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顺达的屋子常年有一股紫檀木的清香,如她的人一般宁静淡泊,让胤禛总能放松下来,不论喜欢的是谁,布顺达作为正室的威严和尊荣胤禛从不吝啬给予。

他从外面回来先来了布顺达这里,布顺达笑着替胤禛脱了外头的大氅,服侍他喝了热茶,胤禛觉得浑身上下暖和了起来,脱了靴子坐在了炕上,舒展着紧绷的身体,布顺达一面替他按摩,一面轻声同他说话:“裕亲王怎么样?要不要我这几日也去一趟,在加上一些药材?”

“听太医的意思,也是以前上战场留下的旧疾,如今上了些年纪就都发了出来,情形不容客观,皇阿玛非常关心裕亲王的病情,我们也当着紧一些,也就这一两日,你就去一趟,看一看。”

布顺达点头答应:“我会办妥的。”

胤禛便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办事我从来都放心。”

布顺达浅笑,将难得的小女人气息都展示在胤禛面前。

侍候着胤禛睡着布顺达起了身,叫了丫头过来,淡淡吩咐:“把这盘子新鲜的果子端到李格格那里去,就说爷睡下了,叫她先不要过来打搅。”

书琴低声道:“您何必这样抬举她?”

布顺达看了一眼内室,拨弄着盘子里的果子:“我不过是做给四爷看的,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

书琴便若有所思。

良妃的身体这几日也不大好,八阿哥从裕亲王府上回来就先来了宫里看望,他因为幼时身体不好,总特别厌恶药味,特地还从外面买了一份蜜枣给良妃,没想到才进宫就撞上了郭络罗轻扇,她正指挥着几个小宫女扫院子,插着腰站着:“扫干净一点,要是做的不好,我将你们的皮都扒了!”

八阿哥原想躲开的,轻扇却早早的看见了他,开口就朝他抱怨:“八哥出去也不知道带上我,我不依,你要赔我好吃的东西。”

八阿哥深吸了一口气,笑的温和:“你都多大了,还总惦记吃的,你要什么我改日买给你。”

轻扇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掘起了嘴:“你手里拿的什么?怎么我就不能吃?给我!”

她说着就来抢,八阿哥抬手要躲,却被她刚好扯开了纸包,蜜枣掉了一地,沾满了土灰,轻扇还在哼哼:“这么小气,有什么好躲的,这下好了,掉了一地。”

她一直养在太后膝下,太后过于宠爱她,皇上也惯着,养的她飞扬跋扈,不知道天高地厚,又总爱粘着八阿哥。、

八阿哥淡淡的,眼眸也幽深起来:“这是我买给我额娘的。”

轻扇眼里是□□裸的不屑:“早知道我就不要了!”

八阿哥的目光沉了下来,在不多说,转身就走。气的轻扇在他身后跺脚:“每次见了我就躲!”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得意起来,扬起青春明媚的脸庞:“看你以后还躲不躲得掉!”

良妃像朵洁白的凌霄花,有种旷古空灵的美,让人不敢亵渎,看见八阿哥就多了几分笑,身上好似都好了大半,笑着叫八阿哥坐下,即便是跟八阿哥琐碎的说几句话,她也显得很高兴。

又难得的带着几分俏皮,揶揄的问八阿哥:“皇上问我对你的婚事有什么意见,说是不能在拖下去了,我就说全看你,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

八阿哥将削好的苹果用银刀切成小块递给良妃:“皇阿玛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来,您也不用费心。”

良妃坐了起来:“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找个可心的人,要不然我也放心不下。”

八阿哥笑着道:“这事情先不说了,太医怎么说的,您的身子要不要紧?”

良妃叹息了一声:“你怎么总是这么不顾忌自己的感受,这叫我心里也跟着难受。”

八阿哥怔了怔,他不顾忌自己的感受吗?大概是吧,不论愤怒还是难过总是面带微笑,温和忍耐又不卑不亢,那些幼时极其艰难的岁月让他很早就将自己真实的情绪遗忘了,陈旧的记忆,带着枯枝败叶腐朽的气息,让他觉得恶心愤怒,最终又归于平静,他闭了闭眼想起那个清澈又薄怒的眼真是好看,垂着眸笑着道:“您放心吧,我不会叫您心里难受的。”

云溪发了高烧,人昏迷不醒,马佳氏吓坏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怎么见效。

科本氏挑选着首饰盒子里的首饰,将个粉红的绒花簪在了岁末头上,看她娇嫩柔美,只觉得赏心悦目:“不论以前怎么样,该做的样子还要做出来,我们也过去看一看,不能叫别人说咱们冷酷无情。”

岁末点头称是:“额娘说的我都明白,在说以前的事情也都过去了,怎么也是自家姐妹,小时候不懂事做出来的事要是总是念在心里,那也太斤斤计较了。”

科本氏是半路的额娘,更希望岁末是个念旧情不忘本的人,她对云溪的大度也让科本氏更高兴了起来,将个鲜红的珊瑚手串带在了岁末的手腕上,那白皙鲜嫩的手腕就一下子醒目好看起来,让人爱不释手,科本氏看着她穿好大氅牵着她向外走去,又一面啧啧赞叹:“额娘若是个男子也一定会十分喜爱你这样貌美又通情达理的女子!”

遇上的下人们恭恭敬敬的行礼,细珠跟在岁末身后感慨万千,好像一夜之间这些丫头对二格格的态度就忽然都变了,以前那些耀武扬威的人都低着头一脸讨好,那卑微清苦的岁月好像是梦里发生的事情,特别不真实,细珠想着腰杆就挺的更直了,格格说了,好日子还在后头!

去的时候下人们将刚熬好的药端了上来,马佳氏亲自喂给云溪,顾不上招呼科本氏和岁末。

科本氏就带着岁末自己坐下,又瞧着憔悴了一大截的马佳氏:“怎么忽然这么重?难道开始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下人们是怎么说的?”

马佳氏和凌柱闹在了一起,下人们也跟着乱了阵脚,云溪都病了两日才报了上来,这些话马佳氏自然不可能跟科本氏说,只是淡淡的道:“多谢弟妹关心。”

科本氏就笑了笑,在没有说话。

国柱马上就要升官了,以后大房和二房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一个是王府的官吏一个皇上的官吏,前途和地位显而易见,科本氏对这时候的马佳氏就非常的宽容。

岁末自然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赶上去同马佳氏说话,打量着云溪的闺房,雕花的拔步床上挂着花鸟鱼虫的纱帐,用铜钩挂起,一旁的高几上摆着一盆水仙,窗前的大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笔架上搁着粗细不一的笔,对面放着个四扇的立柜,她身后是个博古架,摆着几个瓶子,说起来确实太过简单粗糙,也可见大房的家底薄,钮钴禄家也实在算不上富庶,应当比较着紧。

看科本氏的打扮,应当是娘家比较会钻营,银钱不少,她的嫁妆又厚,所以宽裕的多。

哗啦啦一声响,药碗摔在了地上,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云溪忽然坐了起来,岁末看了过去,正好同云溪漆黑又迷茫的眼对上,她的心就忽的沉了沉。

马佳氏吓了一跳,揽住云溪的肩膀,紧张的道:“好孩子,你这是怎么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转身吩咐下人:“快!再去熬一碗药!”

岁末随着科本氏站了起来,走到云溪身边询问。

云溪很快垂下了眸,双手扣住半旧的被面:“好像做了个梦,心里慌的很,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仿佛不是她自己一般。

马佳氏松了一口气,扶着她躺,盖好被子下:“不管怎样能醒来就好!”她累的坐在床上,靠着床架,又叫丫头去请大夫来看看,屋子里忙乱的很。

科本氏也就不打算在待:“大丫头只要能醒来,那就是好了大半,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到像是添乱的,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大嫂就来找我。”

马佳氏的态度比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点了点头,叫丫头送了两人出去。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刺骨的冷,新做的大氅帽子上有一圈雪白的兔毛,衬托的岁末面颊越发的白皙又小巧起来,挨着脸特别的舒服,岁末的心里翻来覆去是云溪刚刚醒来时候的样子,觉得那时候的岁末像极了她刚醒来的时候,久经世事的淡然和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想着又淡淡的笑,见的多了就知道这世上无奇不有,不管现在的云溪是什么,又跟她有多少关系,她做她的事情,凡是阻挡者她必不放过。

云溪闭眼躺在床上,脑子如浆糊一般,人也浑浑噩噩难受的厉害,马佳氏的声音让她觉得踏实了很多,丫头端了水上来,她就着马佳氏的手喝了两口,听着马佳氏说话:“多大点事情,你就受不住了,一次两次算个什么,人这一辈子还长的很,你也不要怕,万事都有额娘替你担着,你现在只要一心养好身子就行!”

她是钮钴禄云溪,胤禛才刚刚做了皇帝,很看重弘历,连她也水涨船高,宫里看不惯她的人比比皆是,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橘子里竟然下了毒,她吃过之后腹痛异常,昏睡在床上,没想到在醒来就回到了选秀的前一年,她才刚刚十三岁,这充满稚气又平淡的闺房,曾充满了她无数美好的幻想和平常又难忘的生活。

转瞬之间,只要一想到她知道将来要发生的一切,她就会觉得兴奋又斗志昂扬,或许她会比上一世还要风光还要出人意料,不必在进府八年之后才有机会生下弘历,不必受人冷眼数年之久,也不必在弘历即将成为新皇的时候却偏偏是她一命呜呼,这一次她要登上女人的巅峰!

到底是大病初愈,她费了些心思就头疼起来,便闭目休息,不知道是不是梦,会不会一醒来就又回去......

天气更加寒冷,孟佳氏觉得身体里好似空荡荡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咳嗽起来也停不下来,丫头端上来了痰盂,就着灯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呼了出来,孟佳氏听到动静心就更冷了几分,靠着靠枕坐着,闭上了眼,半响才吩咐苏嬷嬷:“叫下人去安排,后日叫钮钴禄府上的二太太带着他们家的二格格一起过来陪我说说话。”顿了顿,好似极其疲惫一般:“告诉爷一声,就说我觉得时日不多,叫他那天留下来陪陪我。”

苏嬷嬷好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人也佝偻起来,应答的很艰难:“奴婢明白。”

跳动的烛火在这寒风之中好像即将要熄灭一般,看起来格外凄凉......

慈宁宫里,康熙正陪着太后说话,熏笼和炭盆都燃着上好的红罗炭,一丝烟味也没有,太后红润的面颊上也少见皱纹,一看就是个非常健康的老太太,诉苦一般同康熙道:“快找个人替哀家收了轻扇那个小土匪吧,在这样下去哀家这把老命也要搭上了!”

提起轻扇,便连康熙也哈哈笑起来,知道太后不过是说笑:“这孩子也确实顽皮,不过真要离了她,您大抵还是不习惯。”

太后笑了起来,头上的喜鹊登梅簪熠熠生辉:“谁说不是,自她来了慈宁宫,这里笑声都多了起来,哀家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所以想着要是能嫁给自家的孩子就最好一些。哀家思来想去这话也不想拐弯抹角的说,哀家也不怕你多想,你就给哀家个准话吧。”

太后的身上还是带着蒙古民族的豪爽的,确实最喜欢直来直去,她这样说,即便康熙原本会有什么猜测这会也不大会有了:“皇额娘言重了,轻扇的事情儿臣会仔细思量的。”

太后便笑了起来,又叫宫女端了点心上来:“才新做的点心,你尝一尝。”

等到康熙走了,轻扇才从后门摸了进去,瞧见太后就凑了上来,撒娇道:“玛嬷怎么样吗?”

她这样一说话,太后的心先软了一半,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你的那些小心思以为哀家不知道?哀家哪里舍得亏待你,且等着吧!”

轻扇立刻就喜笑颜开,像绽放的花朵明媚亮丽,映照的太后觉得自己都鲜活了起来,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梅林

因这几日下了雪,孟佳氏的帖子上便写的是“京郊踏雪寻梅”,云溪裹着大红的氅衣,鬓边贴了一朵鹅黄的宫花,修饰的面盘好似都小了不少,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鲜嫩如二月枝头刚生出的花苞,娇软了起来。

果真女人要是会打扮,也要抵几分颜色,她连说话都自信潇洒了不少,语笑嫣然:“早就听说裕亲王府上郊外的梅庄是京城一绝,没想到今天我们也有幸能去看一看!”

孟佳氏的帖子也给马佳氏母女有一份,听说要去的有好几家人。

岁末头上戴着兔子毛的帽饰,衬的一张小脸银白如玉,穿着一件松花绿的大氅,走动之间露出葱黄绫洒线裙,目光清浅淡然,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多出了一份不可及的美貌和气度。

云溪笑着转头问岁末,好似是格外的眷顾一般:“妹妹说是不是?”

据她对这一世的了解,最大的不同是八阿哥还没有成亲,而原本那个她从来都不曾正视的妹妹,这会竟然也不得不让人正视起来,她也曾想过这个妹妹是不是也同她一样,但又很快否决,从现在发生的事情上来看,这个妹妹的表现都太过普通一般,不像有这种经历的人,而她心里过于自负了些,并不认为重生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地位卑微的人身上,她是贵为贵妃的人,自有天神眷顾,她只是自来都不大喜欢貌美的女人,如李氏,年氏。

岁末淡笑着看向云溪,那一双过于清澈几乎能看透人灵魂的眼,让云溪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没想到姐姐病了一场竟然对我亲热了起来,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岁末的话让云溪觉得心惊肉跳,好似自己的秘密被窥破了一般!

岁末搭着丫头的手上了马车,云溪看着岁末的背影咬了咬牙,也没想到才一开口就被将了回来,觉得心里的气格外不顺,她以是做了贵妃的人,很久都没人敢在她面前这样说话,丫头唤了她一声,她转头凌厉的目光吓的那丫头一个哆嗦,话也说不利索,马佳氏掀起马车的帘子,看了过来,云溪面上又成了温和乖顺的笑,扶着丫头的手上了马车。

听说裕亲王病情好了很多,所以孟佳氏才能这会在庄子上宴请。

出了京城,郊外的官道上积雪也不多,太阳还未出来,天气也冷的厉害,但光线很好,明晃晃雪白的一片,还没有进庄子,就已经有梅香扑鼻而来,岁末的脑海里又翻腾出深处的记忆,宫里的时候御花园里也种着梅林,那时候的她爱极了梅花,胤禛也总说梅下的她最是好看动人,真是物是人非,如今果兴阿早已不在,那些未了的情也随着时间灰飞烟灭,重来了一次,她想换个活法。

外头的丫头打起了帘子,岁末先下了马车,又转身扶住了科本氏,科本氏一脸笑意。

青砖的走道上雪扫的干干净净,游廊外的太湖石和千层石堆叠出假山,没有多余的花木只有枝桠遒劲的梅树,整个院子看来古朴大气,实在非一般人可以设计的出这样的气势。

同行的太太格格们大多好似被震慑住一般,只有云溪眼里闪着不屑,裕亲王府的梅庄她还住过几日,没什么大惊小怪,现在看似风光的裕亲王世子保泰,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等到雍正朝的时候,都是阶下囚!

内室的炭火烧的旺,非常暖和,站在门口的孟佳氏看起来更憔悴了一些,额上勒着朱红的抹额,穿着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锦裙,外面罩着一件银鼠的褂子,衣裳很厚却还是看起来瘦弱的很,身旁正立着个圆脸的姑娘,面容白皙,目光澄澈,虽不是顶好看的样貌,但一看就出身大户,是个有着良好家教的大家闺秀。

大家都笑吟吟的见礼,孟佳氏特地拉着岁末多说了两句:“几日不见又比前几天漂亮了不少,真是人比花娇,我这满园子的梅花大抵也比不过你!”

她身旁的姑娘大方的打量了几眼岁末:“姐姐也不说说这位妹妹是谁?”

孟佳氏笑着道:“你着什么急,若是喜欢你自己去问就好了!”听语气也知道孟佳氏和她很熟。

这姑娘果然自己来拉着岁末的手,一双手滑腻非常,落落大方:“好妹妹我是瓜尔佳锦绣,不知道妹妹芳名,多大年纪?”

原来是瓜尔佳锦绣,太子妃的庶妹,石炳文的女儿,后来做了保泰继妻的人。

岁末对她的感觉不坏,笑着还礼:“今年十二,闺名岁末。”

锦绣笑着朝着孟佳氏道:“果然是妹妹!”

大家就都捧场的笑起来,云溪眼里虽是清高,但也很给面子,同一起来的几位裕亲王府五品六品的典仪以及牧长和典膳的太太格格们相处的非常和谐友好,这让马佳氏十分满意。

孟佳氏叫几位太太们一起打叶子牌,又叫丫头带着格格们去院子里折梅花:“也不必急着回来,在院子里转一转。”又叫锦绣帮忙招呼。

年纪不大的格格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大家一路说笑的去了花园。

成片的梅花美不胜收,让人不知道从哪下手,一旁的水榭里早就烧了地龙有摆好的点心供人休息取暖,喜欢梅花的可以去转,不喜欢也可休息,处处想的周到,岁末忍不住感慨:“真是难为世子妃了。”

锦绣笑着转头:“我也这样想,姐姐总是这么厉害,事事周到,让人拍马不及。”

云溪也笑着应和:“谁说不是呢?真让人受宠若惊!”

如今的岁末看见梅花实在没有什么好感觉,不大想去,想在水榭里坐一坐,锦绣却不行:“你陪我走走,折一枝,难得来一次,回去的时候不带梅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裕亲王府的梅庄。”

这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缠人的功夫到厉害,岁末却不过她的热情,只好跟着起身。锦绣这才笑起来。

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在一处,云溪的刻意之下,跟其他的几位格格关系已经亲热起来,隐隐有了带头大姐的风范。

岁末对这些都不大关心,人各有志,只要互不影响就行。

温暖如春的书房,保泰皱眉看着八阿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郭络罗氏一族虽然败落,但血统高贵,名声又在,皇太后和皇上都十分喜欢轻扇郡主,郡主对你也是一心一意,这么好的婚事你为什么不喜欢?”

八阿哥沉静如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在让人窥不见他内心的想法,那俊朗温润的面庞上温和的表情像是磐石一般,挡住他的内心世界,他弹了弹黑丝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就好像要弹走那让人恼火又憋屈的记忆:“我自有主张。”

保泰还想说些什么,楼下传来女子娇俏的说话声,他不自主的转头看向窗外,红色的梅林,撇在雪地里的那件松花绿的大氅分外的显眼,但还是不及那沧桑艳丽的梅树上,趴着的那个娇弱的身影吸引人。

锦绣目瞪口呆,大抵也没想到她非要高处的梅花会带来这样的结果。

保泰眼里多了几分兴致,看向一旁的八阿哥:“这不就是那次差点撞上你的钮钴禄家的丫头吗,下去看看。”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沉闷,待下去估计也会说的不愉快。

岁末是不想待,而且锦绣也有些反常,站在这阁楼下不走,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但她实在无意参与其中。

她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是不是要的这一枝?”

锦绣深吸了一口气:“梅花我不要了,你快下来吧,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有人在身后说话:“表妹好雅兴!”

锦绣的眼眸都亮了起来,转瞬又是面颊绯红,转身行礼:“没想到八阿哥和表哥在这里,你们也帮我劝劝吧,叫岁末妹妹快下来!”

八阿哥抬头看向了树上那不因为突然到访的人有多余的情绪波动的岁末,她像是隐在梅花里的仙子,红梅映着脸庞分外的迷人淡然,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他弯腰捡起了地上带着清香的大氅,弹着上面的雪:“你要什么梅花,我来替你摘。”

锦绣一下子尴尬起来,八阿哥的语气叫她觉得好似是她逼迫的岁末上树摘花一样,她紧张的看了一眼保泰,解释道:“不是您想的那样.....”

保泰却正看着树上,红梅掩映,那一双眼灿若星辰,一点朱唇如梅花一般,白嫩的手腕看的人几乎心疼。

嘎吱一声清脆的响声,梅树上的雪簌簌的往下落,岁末一把抓住了粗一些的树枝才没能掉下来,锦绣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八阿哥眼眸沉了沉,向前踏了一步,保泰皱眉:“你一个姑娘家上树做什么?现在掉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你难不难受?冷不冷?!”语气听上去颇为严厉。

岁末很沉默,她试着将自己微微晃动,努力够上一旁的树枝,让自己的脚能踩住,但努力了半天手也冻得僵了,还是没有成功,她又低头看,脚离地上的距离不是很远但也并不近,如果跳不好,这样寒冷的天气很容易扭脚,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家里,并不好。

有人站在树下,抬头看她,发色如墨,眼眸如幽潭,唇线格外的□□好看,声音也格外温润:“你往下跳,我扶着你,不用怕。”

岁末一下子撞进了八阿哥的眼里,但很快又挪开了眼,与其等到自己掉下去,还不如主动一些,她一旦决定就毫不犹豫,保泰还在说着话:“既然不是胆大的,就不要随便......”

岁末跳下来的时候漫天都是飞舞的梅花,她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害怕只有无边的清澈和淡然,轻盈的像一瓣飞舞的梅花,她跳下去在雪地里自然的滚了一圈,这样能够让向下的冲力缓冲掉大半,这还是做鬼的时候学到的技巧,今天是第一次试验。

她站了起来,发饰也歪了,衣裳上全是雪,但她从容不迫,于是便是这样狼狈的时候,她却越发的美好起来,锦绣紧张的跑了过来,上下打量:“要不要紧,伤着了没有?”

她刚好避开了八阿哥站的地方,八阿哥的心里竟然微微有些失落。

岁末歉意的道:“本是想替姐姐折梅花,却没想到给姐姐惹了麻烦。”

因这一句替人着想的话,刹那之间锦绣对岁末好感倍增,亲昵的用帕子替她擦着衣裳上的雪,又给她扶着发钗。

细珠胆战心惊的从八阿哥手里接过了岁末的衣裳。

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姑娘们的说话声,八阿哥挪开了自己的眼,负手而立如松柏一般挺拔。大家很快都走了过来,看到八阿哥这样俊朗又温和有礼的皇子分外激动,胆子都比寻常大,云溪却淡淡的立在后面,八阿哥微笑的时候,云溪的眼里就露出几点怜敏,雍正朝还有谁比这位八皇子可怜?

锦绣挽着岁末站在远一些的地方,悄声道:“瞧她们这些人,见了八阿哥脚都挪不动,就是扑上去献殷勤又怎么样,咱们这些人最多也只是做小,上赶着做妾,真是自甘堕落。”

她这会看上去已经将岁末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说话就比较显露本性,活泼又随和。

岁末笑着点头,却不知锦绣是怎么打算自己的,她并不知孟佳氏命不久矣,难道这样一直耗着?。

八阿哥很快就和保泰离开,也没在跟岁末多说一句。

保泰一转身,脸色就差了很多,八阿哥淡淡的:“世子妃请了这么多年轻的姑娘过来,又故意放到园子里,好似是叫你相看的。”

保泰哼了一声:“女人就是事多,实在不知道她一天到晚想的是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雪,虽然冷却也格外好看,大家又说说笑笑的回了落脚的水榭,投了一回壶,传了花鼓,岁末和众人玩的脸颊通红,看上去更明艳了几分,跟锦绣的关系也更亲密了几分,等到走的时候,锦绣特地邀请岁末过几日去她家里做客,科本氏得意的看了一眼马佳氏,云溪就是在厉害交好了一群格格,那也没有一个瓜尔佳锦绣体面得力!

想起孟佳氏刚刚对科本氏格外的看重,马佳氏就心里格外不舒服,对科本氏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行动

孟佳氏留下科本氏和岁末多说了两句,也不过是寻常话,孟佳氏却听的格外认真,好像在仔细分辨什么,这让岁末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他们从庄子上出来,路上也就只剩下他们一家,马佳氏早带着云溪先走一步,路上落了雪,路也不大好走,马车上的炭剩余的不多,除过手里的手炉,很快就冷了起来。

马车猛的颠了一下,就在走不动了,科本氏皱眉问外头:“怎么回事?”

赶车的车夫下去看了一回:“车轱辘卡住了,只怕一时半会走不了。”

他们出门带的人并不多,有一半人还被马佳氏带了回去,剩下的几个人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岁末掀开了帘子,外头的雪花就飘了进来,她下了马车:“额娘坐在里面等等,我瞧瞧是怎么回事。”

科本氏自然不同意,不由分说的下了马车:“你也就这么点年纪,哪里经过这种事,要看也是我看!”

相处也有了些时间,彼此也用了真心,自然亲切了很多。

天气冷,不动就格外冷,岁末先吩咐家丁进城去找人帮忙,又叫剩下的几个下人找了石头瓦块垫了垫,又叫车夫赶着马走,后面叫人推着,希望马车可以动起来,但是收效甚微,。

看着岁末处置的调理分明,科本氏竟就站在了一旁,严嬷嬷笑着道:“太太好福气。”

科本氏笑着哼了一声:“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雪下的大了起来,大氅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后头传来了马车走动的声音,众人都喜出望外,向后便看见由十来个侍卫簇拥着的一定青色马车缓缓的驶了过来。

有人当先骑马跑了过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上过战场的士兵,不同于旁人,下人们回话也多了几分谨慎:“马车不慎卡住,走不动路,烦请大人帮忙!”

那侍卫便掉头回去。

后头的马车忽然快了起来,很快就驶了过来,马车里下来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披着黑狐灰鼠的大氅,这样的黑色同白色的雪,分明的显眼,一身贵气,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又多了文人的儒雅,一双眼漆黑如点墨,径直的走向了岁末。

真没想到又遇上了八阿哥。

岁末行了礼,又说了一遍,八阿哥招手叫下人处理,自然的将伞撑给岁末,自己却有大半边都站在雪里,八阿哥身上传来淡淡的清香和温暖的气息,显得特别干净,岁末站在他的身边几乎都罩在了八阿哥的气场里,显得娇小又娇弱,却莫名的相得益彰。

他们安静的站着,并不多言,却如经年的老友没有丝毫的尴尬,轻松又和谐。

想过来的科本氏,想了想,决定还是慢一步。

到底是士兵出身,马车很快就拉了上来,有人还特地将轮子修了修。

八阿哥转身将个珐琅的手炉递给了岁末,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显得很有力,指甲修剪的整齐细致,每一根都饱满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挑剔人,并不是他表面看起来那样的随和。

岁末笑着抬起了头,如红梅怒放:“怎么还好意思拿您的东西!”

小小年纪就已经满身风华,假以时日必定倾国倾城。

八阿哥也温和的一笑,如玉一般散发出温润的光,使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多了一份不可言喻的气度,眼里是淡淡的光华:“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