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广告公司的老总，不知道见过多少女艺人，特别是不出头的女艺人，刘珊珊在其中，最大的特点就是青涩。
尽力的想要做到圆滑，却还有痕迹；
尽力的想要展现自己的魅力，却不够自然。
就像一个小孩，想要表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却显然，是没有的。
王总看着好玩，也就不介意陪她玩玩，反正不过是花点钱，提点一下的事——这种青涩可是难得，不出一年，刘珊珊就会在这个圈子里学会很多东西，想要再看到这种表现就难了。
然后刘珊珊就给他讲了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充满了友情与误会，充满了留恋与惋惜，他听了，跟着感叹两句，心中却知道这故事八成是当不得真的，不过却是对杨楠真有了印象。
但也就是有印象，真正让他留心的，还是上一次他请客，那一次，剧组的大半都去了，特别是艺人，但杨楠竟然没去！
那一次他就觉得，这姑娘，可能比刘珊珊更青涩。
所以刚才她来敬酒，他就多说了两句——他相信，这姑娘只要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要怎么做了。
但现在，看来，这姑娘是真傻？
或者说，手段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了？
他想着，打量着杨楠，不漂亮，真的不是娱乐圈那种常见的漂亮，可是，就是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
她此时穿了一条非常规矩的小白裙，不透不短，但就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双曾经竖着一字马的大长腿……
他看着杨楠的时候，杨楠也在看他。
早先她对这个王总的所有印象都是李玄祯的点评。
“是个聪明人。”她记得这是李玄祯的原话。
“难得让你夸奖啊。”
“就是太聪明了。”
因为转的这么闪腰，所以她对这话才有印象。
“太聪明了，就不愿意吃亏，发展到一定情况下就有瓶颈了。”
后来她也算是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太聪明。
有一次她跟着李玄祯去参加一个宴会，这个王总的女伴就来找她搭话，还要送她东西，李玄祯送的她都不愿意要，更不要说别人的了，但最后，那东西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了她包里。
喜欢吗？当然不。
高兴吗？当然更不。
后来那东西她就交给了李玄祯，再后来就没听说过王总这个人了。
不过虽然有过这么一点点的交往，她对王总这个人还是没什么太深印象的，毕竟当时同她搭话的，一直都是那个女伴。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王总就是一个有钱的中年男人，头发，都有点秃？
现在来看，却是还可以，起码现在头发还没有秃，身材也还没有臃肿。再加上衣着打扮，和周围的簇拥，却算是有几分气派的。
不过她天天面对李玄祯都没有压力，更不要说这个王总了。
所以她虽然嘴角带笑，面色平和，却是不卑不亢，不畏不惧。
王总一时闹不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道：“杨小姐，这是真不给我面子啊。”
“没有，实在是和朋友约好了。”杨楠说着，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这一杯，是我给王总赔罪，下次一定奉陪到底。”
王总看着她，没有说话。
气氛尴尬了起来，杨楠一抬眼，有些不耐了，她自忖已经给够这个王总面子，再多的，却是不愿了——这个王总是不好得罪，但得罪了，最多也就是不在这一行，了不起把那些歌词都卖给柳哥。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马小龙插了进来：“我就说你是个傻的吧，王总，别理她了，咱们去嗨啊！”
王总看了看他，一笑：“早听说你们俩有绯闻，该不会是真的吧，这我要跟你走了，一会儿你会不会也跑路啊。”
这话一说，周围都笑了起来，这个说无风不起浪，那个说这两个一个都不能放过，王总笑道：“杨小姐，你看气氛这么好，还是同我们一起吧。”
杨楠叹了口气：“实在是没办法，真是对不起了。”
“看来杨小姐这个朋友真的是很重要啊。”王总说着，拿酒杯倒了一杯酒，他们早先互相敬的都是红酒，这一次，他倒的却是白酒，大大的红酒杯，全部倒成了白的，“我是不知道杨小姐的朋友是谁，但既然杨小姐这么执著……这样，这一杯杨小姐喝了咱们也是朋友。”
他说着，就把杯子递了过去：“这个，可要你亲自喝。”
他突出了亲自二字，还警告的看了马小龙一眼。
杨楠看着那杯酒，估摸了一下，应该也就是三两多，要按照她过去，喝了也就喝了——在酒吧驻唱，免不了就要有喝酒的环节，倒也不是谁来劝，有的时候就是烘托气氛。
但她本身并不喜欢喝酒，精神上可以说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这么喝过白酒了，□□上，也差不多有一年没喝过了。
这一杯下去，闹不好就醉了，虽然李玄祯就在下面，醉了也没什么，但也就是李玄祯在下面，免不了，要被他啰嗦……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多吃点东西，否则这一杯下去，大概还不会醉？
她在心中想着，王总又催促了一下：“杨小姐？”
杨楠咬了下牙，正要开口，那杯酒就被一只手端了过去，那只手手指修长，干净有力，杨楠心中咯噔一声，抬起头，果然就看到了李玄祯。
李玄祯穿了件黑色休闲衬衣，端着酒杯微笑的看着王总：“小楠约的是我，这一杯，王总就让我替她喝了吧。”
这话一片静默，然后就有吸气的声音。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李玄祯，但他的气势风姿在那里放着，此时他嘴角含笑，眼神平和，周身，却透着一股冷冽，只是这气势就压的众人有些心慌。何况娱乐圈最不缺懂行的，此时就有人看到了他手上戴的表，只是这块表，就足够投资一部电影了！
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人，马丹，只是这些人看起来都不一样好吗？
至于认识他的，此时都不只是心慌了！
嗯，对他最熟悉的，就是王总，在这一刻，他大脑就像当机似的转不过来了。
李玄祯！
他一直想扒上的李玄祯！
一直想尽力拉关系的李玄祯！
“李、李先生……”他到底是场面上混的，虽然此时两腿颤抖全身出汗，也还是挤出了一丝笑，虽然那笑比哭都难看。
李玄祯没有理他，转头对杨楠道：“下次记得告诉别人约的是男朋友，这样别人就不会拦了。”
杨楠老实的点了下头。
而那边的王总，此时已经想瘫在那儿了。
“李、李先生……”
李玄祯转过头：“这一次，还真的要王总包涵了。”
他说着端起杯，就要把这杯酒喝了，王总虽然此时三魂去了两个，也知道这杯酒是怎么也不能让他喝了，当下一边拦着，一边用几乎凄厉的声音道：“这话说的！这话说的！我的错！我的！这酒就该我喝！”
他说着，几乎是抢的，把这杯酒拿到手里一饮而尽，喝的太猛，还有大半流到了身上，抬起头，见李玄祯依然微笑，一咬牙，拿过酒瓶，二话不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之后他连头也没抬，一边倒酒一边道：“是我不懂事，这三杯，就是给杨小姐赔罪了！”
说完，再次干了。
这三杯正好把一瓶喝完，他酒量再好，也有些站不稳。
李玄祯见了，终于垂了下眼：“王总这一次喝的却是有些猛了。”
王总头脑发蒙，只有僵硬着应对：“应该的、应该的……”
李玄祯不再理他，转身看杨楠，一边拉她一边道：“你说五分钟下来，这都几个五分钟了？”
杨楠被他抓这手，慢吞吞的道：“这不是，被拦住了吗？”
李玄祯不由得一笑，他就说，这小姑娘蔫坏吧！
第90章 第九十章 还要做下去吗？
大厅里乱成了一锅粥。
有惊讶的——这是一般的吃瓜群众。
后悔的——比如宗伟导演。
还有瘫痪的——这是王总。
李玄祯走后， 他终于撑不住了， 好在他身边还有别人， 没有让他真倒在地上。
相比之下，李玄祯的车内，却是安静的。
李玄祯没说话，杨楠， 也没有说话，自上了车， 她就有些恹恹的。
李玄祯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杨楠有些迷惑的抬起头。
“这两天那个王总会给你赔礼道歉， 你不愿意理他，不搭理就好了。”
杨楠点了下头。
“这个行当里，免不了是要有些这样的事的， 带辆车， 会好上很多。”
杨楠惊讶的看向他，李玄祯一笑：“人都是这样， 先敬罗衣后敬人， 自古皆然。”
“不是……那个， 你不劝我退出来？”
“你会退吗？”
杨楠一滞。
李玄祯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
杨楠低下头：“我、我要想想。”
她的声音闷闷的，李玄祯却有那么几分惊喜。
他不介意别人知道他同杨楠的关系给杨楠撑腰，但又真不喜欢杨楠进娱乐圈， 只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劝——刚才他倒是动了那么几分心思， 想一想还是罢了。
要是别人， 这边受欺负，那边不干了正好，杨楠这性格却不好说，这姑娘颇有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莽劲儿。
哪知道他这边没劝，杨楠那边倒自己动了心思，一时间，他对那王总的恶感都消除不少。
他不知道杨楠想的不仅是这些，更多的，还是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进娱乐圈？
一是她喜欢唱歌，手里也捏了几首后世证明还不错的歌词；二来则是她一时也没有别的来钱的门路，她是知道一些投资动向，但还是那句话，她首先要有一定的资金。
所以她本来想的是，在这个行当里干上几年，挣上一笔钱，然后再说别的。
但刚才的情形，却让她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刚才李玄祯不过去，她要不就得罪了那个王总，要不，就要把那杯酒喝了。
说实在话，那一杯酒不算什么，但是，喝了这一杯，以后会不会有第二杯、第三杯？
当然，从现在这个情形来看，很可能是不会有了。
刚才那么多娱乐圈的，王总又是那么一个姿态，原先不知道李玄祯的，很快也会知道，而再之后，对她也会不一样了。
她也没有想过隐瞒他们的关系，只是这样一来，她一直的坚持又算什么呢？
杨楠觉得这里面有个问题自己必须想通，否则，要不她要走老路，要不，她和李玄祯之间就会有大麻烦。
她正想着，电话就响了。
她拿出手机，就看到了杨扬的号码。
她按下接听键，那边就传来一个女声：“请问你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吗？”
“你是……”
“这里是第一公、安分局，手机的主人受伤了，我们正在联系他的家人……”
命运有多强大。
要说这个问题杨楠没想过，那是不可能的。
她上一辈子想过，这一辈子，更想过。
她和李玄祯之间，真的只有命运两个字能够解释。
要是按照正常规律，李玄祯要找一个富家女，而且绝对是那种富二代富三代富N代，通身气派已经把富贵融入到了骨子里的；而她就不好说了，闹不好就要再找个杨晓天那样的，这倒不是她就有自虐倾向，而是按照心理学来说，人们会倾向于重复、熟悉，还有一种作为孩子的，想要改变父母的强烈欲望——如果不能改变自己的真实父母，就会找一个替代品，去尝试改变。
当然，她会做这种结论，还是在认识了李玄祯之后，啃了几本心理书才有的，如果不是，恐怕自己糊里糊涂的，就觉得那种类型的对自己有吸引力。
当然，更也许她就不会涉足婚姻，不过不好说，她真正二十岁的时候，对家庭还是有期盼的。
她有没有想过杨扬？
也是想过的，所以她一直劝黄小凤让杨扬继续上学，她总觉得如果杨扬继续去高考，那么哪怕只是考一个大专，也会改变很多事情。
当然，杨扬没有继续上学，不过她觉得他的命运也改变了。
他来到了魔都，他没有再去学开大货车，而且，他明显的，和过去变得不一样了。
也许还有点少年的跳脱，也许还不够稳重，但他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
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再像幼儿时期那样，互相因为短暂的离别而抱头痛哭，但他们也能像一般的姐弟那样互相扶持、互相打气了。
杨楠甚至打算再过一阵送杨扬去上个全日制的自考，或者去学一门什么技术。
她想，再让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番，再体会一下世道的艰辛，也就会更珍惜学习的机会。
她没有再想上一次那个可以说是改变了他们整个家族命运的打架，但它，还是来了。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杨扬打架，而是救人。
他这一次找的房子是个大杂院，这样的地方房租便宜，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说，还非常混乱，什么小偷小摸就不说了，打架斗殴都是经常的。
这一天就是一对小两口吵架，吵着吵着就动手了，大家都见惯了，也没人管，后来那男的就动刀了。这一下大家都害怕了，有报警的有劝的，但没有人敢上前，只有杨扬上去了，他应该也是想去劝的，结果就被那男的砍了一刀，这一刀砍的并不重，但也把杨扬砍出了火，劈头就打了下来，再之后越打越厉害，最后是杨扬受了伤，对方更是进了重症。
“杨小姐，虽然令弟是救人，但也差不多是防卫过当了。”负责处理此事的警察看着她，面带同情，还是道，“你要做好准备。”
“……他也受伤了。”杨扬受伤并不重，但也有六七个刀口，全身包的像木乃伊。
“但没有对方严重。”
杨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低的而又沉沉的，叹了口气。
在后世，有一个很出名的新闻事件，一个出狱的黑、社会，先打了被他欺负的路人多少拳，最后又拿刀去砍，路人被逼无奈之下反击，杀了那位大哥，还差点被说是防卫过当——事实上那路人在一开始也是被收监了，后来是舆论严重，又有清晰的录像，这才在多少天之后被判了个正当防卫。
杨扬这个是救人不错，但是不是防卫过当，还真的要看怎么判了。
这时候，当然有很多话可以说：难道救人的，一定要比施暴者受更严重的伤才算是见义勇为？难道在那种情况下，不动是更好的选择？如果法律这么判定了，那以后谁还会见义勇为？谁还会冲上去？她的弟弟是凭着一腔热血冲上去的，现在也躺到了病床上，就说没有生命危险，也是被砍了几刀，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被严密看守？等到好了之后还有可能被判刑收监？正义何在？公理何在！
这些话就在嘴边，但她到底都没有说出来，这些事，是对面的警察也无能为力的，从对方的表情和语气中，能够听出对方的同情与理解，那又何必把一腔怒火冲向他？
她抿了下嘴，转向李玄祯，正要开口，对方已经拍了拍她的手：“没有事的。”
她垂下眼，只觉得眼眶发热。
李玄祯说没有事，那自然，就是没有事的，只是他和她，好像又画了一个圆，回到了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