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就亲她。”无良傲娇又嘴贱的某人开始兴致勃勃地教唆起自己的儿子,“亲到把她拐回来为止。”

有了小玉,那么加上小丸子、花轮,他们一家不是都凑齐了么!

“封卓伦!”容滋涵终于听不下去了,立刻对着儿子道,“修修跟妈妈去厨房喝水,不要听你爸爸在这里妖言惑众。”

聪明的小一休很明确地站对了队伍,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走去妈妈的身边。

封卓伦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走进厨房,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身上,一分一分愈加地软,嘴角真情实意的笑意掩不住地越来越大。

儿子其实说得并没有错。

哪怕庆幸最后的最后都是由她独臂一力坚持至今,哪怕后怕自己曾经竟能做到毅然决然将她从身边推开。

可一路到老终究是他陪她而过。

可现在合家团圆,**如愿终究由他掌握在手心。

多好,多谢你为我填满这全部的、完整的爱——

第三十四章

病房偌大而空旷,如同一个有着巨大回音的山谷。

封瑜看着握着自己手的年轻男人,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如果你没有生下我,我就不会遇见她,”封卓伦声音轻而缓,几乎没有波动,“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有很幸福的家庭,有爸爸妈妈疼她,她长得好看、念书也很好。特别生气的时候不说话,高兴的时候不会特别开怀大笑,吃西瓜的时候喜欢拿着勺子挖着吃,睡觉的时候喜欢向左侧。”

关于她的所有,小到每一个细节……他全部都记得。

“谢谢你把我带进罗家,带进香港千亿豪门,想要给我爸爸和哥哥,给我足够的经济力量支撑、让我有能力去法国深造做我自己喜欢的设计,即使我十岁去法国之后没有回来看过你几次,即使我没有在你身边尽过一天孝道。”

“谢谢你给了我一切,你为我做的这些我根本还不清,而长成我自己现在这样怯懦、薄凉没有心肺、没能力没手腕的样子也都跟你没有关系。”

“除了有我这个儿子,其实其余的对你来说都是**的,”他说完之后低咳了两声,轻轻松手将封瑜的手放进被子里,看着她神色虚弱憔悴的脸庞,声音愈加嘶哑,“你不顾所有地守在你爱的人身旁,至少求得这一生你自己一个人得偿所愿了。”

而我不像你,我宁愿从此活在地狱,也绝不会舍得用罗家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去禁锢我这辈子最爱的女孩子。

眼泪从封瑜的眼角慢慢滚落下来,淌进了她两鬓已经微微泛白的头发里。

病房的门这时被从外打开,罗豪季走了进来,他神色阴霾地看着封卓伦,关上门走到了床的另一边。

“我也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了,留给你想听的那个人来说吧,”封卓伦这时直起身站在床旁,低头看着封瑜的脸颊微微笑道,“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无论你去世还是活下去我都不会再来见你了,我知道你和我恨你一样讨厌我。”

封瑜用力动了动头,咬着牙忍着身体的疼痛张开嘴,雾气呵在氧气罩上晕开,她发出的声音几乎听不清,只能看到颤抖的口型。

封卓伦说完后便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迈开步子朝病房门走去。

“站住。”他经过罗豪季身边时被叫住顿了顿脚步,罗豪季侧头看着他,“只要你今天出了这个病房门,小瑜的手术是否要签署也将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同样的,你也就不会再是罗家的一份子了。”

中年男人的声音曾出现在新闻电视上、各大财经新闻上,浑厚精练,此时听来却是轻蔑、冷厉中带着压迫性的威胁。

“罗家不会容许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轻视、不会容许有任何的负面信息,新闻社前一段时间捕捉到了你进出罗家的信息,消息也被拦截了,因此,你现在去了法国便不要再回来了,支票机票都已经备好了,不需担心。”

罗家私生子,怎么能够在罗家完美的面具上添一粒灰尘。

病房里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封卓伦站在罗豪季的身旁完整地听完了他的话,半响继续朝病房外走去,

“罗曲赫不愧是你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一遍,还有,不叫你爸爸和不成为罗家的一份子都是我最想做的事情,谢谢你终于成全我了。”

他高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咔嚓”一声,床上的封瑜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病房门、喉间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可她刚刚用了一点力气,身体一颤,垂头又昏迷了过去。

罗豪季脸庞上挂着冷厉的神色看了病房门一会,这时转过身见封瑜又闭上了眼睛,按了按床头的铃,很快从病房外走进来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

为首的医生微微躬身朝罗豪季点了点头,罗豪季双手背在身后侧头看了一眼封瑜,朝那医生开口道,“执行手术。”

封卓伦走出病房门的时候,石菁已经不在了,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都远远守在走廊头,只有罗曲赫一个人站在走廊的窗旁,侧脸望过去如同黄昏里的神祗。

罗曲赫见他出来后这时微微侧身,双手臂朝后靠在窗台上看着他,“机票支票过一会阿严会给你的,你一路小心,我会很遗憾从今以后没有你这个弟弟的。”

语气温柔里带着惋惜,情真意切。

“是啊,从我进罗家开始的那一天起你就待我不薄。”封卓伦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机械地动着唇,“不过不好意思,就像你妈说的一样,我这种人是没有心的,从今天起我绝对不会再记得你――我这辈子最最厌恶的人。”

“我很遗憾。”罗曲赫朝他点了点头,这时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不过也希望你信守承诺,从今以后不要再企图去碰容滋涵一点,你一直知道的,我得不到的,你更没有可能会得到,不然的话……我也只能毁了她。”

封卓伦看着他英俊的面容,嘴角渐渐放大了冷笑,“你都这样花费心思摧毁我的一切了,我怎么会再让你动干戈呢。”

罗曲赫闲适地拍了拍手掌,良久开口道,“也就只有这一个女人,你能给我你是罗家血脉的错觉了。”

“哦对了,还有,”他整了整自己的衬衣领子,“让柯氏不要再企图排兵布阵地想动手了,在法国我损失不少,现在到了香港,他们如若再想动,那我不管怎么样,总要去会一会被他们放在美国让人照看的儿子,你说是吧。”

他话音刚落,封卓伦的脸庞终于如同破碎的最后一根弦,他手一抬用力掐住了罗曲赫的领子。

不远处罗氏的黑衣男人看到这个场景,立刻快速跑过来拿枪齐齐对准了封卓伦。

走廊里一触即发,封卓伦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视线冰冷地落在罗曲赫的脸上,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怎么?现在倒有勇气想跟我动手了?懦夫。”罗曲赫嘴角含着笑,“你现在松开手,你妈妈死之前就不会先看到你的尸体了。”

封卓伦的手依旧一动不动。

“咔”一声,一个站在他们身侧的男人已经将枪支的子弹上了膛。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附近的电梯募得打开了,Milk快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看到这个场景神色一变、有些发紧。

周围的黑衣男人都是认识她的,没一个上前阻拦,她几步便走到了两个男人身旁,伸手扯住了封卓伦的衣服用力拉了拉。

封卓伦的神色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绝的冰冷,Milk用的力气大了点,他才**松了松手。

Milk见状更用力将他朝后再拖了一把,往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面对着罗曲赫。

“我带他走。”Milk说话时嘴唇有些抖,她虽是面对着罗曲赫的,但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罗曲赫伸手重新整了整衣领,望着他们神色里看不出喜怒。

见他不说话,Milk立刻扯过封卓伦就朝包围圈外走,她脚步飞快,一路直达地下车库。

出了电梯,她将封卓伦推进一辆车的副驾驶座,自己跳上了驾驶座将车发动。

“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敢对他动手!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没命了啊!”她一边飞快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往外开,一边侧头吼道,“我今天不过来你就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女孩子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车里,封卓伦靠在驾驶座靠背上,目光疏疏落在车窗玻璃上,半响撩了撩唇,“他是你爸爸,他要杀我、你倒帮我。”

Milk听到那两个字浑身一震,咬了咬牙才说,“从小到大在家里对我真正好的只有你,我虽然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但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那个人这样可怕,这样轻易地将身边所有人当做蝼蚁操控、毁灭,纵使是自己的女儿,又有何种亲缘?

车子一路出了医院,Milk看了看路况道,“我现在送你回公寓,你拿了行李就赶快走。”

她踩了油门开得飞快,七拐八拐就到了公寓楼下,她低头拉了刹车打开车门下车,封卓伦这时才如同刚刚惊醒,木然地跨下车子。

“我虽然怕他,但我无论如何都要你平安,等你到了法国我马上就过来看你。”Milk跟着他走到公寓楼门口,抬头看着他,“你走之前给我打一个电话。”

封卓伦动了动唇,神色里隐忍着的痛楚终于一分分毕露。

Milk脸庞上倔强的表情……和他用尽全力刻在脑海中的那个人竟有些相似——

第三十五章

封卓伦看了面前矮小的女孩子一会,突然勾了勾唇,“你总是说你不像罗曲赫,但是你却因为同情我而对着枪口忤逆他,小女孩子有这种胆识,自然只能是遗传的了。”

“我随我妈,绝对不会有一点地方和这个**像的。”Milk用力摇了摇头,神色狠辣而厌恶,“明明知道罗家这样的假面家族容不下一粒灰尘,他自己16岁的时候却还是硬要逼我妈把我生下来,然后再把我妈禁锢在法国,表面上装得父女情深,实则永远派人监视着我的行踪,一有偏离他的轨道就使手段。”

“罗家人都是这样,面上永远做着的是情真意切,**的征服欲与掌控欲,让人产生错觉从而便于他们更好地将女人玩转在鼓掌之间,罗豪季对石菁和瑜姨,罗曲赫对我妈……对钟欣翌后来对容滋涵,都是这样……我七岁就知道什么是两面三刀了,所以封卓伦,我并非是同情你,你和我一样,是这个家的异类,有心。”

“你回公寓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整理完尽快离港,免得他又出什么新的花样。”Milk说完这席话,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顿了顿突然郑重地开口道,“你一定要平安,……小叔。”

封卓伦低头看她,从回到香港后便漠然得没有半分温度的神色里渐渐带上了一丝戏谑、又渐渐柔软下来。

女孩子没有如平时电视上般妆容精致,干干净净的脸庞上的神情却根本不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没有半分彷徨与稚嫩。

在这样的家族出生,是悲哀,是**强催化的早熟,即使在演艺圈的事业如日中天,有千万粉丝追捧,但却比任何人都要孤独。

但这一声,却是真正挚意的。

是在这个家里,把彼此当做有血缘的唯一亲人和陪伴的确认。

公寓里一直保持着原来唐簇帮忙整理过要去法国之前的模样。

封卓伦慢慢走进客厅里,环顾了一下四周。

偌大的公寓里家具全部都用白色干净的布盖着,因为一些时日没有打扫、白布上也已经沾上了些浅薄的灰尘。

他站了一会,摸出了衣袋里震动的电话按了接听键。

还没等对方说话,他便开口道,“你们不要来这里。”

那边的柯轻滕顿了顿,没有做声。

“现在我已经不是罗家的人,不会有危险了。”他握着手机走进卧室,微微俯身拉开床头柜旁的抽屉、取了一叠东西出来。

“将她安顿好后你们尽快回美国,印戚年纪还那么小、不能离开父母太久,我到法国后会跟你们联络的。”

一字一句,和平时的轻佻散漫没有什么两样,却总有那么丝不同。

“保重。”柯轻滕冰冷的声音半响回了过来。

“好,我不说谢和欠。”他在一旁的沙发躺椅上坐下,“以后带印戚来法国玩。”

柯轻滕毕竟是他最最交好的朋友,性子再硬冷,这个时候却总能体会到到底是哪里有不同。

这样平静的语气里,是真真切切的、既往不恋,对一切都再不为所动。

挂下电话,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一张一张翻着那叠相片,良久他的手指一动,停了下来,半响极轻极轻地摩挲着其中一张。

容瞿简婚礼上的白色花海里,她提着裙摆看着某一处笑得开怀,而他握着酒杯在她身旁,神情懒散、目光疏疏好似只落在她一人身上。

相片是浓缩与记忆的物品,不可侵犯、不可涂改、不可颠覆。

否则他怎么能够在现实里,亲手触摸她笑吟吟的容颜?

他还记得当时对着尹碧d柯轻滕笑着调侃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人情根深种。

因为他从来游戏人间、根本连情是什么都不曾知晓,以为就算遇上她、纠缠她、刺痛她,至多也只能称作人生过往里唯一一段的特别罢了。

现在,如他当时所愿,她的过往里有他、现在以及将来里……都永远不会再有他。

而他,这如度死日般的一生里无论时光浓缩在哪段里,都将刻上她的影子,永不磨灭。

**

一夜很快过去,封卓伦靠在沙发躺椅上醒来,便发现已经是清晨。

他将手里散落的相片一张张整理好放回抽屉里,依旧身无一物地下楼。

阿严与车子已经等在了楼下,见他下来,阿严微微躬身道,“封少,太子让我送您去机场,机票都已经备好了。”

封卓伦没有说话,直接绕开车子朝大门外走去。

黑色的车子渐渐被他甩在身后,他伸手招了辆的士,俯身坐了进去。

机场来往的人比平时更多,他看了看刚买的机票上的日期才发现今天已经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

身边形形色色的是举家团圆的人,亦或者是来接分别多时的情人的男女,话语里洋溢着的笑音,连空气里仿佛都是暖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几步走到咖啡厅里,刚刚弯腰想坐下时,忽然感到心里猛的一阵心悸。

胸膛口闷得发疼,是窒息般的疼。

手机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显示的是Milk的名字,他蹙着眉按着心口、按下了接听键。

“你听我说,瑜姨她……”Milk的声音压得格外低沉,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尾音里带上了一丝浅浅的颤音,“你妈妈她……”

封卓伦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

咖啡厅里放着的音乐轻缓悠扬,大脑里却是募得一阵空白,那头的女声断断续续的、却格外清晰,“黄昏……执行了手术,刚刚抢救无效……去世了。”

咔、咔……啪踏。

他的瞳孔渐渐放大,半响手机从手里募地掉落在了地上。

感官世界里都是空白的。

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里是Milk急切急迫的声音,他撑着手臂从椅子上起身,一脚就将手机踢远,踉跄着脚步、几乎是跌撞的往外走,沿途还打翻了旁边一桌人桌上的咖啡杯,咖啡色的汁液溅到他的衣服上,惊呼声叠起、他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切的声源都在慢慢远离。

他视线是模糊的,一步一步、凭靠着人流的方向,艰难地拖行着走到了机场门口。

气温直逼零下,天空已经开始飘雪,大门大开,迎面便是席卷而来的夹杂着薄冰雪霜的冷冽刺骨的寒风,他朝机场外走了几步,忽然腿一崴,跌在了地上。

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他下巴磕在地上划出了一道伤口、渐渐有血渗出来。

“哥哥。”这时一个有些微怯的童声伴着一双鞋在眼前,封卓伦慢慢抬头,只见一个清秀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朝他伸手,“你摔得疼不疼,我扶你起来吧。”

他眼睛盯在空气里的一点,良久才握着她的手、用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哥哥,你刚刚手机掉了。”小女孩戴着一顶白色的绒线帽,俏生生的可爱,“我帮你捡起来了,在爸爸妈妈那里。”

“……谢谢。”封卓伦动了动唇,半响嘴里才勉强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我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

小女孩似有些微诧,看着他说不出话。

机场外是成片成片的白雪,飘落在他的头发、肩头、衣服上,他俯身轻轻伸出手揉了揉女孩子的肩膀,迈开步子,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