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兮暗自汗了一个,看到做得不好首饰只顾着技痒去了,倒是忘了秦妈妈和小米还院子里受苦;忙正色说了此事。

“这倒是小问题。”柳姨太太唤了墨香吩咐了几句,又让身边碧香去看着四五两位姑娘,顿时整个房间就剩下柳姨太太和杨若兮两人。

“不过眼下倒是有个大问题不知道二奶奶知否?”

杨若兮看她这番动作也知道是有什么隐秘要说,眼神闪了闪没有接话。

柳姨太太心里暗赞了一声好涵养,也不再拿着架子,有些时候,赌注既然摆上桌面就一定要舍得下!很久之后,柳姨太太不止一次庆幸这次下注,这是后话。现要说是她从大太太身边埋下人口中得来消息:

“太太和吴氏正商量着让你永远留株洲这个地方!”

“这个我知道。”杨若兮神色有些黯然,她身边无人可用,即使心里有些想法想要通过那个帅得天怒人怨“玉少”来实施,可毕竟没什么把握。

柳姨太太惊讶了,这个消息府里知道人就那么两三个,“那你知不知道她们打什么主意害你?”

“这个倒是不知?莫非姨娘知晓。”杨若兮不得不重审视这位总像是被太太牢牢压制姨娘。

“那两个女人真是毒!她们打算先是坏了你名节,这样老爷和二爷即使想保住你也得申量申量;然后会让你‘病重’不能回京,后会‘病死’庄子里头。”说完,柳姨太太温文脸上也浮现一丝恨意,吴氏竟然敢给太太出主意给三爷下药,就为了不让三爷比二爷先出仕!为母则强,她是不会再让这些人又一次将目光集中三爷身上。

“太太目光短浅,根本想不到太多!我估计这一切和你家二爷身边那个吴氏脱不了干系。”

杨若兮表情还是没什么大变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就这么认命。”既然柳姨太太送了这么大个消息,又专门派人拿药去了竹园,她也不能毫无表示不是,指了指桌上掐丝手镯:

“若是姨娘信我,待我也一同上京之时将手镯交给我吧,不用花费分毫,定能帮你恢复如初。”

“这敢情好!”柳姨太太松了一口气,都敢这么承诺,想必也是有所依仗吧,怎么以前就不见她有这么通透,难道是知道有机会回京又有了活头?沉吟了片刻,还是低声嘱咐了一句:“若是能惊动老太太,她们打算必定会落空。”

见杨若兮似有所悟,柳姨太太也不多说,任她告辞远去,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由来落井下石多,但愿自己这雪中送炭能她心中留下丝痕迹吧。

自从牡丹苑那惊鸿一瞥,她就知道,被逼到极处人开始反扑了!

杨若兮才不知道走后柳姨太太想了那么多,避着人低着头从湖边飞穿过,遥遥听见湖心丝竹之声,估计那些人还上面饮酒作乐,摸摸怀中鸡油黄,脚步越发轻:希望那个贵人真有他表现那么看重这块石头。

被发配到一边人很好找借口找理由单独出门,嚣张跋扈人就容易找由头四处闲逛了!

未时才到,玉瑾然就甩开了小厮一个人溜到了竹林中,他被不知名虫蚁咬了若干个小红包,心情极度抑郁之时,他看到了竹林外拎着个灰布包袱偷偷摸摸进来纤细人影。

“告诉你!别想用一块石头就让爷带你走!”对于这种“抛夫弃子”妇人,玉瑾然恨不得一掌打死;可碍着她身上石头,不得不努力压下心里烦躁,不耐跳了跳脚。

杨若兮嘴角几不可见抽了抽,你这种妖孽男人送我我都不要!可她还是一本正经对玉瑾然说道:“你说办法不错,不如你就带我走吧。”

“你…”玉瑾然一脚踹向她身旁竹子,落下一片片杂着虫子灰尘竹叶;一边手忙脚乱挥袖,一边恨恨骂道:“就你这幅模样给爷洗脚都嫌寒碜,爷脑子又没坏掉,干嘛要带你走!点,东西给爷,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不行。”

杨若兮顶着包袱看他满脸厌恶跳脚,眯了眯眼并不接话,看得很是认真。

“拿来啊!”玉瑾然见没了竹叶落下,伸手到她面前;对上她戏谑凤眸,一呆。

“玉公子,听说你是想株洲买东西送人是吧?”杨若兮往前方几块大石头走去,这两天府里下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这竹林里鲜少来人,倒是不虞被人察觉。

玉瑾然傻愣愣跟她身后,殊不知主动权完全丧失,嘴硬道:“不关你事!”

“确不关我事!但我有几样东西正准备拿到外面当铺卖掉,不如你给个高价。”杨若兮信心满满打开包袱皮,捞过上面那个首饰盒,心道,若是你看了还能这么嘴硬我就服了。

“切,你一个下人,有什么…”正吊儿郎当迈着小方步从杨若兮身后跟上来玉瑾然消音了。

随着纤细青葱手指翻开首饰盒盖子,一道耀眼金芒夹杂着青碧色晃花了他眼。

金镶玉独特工艺是其一,从未顺和现世金步摇和抹额吊坠是其二;蝶形组合是其三。

不顾他怔楞,杨若兮手上不停,蝶戏牡丹插梳压进青丝之中;抹额吊坠其实就算现代一项链,但被她挂两侧步摇之上,碧玉吊坠垂眉心;钗簪、耳环、手镯、戒指,一样样她巧手之下佩戴了身上。

第19章 撞破奸情

狭长凤眼、微翘鼻头、花瓣般唇瓣、瓷白肌肤、修长颈脖…衣服虽破,但满头珠翠下就倒是让人忽视到了天边。

插梳上牡丹花蕊是碧玉,旁边黏着一只拇指大小金翼蝴蝶,蝶翼轻薄,似乎一碰即碎;两支步摇和钗簪、耳环也是以同样蝴蝶或是牡丹铸造;一对水色极好青碧色玉镯上也裹着薄薄金色蝶翼花纹;手指上戒指也有那么一只蝴蝶振翅欲飞。

杨若兮轻轻将戴着戒指手指伸到红唇边,眸光黯黑幽深,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妩媚之感;现代做首饰生意多年,自然知道要想推销出一套价值不菲首饰,戴首饰这个模特至关重要,这具身体虽瘦弱,可五官精致、皮肤粉嫩,只会给珠宝首饰增色十分;当下对着怔楞玉少勾了勾唇,粉红色唇瓣蝶翼边上轻轻吹了一口气,从下往上斜睨着玉瑾然已然呆滞俊脸。

“玉公子,不知这套首饰你出价几何?”

玉瑾然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灼烧,耳边嗡嗡声再无其他。

“玉公子?”杨若兮抬高声音又唤了一声,开始一件件小心将首饰摘下,还原到盒子里。这些首饰她珠宝店里有碾压机先将黄金碾压成薄片,再有可以连接电脑雕刻机将薄片弄成可用半成品,又有抛光机打磨、电镀机增色,这一系列现代化机械制作出来首饰若还不能够扯人眼球、一炮而红,那她穿越之路怕也没了信心走下去了。

见玉瑾然还是没任何反应,不禁伸手拉了拉他衣袖;“玉公子!”

“叫爷作甚?”玉瑾然一下子甩开衣袖大大退后了一步,随即又讪讪重站到她身前,脸上神情怀疑、困惑、欣喜之间不断转换,后从怀里掏出他那一摞不离身银票,一股脑拍首饰盒上面,“爷不管这些东西是哪来?这银票你收着,以后也别说卖给了爷!要知道,爷谁也不怕,但不想惹麻烦。”

玉瑾然常年混迹京城高级圈子,出入皇宫也不是一次两次,眼力价可不是吃素,这套首饰一看就让他知道不是凡物,特别是那两支杨若兮郑重介绍金步摇,行走间垂下丝丝金珠摇曳耳侧,这样精致首饰就是那皇宫内各色贵人身上也曾得见;让他不得不猜测这套首饰来路。但,随即一想,他何曾怕过谁来,不管这首饰来路如何,只要自己手里,管他那么多!

杨若兮笑了,凤目微微眯起,一把将银票抓到手中,恨不得沾着口水好好数数。宋朝,一百两纯色白银换一两纯金;这儿一套头面只有一对钗、两把簪子、耳环、手镯、戒指这几样,就算做得大气点也花费不了五两金;她做这幅首饰加了插梳、额饰和一对步摇,做时候看到花费了差不多四百多克黄金还是心疼了一阵;但摸着手中起码七八千两银票,知道这个架空世界已经算是极大一笔财富了,要是换成金子都有好几十斤了,赚了赚了大赚了!

脑海里开始计划着赶紧得有个稳妥地方把珠宝店里东西换成能这个世界立足根本,否则哪一天它“咻”消失了岂不冤得慌!

“爷石头呢?”玉瑾然没有被炫目首饰打乱原定计划,斜着眼,一副二五八万模样。他看来,金镶玉蝶戏牡丹算是银货两讫,但她还欠着自己那块石头呢。

“你自己看下面那个盒子吧。”杨若兮揣好银票,露出来了顺和第一个真心笑容。

玉瑾然也不迟疑,打开了下面檀木盒,心神一震!玉石还是那个玉石,可又不是那个模样了;上下原本弧度分别多了个圆润如天然小孔,系着好看丝绦。

见玉瑾然抚着丝绦上中国结,杨若兮好心情勾了勾嘴角:“那个叫同心结!另外一个送给心上人正好。”要不是偷听到他此行是想要买礼物讨好心上人,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讨好他不是?看他激动模样,也不枉自己那块镇店之宝红丝血玉了。

盒子里是两块玉佩,一黄一红。黄玉是红色丝绦,红玉是黄色丝绦,映衬着黑丝绒盒底,犹如一对交颈鸳鸯、和谐幸福。

玉瑾然心里一动,这两件物品虽说没金饰值钱,但真真送到了他心上,终是舍不得拒绝:“这份情算是爷欠下了!”身上没了钱财,又不好意思说先前给包括这个内,玉瑾然俊脸漾起不自然潮红,想他玉少整个京城虽说霸道跋扈了点,可从来都是银货两讫,不曾欠过谁来。顺手提起了包裹就往竹林外走,极不自然又补充了一句:“爷住京城,你要是有机会来京城随便哪问一句‘玉少’即可。”

“等等,我可不想把什么人情拖到那么远。”杨若兮没想过之后再和这样一个财大气粗纨绔有什么交集,提着裙子疾走两步跟他后面,还是“银货两讫”吧。不知不觉,两人都抱着同样想法。

“那你要爷做什么?”玉瑾然满脸不耐烦,想把东西重扔到她脸上,可真舍不得,看来这个女人很聪明,竟然能恰如其分搔到人痒处。

春日午后阳光还是添了几分灼热,林内尚不觉得,然站到这竹林外围,星星点点阳光两人身上投下疏影,杨若兮身上有她沉淀了三十年那份优雅自信,大方自然样子是这个时代女人身上难能一见;虽是粗绸旧衣、身姿纤弱,却是难掩丽色;矛盾气质她身上完美融合。

看着她幽深眸中沉思,玉瑾然突然觉得心里起了一层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忙移开目光,投向竹林外远处临水阁,想象春风拂面清凉,压下心里陌生潮热。

“这两天有人想要陷害我,你能不能帮我避开?”接着,她简单说了大太太和吴氏计划,略过了自己身份;再说了玉瑾然也不想知道那么多,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大步出了竹林,往外院行去。

“这什么意思?是答应我了还是没答应,倒是给个答案啊!”杨若兮嘀咕着转身,准备回院子去再和秦妈妈商量有钱了应该怎么花!

“子墨见过二嫂!”不知什么时候,外院到竹林小道回廊上站了一位身穿月白书生袍年轻男子,五官清俊,周身让人如沐春风书卷气息,正是穆家三爷穆子墨。

“你?”杨若兮印象中对这位穆家三爷没什么认识,只知道学问挺好,这么一看,倒比穆清风看着顺眼不知道多少倍。两人容貌有八分相似,穆清风功利心太重,眼角眉梢总是带着刻意伪装;而穆子墨则是云淡风轻洒脱,淡淡笑容不带一丝杂念。

看着他淡笑,杨若兮心里一紧:这人,站这儿多久了?

“二嫂,老太太信佛。”沉默中,穆子墨一步步靠近,轻声说了一句。

不知怎,杨若兮竟然这个年纪不大男子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气场;稍稍退后了一步,让这种感觉缓下来,还好穆子墨身上夏远相似度较少,不会让她生出那丝忿忿。乍然听到他那句低语,杨若兮眼神闪了闪,也低低回了句:“谢谢!”不愧是娘俩,也不知是不是柳姨太太对他有了提点。

穆子墨粲然一笑,微风拂过,衣袂飘飘,说不出风雅;眼看着就要和杨若兮交汇而过之时,他却突然顿住脚步,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二嫂,要是你想会男人话也好好选选时间吧,这两天也收敛着点!若非子墨,你现可能已经拿到我那二哥休书了!希望你记着我这份…情!”

情?杨若兮盯着他渐行渐远潇洒背影,满头雾水;猛然睁大了眼睛!该不会刚才是有太太或是吴采莲身边人要到竹园探路被他破坏了,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和玉少一起?!不会这么巧吧。

第20章 玉少身份

且不说杨若兮满怀巨款却是心生疑惑回竹园,玉瑾然提着个包袱施施然从竹林另一边绕到了临街高墙下,撩起衣摆提气直接翻过院墙落了一条昏暗小巷。

小巷里,常年随他身边护卫李全满脸焦急,抱拳道:“少爷,小顺都顶不住了。”

玉瑾然心情正好,懒得和他们计较,眉毛一挑:“慌什么?他袁熙难道还敢吃了小顺不成。再说了,爷这不是办正事去了吗?”

李全一向知道他霸道无理性子,也不反驳,跟他身后往巷外走去,可以感受他心情舒畅,道:“袁少爷不过是害怕少爷出了差池回京后不好交差。少爷…”少爷您这真是办正事?不是拿辛苦练出来武功偷香窃玉?

也难怪李全这么想,玉瑾然外面想要甩开这个忠心耿耿护卫那是难上加难;只好随意寻了个托词让李全找了这个隐蔽通道进穆府内院。李全只知道他是和内院某个女人有约,深知他怪癖李全还以为他除了彩蝶郡主之外确开窍了,这才罔顾伦常帮他守门把风。

玉瑾然心情颇好抛了抛手中粗布包裹,步伐越见轻,“这穆府还算是没有白来,闲了你去给爷查查竹林里都住哪些人?”

“少爷,这个奴才倒是查探过一番,竹林里住皆是穆家奴婢下人;且大多是来株洲之后买,穆家要阖府上京,这里仆人被发卖发卖,被配人配人…”

李全话还没说完,玉瑾然便疑惑道:“咦,那谁会大张旗鼓陷害一个奴婢啊?”黑白分明眼珠儿一转,复自问自答道:“管那么多作甚,反正助她躲了算计便好。走,赶紧带我去见穆家小子!”

穆清风和段皓庭正陪着袁熙着急逼问着小顺玉瑾然去处;袁熙急得团团转,这混不吝霸王该不会真带着贴身侍卫回京了吧?算算时间,这时候要是被他赶到京城可会坏了大事,念及此,胖胖圆脸上沁出层层薄汗,逼问小顺语气越发严厉,就差没有唤人开打了!

“你叫少爷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兼程回京了!要是你再不老实交代,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

“袁公子!”小顺哭丧着一张脸唤了一声道:“奴才真不知道少爷和李护卫去了哪里?奴才这也着急上火呢,这…这回去可不好和老爷夫人交代呢!”

“袁熙,你是多不希望爷回京?”还老远,玉瑾然便听到了袁熙怒骂,迈着大步进门后顺脚就踢了小顺腰上,踢得他地上滚了一圈,叱道:

“还有你这个吃里扒外东西,爷行踪需要给谁交代?收拾东西给爷滚!”

袁熙暗暗为自己喊冤,谁不知道眼前这位玉少身世独特,偏偏小顺还要提及什么老爷夫人,害得玉少心情也跟着抑郁,他心情抑郁,倒霉可是许多人。怒气掩下心底眼里不屑,袁熙谄媚赔笑道:

“玉少,你也太慈悲心肠了吧!此等吃里扒外狗东西就该活活打死,留着干什么?”

“爷今儿心情好。”玉瑾然提起身侧粗布包裹,“东西买到了,懒得计较其他。”想了想,盯紧袁熙小眼睛勾起丰润红唇补充了一句:

“不如,咱们就起程回京了吧!要是顺当,五月初五之前定能赶到。”

袁熙脸色一变,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胖脸垮了下来;“玉少,你倒是龙精虎猛赶赶路也无所谓,可我这身子经不起颠簸啊!再说了,穆兄和段兄一番好意,难道咱们就这样生受了不成?对…,咱们还没和穆大人、穆夫人、穆老夫人道谢呢!我们不也答应了和穆家一起起程,大家也好有个伴儿吗?放心,不会误了集雅楼六月初一聚会。”

说到这儿,袁熙就像是醍醐灌顶,人一下子精神百倍:“你看,咱们走了多少地方都没买到合适礼物,这才来了株洲府几天,你礼物就到手了!这事儿全耐穆大人治下有方…嘿嘿,治下有方!穆兄能否安排下,府上住了两天还未拜谢穆大人和穆夫人。”

袁熙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理由太过于牵强,干脆转身磨着穆清风答应引荐拜谢老夫人。

一向大大咧咧玉瑾然见识了袁熙慌乱心下犯疑,依着他脾气就该立刻整装真马加鞭往京城赶去;可手里都还提着刚到手东西,不帮人办成事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沉默默认了袁熙安排,反倒是让袁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穆元阳正好今日接了朝廷公函,早就开始交接公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心情舒畅下,毫不迟疑点头同意了晚上摆宴内院松鹤堂。

毕竟老于世故,一听玉瑾然名字和袁熙对他态度心里就开始盘算了起来;京城里姓玉倒真有一家,但说来也不过是中等世家,朝里也没什么根基,就算玉家有个出了名会做生意玉朝云,那也不值当内阁学士之子大加奉承吧?

思来想去总算让他想起一件旧事来:十多年前顺和贾贵妃所出嘉柔公主被当今皇后安了罪名贬到了悠州建府,还给公主指了个落魄商户大公子玉朝云做驸马!后来没两年,嘉柔公主因病过世;玉朝云靠着公主府那点家底竟然一步步将生意做大,京城“元丰号”不就是他日进斗金来源么?莫非这个玉瑾然是嘉柔公主儿子?算算年龄倒是合适!只是,他不是一直悠州公主府吗?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丢开不管,合着既然袁家公子能巴结,让儿子和外甥多结交结交也是好;想通了此节,迈着小方步目不斜视进了凭澜院,直到大太太派人通知晚膳已经摆好,这才携了满脸娇红柳姨太太出了正房,和穆瑶娘和穆子析说说笑笑往松鹤堂行去。

第21章 穆老太太

松鹤堂老太太自从到了株洲越发深居简出起来,不但免去了穆家大大小小早晚请安,就连拿着婆婆架势立媳妇规矩事情也一次都没出现过;去年是后堂起了一个小佛堂,日日虔诚祷告祈福。若不是穆元阳遇上大小事务都会忘这里走这么一遭,或许穆府许多人都会忘记这座体面院子。

得了京中贵人会前来拜谢消息,穆老太太丫鬟婆子帮忙下一早换上了五品宜人朝廷命服,慎重装扮起来;摆弄着老太太几个首饰匣子,负责梳头大丫头黄鹂不禁为难起来。

老太太虽被叫做“老”,实则还不到六十,满头发丝还是黑多白少,然首饰匣子里首饰多是年轻时簪子钗环,要想富贵稳重发髻上堆出点花样来还真是难;作为大丫头黄鹂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只找了前些日子四姑娘送来一个手缝抹额,上面精细福寿纹还算雅致不失大气,又找了两对素色圆头钗固定了发型,这才挑出了两支水色极好玉簪插了上去。

见状,一直守老太太身边阮婆子帮老太太拉了拉衣摆,笑道:“瞧黄鹂儿,这手是越来越巧了!让老太太怎么舍得放你出去配人。”

老太太身边有四个大丫鬟,都是以鸟雀来命名;其中以十七岁黄鹂和十六岁画眉大,画眉倒是已经许了穆家大管家穆添福大儿子,可黄鹂还没个音信,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阮婆子是老太太陪房妈妈,年龄渐大,但心里明白着呢,黄鹂这个伶俐丫头她倒是有心思配给自个儿大孙子,这才话里话外带着试探。

“阮婆婆说笑了!黄鹂儿才不配人,奴婢要陪着老太太。”黄鹂收了篦子,小心将上面几丝白发捏起来卷成一团装进妆台上一个小荷包里。

老太太轻拍了她白嫩手掌,慈和脸庞上全是满意,不过眼中倒是极闪过了一道精光,呵呵笑道:“老婆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人了,你可还是鲜嫩年纪,哪里舍得就这么让你陪着老婆子误了终身。眼看着咱们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喜鹊和巧嘴也能用了再说你婚事。”

“老太太…”黄鹂娇羞笑了,心里却是想着那如芝兰玉树般身影。扶着老太太肩转换了话题,“阮婆婆,老太太可是浑说了啊,瞧您戴了这素抹额,通身贵气哪能看得出老态?”

老太太抬手摸了摸额上,“京城时候曾经有幸见得威武伯爵府老夫人头上那个镶了宝石抹额,当时可是羡煞了一干老太太,如今瑶儿做这个虽没镶上一块宝石,但这绣花也不差,倒是弥补了老婆子遗憾了!”神情之间有着淡淡萧索。

阮婆婆跟她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老太太吃斋念佛求还并不是老爷少爷们官路亨通、穆家子息昌盛;顺势扶着老太太从卧室移到正堂,温言道:

“老太太可不用羡慕旁人,大老爷既然接到命令回京述职那还不是证明咱们穆家否极泰来!再过几个月就是老太太六十大寿,到时候啊,奴婢出去透个话,别说是镶玉抹额,就是镶金都有。”

“你以为镶玉镶金能容易?就是威武伯爵家老夫人那个还是皇上赏,外面谁有那手艺啊。”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重重叹息,突然问了一句:

“都说回京话了,清风苑里是个什么安排?”

要说当时杨若兮为什么会嫁给穆清风,大推手便是这位老太太!老太太娘家姓杨,和杨若兮爷爷是堂兄妹,当时老太太是觉得大太太本身出身商户人家,大孙媳又是和她性子差不多商家小姐;为了让穆元阳这一支不至于被两个弟弟家里比下去,老太太才腆着老脸求了杨若兮进门,原本想着大家族出来小姐,至少能够让清风官路走得顺畅一点吧。为此大太太很是憋屈了些时日,她可不想来个处处压住她和大儿媳“大家小姐”,和老太太一度闹得有些尴尬。

后杨若兮倒是顺利进了门,可婚当天也就祸事临门,之后是连累得穆清风停考一届春闱,穆元阳被连贬两级到株洲做个从五品刺史。老太太来株洲之后也算是痛定思痛,干脆拜起了菩萨,变相将管家权利放给了大太太。这才助长得大太太越发自以为是。

听到老太太这么突兀一问,阮婆婆和黄鹂面面相觑。老太太足不出户不代表她们松鹤堂人就与世隔绝了吧,外面究竟怎么样她们还是很清楚,可一时摸不清楚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三年了,老太太没问过她侄孙女分毫,听到二爷添了儿子也只是按例赏了手镯脚镯,连嫡出庶出都不曾关注。

见身边一下子都沉默了,老太太转了转脖子,抿抿嘴:“怎么?都成锯嘴葫芦了!照实说吧。我那侄孙女性子成婚当天我就看出来了,不像个大家出来小姐,懦弱让人失望啊!现如今被段氏弄成什么样了?”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问了,阮婆婆也不可能再继续瞒着,阮婆婆既然是老太太陪房,也算是杨家待了不短时间,虽是旁支,但沾了死去杨老太爷光还是过得不错,站旁观角度来说倒是不偏不倚。将杨若兮懦弱好欺和大太太和吴氏打算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才说到满院子人都对吴采莲改了称呼老太太就忍不住了!袖子一拂,桌上上好白瓷青花茶盏就飞到了打磨得铮亮青石地板上,发出了重重响声!

“蠢货!瞧瞧这老大媳妇都做什么事!杨氏再不济也是我辛辛苦苦为清风求来嫡妻,还占着展二奶奶名头,名字官府、族谱也是记录案!她偏生眼皮子浅、耳根子软,弄出个‘平妻’来!就是和老婆子唱对台戏也不是这么来!生怕外面人还不知道咱们府里宠妾灭妻丑事来!”

老太太也不是没她算计,可以说,这些算计是从三年前就开始,不然也不会做出一副“不问世事”样子来;虽说确是丢手让杨若兮自生自灭,但没想到大太太会蠢到做些落人话柄事情来;想到当年那个死了爷爷、离了父母如同塌天精致小脸,又是一股子闷气冒出来:

“杨氏也真是扶不上墙烂泥!枉费抬举她一场。都不好意思对外说那是老婆子侄孙女!还是是侄孙女,要是亲孙女,老婆子恨不得直接掐死算了!”随即长长吁了一口气;“也幸好她是那个性子,不然这府里还不翻了天!到时候一定‘治家不严何以治国’大帽子扣下来谁受得了!”

骂归骂,骨子里强势老太太心里还是盘算着怎么才能牢牢捂住整府人嘴!

第22章 穆大老爷

很,老太太就找到了一个很好机会!当然,至于这个机会是谁故意送上还是巧合就不老太太考量范围当中了!

从大老爷下达了命令开始,整个穆府内院都忙碌起来,上头要忙着下令,下头要忙着跑腿。

大太太为着三位客人喜欢吃什么、忌讳吃什么、桌椅应该怎么摆放、饭菜该怎么摆…,忙得团团转。等到一个又一个丫鬟、婆子、媳妇子回报了手下活儿都已经是酉时末了,这才脚不沾地急急赶往松鹤堂。

被丫鬟扶着迈进松鹤堂,看了遍由春夏秋冬四季图屏风隔出男女席位,又找大老爷身边长随穆天寿询问了小厮和丫鬟都有谁当值,是否稳妥?

谁料,还没等穆天寿回话,大太太就听到了大老爷清朗畅笑,随之相伴还有老太太假意嗔怪和柳姨太太娇柔嗓音。

大太太心里一突,突然摆开丫鬟相扶手臂,肥大身躯以着不可思议速度往老太太日常歇息内院正房冲去;穆天寿愕然望着眼前空处,还有已然乱了方寸金丝、银丝两个丫头,沉下脸轻喝道:“慌什么慌!主子都走了这里慌起什么作用?还不追上去服侍着!”

稳住了两个丫鬟,穆天寿可是一点也不敢放松,眼珠儿一转,转头唤了个小厮道:“你赶紧去厨房看看大太太身边段嬷嬷可,赶紧找来,她老人家腿脚要是不便,你就给我背着跑来!”

叹了一口气!记得三十年前穆家刚刚开始发达,老太太一共买了年龄相当小子和丫鬟各十五个,专门找了先生学了认字算数,又学了人情往来。二十三年前朝廷迭,穆家二老爷、三老爷他们青云直上。四个小厮被挑给大老爷取名“福禄寿喜”;四个跟了二老爷叫“礼义智信”;四个给了三老爷叫“东南西北”;剩下三个则跟了庶出四爷叫“祥贵吉”;至于十五个丫鬟,有配给了他们做帮手,还有被老爷、姑爷们收了房;总之都穆家极为得用。

叹气原因则因为这位不着调大太太!想他穆天寿一直是大老爷身边长随,早年看上其实是老太太身边二等丫鬟谢乔;哪知那时候大老爷不知怎就迷上了和谢乔同住一屋大丫鬟穆添香。大太太生性好妒,大老爷那时候正官场一帆风顺,于是就想着先收用了添香;可大太太操作下,大老爷收用了老实谢乔,而知书识礼、温柔万分添香却被大太太指出行为不检,熬不过大太太用刑胡乱点头招认后一头撞死了柱子上。

明眼人都知道她真正死因是什么,不过就是知书识礼能够和大老爷红袖添香、谈诗论话。

也正是如此,大老爷找了柳姨太太,但一般也背着大太太卿卿我我,这次估计也是有机会重回到那牵绊三年京城一时高兴,还以为大太太会一直她牡丹苑指挥着一院子下人显摆她绝对女主人威风,不曾想,人一高兴就忘记了时间。

大太太刚刚冲到院里就看见东西两边回廊上各一排丫鬟婆子都站得规规矩矩,正房上首位置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身前是黄鹂和画眉一人一边轻轻捶腿,背后还有谢乔揉肩捶背;柳姨太太袅袅婷婷奉着顺气二陈汤,笑颜如花。

大老爷颌下留着稀疏长须修剪得宜,一身暗青色团花常服,腰间两指宽同色腰带上系着一根崭碧色织锦绶带,一丛翠绿蓬勃修竹长势正茂。此时正用一只修长手指抚着竹纹,朗声笑道:

“母亲有所不知,云素前些日子绣了这个给儿子,儿子还道是讽刺,很是冷了她两天;谁知道不过五天时间就接到二弟报喜,八天时间就接到朝廷公函!儿子高兴啊!想起云素一番心意,赶紧翻了出来换上。”

“是啊,老太太倒是给云素做个主,有这么嫌弃人一番心血吗?云素是老爷人,当然心心念着老爷和老太太、太太好。”

柳姨太太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带着一番“腹有诗书气自华”雅致,进了穆府多年,从未老太太和大老爷面前说过旁人半句不是,道过自己半句委屈;虽然和大老爷谈诗论文,却从不教唆挑衅;老太太宣称闭门不出后她也常常褪去华服素衣前来,并帮着老太太抄经文、陪着老太太吃斋念佛。这些“识相”之处让睿智老太太和大老爷如何不十二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