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个清秀的男孩走了进来。明亮的双眸瞥见若盈,闪过一丝惊喜,脸上满是崇敬。

霍明让他转身,修长的背影与斐然哥哥相差无几。反身戴上面具,穿上红袍,完全看不出差异。袁杰,原来是斐然哥哥的替身…

“他会代替你留在这里。”

若盈沉默地看着袁杰,如果发生变故,他无疑会首当其冲。难道为了保护她,就要牺牲其他无辜的人?

“少主的影子很多,我们都是心甘情愿成为替身的,少主不必介怀。”袁杰见若盈犹豫不决,出声解释道。“能够为少主而死,袁杰死得其所,袁杰对少主只有一个请求。”

“请说。”若盈面色一整,看向袁杰。

袁杰望着若盈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请少主好好活下去!”

若盈闭上眼,“…我答应你。”

袁杰咧开嘴笑了。

“严容、张信,立刻送少主离开。”霍明催促道,若盈望了袁杰一眼,快步走出营帐,兰姨早已候在帐前。

“走罢。”霍明推了若盈一把,若盈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明叔,保重!”

“御影”不能带走,毕竟它过于显眼。牵了几匹不起眼的骏马,几人策马狂奔,将身后的营地远远抛离,向未知的路途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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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十一章 急报

“少主,在此处休息一下罢。”连续奔驰了一日一夜,四人脸上皆有倦色,严容见前方有一处水源,连忙提议道。

若盈点点头,捂着胸口滑下马,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子。果然连续赶路对她的身体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张信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神色担忧。

“少主,你没事吧?”

“没事,”若盈朝他笑笑,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兰姨。“我们离开得够远了,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若盈搀扶着兰姨坐在树下,将水袋递给她。伸手擦去兰姨额上的汗珠,若盈望着她发白的脸色,心下叹息。

兰姨自从两个孩子死后,身子一年比一年差。路上却一声不吭,勉强跟在后头,跟着自己,兰姨真是受苦了。

不到半个时辰,张信便抓了几条鱼,严容也打来两只山鸡,熟练地架起火。不久,阵阵香味飘来,若盈不禁摸摸空空如也的腹部。幸亏明叔让严容和张信跟着来,不然她跟兰姨这一路上,要吃的苦头就更多了。

“我们一直往前走也不是办法,得决定落脚处。”若盈抬手抚额,“再说,我想就近便于打听袁家军的情况。”

“少主,我们几人离开前,接到消息,皇上派出五万大军来边城。霍将军应是无碍,少主无需过于担忧。”严容把烤熟的鱼递给若盈,安抚道。

“五万人?临国大军上次被慕国偷袭后,仍旧有十五万大军,五万人不过杯水车薪罢了。”即使袁家军能以一挡二,也远远抵挡不了临国的攻势。

“慕国也派出十万大军,两国联手,定能破灭临国的浪子野心!”张信往火中丢去几根干燥的柴,愤恨地说道。

“幽国和慕国联军,人数的确够多,可是由谁来领军?”

严容抿唇不语,张信眼神一黯。

“慕国的将领都是从贵族中选出,不但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还爱纸上谈兵。如果让他们领兵,即使人数再多,也不是临国的对手!”张信一口咬下鱼肉,使劲咀嚼。

“贵族?慕国的将领是世袭制的?”若盈疑惑地问道。

严容微微颔首,“慕国将国民分成三等,三等包括皇族、贵族和平民,是根据百姓的眸色、肤色以及姓氏来划分。皇族的肤色较白,眸色较浅;贵族的肤色也较白,眸色较皇族暗些。皇族和贵族的姓氏都是两字。平民的姓氏就只有单字或者无姓,肤色较黑,眸色也最深。”

“在慕国,平民是不能当官的,也不能和其他两等人通婚。军中的将领都是由贵族担当,偶尔会有皇族血统的人来担任。”

“这样的制度弊病相当多,难怪临国一开始最主要的目标会是慕国了。”若盈放下手中的鱼,“严大哥,能跟我说说幽国的状况吗?”

严容一愣,简单扼要地介绍起来。

“幽国建国三百一十五年,如今在位的是第七位皇帝弘帝。当今皇上独宠烟妃,提拔了国丈为监国,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手遮天,独揽大权。当年袁将军曾在大殿喝叱过国丈,称其架空皇权,居心叵测。但,皇上并没采纳将军的提议,取消监国之位,此事后来也不了了之。”

若盈自嘲一笑,没想到父帅和斐然哥哥效忠的是这样的君王。她从小在院落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因此对各国的状况并不了解。

正想开口询问临国的情况,不远处忽然传来马匹长长的嘶叫声。

众人一惊,严容率先回神。

“张信,保护好少主,我去查探一下。”

张信迅速灭掉火,带着若盈和兰姨藏在树丛中,隐去身影。

片刻,严容牵着一匹马匆匆赶回,神情慌张。

严容一向沉稳,甚少露出如此惊慌的表情,若盈暗叫不好,闪身走出树丛。

“…御影?”待走近看清,骏马欢愉地蹭着若盈的脸颊,若盈诧异地看向马上趴着的人,满身鲜血。

血迹顺着手臂缓缓滑落,背后的长箭触目惊心,身子瘦小。若盈不禁惊呼一声,“如儿!”

“怎么回事?”小心地把如儿从御影身上挪下,若盈看向严容。

严容垂首,沉默,双拳紧握。

“…斐然大哥…”

“如儿,”避开她背上的箭伤,若盈轻柔地拨开她额上的碎发,“莫怕,我这就把你背上的箭取出,治好伤口。”

如儿蹙着眉摇头,“别…本迎接来使,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临国士兵…我逃了出来…”她轻喘着,“我就知…营帐里…那个不是真的…”

“别说话了,我这就帮你治疗。”若盈噙着泪,低声说道。

如儿扯起一抹笑意,“没用的…好在…御影带我寻到你…能见上最后一面…我,我知足了…”

“如儿,别说了。”

“斐然大哥…我冷…”

如儿蜷曲着身子,唇色发白,巍巍颤抖。

若盈紧紧地抱着她,试图温暖如儿逐渐冰冷的身体。

“斐然大哥在,如儿,乖,别睡了。斐然求你,别睡…”

如儿的两眼盯着若盈,两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双眸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斐然,如儿喜欢你…”

若盈哽咽着,晶莹的泪落在如儿脸上。回光返照,如儿的时间不多了。

可是,如儿才一十三岁,从救起如儿的那一刻,便时时想着,怎样才能让如儿幸福…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缓缓踏上黄泉之路…

无助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哽咽着,唇颤抖着轻轻印上如儿的额头。

“…我也喜欢你,如儿。”

如儿倚着若盈肩膀,安然地阖上眼,仿佛睡着般,唇边仍带着浅淡的笑意。若盈用力地搂住她,咬牙切齿。

“临国,我与你不共戴天,此仇非报不可!”

“少主,”严容轻唤道,“似乎有人随如儿姑娘身后追来了,我们要立刻离开。”

“可是,如儿怎么办?”悲切地望着怀里已然冰冷的如儿,若盈不忍放下。“难道连个墓穴都不能给她吗?让她暴尸荒野,何其忍心。”

“少主,没有时间了。”张信竖耳聆听,急切地朝严容使了个眼色。

“得罪了,少主。”

随着严容的话语刚落,若盈只觉脖颈剧痛,眼前一黑,倒在严容的臂弯里。

把如儿轻放在地上,张信叹息道。“对不住,没能让你入土为安。但你报信的恩德,张信没齿难忘。”

说罢,他起身留下一匹带来的骏马,扶兰姨上马后,牵起另一匹,也策马奔驰起来。严容抱着若盈骑上“御影”,“御影”不悦地挣扎了一下,见若盈也在,才狂奔起来。

“我们往何处去?”严容一手搂紧若盈,一手执紧缰绳。

袁家军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歼灭,事情蹊跷,如今绝不能回去。临国和慕国皆不是好去处。

临国出征后,国内戒严,难以混入;而慕国等级森严,除了少主,其他三人肤色都较深,平民的处境不堪,草菅人命的事屡屡发生。少主容貌上乘,在慕国怕是要受到滋扰。

“去玉泉山。”兰姨沉思了片刻,扬声道。

严容与张信不疑由他,点头应承。

张信大力拍打身侧的另一匹马,让它往相反的方向奔去。此前,他已将马上的干粮取下,换上一人重的大石,借此迷惑追兵,争取时间。

若盈睁开眼,一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又如何躺在这简陋的房里。

“孩子,你醒了?”温暖的掌心覆上若盈的额头,兰姨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你睡了一日,幸好醒转了。若再不醒,他们两人定要拆了那老大夫的骨头。”

“可有不舒爽的地方?”见若盈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兰姨有些着急。

若盈笑着摇摇头,试图坐起身来。就着兰姨的手,靠着床边,灌下一杯凉水。

“这里是?”

“玉泉山下的一处客栈,人不多,较为清净。”

玉泉山在慕国与永国交界之处,永国位于幽国与慕国之间,奉行锁国之策,慕国多次要与其结盟,都被永国拒绝了。

“为何来玉泉山?”若盈疑惑。

“袁将军曾说,若有一日离开幽国,无处可去之时,就到玉泉山找欧阳宇。”兰姨半阖着眼,似是回忆起往事,双眸泛出点点柔和的光亮。“听说当年你父帅无意救了他一次,他曾许诺,无关国事与战事,帮你夫帅一次。”

“欧阳宇是什么人,竟能许下这样的承诺,甚是狂妄。”若盈皱起眉,“这么多年了,又怎能相信他会守诺。若他暴露出我们的形迹,岂不是辜负了如儿的一番苦心。”

想起如儿,她的双眸闪过一丝黯然。兰姨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发鬓。

“娘亲知道你为如儿的事伤心,但当时刻不容缓,别怪他们两人了。”

“娘亲,我不怪他们,只怪我自己。我想要保护他们,最终却连一个人都保不住,还累得娘亲随我涉险。”

兰姨伸手拥住她,无声地安慰着。

“少主不必妄自菲薄,”忽然响起低沉的男声,若盈抬起头,望向门口举步走来的严容和张信。

严容面色一整,“此事让人措手不及,并非少主一人可力挽狂澜的。”

“我们两人相信少主的能力。”张信上前一步坚定地答道。

两人跪在床前,以示忠诚,若盈俯身扶了他们一把,眼中泪光盈盈。

“谢谢你们。”

平息起伏的心情,擦去眼角的泪光,咬牙收起心里的不安与担忧。若盈明白,她如今是袁家军的少主,有该要承担的责任。

示意两人坐下,她低声问道。

“娘亲刚才提到的欧阳宇…”

“欧阳宇!”严容愕然,“少主认识此人?”

若盈摇头,“夫帅曾救此人一次,娘亲提议我们去投靠他。但我担心他出尔反尔,暴露我们的行踪。”

“不会,”严容语气肯定,目光迥然。“欧阳宇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只要他愿意,也没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拿人。他也极重承诺,从不食言。”

“他是武力高强还是财力雄厚?各国竟然如此忌惮区区一人,让人难以置信。”若盈对欧阳宇不由好奇起来。

“他本是永国贵族子女,八年前,突遇意外,双腿经脉尽断,再也不能站起来。后隐居在玉泉山,永国五年前曾派兵攻占,企图将其掳走。可是两千兵马上山,只有数人侥幸生还,却神志不清。传言此人会妖术,遣妖人吃掉了士兵;也有人说,他曾习奇门八卦之术,士兵有进无出,困死在阵中。”

“此后,再无人敢硬闯玉泉山,欧阳宇名扬天下。各国忌惮此人,但他既不偏向任何一国,也不插手战事,也就放纵他占山为王了。”

“此人若能为我们所用,临国又何惧之有!”张信思及临国的偷袭,不禁怒极。

“然,欧阳宇从不插手各国战事,要招揽他简直难于登天。甚至要见他一面更是难上加难,玉泉山不能硬闯,鬼神之说虽不可信,但陷阱必然极多。”

严容颓然地说道。“我们两人在山脚徘徊整整一日,仍旧不得其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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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十二章 再遇

“如果欧阳宇真如外界传言那般厉害,又是个守诺之人,我们只要静观其变,等他寻上门来便可。”若盈伸手拍了拍严容的肩膀,安慰道。

“少主,如果他没有来呢?”张信听完,急急地问道。

“那只能说,欧阳宇他并不想插手。虽然能够得到他的帮助更好,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若盈苦笑道。

严容点点头,“的确,世人常道欧阳宇不凡,人云亦云,难免有所偏颇,夸大他的才能。我们不妨留两日,稍作休整,再作打算。“

“严大哥和张大哥忙了两日,现在好好去休息,养足精神后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如何?”见两人精神尚好,眉间仍掩饰不下倦意,若盈开口劝道。

“是啊,一路赶来玉泉山,又寻客栈安顿,又寻大夫。苦了你们两个了,赶快去休息罢。”兰姨慈爱地看着他们,笑道。

若盈心疼地覆上兰姨憔悴的面容,“娘亲,你守了我一日一夜,也去睡会罢。”

严容蹙起眉,“少主,那你…”

“我安睡了整日,精神很好,严大哥不必担心。你们安心去休息。”若盈孩子气地伸了个懒腰,眯起眼镜笑了。

沉思了片刻,严容微微颔首。这个小镇在慕国与永国的交界,是商路必经之地,来往的大多是商旅。各国仅靠商人流通货物,因此商人聚居的地方,各方势力都有所收敛。他确信路上已经甩开追兵,这才离开若盈身边,到隔壁房间休息。

走之前,他留下一顶斗笠。

“少主,离开房门的话,请戴上斗笠,掩去容貌。”

若盈无奈地接过,严容放心地离去了。

待兰姨合衣躺下,坐在床沿看着她沉睡的面容,替她掖好被子,戴上斗笠,起身走出房门。

长长的黑纱挡去午时刺目的阳光,若盈缓步下楼,在大堂一角落座。

烈日当空,不少商旅聚在大堂歇息,一时人声鼎沸。小二们在各桌之间来回招呼客人,忙碌不已。

若盈点了两个清淡的小菜,一碗米饭。一边用膳,一边听商旅们漫无边际地高谈阔论。

“…李叔,听闻你的布料生意不错…合作…”

“最近马匹的商路…幽国…慕国…”

“听说临国皇帝御驾出征…”

“怎么可能,我刚从应天过来,临国皇帝才刚主持完祭天大典。”

“也是,皇帝怎么会随便出都城…”

那人哈哈大笑,“就是,在都城山珍海味,美人在怀,怎舍得出征到这鸟不生蛋的边城受苦。”

“…说到美人,幽国皇帝最喜欢的那个烟妃,不知怎地,突然疯了!”

旁边几人吃惊地张大口,一脸不可置信,不少人不住地摇头惋惜。

“烟妃疯了,那靠她的国丈不就失势了?”

那人冷哼一声,“失势?烟妃才疯,他就立马给皇上又找了个绝色美人,听说也快封妃了。”

众人唏嘘不已,低笑着谈论着幽国皇帝的新宠,不时传来几声调笑。

腹中空空,若盈却没了食欲。

幽国国主的好色怕是无人不知了,思及父帅和斐然哥哥在前线奋勇杀敌,他却在都城登封声色犬马,沉迷女色之中…父帅一心只想保住幽国,可她不是爹爹,也不是斐然哥哥,精忠报国四个字,在她心里远不及亲人的性命。

这样的国君,即使有十个、百个如爹爹那般忠君爱国之将,也守不住幽国的江山。如今袁家军被袭,坚固的屏障被撕开一片,幽国离灭国怕是不远了罢…

“…说起幽国,那袁家军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幽国发文通辑袁斐然,通敌卖国…”

若盈愕然,手中的双筷落在地上也不自知。

清秀的小二利落地换了一双干净的,“客官,您的双筷…”见她沉默不语,小二把筷子放在她手边的桌上,又忙活去了。

通敌卖国!

若盈心如刀割,她离开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位大叔,你刚刚说袁斐然通敌卖国,是怎么回事?”

那人惊讶地回头,见一个头戴斗笠的人站在身后。黑色的面纱掩盖了容貌,清脆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音。

“你是?”

若盈稳了稳心神,道。“大叔,我本是幽国人,离家数年未归…刚才说幽国通辑袁斐然,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