么不能见我?”

“因为我…”卢志鸿的语气更加痛苦,花枝后的他似乎弯腰抱住了头。

“你让我看一眼吧。”于半夏感到自己的喉咙结成了冰块,嘴唇也冻得快要崩裂粉碎。她的心里很矛盾,虽然她很想看看现在的卢志鸿,但同时也很怕看到现在的他。她仓促地为自己作了决定,感到很激动,却也很可怕。

花枝后传来蟋蟀的声音。于半夏似乎看到一只巨爪慢慢地搭上花枝。忽然间,有关这支巨爪的恐怖回忆全都回到她的脑海中,她心里的那份激动猛地被恐惧淹没了。

花枝慢慢地分开了。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于半夏看不清,但是,他的那双眼睛…正闪着墨绿色的光,就像…魔鬼的眼睛!

于半夏感到心猛地被刺中了,尖叫一声掉头就跑。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啊!于半夏感到花树和灌木纷乱地朝她扑来,所有和卢志鸿有关的回忆也像乱石一样砸向她的大脑。她被这些乱石砸得渐渐麻木,最后脑中也变得空白一片…

于半夏站在一片小小的空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简直像一场梦。她宁愿它就是一场梦…

忽然,一种莫名的恐怖气氛,蛇一般游来,紧紧地缠住了于半夏。于半夏惊恐地看着四周,感到胸腹之间越收越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来到了她的附近。感觉和卢志鸿很像…却又不像是他!

“呼…”于半夏似乎听到那个东西在呼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到四周弥漫起了一种刺鼻的血腥味,似乎还是滚热的。

“嘻嘻…嘻嘻…”于半夏似乎听到那个东西在窃笑。她感到心被猛地揪紧了,腿也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

“哧!”她刚跑出一步,花树后面就飞出一只利爪,抓破了她肩头的衣服。

“啊!”于半夏失声惨叫,没命地向前跑去。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东西在后面大声怪笑,带着难以言喻的疯狂和残忍。

于半夏咬紧了牙关,拼命地向前冲:光凭这笑声,她就知道那东西要咬破她的喉咙,吸光她的血,咬光她的肉,再拆散她的骨头…

欧阳现在应该在井边吧!她该去找他求救…他手里有枪,应该能保护她!

于半夏跌跌撞撞地跑到井边,发现欧阳不在。她头皮一炸,顿时没了主意,惊恐地靠在井沿上,颤抖着扫视着四周。

沙!沙沙!那个东西跟过来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于半夏忽然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一个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于半夏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跳进了井里。在她跳进井里的一刹那,她似乎闻到了一股陈腐的腥气,接着便身不由己地向下急坠。

“砰!”于半夏重重地摔在井底。井是干的,里面用石头砌得很平整,更像是储藏东西的地方。她轻轻地挪了挪身体,忽然感到身上剧痛,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断掉了。她掉到井底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大的蠢事:如果那东西也跟着跳下来,她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井口的月光暗了下来,那个东西伏到井沿边,似乎准备往下跳。因为背着光,于半夏看不见它的脸,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它一定在用凶残的目光盯着她。

那东西朝井里挤了挤,却发现自己身体太宽,根本挤不进来。于半夏大大地松了口气,软软地瘫倒在井底,忽然感到手边滑腻。她用手细细地摸,发现那是一片片的花瓣。一片一片的,铺满了井底。这就是从井边树上落下来的血浆花的花瓣吗?

井外传来了牙齿咬挫的声音,看来那东西很生气。它围着井口转了一圈,又转一圈,之后就没动静了。于半夏彻底放松了下来,伸手去摸身边的花瓣。她现在该考虑自己如何出去的问题了,但她不想这么快就再次投入焦虑。她轻轻地摸着手边的花瓣,感到它们是那么的冰凉,那么的滑腻,简直像冰冷的,人的肌肤…

死人的肌肤!

于半夏赶紧缩回了手。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东西被投入了井中,重重地摔在她的身旁。

天哪,这是一个女人!躺在于半夏的身边抽搐着,抽抽噎噎地呻吟着。

“你怎么了?”于半夏靠了过去,伸手去扶她,却摸到了一片湿黏,脸上也被喷上了一片腥热。天哪,这个女人的颈部动脉已经被咬破了,动脉里的血正一股股地往外喷!

“啊!”于半夏靠到井壁上,感到全身上下都在抽筋。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那女人正像一个被扔在旱地里的鱼一样抽搐着,脸色苍白,脖子里的血正一股一股地往外喷。她翻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于半夏,似乎要把她吞下肚去。她只是希望于半夏救她吧,但那穷尽生命和希望的凝视却像充满了愤恨!

“哈哈哈…”外面传来了一阵恐怖的笑声。于半夏咬紧牙齿,流出了滚烫的眼泪。它在戏耍她!它在用别人的生命来戏耍她!

那女人慢慢地停止了抽搐,血也不再喷了。她已经死了。于半夏忽然发现井底已经溢满了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充溢四周。那东西朝井底看了看,停止了奸笑,又开始围着井圈转圈。于半夏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那怪物转了几圈,似乎放弃了,转身离开了。

于半夏喘了口气,忽然感到井口的月光正急速消失——天哪,它正在用一块大石盖住井口!它要把她封死在里面。

“你住手!”卢志鸿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于半夏就听到外面“轰隆”一声响。巨石被推掉了!

“你干什么?不许阻挠我!”于半夏这是第一次听到那东西开口说话。它的声音三分像人七分像兽,还夹杂着妖鬼一般的低吼。

“你应该满足了!你已经杀光了那些学生,连她也不愿放过吗?”

“当然不能放过!我绝不允许我的猎物活下去!”

“你适可而止吧!”外面传来一声闷响,似乎卢志鸿打了那东西一下。

那东西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接着便打斗之声大作。于半夏身在井底,心却跟着外面的声音一起颤动:是卢志鸿在和那东西打斗吗?他在为了她而和自己的族人打斗?

外面忽然静了下来。于半夏在井底缩了一阵,忽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站起来扒着井壁嘶喊起来:“志鸿!你在外面吗?”

叫声在井壁上碰撞着,摇摇晃晃地飞了出去。

外面没有人应声。于半夏的心猛地揪成了一团,拼命地蹦跳着,竭尽全力地嘶喊:“志鸿!你在外面吗?为什么不回答我?”

外面依旧没有人应声。于半夏便一声接一声地喊,直到嗓子嘶哑了也不能停止喊叫。

“半夏!你在井里吗?”终于有人应声了,却是欧阳的声音。

于半夏先是一阵激动,紧接着却又感到莫名的反感,没有立即答应他。

“半夏,是你吗?”欧阳又问了一声。

“是的,我在这里!”于半夏如梦方醒,赶紧大声回答。

“你别慌,我马上就救你上来!”欧阳从旁边的树上揪下了些藤条,拧成绳子丢了下来。

第二一章 血?浆?花

于半夏抓住绳子,想要往上爬,腿脚却已经酸软了。欧阳没有办法,慢慢地把她拉了上来,发现她满身鲜血,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受伤了?”

“不,这是别人的血…”于半夏茫然地看了看井底,“大概是来探险的学生吧…刚才那个怪物为了吓唬我,便把她咬破喉咙丢了下来…”

“哦…”欧阳皱着眉头朝井下看了看,朝于半夏转过脸来,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看来你没受伤?我看井边到处都是血迹,我还以为你受了重伤呢!”

“血…迹?”于半夏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赫然发现井边到处是血,井圈上也有不少喷射状的血迹。

“啊!”于半夏扑倒在地,摸着地上的血迹,眼泪夺眶而出。这恐怕是卢志鸿的血!是他在为了她战斗时留下的血。

于半夏忽然触到了一个冰冷湿腻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个断掉的手指,沾满了血,弯曲的指甲宛如钢钩。

于半夏呆呆地看着它,忽然感到心被拧成了一团:这会是卢志鸿的手指吗?他为她丢了手指?那他以后就是残废了?

于半夏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胸腔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点都喘不过气: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她!不管他是生是死,还是变成了什么未知的怪物!可是她不仅猜忌他,对他充满恐惧,还在一定程度上淡忘了他,甚至还…

“你怎么了?”见她这样,欧阳一头雾水。

“没…没事…我刚才在这里见到了卢志鸿…心里难过…”于半夏按着胸口,心仍痛得喘不过气来。

“啊?”欧阳一惊,“吸血的难道是卢志鸿?”

“不!”于半夏大叫起来,“绝不是他!吸血的是另外一个怪物!我肯定!”

“哦…”欧阳苦笑着看了看她,忽然发现她的身上有几块深红的东西,不像是血块,似乎在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这是血浆花的花瓣,鼓鼓的、肥肥的,像水蛭一样附在于半夏沾满鲜血的手臂上。欧阳摘下这些花瓣,撕开它,发现里面浸满了鲜血。

难道这些花瓣吸收了这些血液?欧阳把这些花瓣丢到地上,想起了来这里的路上,他用手机从网上搜索到的关于血浆花的帖子。

据发帖的人说,这是从德国古书里发现的一则传说。故事里说一个人的妻子特别喜欢干燥花制品,他就每天从山里采摘花瓣,晒干了送给她。一天他在山里发现了一种鲜红的花,有非常特别的香味,就高高兴兴地摘了一筐,带回家送给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看到花之后非常高兴,立即把它们晒干了,做成了一个枕头,每天晚上都枕着它睡觉。

不知为什么,之后他的妻子便一天天消瘦下去,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给妻子请了很多医生,但谁都说不出他的妻子生了什么病。终于有一天,他的妻子死了。他非常悲痛,拿出妻子最漂亮的衣服给她换上,在移动她的身体时却发现她的枕头有些古怪。

枕头变得非常重,似乎灌满了液体。他用力捏了枕头几下,竟发现里面流出了红汁,散发着鲜血的气味。他赶紧用刀子划开枕头,发现原本应该干燥如纸的花瓣竟全都鲜灵灵的,就像刚摘下来一样。他用刀割开它们,发现里面全是鲜血。原来他的妻子是被这些花瓣吸血而死的!而这种花,就是血浆花!

欧阳猛地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了看那美得妖艳诡异的花树。

血浆花…会吸血的花?

那边的厅堂里尸体狼藉,井里又有一具血尸,这里显然不能久留。欧阳半扶半拖地把于半夏弄出了园子。

“你还能走吗?”欧阳见于半夏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担心她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

于半夏点了点头,仍是紧紧地握着那一根断指。

“这是什么?”欧阳注意到了它,“给我看看。”

于半夏一惊,仍旧是攥着断指不松手。

“那是那怪物的手指吗?”欧阳看到了那钢钩般的指甲,“快给我,我把它拿给我的朋友化验一下。如果能化验出它的成分和一般人有什么不同,大概就能找出卢家人‘死而复生’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