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儿啊,你为什么来这儿?”他脑子是不是冻坏了,她问他,他反过来问她。

韦涛无奈地垂下眼,深吸口气才说,“你家在哪儿?你不说,司机怎么走啊?”说完对前排的司机微表歉意,司机笑笑没说什么。

顾汐才明白,窘迫说出家里地址,司机往目的驶去。

顾汐瞪着身边一脸淡定的人,他怎么可以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眼前,害得她所有理智全乱掉。越想越生气,这人总是这样吗?任意打乱别人的生活就是他的乐趣?她气得说不出话,只是狠狠瞪着他。

韦涛看到她脸上的怒气,表情也不再绷着,眼神却望向窗外,“N市挺漂亮的。”他在避重就轻,顾汐心里的火再冒几分,冷嘲一句,“下雨天哪看得出来?”

韦涛轻咳了一声,“下雨天看得更清楚。”顾汐瞪着他的脸,才发现一贯冷静的脸,此刻却染上了些许红晕,表情有些不自然。她仔细瞧向他,向来整齐的发丝此刻覆着层细细雨珠,西服里的只有一件衬衣,很单薄,身前斜挎着一个包。不由想起他刚才握着她手时,指尖触到的冰凉,他一定穿少了。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在心里低咒他,要出差也不作好准备,至少也得查查天气预报。

“韦总,你什么时候到的?”也许韦总昨天就到了,想着她在同一个城市,才顺便来看看她。

韦涛终于转眼望向她,“刚刚。”

“刚刚?”顾汐听到自己的分贝顿时升高N倍,连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顾汐像看怪物一样瞪着他,“你……你……”他才到N市就来找她?难不成,他要她在大年三十加班?没门!顾汐才思及此,立即无比坚决地拒绝他非人的要求,“不行。”

这回换韦涛瞪着她,“什么不行?”他什么也没说,她就说不行,难不成她看穿他的心事了?

顾汐义正言辞地说,“韦总,我知道你视工作为生命,大年三十也如此奔波。可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回来过年的,这么重要的日子,我绝对不加班,不管你给多少钱也不加。”说完如勇士就义般将脖子一仰,绝对不行。

韦涛被她的表情搞得差点破功,好不容易忍住心里的笑,正要开口。司机却说,到了。

顾汐一看到家了,赶紧推开韦涛。“让让,我要回家。”哼,这种人脑中除了工作完全没别的,真替他的家人悲哀。她同他不一样,她将家庭看得很重。

韦涛推开门,先下车。顾汐急急下了车,走到车尾箱就要取东西。

司机将车尾箱打开,韦涛走过来,抢先一步将东西搬到台阶上。顾汐瞪他一眼,“不用,我可以。”韦涛却没理会,继续搬。

不一会,东西搬完了。顾汐很奇怪没看到韦涛的行李,他真的来得如此匆忙?她甩甩头,不关她的事。顾汐掏出手机打算叫父亲下来帮忙,却看到韦涛没随的士离开,而是朝她走过来。顾汐气鼓鼓的,这人莫不成想强迫她?没门!

顾汐正要拨打电话,韦涛已经弯下腰抱起两大件饮料。顾汐吓得连忙出声阻止,“不用,不用,我自己来。”韦涛却已经抱着饮料直起身,然后用眼神示意她拿剩下的几瓶酒,自己则朝楼里走。

顾汐一边低叫,一边赶紧抱起酒跟上。“韦……韦总,真的不用,我可以叫我爸下来。”顾汐站在韦涛边上,焦急地试图阻止他。怎么可以让领导当她的搬运工,如果让老爸老妈知道,一定会狠狠批斗她。

“运动一下没这么冷。”韦涛千年不变的表情此刻更是云浮淡风轻,淡得顾汐差点晕倒。他……他居然为了取暖要当搬动工,心里泪如泉涌,可这不是感动的泪,而是无语问苍天的悲泪啊。韦总,你大老远过来,没钱买衣服保暖,我可以暂时友情赞助,大不了回去再还。可是,你用不着如此折磨自己啊。顾汐被他噎得言语无能,心里泪流狂奔!

电梯一到,韦涛率先走进去,顾汐只能跟着进去。韦涛将饮料放在地上,气不喘心不跳地望她一眼,顾汐认命地按了楼层。

顾汐盯着韦涛,犹豫开口,“韦总,今天是过节,怎么好意思让你来帮忙。你,你要是工作忙,赶紧去忙,也许忙完了还可以赶回去吃年夜饭。”她真的怕他在这儿会误了正事。而且,一会真到了家门口,她总不能马上赶他走吧。可让他进门,怎么和父母说呢?内心斗争激烈,表情也随之起伏变化。

韦涛看着她复杂纠结的表情,知道她又在犯难了。鹅黄色高领毛衣在黑色外套下显得很亮眼,衬得她的皮肤白亮透明,仍是喜欢瞪着圆眼轻咬唇,下巴因绷紧愈发显得尖细。想起看到她的那一刹,心跳声像雨滴一下嘀嗒嘀嗒,清晰得都可以细数出来。他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冲动地登上飞机,飞越千里来到这儿。他想见她,立刻。

电梯门打开,韦涛眼里带笑地弯腰抱起饮料先走去,顾汐怔怔地跟出去。

直到站在门前,顾汐仍咬着唇,终于扭过头对他说,“韦总,我家到了,谢谢你。”她在下逐客令,她没想好怎么和父母说。这么特别的日子,她领个领导回家,脑子进水了。

韦涛看出她的为难,将饮料放在地上,只犹豫了半秒,“好,你进去吧。”顾汐怔怔地点点头,感激他的理解,“下……下次再请你进去坐。”话未说完,耳根开始发烫。韦涛颔首,“好,下次。”说完,就要往电梯走去。

顾汐连忙扭头叫住他,“韦……总,忙完了就赶紧回家,别让家里人等。”韦涛定住,转过身,对她淡然一笑,“我下午的飞机。”

啊?顾汐惊呼一声,他原来如此匆忙,心里如打翻调味盘,即替他不懂休息不值,又替他如此奔波担心,想也没想就问,“工作真这么重要,非得今天过来?”她没发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埋怨。

韦涛望着她,眼神暗沉,半晌才回答,“不是为了工作。”

顾汐美目一瞪,更不能理解,冲口而出,“那为什么?”

韦涛直直望着她,淡定的脸上终于浮现不同的表情,笑容慢慢爬上嘴角,“为了你。”

……

顾汐脑中轰地一响,顿时浑身发软,手脚一轻,手中的酒瓶自由落体。眼前人影一闪,韦涛快速冲到她面前,双手一捧紧紧接住,微微喘着气。韦涛现在有点意识到,果然不能吓她,不然倒霉的只能是自己。顾汐自从见到他,已经数度出现目前的状况,韦涛眉头一紧,难道她的脑筋从来没跟上他的步伐。他心里暗叹,下次试着跳慢点,不过,看着她傻怔的样子,的确很可爱。

韦涛伸出手想要摇醒呆掉的她,门突然一下从里打开。门里门外都呆住了。顾母望着女儿与一男子站在门外,男子一手抱酒一手扶着女儿的手臂,他,他是谁?“汐汐?”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双更。

围巾

顾汐看到母亲惊愕的脸,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妈。”顾母望向韦涛,韦涛早已经冷静下来,礼貌点头,“伯母好。”顾母只能回应,“你好。”然后又带着疑问看向顾汐。顾汐再懊恼也没用,现在只能请他进屋了,“妈,这是公司的韦总。”顾母表情瞬间僵化,很快又恢复过来,“领导好,快,快,进屋坐。”韦涛征询地望向顾汐,顾汐只能苦笑,“韦总,请进。”

进了屋,顾父听到声响也走出厨房,看到韦涛愣了一下,顾母快速介绍,“这是小汐的领导。”顾父堆起笑,“你好。”韦涛礼貌地叫,“伯父好。”

顾母让韦涛将饮料放在客厅一隅,然后拉着顾父进去倒茶,顾汐只能引韦涛过去坐下。她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缓过劲来,却要担心父母会不会起疑心,一颗心七上八下。

顾母很快端着茶出来,“韦总,喝茶。”韦涛快速起身说,“伯母,叫我韦涛就可以了。”顾母望一眼顾汐,露出和蔼的笑,“小韦,顾汐年纪轻,在公司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请你多担待担待。”两老刚才在厨房里就奇怪,小汐的领导怎么这个时间突然上门,感觉像老师家访一样,难道小汐工作上出问题了?可不管怎么样,都得让领导宽心。

韦涛接过茶坐下,“顾汐很能干,公司领导都很赞赏她。我今天正巧有事来N市,与顾汐在超市碰到,看她东西这么多,就替她搬回来。”他面不改色地将事情简单交待,眼角瞟到顾汐轻轻舒了口气。顾汐笑着点点头,“对,对,韦总是来这边出差,下午还得赶回去过年。”说完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顾母听后,才放心地点点头,“既然这么难得来了,就在家里吃顿便饭。”顾父也跟附和,“对,感谢公司领导对顾汐的赏识。”顾汐求救地望向韦涛,这……这有些不好。韦涛接收到她的讯号,连忙推辞,“伯父伯母太客气了,我坐会就走。”说完,从身前的包里取出两盒东西,然后起身双手恭奉递到顾父面前,“伯父,不好意思,第一次拜访也没准备礼物,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敬请笑纳。”顾父愣住,才看清那两盒是人参。顾父连忙摆手推回去,“咋这么客气,领导难得来指导小汐,我们求之不得,哪还能收礼呢。不行,不行。”顾母连声说,“小韦,你太客气了。”韦涛却淡笑继续将东西递向顾父,“伯父伯母,只是些营养品,请别赚弃。”顾汐看韦涛望向她的眼神,明白他坚持,只好劝父母收下。顾汐认真地向韦涛道谢,心里却更是紧张,他说为了她而来,那这些肯定是特意准备的。顾父只好将礼物收下。

顾父看韦涛如此客气,非要留他吃饭,说着交待顾母准备开饭,然后让小汐一定要留住韦涛,自己则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顾汐和韦涛,韦涛看着顾汐脸上的无奈,明白地起身,“别麻烦了,和伯父伯母说声,我先走了。”顾汐连忙拦住他,“韦总,吃了饭再走。”韦涛转身望着她,她眼中明明写无奈,为何还要勉强。顾汐垂下眼,“……吃饱会暖和点。”再怎么说,他大老远跑过来,还冻成那样,于情于理都有点过意不去。韦涛眼底一柔,她在担心他吗?两人一时无语,立在沙发边。

顾母端着菜出来,就看到两人傻站着,“小汐,让小韦过来坐。”顾汐连忙点头,指指卫生间,“要不要先洗个手?”韦涛点点头走过去。

顾汐走过去给母亲帮手,顾母拉着她低语,“真的没别的事?”顾汐连忙摇摇头,“没有,绝对没有。”顾母看她说得如此坚定,只能相信。不过,这领导真奇怪,大过年的还上门慰问员工,真是太尽责。

不一会,菜都上齐了,大家分别入桌。

顾父特意开了瓶酒,说要喝两杯。席间,两老与韦涛相谈甚欢,倒是顾汐有点食不下咽。韦涛偶尔扫过去,就看到顾汐闷着吃饭。顾母看女儿突然这么安静,连忙提醒顾汐给韦涛夹菜,顾汐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只好胡乱夹块鱼递过去。

韦涛端起碗过来接,眼神温柔地望向她,淡淡的笑,淡淡的眼让她心扑通扑通乱跳着。今天,从韦涛出现那刻起,她的心就开始不正常。若有似无的笑、含糊未明的话都让那颗心继续混乱,心底某个角落似有种东西想要破土而出,可遇到最后一层膜的阻挡不得而出,只能顶着一下一下如心跳。昭然若明的暗示更令她害怕,只能回避、闪躲,不敢往下想。她怔得忘了收回手,也没放下菜,两人就那样端着碗筷在桌上顿着。

顾母看女儿傻怔的模样,轻拍她的肩,“小汐,怎么了?”顾汐咋醒,手中一松,鱼块落在韦涛的碗中,他慢慢收回去,低头咬一口,“很好吃。”顾汐赶紧埋头吃饭,可无论如何努力,仍无法控制手微微轻颤,脑中满满都是他的声音。

好不容易吃完饭后,顾汐抢着收拾桌子,要帮母亲洗碗。母亲却推她去陪韦涛,顾汐心里叫苦,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和他单独相处。

顾父和顾母又钻进厨房里忙活,顾汐慢慢坐到韦涛对面,犹豫地说,“韦总,时间还来得及吗?”韦涛望着她,“下午三点的飞机。”顾汐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韦涛轻笑,“过年不做电台?”顾汐一听,抬起眼摇摇头,“请假了。”韦涛点点头,“家俊昨天还在网上说想念你的声音。”

他也很想念,犹豫了一晚上,今早终于冲动一回。可是,看到她,觉得这样的冲动很值得。在飞机上时,他也在想,这是冲动吗?也许在心里早有了这样的念头,只是被种种顾忌阻绊着自己的脚步。那一天,看到她与薛凯离开,他才发现心里有种可怕的声音在怒吼。原来,再多的克制与伪装都是徒劳,嫉妒的力量从不因刻意的压抑而减少,只会随之越积越多,直到恍然大悟。

这个第一次见面就狼狈不堪的女孩,总是会发生很多状况,可她总能用乐观积极的态度面对。那晚,他经过家俊房门外时,听着她用自己的故事却劝慰那女生,不觉停下脚步。听着那最温柔的声音说到情深处潸然泪下,浅浅的抽泣声透过电波直直地撞进他心里最软弱的一角,浑身一震。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自己有多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不觉心中惭愧。当他听到那个女孩最后放弃离家出走的念头时,也松了口气,默默走回房间。当母亲听到他的声音时,他清楚地听出母亲的惊讶,他与母亲聊了好一会儿。那晚,他躺在床上久久无眠,那个温柔的声音一直萦绕心间久久未离。顾汐,是个特别的女孩。

顾汐面露羞涩,“这两天都没上网。”她看了眼墙上的钟。韦涛看出她的意思,“我得走了,谢谢你们的招待。”然后拿过包,准备起身要去和顾父顾母打声招呼。

顾汐急急叫住他,“韦总。”韦涛望着她,她咬唇犹豫了半秒,“韦总,你跟我来。”说完,往房间走去。韦涛背着包,跟着她进了房间。

顾汐打开衣柜翻找一会,拿出一条黑色的和长围巾,转身走到他面前,“外面冷,你……你也没时间去买衣服,……用这围一下,至少暖和些。”韦涛直直望着她,她眼中的关心似溪涧缓缓流动,直接流进他心田,刹时暖若阳春。顾汐看他没接,担心他怕丑不要,上前半步脚尖一踮,将围巾轻轻绕在他颈上,声音微微颤动,“这……这是黑色的,别人看不出是女式的。”暖和的不止是脖子,还有那颗渴求的心。他只是凝望着她,幽若兰馨、浅颦软语如羽毛轻拂过心尖,他抬起手刚要触向她。

房外传来叫声,两人怔得一下各退了半步。顾汐尴尬地将发丝捋到耳后,笑着望向韦涛,“韦总,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说完,快速走出房间。韦涛抚摸着围巾,走出去。

向顾家两老告别之后,顾汐送韦涛下楼。

顾汐撑起伞,韦涛自然地接过,顾汐眼快速垂下没拒绝。伞下的小小空间,两人挨得很近,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幽香。顾汐耳根慢慢发烫,小心地尽量不要碰到他,他却将伞移向她这侧。雨嘀嗒嘀嗒,在脚边晕出无数的圆圈,两人静静地向前走。谁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只是安静地并肩而行。

走出小区,就看到门口停了一辆的士。两人走过去,顾汐接过伞,对韦涛微笑,“韦总,再见……新年快乐。”韦涛看着她暖暖的笑容,久久没言语。她看到他黑黝的眸闪闪发亮,终究抵不过它的灼热,别开眼。韦涛望着她泛红的耳根,心中一动,双手一伸将她圈在怀中。顾汐脑中一轰,周身被他强烈的男性味道重重包围,炫得她头晕目眩,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汐汐,新年快乐。”心再也不受控,扑通扑通地敲击着胸口,好似随时要跳出心口。

韦涛缓缓放开她,最后深望一眼之后,钻进车里。直到车消失在路的尽头,顾汐仍怔在原地,久久收不回眼。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日更。

烟火

顾汐心绪凌乱地回到家,父母正坐在沙发上嘀咕什么,看到她进屋,连忙招她过去,“小汐,你老实说,在公司真没犯事?”他们还是有点不放心,顾父也当了这么久领导,没听说大年三十往下属家钻的,除非是慰问孤寡老人,女儿,明显不在这范围之内。

顾汐苦笑否认,“真的没事,韦总只是顺道帮忙,你们别担心。”说着,赶紧转移话题,问叔叔姑姑两家什么时候来?两老看顾汐不愿多说,只好作罢。女儿的品性他们是清楚的,从小到大都很懂事,肯定不会乱来。

顾汐看父母不再追问,赶紧找个借口钻回房间。她坐在床边,不禁想起刚才在房间发生的那一幕,那双发亮的黑眸仿佛仍直直地定在她脸上,奇异的魔咒至此还未失效。为了她,真的是为了她,就千里迢迢奔了过来?可,可为什么她觉得一切都如此不真实,他的人、他的话、甚至那仍勾动心尖的呼吸都像是她臆想出来的。顾汐苦恼地向后一躺,倒在床上,瞪着空空的天花板,却发现虚幻更嚣张,他的眼眉淡笑赫一下跃上天花板,微微晃动。噢,顾汐紧紧闭上眼,也许这一切都不过是巧合罢了,一定是的。

下午四点左右,叔叔姑姑两家人陆续到来。顾家一下又热闹起来,顾汐将烦恼暂时放置一边,出去招呼大家。

父亲家的亲戚都随顾家的性格,温和淡定。所以他们的孩子也都很安份,不像顾汐的表亲那么活泼热闹。顾汐一看到奶奶,就跑过去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奶奶又老了。顾家人丁稀薄,就叔叔家有个儿子,姑姑也是个女儿。照理说,奶奶应该更疼爱堂弟些,可奶奶偏就喜欢顾汐,每次顾汐回家,奶奶总是特别开心。顾汐也很喜欢奶奶,每次回来就会陪奶奶聊天。老人年纪大了,其实很孤单,虽然与下辈生活在一起,可是,一般很少有人与他们聊天,关心他们的内心。而顾汐特别喜欢陪奶奶说话,听她说一些琐碎的事,却透着奶奶小小的喜悦。

顾汐拉着奶奶坐在沙发上,握着她已经有些干枯的手,心隐隐抽痛。吃爸爸说,奶奶年轻时吃了许多苦。顾汐的爷爷走得早,顾家几个孩子都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所以,顾家的孩子都很孝顺,希望让奶奶可以安享晚年。奶奶开心地告诉顾汐身边的事,然后不停地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啊?奶奶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看到顾家都能四世同堂,堂弟堂妹的孩子都一两岁了,唯独顾汐的终身大事迟迟未定。顾汐腼腆一笑,“我在努力。”

团团圆圆的团年饭吃得和乐融融,大家互相述说着近况,感概着社会变化太快。大人们总不忘叮嘱下辈,要本份做人,要安份过生活。顾汐看着洋溢在家人脸上温温的幸福,心里也如太阳照耀。

席间顾汐叔叔提到奶奶最近身体有些虚,正打算给她进补。顾父马上想到今天韦涛送的两盒人参,连忙让顾汐去取来。顾汐从客厅里取过那两盒人参递给父亲。父亲将这盒子递到奶奶面前,大声说,“这是小汐领导送的,说是特产。”姑姑笑说,“小汐,你们公司礼物这么好?”顾汐讪笑,“还好。”

姑姑接过盒子看了一下,“这多少钱一盒?”顾汐微笑摇头,“不贵。”姑姑掂掂盒子,看里面小小一根,挺轻的,“公司福利估计也贵不到哪儿去。”顾汐连忙赞成,“对,就是一般的营养品。” 姑姑看自己眼光被认可,笑着说要打开看看。大家也都好奇想看一下。

姑姑打开盒子,端着躺在锦盒里的人参,递到奶奶和父亲面前晃了一下。然后,看到盒子里有个标牌和本小册子,拿起来随意翻看。顾汐也凑过头去看那根人参,须挺多的,不过,细细一根,估计就是普通的那种。

“啊!”姑姑突然尖叫起来,大家都被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姑姑拿着标牌惊讶地张着嘴,顾汐接过标牌定眼一看,……,她也傻了!他是不是压根不想让她吃个安宁地团年饭?顾汐心里顿时泪如雨下。

姑姑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天啊,这么细一根,居然要8500!”

刷刷刷,所有的目光聚焦在顾汐手中的标牌。顾父顾母同时瞪向顾汐,“小汐!”顾汐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将标牌快速往口袋里一塞,镇定地说,“姑姑,你真夸张,这么小一根怎么可能八千多,你眼花了。”然后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口袋里将那标牌撕成粉碎,再不粉尸灭迹,下一个被灭的就是她了!

姑姑瞪着大眼,“怎么可能,我又没眼花。不信,你给大家看一下。”顾汐笑着将打开的人参拿过来盖上,然后对奶奶笑说,“奶奶,我就是做一行的,我还不清楚?标牌估计是印错了。这根年数不高,最多8百多块,奶奶,您放心吃,但别一下吃太多。我帮您放好,一会记得带回去。”然后,在大家还在傻怔的时候,将另一盒人参也顺带收走。她明显能感觉到背后刺骨的目光,故作镇定地走进厨房,假装在翻找塑料袋,其实已经快速拆开另个盒子,将那个可恶的标牌和证书全抽出来,然后将两盒盖好套上袋子。才装好,顾父就进来了,顾汐抬起头,挤出微笑,“装好了。”然后拎着袋子走出厨房。

奶奶笑呵呵地说,“小汐乖,奶奶就知道你最疼人,快,快来吃饭。”顾汐将袋子放在电视柜上,心里暗抹把冷汗,走回位置上。大家看奶奶开口了,也都没再纠缠,只是父母看向小汐的眼神有点奇怪。顾汐假装看不到,不停给奶奶夹菜。

吃完年夜饭,大家就聚在客厅准备看春晚。顾汐说一开始不好看,先去洗个澡,说完就回房拿衣服走进浴室。顾家讲究习俗,除夕夜二十四点之前,所有人都要洗得干干净好过年。

顾汐瞪着被马桶卷着标牌,心里狠不得将那个罪魁祸首怒骂一顿。八千五一只,两只加起来不就一万七了?这人疯了吧,哪,哪有随便到访就送这么豪华大礼,还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只是营养品。顾汐放着水,不停地在浴室里踱来踱去,再次可以确定,这人今天一定不太正常。对,肯定是哪儿受刺激了,所以才会烧钱发泄。而她不小心成了他发泄的对象,先是突然出现吓一大跳,然后又送这么大的礼赫死她。真可恶!真可恶!

顾汐咬牙切齿地低咒,亏她刚才还差点……差点被他忽悠了。什么千里迢迢、含情脉脉都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他就是闲得慌,存心逗她玩!

顾汐在浴室里摸蹭了半天才出来。看到大家正对春晚节目评头论足,她一扫烦恼,快乐加入。

叔叔姑姑两家坐到九点钟就各自回去了。顾汐陪着父母一边吃年货一边看节目,今年的节目其实没什么新意,但陪着父母一起看节目也体现了团圆的浓浓情谊。

十二点还差五分,顾汐和父母捧着一大堆烟花上到天台。天台上已经聚集了好几家人,都等着十二点钟声响起,一起放烟花。

顾汐拿着手机,站在父母身边静静等待,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每年最兴奋的时刻就是此刻,跟着时间一分一秒数,盼着新年炮声响起。

突然,手机响了。轻脆的音乐声在空旷的天台上分外清晰,顾汐赶紧接通电话按到耳边,“新年好!”

“新年好!”

顾汐只觉心里有股清泉潺潺流过,他,他的声音为何变得那么性感?暗哑、深沉,仿佛天簌之音穿越千里之后微微地起了变化,到达她心里时,竟勾起莫名的异样。她怔怔的无法回应,明明,下午才听过的声音为何有如此大的差异?

“在做什么?”他声音背后空空的,很安静,她清晰地听到呼吸的回响,噢,不,应该是他呼吸与她心跳间的共鸣,一震一震,发出魔力。脸颊、耳根开始微微发烫,她觉得自己应该对他凶点,可话才出口,她就怔住了,软绵绵的语调就像现在的她,“放烟花。”脸不可抑制狂放燃烧,还好暗夜掩住所有的羞赧,可她仍觉得父母像是发觉她的异样,将头垂得低低的。

“真羡慕你。”韦涛轻缓地说。顾汐轻咬下唇,真不争气,可,可突然觉得他的声音如此好听,就像她仰幕的一位NJ声音一般,带着些许磁性缓缓浸人心扉。

“我们这儿很安静,一会儿能让我听听吗?”微微一扬的尾音,一下将顾汐的心吊了起来,她只能怔怔地轻嗯一声。

碰!碰!碰!开始了,放烟花罗!

震耳欲聋的声响在身边响起,顾汐也跟着震动着。她将未挂断的手机挂在胸前,然后,开始陪着父母一起放烟花。看着冲天的烟花,绚烂的烟火,顾汐兴奋地手舞足蹈,知道他一定在听。想起他寂静的身后,心底突然有个强烈的念头,将她所有的欢闹统统传给他,让他也感觉一下新年的专属味道!

放了数十分钟,大家才兴奋地离开,下楼前各家各户还互道新年好。

顾父顾母先下楼了,顾汐说收拾一会再下楼。然后,拿起手机走到天台边上,“你还在吗?”放了这么久,他会不会听腻挂线了?

“在。”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符却比鞭炮声带来的震撼强几倍,嘴角慢慢上扬,他还在。“很热闹,很开心。”

顾汐除了嗯还是嗯,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电波仍在滋啦滋啦作响,两人却都舍不得主动挂线。

顾汐吱唔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那礼物太贵重了。”

“嗯,”他沉声一应,“你别吃。”

……顾汐一下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是不是会流鼻血?”

“很可能更严重,”他故作正经的声音,让她更是笑了起来,心里又恼又羞,“那得让我妈多准备些年货,至少得让你也严重一回!”礼崇往来,他既然送了年货,她也得回个大礼。

“万分期待。”低沉地笑声重重地敲打着她心房,原来的烦闷顿时一扫而光。

“晚安。”轻轻一声,道别。

“晚安。”他的声音慢慢消失在结束的电波中。

顾汐握着手机,笑着轻跑下楼。新年快乐!又是美好的一年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浪漫的烟火除了看也可以听哦~~~~

归来

过年,对于顾汐来说就是不停地拜年,不停地聚会,敢情要将欠了一年的人情债在短短数日内还完。

顾汐与姐妹们聚会。大家一看到她就开始念叨,真没想到她们当中最漂亮的现在却成了最晚嫁的,顾汐只能推说爱情需要缘份。女人啊,结婚前总是幻想着爱情有多美好,结婚后,就发现爱情不过就是一杯白开水。你渴时,即使它无色无味你也甘之如饴;可当你品尝过后,就不得不接受它其实平淡得让你忽略掉。姐妹们全都以身授教,让顾汐别太迷恋爱情,人还是现实点好。她现在二十七、八了,再拖个一两年,就轮不到她挑男人,就是男人挑她,而且挑的时候还得比三比四,到时她后悔也没用。

顾汐听着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只是淡笑。她明白她们的好意,爱情对于年轻女孩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可对于奔三的她来说,并不会梦幻得看不清现实。她不急,一则是有大姨的话在前,谈了也是白谈;二则是她总得有个谈的对象,不能让她额头贴个标签——“本人待嫁”站在大街上拉人吧。总之,她相信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爱情自然会出现。想到这,心里又想到一个醇厚的声音,顾汐端着咖啡闻了闻,对的人,真的对吗?

姐妹们看她一副不着急的模样,只能用别的威胁,说顾汐结婚已晚了,到时生孩子再晚一两年。以后下一代长大,她家的孩子绝对只能跟着在后面跑。顾汐想像这画面不由笑了,这样更好,最小的一般最受疼,以后哥哥姐姐都得疼她家孩子。

繁忙的日子代表充实,转眼,离家的日子又到了。

父母深怕顾汐回到W市吃不到家乡的特产,给她装了许多的年货。顾汐往年都不愿意多带,深怕自己一个人吃不完。今年,她倒没阻止,想着回去可以送人,特别是韦涛,她总得好好回报他送的大礼。

年初五是顾汐的返程日子,父母送顾汐上了的士就回去。顾汐提前一小时到了机场,看着有些空旷的机场,心情有些依恋,又要再过一年才能回来。顾汐在自助设备办理了机票,就将行李打包办理拖运。父母真厉害,硬给她又装了满满一箱年货,她只能一手拖一拉杆箱,很壮观。

顾汐过了安检,就坐在候机厅上网。机场的WIFI太多人用,速度并不快,她用自己的手机上3G网,网速一下正常许多。顾汐带上耳机,浏览新闻,在家的时间几乎没空上网,白天走亲戚忙聚会,晚上陪父母享天伦。打开邮箱,收到很多人发来的祝福卡片,她一一打开。放假前,她给好友们发送贺卡,自己却没空看大家的回复。

正当顾汐专注浏览时,一个身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顾汐头也没抬,只是瞄了一眼,继续专注地看邮件。身边的人突然开口,“新年快乐。”

顾汐听到熟悉的声音,吃惊地抬起头,身边的人居然是薛凯。顾汐瞪着大眼,“你怎么也坐这班飞机?”薛凯淡然一笑,“好巧。”顾汐望着他,“不会吧,这班飞机不是早被订满了吗?”她订票后的第三天,这个日期的这趟航班已经说满了,他怎么会有位置?

“不知道,我昨天下午订的,可能有人退票了吧。”遇见熟人,薛凯心情不错。

“可能是。”顾汐慢慢点点头,这样也能遇见薛凯还真是有缘。

两人聊了起来,说着过年的趣事,还有N市的美食。顾汐看薛凯的行李只有一个包,想他应该也将行李拖运了。

不一会,开始办理登机。薛凯主动要求帮顾汐拎笔记本电脑,顾汐推辞不了只好同意。上了飞机,两人的位置并不在一起,薛凯位置在后端。薛凯替顾汐放好行李,才走向自己的座位。

乘客们陆续登机,顾汐身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顾汐看着空姐走过来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突然头顶传来薛凯的声音。他征询顾汐的邻座,可否与他换个位置。那名男子奇怪地望着他,薛凯突然微笑地望着顾汐,那名男子明白了,爽快地同意。薛凯连声道谢,那名男人拎着行李坐到后面的位置,薛凯则坐到顾汐身边。

顾汐望着薛凯,一时说不出话来。薛凯冲着她淡然一笑,“这样旅程就不会无趣了。”顾汐耸耸肩,没说别的。

空姐再次强调大家系好安全带,然后演示呼吸罩及救生方法。顾汐赶紧掏出口香糖,递给薛凯,飞机起落时,她的耳鸣现象比较严重,一定要嚼口香糖。他取出一粒放入口中,然后坐稳。

飞机起飞了,经过一阵爬升后,飞机开始直行。

两人慢慢攀谈起来。薛凯外表看起来温和,其实也挺能说的,只要有话题,他的话也可以不断。两人慢慢聊着工作、生活、时事。与薛凯聊天最舒服的地方就是他不会抢话,总是等顾汐说完后,才回以自己的见解,甚至带着些征询,给人很谦逊的感觉。说到最后,薛凯又说想听顾汐说故事,夸她说得很精彩。顾汐被夸得不好意思,只好开始翻自己的故事宝箱。看着薛凯认真倾听的表情,顾汐的小小虚荣心开始膨胀起来,讲故事的人最喜欢捧场的听众。

一个半小时的航程就在轻松愉快的故事会中度过。终于抵达W市,走出飞机,顿觉一股寒气逼人,W市还是比N市冷。两人走向出口,薛凯建议一起坐机场大巴,顾汐微笑同意。取行李后,薛凯推着一辆行李车将他们的行李放在一起,并排向外走。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出口外走,突然一声叫唤令两人怔住。

顾汐望向出口,又呆了!站在出口的那个高挑身影不是韦涛还有谁?一袭黑色风衣,领子竖起,显得人更高大挺拨,面无表情地望向她这边。

薛凯也看到了,轻问,“你朋友?”顾汐怔怔地点点头,目光再度移向韦涛,他怎么总是出现得那么意外。他什么时候回W市?怎么知道她的航班?他明明什么也没问过。可是,看着他站在那儿,心里的异样悄悄蔓延,他等了很久吗?带着许多的疑问,顾汐慢慢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