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本身就是一座历史文化底蕴十分浓厚的城市,其中的历史故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酥宝还小,苏安只挑了其中简单的故事讲着,还没讲完,苏衍的电话进来了。

将酥宝换了个手抱着,苏安接通了电话。

“在哪儿?”苏衍的问话一向简洁。

“嗯?”苏安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路标,直接说:“大通投资银行前面的浮雕那儿。”

挂了电话,苏安继续给酥宝说着小故事,酥宝变着花样捏着他手掌心里的软糖。

苏衍很快过来了,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老旧的浮雕前,女人的眉梢染着柔和,怀里的小宝宝白嫩得像个包子,软乎乎的又傻,仰着小脑袋看着浮雕,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女人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缓,说话的速度刻意放低了不少,如淙淙细流。

苏衍双手插入西裤口袋中,看了片刻。

苏安背对着他,栗色的长卷发被高高地挽起,垂在脑后轻微的晃动着。一直仰着小脑袋的酥宝累了,垂下小脑袋,改为趴到了苏安的肩膀上,视线正好落到身后的苏衍身上。

“啊?”酥宝啊了一声,立马在苏安怀里坐直了身子,冲不远处的苏衍露了个笑,嘴角浅浅的小梨涡绽开。

苏安跟着回头,见到苏衍,露个浅淡的笑。

一大一小都好看。

从苏安手里接过酥宝,苏衍清咳了一声,问:“去哪儿?”

“秘密。”

复读机酥宝重新上线,靠在苏衍怀里念叨着:“安安,我们去哪儿?”

上了车,苏安抿了下唇,系上了安全带。

“安安,我们去哪儿?”

苏安:“…”

“安安——”酥宝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巴被迫嘟了起来。

复读机酥宝安静了下来。

苏衍没用什么力,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酥宝的下巴轻而易举地就让酥宝的嘴巴嘟了起来收了声。

酥宝眨了眨水润润的眼睛,苏衍松手了。

“安——”第二个安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嘴巴又嘟了起来,像鸭子嘴。

苏衍松了手,傻里傻气的酥宝脸埋到了苏衍的手掌心里,小小的身子跪趴在苏衍的腿边,说了几个字:“衍衍和我玩!”

“他的意思是让你继续和他玩嘟嘴的游戏。”苏安开口解释,替酥宝悲哀。他的衍衍,他的兔子爸爸可能并不是想和他玩游戏,而是单纯的想让他闭嘴。

苏衍:“…”

酥宝在这方面可能真不太聪明。

“爸爸?”酥宝从他埋头的手掌心里微微仰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苏衍。

苏衍点了下头,褪下手腕间的腕表,随意地丢到一旁,解开袖口的扣子,将酥宝抱到他的大腿上,一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捏着酥宝的下巴让他嘟嘴。

苏安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酥宝傻,他爹一开始可能只是觉得他吵…他傻兮兮的觉得他的衍衍是在和他玩游戏。

一路上,有苏衍陪酥宝玩,酥宝没怎么吵过。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酥宝神秘兮兮凑到苏衍眼前,摊开自己一直攥紧的手。

苏衍垂下视线,散漫地嗯了一声。

酥宝的手攥久了,手掌心湿漉漉的,上面躺着两颗小小的软糖,软糖的包装纸上蘸到了些汗水。

“要我剥?”苏衍问。

酥宝摇摇头,拿了一颗软糖出来,将另一颗收了起来。他白嫩的手指卷着系着软糖糖纸的金色的线,一圈一圈地扯开。

酥宝笨手笨脚的,但扯得极其认真,学着苏安往日剥糖纸的动作,竟然也把软糖剥开了。塑料糖纸在酥宝小小的手掌心散开,清甜的水果味立刻弥散开来。

“次啊。”酥宝的小手往上举了举,整个人趴到了苏衍身上,将软糖送到了苏衍唇边。

“爸爸次糖糖!”酥宝软乎乎的身子趴在苏衍身上,带着淡淡的奶味,温温热热的。

苏衍一时没动,眼睑低俯着,看着小小的酥宝。

太小太软了。

他刚开始带他的时候稍微不注意,抱他的时候力道没掌握好,都会在穿着夏装胳膊露出外面的酥宝身上留下红印子,每天吃吃睡睡,睡醒了找妈妈,基本不会哭也不会闹,十分好带。他一直以为两岁半的小孩子不记得什么,结果…

喉咙口痒痒的,苏衍心底里升腾起说不上的感觉,好像要把他扼杀,好像他刚回来追苏安时候那种时不时蔓延开来的情绪。

心口疼的厉害又被涨得满满的。

“安安给我的。”酥宝一个人嘟嘟嚷嚷着:“我给衍衍留一个。”

苏安虽然在开车,但一直在时刻关注着苏衍和酥宝的状况,抿了下唇,苏安什么也没说。

酥宝他真的真的很喜欢苏衍。

苏衍低头咬过了软糖,顺势拿走了酥宝手掌心上的糖纸,揉了揉酥宝的小脑袋。

酥宝看苏衍吃了软糖,唇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趴在苏衍耳边小声地问:“甜甜的。”

“甜。”苏衍声音沉了几分,但依旧好听。

清甜的水果味软糖甜到心窝里了。

他知道苏安不太让酥宝吃糖果,就连蛋糕都是少糖的,而酥宝偏偏还遗传了苏安的口味,爱吃甜的,苏安喂他吃一颗糖他能开心一整天,现在他却留了一颗糖给他。

酥宝毛茸茸的脑袋蹭着苏衍的脸颊,苏衍捏了捏酥宝软乎乎的手背。

车窗外的高楼逐渐变为高大葱茏的香樟,视野跟着开阔起来,景物飞速地略过,出了市中心,往西便是云鹤镇,小镇不大,是个古镇,胜在风景好,来这里玩的人不在少数。

苏衍偏头只看了一眼,便猜出了苏安的目的地。

云鹤镇是酥宝出生的地方,苏安在这个小镇生活了不少时间,半年前他查过苏安的事,自然知道。

酥宝玩累了,趴在苏衍怀里没多久就睡着了,呼吸声浅浅的,柯基居居也睡着了。

车厢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路边出现了蓝色的路标,提示离云鹤镇还有不到一公里。

很快,青砖垒成的小镇门出现在了视野中,半弧形的门,上面砌了别致的屋檐,四周边角垂着铜色的铃铛,铃铛随着风在轻轻晃动着,在傍晚显得尤为安静。

蓝底的瓷砖上刻着“云鹤镇”三个字,字遒劲自然。

苏安将车开了进去,路面变得狭窄起来,路边的老房子被翻新过了,保留了原来的格局,规划得更加完整。

高墙窄巷,小巷深处的卵石路面,历经风霜雪雨冲刷的青石路面,时间在这里像停滞了一般,远处传来拉长了的犬吠声。

柯基居居醒了,听到拉长的犬吠声往苏衍脚边缩了缩,酥宝跟着也醒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向窗外。

“安安!”酥宝认出了他出生的地方。

苏安将车停好,苏衍抱着酥宝推开车门,柯基居居自己跳下了车,不过是脸着地的,胖乎乎的身子在地面上翻滚了一圈,肥短的四肢努力扒拉着地面。

“酥居居到你出生的地方啦。”

第35章 原装的爹

酥宝抱着苏衍的脖颈, 开心地在苏衍的脖颈那儿蹭了又蹭, 圆滚滚的身子动来动去。苏安看了又看, 苏衍在等着苏安开门。

“我买的。”苏安看着苏衍说, 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没钥匙,开不了门。”

苏衍:“…”

点了下头,苏衍声音没有丝毫意外,问:“要找民宿吗?”

苏安靠着车子, 歪头打量了苏衍片刻, 勾了勾唇,逗着苏衍说:“我没有钥匙,别人有钥匙啊。”

说完,苏安带着苏衍走进了小院子旁边的慈和堂。

进去之前, 苏衍的视线瞥过慈和堂门前的楹联, 厚实的木板底,上面涂了层黑漆,金色的毛笔字龙飞凤舞, 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原来是个中药堂。

苏衍了然, 抱着酥宝跟在苏安身后进去了。临近傍晚,中药堂里安静的很,要不是院落后面传来刺鼻的中药味, 苏衍还以为这里没人。

中药堂的柜台后面是顶着房梁的整面的柜子, 分了许许多多的小格子, 每个小格子上都贴了标签, 靠里面的地方摆着簸箕一类的,上面晒着草药。

“何爷爷?”苏安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透过屏风架传到后面。

“来咧!糟老头子不在,有啥事找我。”一位老妇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见到苏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两手在围在前面的围裙上搓了搓,双手一拍,说:“哎哟,是安安啊,就你一个人?酥宝呢?”

被点到名的酥宝啊了一声。小猪崽在苏衍怀里哼哼唧唧了起来。

“长这么大了啊。我看看呢!”老妇人走进,瞧了瞧,视线落到了抱着酥宝的苏安身上,问:“这是你们老板?”

苏衍的视线从苏安身上略过,唇线微微下拉,对何奶奶打了招呼,抱紧了怀里哼哼唧唧的酥居居。

“何奶奶。”苏安犹豫着开口,说:“这是酥宝的爸爸。”

当初她来这里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一个人住在隔壁,她那会的状态很不好,胃口也差,后来被何奶奶诊出怀孕后,何奶奶看她一个人年纪又小只觉得让她怀孕的男人不是个好东西。

果然,苏安说完,何奶奶看向苏衍的眼神变了,问:“原装的?”

“…”苏安点了点头,说:“原装的。”

“你等着,我先给你去找钥匙。”何奶奶说着还瞪了眼苏衍,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

何奶奶去取钥匙了,苏安蹭到苏衍身边,苏衍阖了眼,片刻问:“你和你们老板很熟?”

熟到老板都来过他儿子出生的地方?

熟到他儿子的爹还分原装和非原装的?

“还好,一般般熟?”

“一般般熟是多熟?”苏衍睨了眼苏安问。

苏安:“…”

苏衍这是醋了?

“你醋了?”

“没有。”苏衍否认。

“你醋了。”苏安换了肯定的语气。

苏衍瞥了苏安一眼,没再接话,片刻说了一句:“我是酥宝原装的爹,有出厂证明。”

苏安直接笑了出来。

酥宝浑然不觉自己的爹妈之间的气氛,小手指拨弄着苏衍驳领处的领针,玩的不亦乐乎。

何奶奶拿了钥匙出来,递给苏安,说:“你先去开门,我去后面把药倒出来,等会去找你。”

“嗯嗯。”

苏安接了钥匙,带着苏衍和酥宝去开门。

铜制的钥匙上生了层铜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木门上挂的锁看着也没有那么结实。钥匙插入锁孔,转了一圈,锁开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小院子里别有洞天。

凭着感觉,苏衍一眼就看出了小院子的设计出自苏安之手,每一处的细节都恰到好处,另类的折衷,不完全是古典的江淮园林。

江淮园林阔气,阔气之中讲究精致小巧,而这座小院子完全就是婉约小巧的感觉,融合了百家之长。

深色的木质长廊,长廊尽头有雕刻精美的落地隔窗,不同于普通的园林,小院子外面是宛如日式推门一样的中式木窗,两面雕花,中间镶嵌着整块的玻璃,既可以当窗户用,也可以当门用。

院落不大,左侧一口小小的井,落地隔窗前面还有一方小小的池塘。中间有条小路,铺着被雨水洗刷地干净的青石板,两边栅栏缠绕着不知名的常青藤,枝枝绕绕的,靠墙的一侧种着石榴和绣球花。

规模和他买下的鹤园完全不能相比,但设计却是不输任何大园林。

鬼斧之中藏匠心。

“咳咳。”苏安拉开推门,一股又一股的灰尘落了下来,呛得人嗓子眼发痒。

“酥宝别过来。”苏安拿袖口遮着鼻子,准备去开最里面的门。

苏衍看了眼还在簌簌往下落的灰尘,把苏安带了回来,将酥宝送到她手上,拿过钥匙,说:“我去开门,你抱酥宝。”

一串钥匙长得都差不多,苏衍比对着门锁,看着手中的钥匙串:“…”

“哪一把?”

“诶?上面没有贴小纸条吗?你看看。”苏安站在长廊外面,歪着身子,说:“可能时间久了,纸条掉了,你挨个试试?”

苏衍挨个试着钥匙。老房子容易积灰,尤其是这个门,动一下,藏在角落里的陈年老灰簌簌往下落,和下雪一样。

苏衍咳了几声,身上原本干净的黑色西装上已经沾了一层灰。

门锁开了,只手推开,苏衍侧着身子,看了眼始终带着笑的苏安。

屋内长久不通风,味道更甚,所有的家具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房屋角落缠绕着密集的蜘蛛网。

苏衍扫了一眼。上个世纪的简单的三室格局,看得出采光很好,东西向,风水也好,苏安在这方面的眼光一向很好,适合炒房,一条龙服务,包设计包看房。

苏安抱着酥宝高跟鞋还没落到长廊上,被苏衍制止了。

“这个屋子今晚肯定住不了人,先去找民宿吧。”

“先打扫出一间来,今晚开着窗户通通风,明天换一床干净的被子就可以住人了。”苏安瞧了瞧里面的家具说。

“你抱酥宝先出去,我打电话叫人过来打扫。”

苏衍话音还没落,被赶来的何奶奶打断:“住什么民宿啊,安安和酥宝住我那儿,半点儿苦吃不得,就三间屋子还要找人来打扫,不花钱啊?钱多啊?”

何奶奶脾气直,苏安一个人生酥宝时受的苦她都晓得,她把苏安当闺女待,看见苏衍自然没有好话。

苏安微微别开脸。

苏衍钱确实多。

她估计苏衍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用这语气和他说话,更别提训他了。除了家里那位当过兵对上苏衍和他爸暴脾气就上来的苏老爷子偶尔能训他,旁人没那个胆。更别提说亲自动手收拾房间了,沁园的上下两层他都是直接请人过去定期打扫整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