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背景音乐仿佛也跟着停了片刻。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关于这点,也从没想过瞒他。

苏礼抿抿唇,说:“……嗯。”

她回身去看程懿的表情,但并不能够看个明确。

他眼底有不停翻搅的漩涡,面上却仍旧沉着。

或许是她想多了,面前这个被全票通过的、校内外响名的“不可能的人”,应该也不会在短短一个半月就被她动摇。

这怎么可能。

“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想到学长你有那么多追求者,应该是很有魅力的,”苏礼耸了耸肩,“肯定也很有被追逐的价值吧,所以就试了试。”

恰巧有人推门进来,程懿侧身避让,只留给她四分之一的侧脸。

她仍旧是笑着的表情,唇角弧度柔和,像是婉转的娇嗔:“所以很多话也是开玩笑的啦,学长应该不会当真吧。”

苏礼转回身,小丸子落到盒底的那一刻,听到他沙哑的嗓音。

“当真了。”

苏礼蓦然抬眼。

程懿垂下眼,又重复一遍:“我当真了。”

她眼睑颤了颤,“哪句?”

“全都。”

……

头顶不知道播着谁的歌曲,是轻缓而悠扬的旋律。

苏礼付完款,程懿转身就往外走,她手里端着带汤的关东煮,费了好大力气才追上。

跑了两步,她也开始口不择言,对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道:

“一个吻给你当报酬还不够吗?!”

似是想到那天的舞会,他脚步顿了顿,但旋即,却走得更快。

她舌尖抵住上颚:“那可是我的初吻。”

脚步停了。

苏礼:?

需要这么真实的吗?

他就站在原地,等她慢吞吞走来,这才侧身问:“真的?”

“真的啊,还不信吗?”她试图阐明这件事对双方的利弊,“所以你又不是完全没好处――”

“不够。”

他突然打断,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开口:“这点好处不够。”

这还不够?

苏礼开始加码,“我不用你对我负责。”

穿廊而过的风中,他的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所有画面像是被凝结成琥珀,融化成小小的一颗。

程懿的那句话经久不散,像是自带回放功能――

“我要是想对你负责呢?”

……

直到苏礼走到寝室楼下,还是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不可能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她的出神太过明显,面前被双手晃了下。

苏礼抬头:“社长?你怎么在?”

辩论社社长冲她点点头,“我等我女朋友下来。”

“不过话说,你刚刚是不是跟程懿碰头了,聊了什么,怎么现在才回?”

“也没什么……”苏礼耸耸鼻尖,“就是当时拿他体验辩题的事,他好像知道了。”

“好像?”社长瞬间笑开,“他本来就知道啊。”

苏礼脑子里有什么弦啪地声断掉:“啊?”

“这个辩题当时就是他帮我选的,也知道你拿的是反方。”社长说,“我们认识啊,再说了,就在一个月之前,我还在篮球场开玩笑地和他说过,有个人把他当成了目标。”

苏礼眨眼。

所以说,他从头到尾都知道?

“你不会以为他不知道吧?”社长笑,“怎么可能。”

和社长聊完,苏礼回到寝室。

一刻钟后,陶竹也分享到了这个崭新的情报。

彼时的陶竹正在剥石榴,听完后反应了足足十分钟,这才道:“所以是……明明知道这是你的圈套,但是还心甘情愿往里跳?”

又吹了声口哨,“喔,有点浪漫哦。”

“什么圈套啊,”苏礼说,“我这只是交换……”

陶竹抬手示意她打住,旋即挑眉,油腔滑调地更正。

“这是,爱的陷阱。”

“……”

当晚,苏礼洗了澡,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又被陶竹一把拽了出去。

“操场上有活动,赶紧去报名,可以赚学分!!”

直至填完报名表,苏礼这才默然侧头:“这就是你说的活动?脱单活动?”

“不就写个名字和手机号吗,你别写真名呀,”陶竹一把将她的报名表塞过去,换来两张便利贴,“这个0.2学分可比听几小时讲座划算多了。”

苏礼撇撇唇,在便利贴上随意写下一串:

【栗,175xxxx0312。】

身后的干事提醒:“填完之后贴到前面的车子上哦。”

苏礼抬头,面前是一辆被做成跑车模样的道具,上面还写了些“驶向幸福终点”的肉麻语录。

她一个瑟缩,伸手把便利贴贴上车窗。

“人家都贴在车身上,就你选副驾驶,”陶竹吐槽她,“你看这么大的位置,就你这一张。”

苏礼启唇正欲反驳,面前的便利贴忽然被人揭下。

程懿妥帖折了两道,然后塞进口袋里,在经过时同她道,“明天,我也预约了。记得出来。”

直到他走过去几分钟,苏礼这才骇然转头,看向陶竹:“……刚那是程懿吗?”

“是呢,”陶竹winkwink,“还约了你的明天,不要忘记哦。”

他来去得悄无声息,以至于苏礼一直怀疑,这段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幻觉。

直到收到他发来的地址,真实感也没增加多少。

次日,苏礼按时抵达,看着面前如织的车流,陷入莫名的遐思。

就这么等了半个小时,她收起手机,猜测程懿不会是在报复她吧,正准备回去,一转身,程懿的身形就映入眼帘。

他今天穿了白色的高领毛衣,随便往树下一站,就很好看。

苏礼惊魂未定地捋了捋头发,问他:“你到多久了?”

“很久,”他说,“你来之前我就到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嘀咕。

“什么?”

“没什么,”苏礼踢了踢脚尖,“走吧。”

没走两步,前方拐角处好像出了什么擦车事故,银色车身开出去很远,只在保时捷的车上留下了一枚鹅黄色的便利贴。

无来由地,她忽然低眉笑。

程懿顺着她目光看去:“笑什么?”

“不知道,”她也有些无辜地耸肩,“就觉得好像蛮有意思的。”

走了几步,苏礼忽然道:“你怎么把地方定在这儿?也没什么餐馆之类的。”

“不过前面是我高中母校,”她说,“你感兴趣吗?”

“嗯,”程懿低声,“我知道。”

“这你都知道?”苏礼骇然侧头,“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不知道你的答案。”

他的声音染上几分等待:“昨天我说的话,答案是什么?”

然而苏礼却被别的东西分走了注意力,她指着学校门口,惊喜道:“棉花糖!”

“……”

买了两支棉花糖,她递给程懿一根,他没接,只是看着她。

“……好啦,等会回答你,”苏礼抿唇,“这样吧,如果你能比我先吃完,我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如果我先,那就按我的……”

话没说完,程懿已经伸手接过:“说话算话?”

苏礼挑眉,“但你不可能赢我的。”

他正要下口,余光瞥见她将棉花糖全部扯了下来,揉成一小团就要往嘴里塞――

眼见她即将快速解决战斗,他侧过身,抓住她手腕,咬走了那一团。

冰凉微甜的糖丝在唇齿间融化开来。

他刚刚好像抿到了她的指尖,嘴唇的温软触感仿佛还残存其上。

无来由地,她怦然心跳,频率很快。

很快,程懿启唇道,“我赢了。”

“你这是作弊,”苏礼看向空荡荡的手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你吃的是我的啊,我手上的没了,该算我赢吧……”

说时迟那时快,他光速将自己手上的那根放进了她的手里。

“现在你有了,没吃完。”

苏礼:“……”

这人是流氓吧??

他很执着:“答案。”

“你不生气吗?”苏礼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我是因为辩题才靠近你的,你不介意?”

半晌后,他道,“不介意。”

如果没有辩题,说不定她都不会知道他是谁,在哪里。

而舞会的那个吻,他承认,有一部分是关灯做了催化剂的原因,但另一部分,则是――

他在吃醋。

不想看到她对别人笑,不想她和别的男人跳舞,不想她有丝毫会从他身边离开的可能。

“被你选中,我不生气。”顿了顿,程懿又重复,“所以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苏礼低头,“等我吃完。”

二人穿过校门,走进操场,双杠旁有小情侣坐着聊天,教学楼的石桌上,还有男生掩护意中人补作业的场景。

苏礼看着那一沓厚厚的作业簿,笑笑,感觉今日的糖分摄入好像够了。

她将舌尖往外抿了抿,拿开棉花糖。

“太甜了,我吃不进了。”

程懿脚步一顿。

她说吃完就给他答案,但现在却不想再吃――

是不是也就代表,不想给出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苏礼走出几步,回头发现他还站在原点,手臂向旁边一展,伸出指尖晃了晃,催促:“走呀。”

他沉吟两秒,似是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唇角复又挑起,大步上前,将她的手反握在掌心。

手心相贴,十指交握。

苏礼耸肩,往一旁看了看,咳嗽道:“想负责的话,勉强就……可以同意吧。”

看在,我好像也喜欢你的份上。

不远处的音像店还在播着音乐,震耳欲聋地响彻天幕上空:

答案是你身边/只要是你身边

……

每个梦都像任意门/往不同世界

而你的故事/现在正是起点

往不同世界,每一秒相遇,都是起点。

第55章 婚后番外两则

【1】怀孕那件小事

婚后没过多久, 下午茶时,陶竹和苏礼说起“人生大事”。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小孩?”

苏礼一口奶茶呛在气管里, 半晌后才顺下气,抬眼道:“这么快?”

“这还快,你跟程懿没商量过这事儿?”

“没,”苏礼摇头,“可能他不喜欢吧,从没听他说起过。”

陶竹:“今晚回去你问问。”

“这怎么问啊……”

“这很正常的好吧,”陶竹翻白眼,“很难想象结婚后居然没商量要小孩的问题, 我这连婚都没订呢,连婴儿房买几张床都提前畅想过了。”

苏礼撇唇,“话说回来,你跟苏见景到底是怎么厮混到一起的?”

陶竹立刻娇羞地摆了摆手:“怎么能用厮混呢?”

“就是为了聊你的近况,出去见了几次面, 结果碰到两次咸猪手, 他帮我解围, 又送我回家, 有时候还请出去看看电影什么的,就……”

苏礼立刻洞悉一切,冷笑了两声。

“他可不是那么好的人, 估计什么时候看上你了吧, 才会主动约你出去。”

陶竹捧脸:“那还挺浪漫的。”

“……”

恋爱的女生都无限度趋近于傻子,这下她信了。

下午茶和买买买结束后, 晚上苏礼洗过了澡,就靠在床头。

程懿正在不远处的书桌上办公, 时常有敲打键盘的声音传出。

苏礼看了会儿书,想到陶竹的话,这才清了清嗓子,迂回地试探了句。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儿啊?”

他答得很快:“嗯,太吵。”

发觉她陷入了微妙的沉默,男人又回过头,问道:“怎么?”

“没什么,”她顺了顺头发,“陶竹今天问我要小孩的问题来着……”

“你说你生的?”程懿不假思索,“那我喜欢。”

苏礼犹疑地看着他:“……真话假话?”

“当然是真话,我说了,以后不会对你说谎。”

程懿起身,很快靠了过来,揉揉她的耳垂:“只是不喜欢跟我无关又影响到我的,我们的孩子当然喜欢,只要你愿意生。”

她陡然冒出来个问句:“我要不愿意呢?”

他纵容道,“那就不生。”

她扬起脖颈,眼里有吊灯拓下来的暖黄光晕,随口跟他闲聊:“那川程怎么办,以后谁继承。”

程懿笑,眼角有温柔的弧光,“送你哥吧。”

“那为了苏见景,我也是一定要生的,”她蜷了蜷脚趾,“得争气,不能输,听说他要生三个。”

“三个你太累了,最多两个就够。”

这么说着,程懿脱下外套,掀开被角躺到了她身侧。

动作一气呵成,极其流畅,毫不拖泥带水。

苏礼看向面前的桌子,奇道:“你弄完了吗?怎么上床睡觉了?”

程懿:“不弄了。”

她偏头问:“为什么?”

他抬眼,语调坦然得不像话。

“不是要生小孩?”

……????

那也不是现在吧!

苏礼启唇,张张合合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男人低声一笑,按关了灯,将她从床头拉下,揽进自己怀里。

无端地,她心跳过速。

他沉沉地笑,像是达成了什么作弄的目的,末了只是亲亲她的额头,噙着笑道:“开玩笑的。”

“你还太小,再等等。”

――不是没想过生小孩的问题,只是她还太小,有点舍不得,所以觉得等等,再等等。

苏礼低头确认:“你侮辱我?哪里小??”

“……我说的不是这个。”

男人顿了顿,“不过你要想谈这个话题,也行。”

……

次日,程懿出门工作,陶竹到家来陪苏礼,却发现她有点不对劲,上半身一直不自然地扭动。

观察了两个小时后,陶竹开口:“你怎么了?”

苏礼:“……”

没怎么,胸疼。

年底,属于二人的年终旅行到来,苏礼这次将地点选在了国内,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

风景秀丽的地方往往未做开发,故而山路多,车开不进去,只能徒步行走。

走了会儿,苏礼感觉有些乏了,正好经过一个景点长廊,可供休息的座椅上却坐满了人。

她撇撇嘴,却又在不远处看到一排空位,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旁边的指示牌给打回了原形。

座椅旁立着个方形的指示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

老弱病残孕专座。

怪不得没人。

她小声跟程懿抱怨,“我想坐那个,但是不太行。”

男人瞧了会儿,也低声回她:“我有个办法。”

“什么?”

他有理有据,带着令人信服的肯定:“你怀个孕就能坐了。”

???

她语塞半晌,才嘟囔道:“那你怎么不说把我打残疾呢?”

男人笑,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舍不得。”

当晚关灯后,男人却从背后将她拥紧,吐息灼烫。

苏礼伸出手臂拱了拱,“你干嘛?”

“我夫人说她想坐孕妇专座,”他偏头,细细密密吮咬她耳垂,“我想了想,是个好提议。”

……

【2】包子那件小事

事实证明,总裁不止是工作,干起其他事来效率也很高。

发现怀孕是在某个午后。

那会儿恰逢过年,苏礼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吃得太多,所以小腹才肉眼可见地隆起。

直到那天下午去拜访陶竹家,陶竹父母还有一阵才能回来,下午又容易催生困意,苏礼和陶竹便靠在沙发上小憩。

程懿和苏见景则在阳台谈着什么。

没一会儿,大门被打开,伴随着哒哒哒的声响,一个庞然巨物从天而降,陶竹“呃啊”了一声。

陶竹被砸得眼冒金星,捂着肚子咬牙切齿道:“奶块!你给我下去!!!”

奶块是陶竹家养的一只萨摩耶,天性好动,疯起来简直没边。

奶块当然不听陶竹的话,它刚散完步,又看到了很多客人,这会儿正兴奋,在沙发上左弹右跳,踩着陶竹大腿蹦迪。

陶竹感觉自己的肉都要被踩掉了,往旁边一指苏礼:“去,咬她!!”

奶块配合地奔向苏礼,来势汹汹,速度如风,正当苏礼思考要不要起身躲避时,奶块猛地一个急刹车,趴在苏礼肚子上,温柔地舔了舔她的手心。

陶竹:?

“你是叛徒吧你?”

很快,程懿和苏见景也走了进来,陶竹指控道:“这是什么狗啊?在我身上狂欢蹦迪,口水舔了我一身,跑到苏礼那儿就开始当乖乖仔?它以前不这样的啊!”

陶竹父亲笑:“可能是小苏合它眼缘。”

陶竹嗤声:“合眼缘的话应该闹得更凶才对吧?按照奶块的性格。”

程懿朝苏礼抬眉,却像是骤然想到什么,表情顿了顿。

苏礼:“怎么了?”

男人摇摇头,却是道,“没事。”

但晚餐时,苏礼正要把筷子伸向辣子鸡,却被程懿拦住。

她情绪很敏感:“干嘛,你嫌我长胖了?”

“不是,”他娓娓道来,“你怀孕了,太辣的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