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后看重陈文昌是意料之中。但因为陈文昌不出仕,所以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可以做做皇子师。

谢皇后这样安排。当然是为了给二皇子在士子清流里拉人气。

“难怪陈纲首不愿意涉入其中,伏虎暗中来求我,这也算是长了脑子…”。

和立太子比起来,太仓县为了一个小吏职的斗抢只是一件小事。

“陈山长还在西南?不是已经从吐蕃回来了?”

季青辰这一问也就是白问。

她深知陈文昌管理这些庄汉佃户时,全都是等着管事来报帐。

管事要是有事求他,他也不会拒绝。

但这样抢官位闹出械斗的事情要去求他,那就是找难看。

她要指望陈文昌路过成都府时和王世强说说这事,陈、王两家自行解决,这事本就应该由太仓县的县官作主,按旧例把押司这不入流的吏职定给章家老大。

那更是不可能。

这事太小了。他们都会推给楼云。

因为这的确是楼云家亲戚之间的矛盾。

夏天的知了在树荫里鸣叫着。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楼府里也在河道家港边搭了河房。

窗外开满了接天的碧叶白荷,清凉袭人。能进这三间河房的家仆,都是她的心腹。

莫婆子在内的妈妈们恭敬低头,实则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等着她拿个主意。

她能看出这些唐坊妈妈们脑子里的想法:

太仓那就是唐坊。

唐坊就应该是大娘子说了算。

什么陈家、王家,什么王宣抚使夫人,还有什么皇后太子的,那算是什么?

“嫂嫂可以和兄长商量…”

赵德媛喝了一口荷叶凉汤,放下冰盏建议着。

她和肖抚宁是手帕交,但陈老夫人从泉州到了京城里做老祖宗,她们的来往就少了。

她知道肖氏在这事上是拿不了主意的。

陈老夫人就更不用提。

至于季青辰和楼鸾佩,这两人她都在明州城打过交道。

她就觉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还是楼云出来打个圆场比较好。

季青辰扯着嘴角难看地一笑。

提起楼云她就恼火。

当着赵德媛的面,她只能招了楼玲,让她去看看楼云回来了没有。

楼云本来是被她赶在前宅书房里独守空房的。

结果,那家伙必定是听说了伏虎来求帮衬的事,知道现在她有事要和他商量了,他更是躲得不知哪里去了。

反正陈文昌不在京城去了吐蕃,他不用吃醋担心,所以天天跑得不见人影。

美其名曰是为了听夫人的话,在外面认真交际。

当她不知道?

他就是怕夹在她和那楼妹妹之间受夹板气。

“嫂嫂,兄长和王大人现在都是支持立二皇子为太子,嫂嫂要是与王夫人失和。这岂不是叫贾贵妃如意?”

赵德媛到底就是宗女出身,在京城呆了这几年,果然是个能商量的人。

这也是季青辰不想冒然处理这件事的原因。

她得和楼云说好了再去太仓。

尽管她一直在怀疑,楼鸾佩是故意给她难看,警告警告王世强吧?

楼云当然不在府里。

他回来时,听到楼铃来寻她,说是夫人要去太仓处理这件事。

他马上就怀疑,夫人是要回娘家呢还是要甩了他呢?

他不是已经很听话了,每天顶着老婆阴冷的眼光,按时逃出府去交朋友。

“和夫人去说,今天不成。”

又过了一天,楼铃又来问。

楼云仍然是那句。

“去和夫人说,今天不成。”

连着过了七八天。

季青辰开始暴跳如雷。

“哪天才成?!”

楼云一听到老婆生气,他又出门交际去了。

他还很委屈,季青辰嫌弃他不会交朋友,是不是因为陈文昌太会交朋友?

她在心里一对比,他就成了上不了台面的鸡肋了?

太让人伤心了…

“那位弹劾我的侍中御史曹大人,现在在府里花厅?和云相公在饮酒?”

“是,夫人。”

季青辰一身正装,准备去前宅书房抓到楼云时,听着了楼叶的禀告。

她总算觉得气平了,暗赞楼云这事办得好。

她想了想,让楼叶去和楼云暗暗知会了一声:

她出去敬一盏酒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楼叶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来禀告道:

“相公请夫人过去。”(未完待续)

ps:抱歉了。关于文里技术升级的事,详细写没必要。太简单写有点跳跃。大家当成玩笑吧。多多包涵了。另外,感谢亲们投的粉红和月票,这个月挺多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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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夫妻同命

侍中御史只是七品小官,曹大人也很年轻。

但言官的麻烦在于,官虽小权却重。

他们有权“闻风奏事”的意思就是,只要听到了不好的风声他就可以骂你一顿。

因为要他们拿证据这本来就不太可能。

比如,王仲文王安抚使当初在明州城养官伎,人人都知道。

但这能捉-奸在床拿到证据吗?

这时代没有针孔摄像头。

最后决定弹劾结果的,还是要看朋党的势力。也就是朝中帮你说话的人多还是少?

当然,官家烦不烦你最重要。

于是文安端仪山阴郡夫人骂是被骂了,也就是到皇后殿请了罪就完了。

反正她也没实缺官职,不用避位在家里反省。

“曹大人,请。”

花厅里的宴席精致却也平常,楼云举盏而笑。

他动了不少人脉,才客客气气把这九十五级官品里比他矮了十七八级的小侍中请来。

曹侍中知道楼云是宠臣,也知道楼夫人曾经做过皇后的女官。

但太仓那一边的归正人真是太不讲究了。

大宋各县州的刁民也偶有械斗,但太仓乡民拿出来械斗不是军械,那也比普通厢军、禁军的军械强多了。

不骂一骂还真是要造反了不成?

更何况他娶的妻室是王老御史做的媒,娘家姓左。

王中丞告老,如今的御史中丞正是出缺的时候。

珠帘缓起,人影悄现。

季青辰换了一身郡夫人的朝服,戴着六翅珠帽冠走了出来。

“曹大人。”、

“下官不敢。”

曹侍中低头侧身,举着酒盏应了楼夫人一盏敬来的酒。

季青辰歉然道:

“家仆失教。在地方横行不忌。实是我打理家宅的疏忽。”

曹侍中本来还要讥讽一句,内室夫人出堂来见外客,实是也算不上守礼。

然而看着她身上的朝服,也知道说她早就防着他这一句。

她那一身暗红色织鸟纹的朝冠朝服都是郡夫人服色,可不是诰命夫人服色。

“再者,我与曹大人也并不是外人。”

楼云微微笑着,侧眼看向了季青辰。像是替妻室引介了亲戚一般。

“曹侍中的母亲曹老夫人,本是明州楼氏的族女,算起来还是我的姑母。”

季青辰早就打听过了。这时也顺水推舟认了曹侍中这个夫家的远亲,“原来是叔叔。”

“…堂嫂。”

曹俊艰难地唤了一声,勉强行了个家礼。

季青辰觑着他那难看的脸色,自然觉得小小出了口气。她看了楼云一眼,楼云不动声色地回之一笑。

这小子明显想和她这个郡夫人拉开一些距离。奈何他既然是楼鸾佩四姑母的儿子。

那他也就是楼云的堂弟。

“过几日,我正要回明州拜见几位叔父——”

季青辰离开前堂时,听到楼云和曹侍中说着家常闲语,安排着一起回家去探亲的日程。

明州城很近。三天就有一个来回,楼云受过楼家的恩,他就算是想翻脸也不可能闯进王世强的后宅去质问楼鸾佩。

但他可以回家去告状。

“行了。我们准备出发去太仓吧。”

有了楼云和这些御史打交道,她去太仓处理事情。自然没有后顾之忧。

楼鸾佩毕竟是大家闺秀。

她比她季青辰讲体面,等闲不出内宅,交往的也是官家女眷。

这样,楼鸾佩就必须要透过王世亮和叔伯、姨妈、堂兄弟这些亲戚关系来办事。

但楼云不需要。

楼云在明州楼氏只是旁支,但他是正儿八经的升朝官。

楼氏族亲无论如何都会对他另眼相看。

楼氏的长房无子,这就是楼云的机会。

季青辰坐了河船,一路驶向了太仓。

途中她还叫人递了信给二郎,说她去了太仓,那边的事他不用出面。

她知道太仓县的县官姓左,是个王世强资助读出来的左氏子弟,所以她也不去县衙门里以势压人。

在太仓河码头,她直接换了小船,去了唐坊耆老的家里。

太仓一县里溪流、水道纵横,小渔船搭货到港口做小生意的人很多。

港口里的海船远不及唐坊当年多,但也渐渐有了几十条泊在港内。

除了把田地租出去给佃户开荒种粮,唐坊人都习惯地占了河道、港口附近的地。

他们盖屋子、盖货栈、开商铺。

“大娘子?!”

她进了当地的季氏大货栈,如今的大掌柜季洪还吊着一支在械斗中受伤的胳膊,板着一张马脸在算帐。

突然间见得她的身影,季洪大喜迎了上来。

因为王夫人是云相公的亲戚,章家老大又不是唐坊的人,二郎一直压着这件事不让他去京城里拜见大娘子。

他本来以为大娘子不会管这争官职的事了。

没料到莫婆子这样大的脸面。

他一边叫着伙计沏茶送茶点,一边又催着一路派人分头去唤,叫道:

“快去知会各位耆老,说大娘子来了。”

季青辰也没有别的话说,就让迁到太仓的九位唐坊耆老们算了算各家名下的田地。

除了各府的田庄子,唐坊每家每户也有几十亩的地。

这是当初她用唐坊公帐上的钱买下来,分到各家名下的。

最近几年,各家各户少不了也用私房钱买了一些地。

总而言之,大家确认了唐坊的地很多,散布在了太仓六个乡。

作为农户总代表的耆老们一起出发,去找了嘉定乡的乡长,告诉他:

朝廷不让械斗,乡里乡亲伤了和气也不好。

章家老大当押司,你们不服,那大家就竞争上岗。

“糊涂了不是?这只是听着新鲜罢了。”

楼鸾佩坐在内宅里,眉毛也不抬地笑着。

她慢慢啜了一口夏日里的热茶,这才道:

“妈妈你替我下田庄子里看收成时,不知道这些吗?乡书手升任押司,都是要在县下各乡里挑选。看看乡书手每年征税完成的数额、劳役的安排、还有识字算帐的能力。这难道不是择优之选?这又和什么竞争上岗有什么区别?这不过是同一件事,按他们唐坊的说法不一样罢了。”

“是,大小姐。老婆子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