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不要去骑马?”

她抬了头,淡淡地看着他。

楼云没听明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季青辰冷笑着。道:

“再从马圈里骑马到大门,转一圈再回来?你不是喜欢夜里骑马?赶紧去呀。”

直接骑回京城,去找你的楼妹妹吧!

楼云被直接从帐子里赶了出来。

眼见着帐里吹灯睡觉,他只能搭拉着脑袋,去了陈文昌帐子里凑合了一夜。

接着又是第二夜,第三夜。

等过了三天,他发现回家去睡觉完全没希望后。他羞答答地去找江国公申请了一个补助帐子。

赵端宁听到这消息后。他看着楼云的眼神,都忍不住带了同情。

这是有多倒霉呢,才会被夺了兵权后又被老婆赶出家门?

紧接着。江国公抓住机会就去和楼云套近乎,想送一个庶女过去做小妾,却还是被楼云推却了。

“楼相公也许是个君子?”

赵端宁私下召了新近看重的贾似道,在皇帐子里叹道:

“也是我为祖宗社稷不得不如此。想来楼相公虽然是武职出身。毕竟也是三榜进士,

先皇亲点的探花。本不需要如此权谋制掣于他。遣副职。遣监军,分财权、兵权也能削薄了他在前军里的积威。”

他话里已经有了是否让楼云复职的犹豫。

贾似道最近忙着对付李全,巴不得楼云天天和老婆闹离婚,连忙笑道:

“小臣想。楼相公是和西南夷人一起长大的,他的性情看来是儿女情长了许多。想来

功名利禄还是不及家中的妻子儿女了。”

他先赞同了官家的意思后,又转过了话头。

“官家何不多赐美人给楼相公。太祖在时,杯酒释兵权。不过是虚职高官、良田财货,再是女色如云赐给了臣下们。楼相公在家中闲着无事,难免烦恼,有侍妾生下儿女成群,楼相公和国夫人都会忙于为儿女们积攒财货,自然就不会争吵了。”

“朕也以为是如此了。”

赵端宁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收买楼云的美人十名。

江国公的庶女还在京城,他准备的美人却是一直随驾,随时能拉出来亮相。

只是碍着季青辰,才没送出去。

“朕前几日召了国夫人问李全和青州军之事,国夫人已经求了朕,除非楼相公自己来讨赏,不要赏美人给他。”

赵端宁叹了口气,他也觉得赏财物、赏良田美宅、赏女人远比给实缺官职好。

但季青辰一副家里有妾她就活不成的样子来哭诉,又反复保证一定劝楼云安心做后勤工作,绝不给官家找麻烦。

他却不下这个面子。

“朕已经答应国夫人了。”

贾似道听得这里,知道不好劝了。

这回拖上国夫人当人质,是他给官家出的主意。

官家心里未必没有这个意思,但他冠冕堂皇叫上楼云妻室随驾,说的是去前军慰抚统军镇抚楼云,私底下和季青辰说起时,贾似道也听说过:

“朕与国夫人相知于谋战之中,这一回,国夫人也随着朕吧。”

赵端宁觉得,季青辰要好好和楼云过日子,不让他内退后忙着吃醋。

这才有利于安定团结。

所以他加紧了催促王世强重新议亲的步伐。

而季青辰也收到了消息,全皇后得了端和大长公主的主意,仿照了谢皇后当初为大长公主抢亲时的办法,安排了楼鸾佩的下一个丈夫人选。

此人同样出身书香世家,只是因为长兄站错了队,站到了韩宰相那一边而倒了霉。

总而言之,王副相离婚那一定要办得顺顺利处,谁也不会吃亏。

季青辰深知楼鸾佩不是史云英。

书香大族上百年的根基和清傲也不是史家那样的外戚能比。

她一边和二郎、三郎分头联络,让他们盯紧了贾似道收编山东诸军的动作,一边还要和谢七娘子信件往来,打听京城里的动静。

这时,她又意外接到了王世强的信。

西京城已经被攻下了。

送信来的是左平。

“老爷说,官家给他安排了两条路,一条是尚郡主,成婚后官高禄重,长保富贵。但做了郡马不论文武官职都不能再有实缺了。另一条官家虽然没明说,但老爷觉得是可行的。

就是娶小户人家出身的妻室。亲族在朝里没有多少根基。图个富贵日子。然后他交了兵权,还能做一做佑圣观的提举官。清净过上七八年,难说没有复起的机会。”

所谓佑圣观的提举,就是做道观的挂名管事。

本朝旧例,做道观提举是升朝官退任时官家会赏赐的清贵官位。

等于就是白拿一份俸禄。

人留在官场里,又不招人忌讳,算得上是可进可退。

“王大人中意哪一家的小户千金?他要是看定了要去下聘。大喜的日子里我自然也会送礼恭贺。”

季青辰坐在帐子里,那怕是对王世强不感兴趣,也必须对楼鸾佩的情敌感兴趣。

王世强位卑时,楼鸾佩的家世、人脉是她保住正妻之位的优势。

现在王世强官高权重,楼鸾佩的家世就是官家的眼中钉。

“其实,只要有了子嗣,官家不会让王大人和离的。官家也不愿意太过得罪旧族人家。”

楼鸾佩指使御史台弹劾她的机谋让人印象深刻,她还是说了一句,

“明州楼家在朝中招了官家的忌讳,不过就是上回她弹劾我的事?这事说起来本是为了陈王。但书香大族岂有再嫁之女?”

楼鸾佩可不是肖抚宁。

王世强难道不怕逼死了发妻?”

左平打量着她的神色,他一进御林大营就听说了楼云被家暴的事。

正如王世强所料,他和楼鸾佩和离的消息一传出去,楼云和季青辰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他取出王世强的亲笔信呈上过去,谨慎低禀着,道:

“我家老爷的意思,只是让小人问一声,要是他去和官家开口,说是忘不了七年前的旧情,愿意备着礼来向国夫人提亲。国夫人能不能和楼相公和离?”(未完待续)

326 闯帐捉奸

“…我倒也忘了,比起明州楼家,我就算是封号再高也是出身小门小户。在朝里看着风光却并没有半分根基。”

季青辰失笑着,

“过了这些年,王副相终于用得上我了?”

她压根没打算接信,直接让左平拿回去丢还给王世强。

“国夫人,我家老爷的意思,他如今三十有二,心也疲了,不想去寻什么小户人家的妻室了。他只是觉得,同姓不婚,这本不是楼相公与楼大小姐的错,就随他们去好了。这也就是他对原配发妻的夫妻情份了。”

左平这话说得似乎在情在理,随便还暗示了一下,人家楼云、楼鸾佩没能在一起可不是因为感情不到位。

只怪他们都姓楼。

季青辰却嗤之以鼻。

她就算要让楼云滚蛋,也绝不会让楼鸾佩占了便宜去。

她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小心眼的王世强?

“这倒叫我诧异了。听说王副相这七八年没踏进正房一步,论起心里记恨的本事我可是自愧不如。”

左平自然要为王世强解释,没料到外面脚步声响,居然是楼云暗中得了消息,知道王世强的心腹来求见她。

他马上就来帐子里捉现场。

她岂能听不出夫君的脚步声响?下意识就一把抢过了左平手里的信。

她把王世强的信撕得粉碎,直接塞到了榻边的靠枕下。。

楼云一揭帐门,就看到她那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还有左平目瞪口呆而又哭笑不得。

“藏什么?”

他一肚子恼火,然而这帐子里还有季青辰这几日匆匆召来的李墨兰。

这李家大娘子身披半副皮甲,手按着短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不是如此,楼云觉得他肯定控制不了本能。

他下意识的反应应该是直接拉开老婆,揭了那靠枕,翻出她出墙的证据。

季青辰镇定地转眸看他。

因为心虚,她准备和楼云再吵一场。

他要敢说和离,她就敢说她一直记得陈文昌,她后悔和陈家退了亲这类故意气死他的话。

王世强心太狠。

她和离了也不会考虑他。

然而还没有开吵。赵端宁就遣了内阁子女官。把她召去了皇帐子。

楼云脸色微变,只低声和她匆忙叮嘱了两句。

“别答应。我有话和你说。”

季青辰到了御帐,才知道西京城被攻下。王世强已经奉了诏领军来合围汴梁。

“楼卿镇守济州,国夫人随朕去汴梁吧。”

楼云让她不要答应,但形势由不得季青辰不答应。

官家把后路交给了楼云,免得山东诸军不稳。粮草、军械不济。

御营大军开拨,人质季青辰跟着官家向汴梁进发。

她现在闹和离也没有用。

赵端宁觉得。楼云这样被家暴没还没有纳妾的意思,这人质很够用了。

同一时间,王世强的西路大军,已经进了河南。

两路大军援驰汴梁。旧京城被围得水泄不通。

汴梁城里的汉臣、汉民生在了靖康之变之后,对赵官家没多少忠心。

但眼见得大军压境,多的是人心里动摇。暗中有了杀女真上官后再献城的打算。

功成指日可待。,

京城里又传来了消息。楼老大人出面答应了女儿和王副相和离的事。

汴梁城外,赵端宁在御营里召见了王世强。

本来这事情办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王世强又是赵端宁登基的功臣,官家心里还做好了打算,要和王世强来一场推心置腹的君臣夜谈。

没料到他这里刚刚暗示了一句:

明州楼家是陈王一系,他冒着风险来御驾亲征就是为了不让陈王一系经了北伐而坐大。

王世强表示了一切听官家安排,回家就离婚。

喜出望外之后,赵端宁精神压力明显减轻。

北伐能成功,东、西两路的统军镇抚又不会出叛臣,他就是大宋的中兴之主了。

事情太过顺利,是不是在做梦之类的不踏实感觉不是没有,但这却很容易被汴梁城外的十数万宋营大军掩盖了过去。

京城里已经有朝臣上奏拍马屁,要给赵端宁上天、弘、圣、仁、睿之类的皇帝尊号了。

他坐在帐子里,一身赤龙袍头戴白玉冠,打扮得花枝招展,心情愉快的模样。

御帐熏香,除了八名在京城里随驾上朝,在军衙里随驾北伐的内阁子女官,赵端宁身边一向清净,并没有什么随驾的宠妃美人。

想着赵端宁唯一的这一点好处,再想想楼云那混蛋,季青辰觉得跑来和他说说话也挺好。

李全也老实随驾在御营里,看起来很服帖的样子。

连她都觉得,事情也许会很顺利?

“坐。”

赵端宁给季青辰赐了座,打量着她每天换一身鲜亮宋服骑装的模样。

御赐的骑装一色的上品蜀锦裁制,她这一身天青碧的长裙束腰开衩,烫绣纹金,走动间露出裙衩内数不清几层的芍药暗纹雪罗裙。

雪珠玉盘扣立领上一张鹅蛋小脸,美目顾盼。

她施礼谢恩,头顶盘发髻精致乌亮,斜吊一支雉鸡衔珠金钗。

他啜了茶,笑道:

“又去骑马了?”

“是,以前在唐坊里的时候,只有船没有马。到了京城又养尊处优,难得有机会骑几日,待御驾进了城,天下安定,臣妾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赵端宁哈哈大笑,这样的马屁当然是百听不厌。

季青辰绝不会不长眼地说,临走前楼云跑来和她商量过,想去找官家讨几个美人做妾,免得她随驾去汴梁。

她连帐子门都没让他进。收拾行李就离开了。

但从此她人不离马,马不离人。

最近,她还有点后悔,不应该拿小命和楼云别苗头,于是她百般讨好,随时紧跟着赵端宁。

“前些日子在济州时,楼学士被你赶出来后和陈山长比邻而居。朕本还觉得他们是交情好。后来才想起,陈山长以前和国夫人你订过亲?楼相公这是怕陈山长和你有旧情?”

难怪楼云这人压根没心思去收小妾,光防着自己老婆出墙了。

季青辰深深地觉得。赵端宁骨子里那纨绔公子的八卦本性实在很惹人烦。

他把她叫来,就是扯闲话的?

“陈山长与楼相公既然有交情,国夫人替朕出面去游说一番如何?”

赵端宁完全不觉得自己惹人厌了,

“甘老大人是铺政老臣。他看中了陈山长这个侄孙女婿,朕也不能不出面周旋。但陈山长在亲事上又实在精明了些…”

陈文昌也到了汴梁城。但前两日被派去徐州催促粮草了。

季青辰一时间没沉住气,脱口而出道:

“官家,甘老大人治的是经世治用的学问,陈山长治的是天理人欲的学问。官家只管和甘老大人说,他要是愿意拜到孙御史的门下。陈山长明日就能去他甘府下聘。”

要不是赵端宁让王世强和离,她和楼云能吵架分居吗?

“放肆!”

面对着赵端宁黑沉沉的脸色。季青辰马上就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