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里一个女奴的价格只是马价的三分之一吗?我有些愕然的同时也明白之前为什么那些人会发出惊叹声了。一颗那么昂贵的克什米尔星光蓝宝,应该可以换取无数个女奴了吧。

“这个蜜色皮肤的男孩看起来不错,我愿意出一匹马的价格,嘿!这可已经是高价了!

“等等,我愿意出一匹半马的价格!”

“你这狐狸崽子,怎么总是和我抢!之前那两个漂亮的高加索男孩已经被你买走了,这个我是绝不会让给你!”

“你管得着吗?我就是喜欢和你抢,这个男孩我要定了!”

“你这毒蛇,愿真主让你一切都完蛋!”

“你这该死的臭牛屎!”

听到这抑扬顿挫的极品对骂声,我也不禁侧过头看了看那个方向。不远处有一排赤裸着上半身的少年正跪在台子上供人挑选,看他们的面貌特征像是来自北非的人种。跪在最左边的那个少年拥有一身漂亮的蜜色肌肤,眉目清秀就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乎正是那两个对骂者争夺的对象。

接下来,之前发生过的一切还在重复上演着,故事里的人物角色按顺序轮番登场,瘦小的人贩子,白莲般高贵优雅的华服男人,台子下形形色色看热闹的人们……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奇怪男人出现时,我的心里还是哆嗦了一下,刚才被扎中的心脏部位似乎又蓦的疼痛了起来。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后,我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这个黑袍男人的确是想买下我,但和上次一样,这个要求还是被华服男人一口拒绝。

幸好这次我早有了提防,瞅准黑袍男人要拔出弯刀的一瞬,我一个闪身窜到了那个华服男人的身后!当黑袍男人收势不住还是朝这个方向砍来时,华服男人也迅速抽出了随身的佩刀予以回击。而差不多是同时,市场里也涌来了为数不少的士兵,他们攻击的目标自然就是那个黑袍男人。

这时只听人群里有什么人吹了一声像是暗号的口哨。黑袍男人略一分神的刹那,手里的弯刀已被击落。他也无暇停留,身手敏捷地从台子上一跃而下,迅速消失在了蜂拥而至的人群之中。

华服男人捡起了那把弯刀,脸上的浅笑不知何时已经敛起,口中还低低说了一句话。

我只隐约听到了他说的前半句话,“原来是波斯的乌兹弯刀……”

看着那把刚刚置自己于死地的凶器,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希腊神话。说的是科林斯国王西西弗斯被打入冥界后,请求众神给予三天时间返回阳世去掩埋自己的尸首,但是当他回到人间却食言不肯离去,背弃了自己的承诺,于是,神就惩罚西西弗斯一次又一次地将巨石推向山顶,而巨石却一次又一次的滚回到原地。

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就像是永远无法摆脱的,来自众神的诅咒。

只不过对我来说,似乎只有当死亡的那一刻---------才会重新回到原点?

或者说,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诡异事情,正在等待着我?

“易卜拉欣大人,您……您没事吧?这次是我们保护不周,请大人恕罪!”匆匆而来的护卫队长官略带惶恐地走向那位华服男人。

易卜拉欣?我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在阿拉伯世界中,这好像和穆罕默德一样都是相当常见的男子名字吧。

易卜拉欣淡淡一笑,“这只是个意外,也不能完全怪你们。”

听到他的话,那长官却忽然脸色一变,面如死灰地行了个礼后就一言不发地退下了。

我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这位易卜拉欣大人并没有说要怪罪他们啊,为什么那长官的反应这么奇怪?那反应不仅仅是畏惧,而更像是某种无可奈何的认命。

“把这个女人带到马车上去。”易卜拉欣低声吩咐着自己的手下,并用像是审视货品的目光再次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知道今天逃不过被卖掉的命运,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难以蔽体的衣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向对方提出了要求,“能不能给我一件可以遮挡的外衣?”

易卜拉欣对我的反应似乎有些惊讶,微微一怔后倒还是示意手下照做了,“将那件卡皮纳特拿过来。”

披上了那种叫做卡皮纳特的毡袍,我感到似乎没有那么窘迫了。尽管这个叫易卜拉欣的人买下了自己,但我却并不那么讨厌他。至少,在这个两眼一摸黑的古代世界里,他比其他人看起来要顺眼的多。直觉告诉我自己,或许只有跟着这个人走,逃跑的机会也会更大一些。

经过那些跪着的北非少年的时候,我抬眼望了望那个蜜色肌肤的少年。这个时候我才算是看清了那个少年的容貌。少年低着头微阖着眼,垂下的褐发遮住了他形状美好的侧面,炽热的阳光从那蝶翼般的睫毛上筛下了淡淡的阴影。当他蓦然抬起头时,视线正好落在了我的眼底。那样的眼神不禁让我想起了破碎无痕的蓝色爱琴海,消逝于暗夜的清冷月色,被轻风吹落的玫瑰花瓣……一切看上去都美好的毫无瑕疵,却又充满着令人心生怜惜的遗憾,以及无法把握住的失落。

我再看了看那两个争抢着买少年的猥琐男人,大概猜到了少年落入他们手中的命运。不知为什么,这个少年的眼神在某一方面触动了我心底的柔软之处。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一咬牙道,“大人,能不能请你把他也买下?”话说出口的同时,我也被自己一口流利的异国语言吓了一跳。

易卜拉欣的目光轻轻闪动,轻薄纤巧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买下他当然不成问题。不过我要提醒你,将来你可能会后悔求我这么做。”

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请你买下他,我是不会后悔的。”

或许这又只是我的一种直觉------少年如果被这个男人买去,也许就会摆脱被侮辱的命运吧。

第三章 奇怪的规矩

伊斯坦布尔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直射进来,为车厢内混浊压抑的空气带来了几分干净温暖的气息。可此时的我非但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反而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所乘坐的马车正不疾不徐地朝着前方行驶着,车轮碾压石子路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令我的心绪更加烦躁。之前那一连串的疑问又开始在脑中回荡,迫使我不得不将头转向窗外,想借此转移注意力,不再继续胡思乱想。

从博斯普鲁斯海峡吹来的风轻拂过我的面颊,一道又一道全然陌生的风景在我的眼前如旧电影胶片般掠过……虽然我不知道这位买主易卜拉欣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从旁人对他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此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刚才他一开口要买下那个少年,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却是毫不迟疑地同时退出了这场竞争。

想到这里,我又将目光转到了那个北非少年身上。

少年还是低垂着头,被褐发半遮住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透明的光线滑落在他那蜜色肌肤上,就像是一匹上等的丝缎闪烁着比珍珠琥珀更加夺目诱人的光泽。可少年的周身却似乎笼罩着一种模模糊糊的伤感,恍若清晨初晓的一股轻雾,黄昏时分的一缕暮烟。

从我的这个角度望去,恰好能看到他的手指正在微微发抖。那纤长柔软的手指就像是在风中轻颤的郁金香花茎。一枚看起来并不值钱的戒指戴在他瘦弱的指节上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晃落下来。

看得出,他很紧张,也很害怕。

我不禁心里一软,忍不住涌起了想要安慰他的冲动。不知是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两岁的少年,让我感到有种说不清的怜惜和亲切感。就仿佛……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经见过。记忆深处隐隐绰绰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却是怎么也分辨不清。

我忽然伸出自己的手,用力握住了那正在颤抖的郁金香花茎,紧紧地。

少年明显一惊,身体也随之轻轻一颤,却并没有挣开我的手。

比起这个少年,我的处境或许不是能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了。莫明其妙来到个陌生的时代已经是匪夷所思,更恐怖的是我对于之前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除了记起自己的名字叫做林珑外,我实在想不起更多具体的东西了。

所以,我也不知该怎样安慰少年,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着他的手。我知道,对方一定能够了解我想要表达的心意。

因为,十指连心。

寂静无声中,我和他,交错的双手,交错的命运。

以及,无法预知的未来。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马车终于在一幢颇具伊斯兰风格的建筑前停了下来。这幢私邸的房顶全部是由用华贵的蓝色琉璃瓦铺就而成,青铜所铸成的厚重大门边沿镶有金色树叶图案,打开的窗户上安装着五彩缤纷的玻璃,从各国运来的彩色石料交错镶嵌而成的花纹装饰着洁白的墙面。穿过正厅有一个极为美丽的庭院,花园里栽种着不少芬芳袭人的黄色玫瑰,被阳光蒸腾出的浓郁香气漂浮在空气之中。造型优美的喷泉带着几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浪漫风格,晶莹剔透的水花在午后艳阳的照耀下折射出彩虹的绚丽。

房子里的仆人们纷纷出来迎接,对这位易卜拉欣大人的态度都是恭敬有加,隐约似乎还有几分畏惧之意。

“大人,您总算回来了。”一位穿着米色压领长袍的中年胖男人走上前来。他的头上缠着阿拉伯男人常见的那种头饰,布头卷掖在头饰前方偏左的上面。浅色的布料紧裹着他的身子,看起来这人就像是一大袋会移动的土豆。当男人看见易卜拉欣身后的我时,笑了笑道,“大人,您的眼光果然厉害。相信这个漂亮的女奴一定会令那个人满意的。”

易卜拉欣微微一笑,淡淡道,“要想让那个人满意……恐怕还要花上些时间好好加以调教。”

“不过大人……”男子的目光又落在了少年的身上,眼中掠过一丝困惑,“您不是只打算去买个女奴吗?”

“这只是个附带品。” 易卜拉欣微抿着嘴角,“哈桑,你就暂时先将这两人安置下来。”

哈桑迟疑了一下,“那么大人……还是按照老规矩办吗?”

“当然。”易卜拉欣浅浅笑着看了我一眼。他的笑容就像是尼罗河畔的白莲悄然绽开,美丽不可方物,但那双如子夜般漆黑的眼眸却蕴含着深冷的暗光。

我还没弄清是什么回事,就被哈桑带到了一个狭小阴暗的房间里。和我一起同病相怜被扔到这里的还有那个北非少年。从上了马车到现在为止,少年的头始终低垂着,一直都没有抬起来过。

哈桑冷冷扫了我们一眼,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说道,“按照这里的规矩,所有新买来的奴隶都要先饿上三天。也就是说,除了清水之外,在这三天里你们得不到任何食物。”

我一愣,买来的奴隶先饿上三天?奇了怪了,我们又不是供人食用的蛏子,买来还得放在水里饿几天以便将肚子里的沙子吐个干净?这规矩也太变态了吧?

哈桑说完那几句话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可是,万一我们饿死了呢?”我忍不住小声抗议道。

哈桑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我一眼,“那只能证明你们没有通过神的认可。”

“喂……这算什么……”咣当作响的锁门声打断了我的抗议,我只得郁闷地收了声。神啊,这是什么鬼时代鬼地方鬼规矩!

片刻之后,我才算是冷静了下来,开始打量四周的情况。房间里只有一盏用阿拉伯风格图案装饰的枝形灯架,但灯架上却是空空如也。靠近高高的天花板那里,倒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窗子,那也是唯一的光线来源。

“我的名字……叫贝希尔。”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沉默的少年忽然开口了,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用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的家乡在……埃及开罗。”

我没想到他会先开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忙答道,“我……我叫林珑,来自中国。对了?你知道中国吗?不对不对,这个时代可能不叫中国吧。反正是个古老的东方国家。”

“东方国家?”少年有些惊讶地盯着我,“可是我从没见过东方国家的人会有一双像你这样的紫色眼睛。”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在我耳中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震得我脑袋里顿时一片嗡嗡作响。这孩子说什么?紫色的眼睛?老天,我居然会有一双紫色的眼睛!之前那陌生的亚麻色头发,莹白如雪的肌肤,再加上现在匪夷所思的紫色眼睛……这奇诡怪异的一切,更让我确定了这个身体根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

那么,我到底是穿越到了什么人的身上?

又到底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恍然之间,几十种不同的猜测转眼而过,我却一个也抓不住。

“那……你也没有见过所有来自东方国家的人,所以,有紫色眼睛的并不奇怪啊。”我定了定心神,连忙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从开罗到这里的?是被那些人抓来的吗?”

贝希尔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我见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黯淡,好意地补充了一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贝希尔再次低下了头,将目光聚焦在了角落里的一大堆干草上。我也开始沉默不语,不可避免地担心起了接下来自己未知的命运。

就在这个时候,有把粗重的声音从房间外传了过来,打破了这份沉闷的寂静,“前两天关在那里的那个男孩断气了,赶紧把他的尸体拖出去。不然我们又要被主人责骂了。”

“我还以为他能熬过这三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病死了。”另一个男人的语气中似乎有些许不忍。

“你就少说几句吧,我们从这里搬出来的尸体还少吗?”

“你说今天新关进来的这两个家伙能通过神的认可吗?”

“谁知道,看他们自己的命吧……”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两人对话的声音也渐渐飘散在了空气中。我心有余悸地望了贝希尔一眼,对方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瘦弱的双肩在轻微颤动着。我转过了脸,视线所及之处,俨然化开了一片混沌的灰暗色调。在房间角落的那些尘埃和蛛网之间,似乎隐藏着成千上万的阴森生物,在人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成长,窥伺,散发着令人惊恐的恐怖气息……

“嗖-----”一只小老鼠突然从我的眼前闪过,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我心念微微一动,立刻弯腰趴在地上仔细寻找了起来,果然在墙根处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老鼠洞。我用手摸了摸那里,又从旁边的水盆里舀了半勺水倒在了地上,只见那些透明的液体很快地就渗入了地面。

贝希尔面露困惑之色,显然不明白我在做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贝希尔,你想逃走吗?”

贝希尔蓦的瞪大了眼睛,显然大吃一惊,“你说什么?逃走?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顿了顿,“刚刚进来的时候,我观察到这个牢房的位置靠近围墙,也就是说,它的另一边是可以通到外面的。这堵坚硬的墙我们是很难打穿,但是你看这地面,渗水快,粘性差,说明土质相当疏松。所以,如果我们尝试沿着墙根由这个老鼠洞挖掘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凿出一个通向外面的出口。贝希尔,你想不想试试?”

贝希尔的眼中一亮,但这抹亮光却是如流星般迅速消失,“可是,我们连挖掘的工具都没有。”

“这个不就是最好的挖掘工具吗?”我望向了那盏金属枝型灯架,又指了指盆子里舀水的铜勺,“还有这个,应该也能用。至于挖出来的土渣,我们可以把它们藏在那些干草后面。这样万一有人进来也不容易发现。要知道在《肖申克的救赎》这部电影里,挖掘难度可是大的多了。主人公挖掘了十九年才逃走。不过这里如果顺利的话,或许我们三天内就能完工。”

等我转过头看到贝希尔一脸茫然的神情时,才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好像透露了一些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信息。电影什么的,对方会明白才怪呢。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自己会记起这部电影呢?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奇怪,好像有一种记忆正在慢慢恢复的奇妙感觉呢……

“我们现在就就抓紧时间开始动手。明后天我们的体力就会因为饥饿而减弱。所以我们要争取尽快完工。”我说着拿起了灯架对准那个鼠洞就挖了下去。

贝希尔想了想,也拿起了铜勺跟着我照做起来。

挖掘工作进行的比想象中顺利。到了半夜时分,居然已经挖出了似模似样的轮廓。尽管腹中饥肠辘辘,但我们却是卯了一股劲,越挖越来精神。或许是想到了之后的自由,那种诱惑无疑就是最有力的催化剂。

“林珑,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挖到一半,贝希尔忽然停下了手。

我侧耳倾听了几秒,不禁面色大变,那分明就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快,贝希尔!拿些干草挡住这个洞!”我边说边将周围的土渣拢到了角落的干草后面,尽可能不让这里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等我们刚刚收拾完,房间的门就被打了开来。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正是那位年轻的易卜拉欣大人。他那双细长锐利的灰蓝色眼睛平静无澜,纤薄精致的嘴角微微提起,晕开了淡淡一点笑意如轻风拂水。

我心里紧张的要命,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端猊,不自觉地握紧了自己的手,心里暗叫倒霉,为什么这么晚了他还要亲自过来?究竟是巧合还是……

“看起来你们已经开始习惯这里了。” 他的声音令人想起了在月光下散发着美丽光泽的高贵珍珠,温润中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

我紧闭着唇什么也没说,只希望此人能快快离开。直觉告诉自己,这个面带微笑的男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家伙。若是被他发现自己想逃走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杀……

易卜拉欣的目光在我身上稍作停留,眼中飞快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流光,可唇边的轻笑却还是好似夜星坠地般清透动人。

“看来两个小家伙还真是不安份呢。”他的神色忽然变得令人难以琢磨,“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啊,喜欢主动承认错误的人。如果两个人同时都犯了错误,那么首先对我承认错误的人就会得到宽恕。如果两人都不承认的话,那么……”他没有说下去,但灰蓝色的眼睛却在瞬间变成了无法射入阳光的冬日天空,冰冷又无情。

我的面色微微一变,心中更是忐忑不安,难道他看出什么不对劲了吗?不然为什么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大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贝希尔突然开口道,“我有事要向您禀告!”

易卜拉欣轻颇有意味地挑起了眉毛,“什么?”

贝希尔侧过脸望了我一眼,又迅速避过了我愕然的目光,伸手一指,“这个女孩想要逃走!”

第四章 易卜拉欣的惩罚

我根本没料到会被这个少年会出卖,所以听到他这么说时好一阵子都没有反应过来。随着震惊的情绪接踵而至的,还有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愤怒和失望。

贝希尔像是急着想要证实自己的话,又赶紧把那些干草搬开,将我们还未完成的“秘密”清楚展示在了易卜拉欣的眼前。那个挖掘了一半的洞,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充满嘲讽的大口,无声地讥笑着那些容易相信别人的傻瓜。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有瞒过那个人的可能,为什么要这么快放弃?

我死死盯着贝希尔的眼睛,想要从他的脸上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对方显然不想与我有正面的对视,始终低垂着头躲避着我凌厉的目光。

易卜拉欣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我的面前。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如同黑海般深不可测,微抿的嘴唇勾勒出了若有若无的弧度,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下颌,似乎正在思索着如何处置犯了过错的我。尽管他的唇边含有淡淡笑意,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还是令我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首先对我承认错误的人就会得到宽恕。那么相反,没有承认错误的人就要接受惩罚。”他笑起来的时候,比尼罗河畔的白莲更加迷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贝希尔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咬了咬嘴唇还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易卜拉欣朝着我慢慢伸出了手,他的肤色是阿拉伯人中少见的白皙。形状优美的手指好似中国丝绸般柔滑细腻,在夜色中泛着如水晶般的光芒。那轻缓柔和的动作,仿佛是想要抚摸爱人的脸庞,带着某种令人失去警惕的慵懒温和。

就在手指将要触及我的面颊那一瞬,他的眼眸深处突然掠过了一丝危险的流光。

我心里暗叫不好,几乎是本能的往后一闪,但还是被他一下子拽到了身前。接着,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拦腰抱起,转身就出了房间大步往外里走去。我不知道对方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脸上已吓得毫无血色,手脚却还是在做着徒劳的挣扎。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柔韧结实的绳索紧紧缠绕住,并且收得越来越紧,无法再动弹。

这个人会杀了我的-----此刻我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易卜拉欣抱着我一直走到了花园里的池子前,干脆利落地将我扔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我的整个身体已经落入了冰冷的池水之中。

这个季节的夜晚已弥漫着森森寒意,池子中的水自然也是冰冷彻骨。落水的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的血管似乎瞬间凝固起来,原本急促的呼吸也被同时冻结,眼前一片模糊,大脑虽然还算清醒,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全身难受的好辛苦,可手脚僵硬的根本不能挪动一下。所幸池水并不太深,我还是竭力将头露出了水面,可还没等我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被他用力摁回了水中……

我的大脑开始渐渐变得混沌起来,窒息的痛苦令我几乎失去了全部意识。某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在脑中掠过,就像是临入地狱前的回光一闪。就在我的心脏差不多快要停止跳动之前,他才像是宽恕般的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