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楼云来解围,季青辰还真不好拒绝。

“官家病势反复,眼前最要紧的是立太子。”

听着楼云淡然说了这一句,谢七娘子坐在花厅里脸色微变。

季青辰知道,别家的谢氏娘子可能听不太懂,但一手捧了谢道清当上皇后的谢七娘子,她必定一点就透。

官家明显有意于二皇子。

他万一大行,按北宋旧例可以并立皇后和有子的阎淑妃为两宫皇太后。

谢道清有主见,官家放心她。

但谢家有个谢宰相在政事堂,官家又想着外戚难免势大。

现在史家急着和江家订了亲,惹恼了端和郡主。

平常也许是儿女辈们的一桩亲事,现在却是谢皇后的姻亲如此不把秀王府放在眼里。

这就是史家自己倒霉。

官家当然是要打压的。

不论是谢皇后还是谢老大人,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这些话,我已经和江指挥使说过了。他应该是明白的。”

季青辰听到这里,只觉得今天总算有一件好事。

那就是不用她开口,江家也会让江四公子和史娘子和离了。

谢七娘子离开后,她咳了咳,拉住了要去书房的楼云。

楼云低头看了看被她牵住手,凝视着她,温柔含笑,道:

打从在成都府争吵开始,她总算是不生他的气了吧?

下人们都被打发走了,让他们歇息去。

他牵着她的手,出了花厅,夫妻俩甜甜蜜蜜地在花圃水榭间观赏游玩。

季青辰本能地抓紧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端和郡主…宫里还有什么快要成年的公主?”

她小声地问着楼云,

“可以叫人娶了就升官发财的?”

杏花树下,楼云愕然失笑。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他也愿意哄着她,和她一样压低声音笑道:

“朝廷规矩,驸马只能封虚职,不能在韩中任事做实缺官。所以升朝官们是不愿意娶公主的。旧例里,公主大半都嫁给了武将勋旧。”

她一听,觉得王世强休了楼鸾佩,等上几年也娶不到什么更好的妻室帮着升官。

这样没好处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这事情有捞回的余地。

“怎么了?有什么事?”

他牵着她走进了花亭,坐在了石桌边。

花树掩映,小径无人。

春风暖抚,他把她拉到了怀中,仰头轻轻吻着她的唇。

“今晚我去你房里,可不要再赶我走了…”

季青辰伸出手,纤指轻抚着楼云的脸庞,细致划过他出色的眉鼻五官。

“青娘,你今天…”

楼云和她在花亭里深吻缠绵了好一会儿,他能感觉到她的温顺柔情,意外的他觉得机不可失。

他今天表现太好终于打动了娘子。

他低笑哄着她,要拉她回房。

她羞笑着,大白天和他偷摸着回了房,他们从后窗里爬进了正房。

门栓拉紧,她直接就被楼云抱上了床。

在屏间绣堆里,她婉转承欢,刻意要笼住他的心,抓住他的人,想叫他再不去想以前的旧人旧情。

楼鸾佩的事,她总要开口和他说的。(未完待续)

295 怆惶梦醒

新婚一年后,这一回算是楼云和季青辰的小别重逢。

掩耳盗铃地恩爱到了半夜,一直候在房外面的仆妇们送上了汤饭。

他们沐浴更衣后,楼云如愿以偿又酒足饭饱。

铜架上烛火高燃,他抱着她,眯着眼在云榻上打盹。

“冷么?”

榻前的雕花地砖上,落了暖橙色的人影,他把她整个人都笼在了怀里。

趁着这时候,她小声地把王世强设计要和楼鸾佩和离的事情说了出来。

“成夫人今天已经去王府了。你要是想知道情况,我明天可以去江府…”

不等她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楼云已经放开她,坐了起来。

季青辰不出声,只是看着他。

正房的烛火九支,灯上罩着她和他一起挑选的云纹琉璃罩。

他坐在榻边,本来听得发呆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

她看出他的鼻翼皱了起来,在唇上投下片片阴影,如同琉璃罩边的褐色飞蛾,扑愣

愣地急促扇动着,不知在混乱地寻找些什么。

“青娘,我去看看。”

他终于霍然站起,也没和她多说一句。

他抓了衣架上的外衣就匆匆向前宅而去。

琉璃罩中,红烛满室,季青辰吃惊地半坐在了云榻上,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痛骂他,深更半夜的他去找谁问?

门开门闭间,楼云飘飞的衣角就在房门口消失了。

月光泄在了正房门外的台阶上。

深夜里有些凉,她本来是一身薄绢单裙靠在他热烘烘的怀里,如今都凉透了。

季青辰发着呆。她连追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劳四娘被这动静惊动,不明所以地进房,道:

“大娘子,相公这是…”

听着了她的声音,季青辰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来,只觉得胸腔里一颗心攒成了一团,绞在了一处。

然而她毕竟是苦笑着。喃喃地开了口。道:

“今天在江府里,我才知道王大人非要和离不可。我本来还想,他真是太心狠了。”

无论如何。楼鸾佩也没有婚后出轨。

王世强和楼鸾佩,就如她和楼云,那是结发夫妻。

劳四娘疑惑看着她。

这些话,她也不是说给劳四娘听。

“但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想着楼云匆匆而去的背影。季青辰忍着泪。

王世强离婚真是离对了。

“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去太仓吧。”

她抹了泪,站了起来,“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楼云胡乱披上了外衫。他出后宅,过中堂,沿着林道一路跑到了前宅里。

他早就唤着了骏墨。

骏墨跟着唤马。听着他居然是要去洪隆古器坊,骏墨实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相公。夫人知道不知道?”

楼鸾佩的生辰礼物是骏墨送去的,他当然知道洪隆古器坊里有关记的股。

所以楼云才会偶尔知道楼鸾佩看中了一座东周小鼎。

“夫人她知道——”

楼云顺口答了这一句,楼鸾佩这事还是夫人告诉他的呢。

骏墨不好多言,只能叫着人牵马在了大门前。

夜已经深了,相公却要离府出门去铺子里看生意,楼叶这大管事也被惊动,他赶着下了阶,在府门前上来说了一句,道:

“云哥,现在铺子已经关门了。你这是要去哪?”

“就打发一个铺子管事去王祭酒府上问一问,只说铺子里调换件送借了的古器出来,骏墨跟着进去看看情形就好了。”

楼云翻身上马,不耐烦地说着,“就和以前一样就行了。”

骏墨知道这是他向来的习惯。

打从他活着从江北军里回来,因为差点送了命,楼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不守宋人的规矩,随便和女子说话让人以为他和楼鸾佩私奔,这就和不敬神灵,不和兄弟姐妹一起共享一起参加淫-祭一样大逆不道。

不想找死就要懂得礼数。

所以他日后几乎没有和楼鸾佩单独见过面。

他送茶叶、送生辰礼物,从来都是先送楼老大人再送楼鸾佩。

礼物让货栈、古器店里的管事打包,让骏墨拿着他的贴子去上门相送的。

“相公,家里有主母,亲戚间这些事…”

楼叶上去扶住了马笼头。

他不知道楼云在明州楼家的那些曲折,但他却知道楼云这阵子在四川为了些什么茶叶、古鼎的事和季娘子吵架。

楼云一直被关在正房门外。今天才翻了身。

他就不明白,云哥他跪着季娘子的搓衣板难道还没有跪出点记心来?

好在楼云在府门前上马的时候,终于也回过了神来。

他在马背上打了个转,恰好回头看着了他这楼学士府的大门。

门前双重三山门檐下,挂着一排六个大红灯笼,照出大门外面三级,大门里面也是三级的青石阶。

大门里没有照墙,而是顺着地势绕了个小弯,半拦着视线的是一片伸出来的竹林子。

竹林子后面,是楼府的前堂。

前堂里面的灯光还没有熄灭,被惊动的仆人们纷纷向大门看了过来。

在他们身后,是通向中堂的林道,再向里去,有黄橙色的灯光暖暖地跳跃着。

那是内堂里灯光。

内堂后面,就是他妻室季青辰的正房。

突然间,深夜的凉意袭来,让楼云打了个寒战,他的额头却瞬间渗出了一颗汗珠。

“我这是——”

他双眼圆睁,在马背上满脸惊恐地半张着嘴。

他看了看楼叶,又看了看骏墨。

楼叶欣慰地发现,楼云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今天太晚了,就算是楼大小姐家里的事,相公还是让主母明天出面去打听?”

骏墨在一边连连点头,小声劝道:

“相公,现在相公有季娘子了,不是以前了。”

楼云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丢了马鞭,连滚带爬地下了马,他提着衣裳前摆就向内宅里狂奔。

一路上,他满头大汗,努力想回忆一下季青辰刚才的脸色。

结果,他只有更加惊恐。

因为他一听到楼鸾佩的事情,马上就切换了状态。

他就和前十年一样很习惯地一心想着楼鸾佩,担心她是不是伤心了,是不是没人说心里话了,是不是一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有了这样的事,她一定想找他商量的。

他压根没注意季青辰的脸色。

——他会被冷暴力冻死的。

他气喘吁吁地狂飚回了季青辰的正房,却看到她的房门大敞,房里的灯光更亮。

惊喜中,他几乎要为自己的运气感谢西南夷寨子里的神灵。

她不像是要用搓衣板砍死他的样子。

他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蹭进了房里,捏着嗓子唤着老婆。

他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季青辰也许就和他一样,还没马上习惯婚后的生活。

在四川的时候,王世强那混帐随时都可能暗害她,她不是也没有警惕心吗?

正房的内间里,看起来还有不少仆妇来往走动的人影。

隔着中间的十二扇薄绢大屏风,他甚至还偷窥到劳四娘模糊的背影。

她像是从大衣箱子拿出了前几日做的新衣裳。

这样一看,他离开后,季青辰明显是很活跃,很高兴,指挥着仆妇们忙家事的样子。

她说不定是在想:

夫君这样担心本家的族妹,这完全是手足之情,她要换一身新衣裳明天去江府帮他打听消息。

楼云自我催眠着,几乎都要把自己感动得落泪:

对,他楼云的老婆就是这样贤惠!(未完待续)

296 家庭暴力

“…夫人呢?”

他猥琐地蹲扒在屏风后,怎么着都没办法偷窥找到季青辰的身影。

他只能站起来,疑惑着绕过了屏风,咳了咳,严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