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眼瞳里倒映出刘氏清晰身影,刘氏根本就不敢看这双像是要看进人心眼睛,眼神四下游移就是没正面回答杨若兮。

倒是边上一直低着头没说话韩芳咬着牙对杨若兮道:“表姐,春生没说谎!我娘是做得有些过分,但希望你看我爹面子上不要追根究底可好;我娘回去后会将四位表哥东西妥善保管,也不会赶表哥们离开。”

“说什么浑话!”刘氏可不喜欢韩芳大方,恨恨拉了这拖后腿女儿袖子:“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如今咱们家连下人都请不起,他们住那里吃我、用我,不用钱啊!”

杨若兮心里虽是知道白住必定惹人不喜,可却是不相信韩家境况会艰难至此,冷冷勾了勾嘴角,“舅母说得极是,那您请算算我哥哥弟弟韩家花费了你多少银钱,若兮补给你罢了!另外,秦妈妈,你带着春生去找阿贵,驾车去韩家把哥哥弟弟行李载了,唤了夏生几个辞了工和我回府去。”

“这感情好!”刘氏喜形于色,“若兮当年嫁得好,你家公公这次回京述职吧?能不能官复原职,重做回四品大员啊?你家相公当年因为你被停考了一届春闱,这次有穆家关系,肯定能得个好名字吧?如今你还是住清康坊吧,什么时候舅母上门来拜访拜访,都是亲戚,要多多走动。”

啪——

杨若兮拍了一张五百两银票刘氏面前,“舅母看这些银子可够我家兄弟你府上花费?”

“够!够了!”刘氏双眼放光,急急拿了银票验看上面鲜红官府印戳,看来确是府上经济艰难啊,也或许只是天生爱钱。

“舅母,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舅舅当年内务府管事职务是怎么来?”杨若兮见到刘氏那样子实心里不舒服,忍不住就刺了她一句;隐隐听秦妈妈还是原身母亲说过,当年父亲杨逸杰三元及第被点为顺和十一年状元,那时候内务府大总管为了讨好杨老大人,提拔了内务府做学徒韩渊做了管事!如今杨家四人参加春闱,难道她刘氏就这么笃定没人能够博到一个出身?

刘氏收好了银票,不过是眨了眨眼,便叱道:“人家参加春闱谁不是背后有人,再不济也花了不少银钱,就他们几个毛都没长齐半大孩子,成天躲房里看书写字不出去走走关系能被取才奇怪!”

杨若兮笑了,刘氏想法还真是奇怪,她倒是听说如今圣上身体不怎么好,开科取士之事大都交给了四位内阁辅臣,那天映月斋艾敬轩还曾经叮嘱过穆子墨等人专心念书就好,千万别想钻营一事,说不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也不一定!

第79章 宅斗开始

清康坊穆府本就分作东南西北四个区域,正好切合了四位老爷一人一片;大老爷穆元阳和二老爷穆元森占据了整个光线好、地段好、面积大东区和南区。

东区大大小小院子绣楼加起来足足有十一处,大太太住进来之后又重按照她意思安排了一遍。清风院、清月院、点墨轩维持了原状不变,给穆玉娘单独牡丹院置办了一处绣楼名为揽玉阁;将她讨厌柳太太从她院子里摘了出去放到了点墨轩旁边一处两进小院子桃夭院里,穆瑶娘和穆子析也被她一并打发着住了进去;另两位晋姨太太则带着九爷,才八岁穆子涵一起住到了桃夭院边上藏珍楼。也就是说,如今牡丹院只留了大太太自己和她小儿子,十岁穆清雨。

除了这七处院子,另外四座正好作为客院闲着,杨若兮带着春生回府后便将他和阿贵安排到了植满松树松院带着秦妈妈和阿翠先去老太太院子里报备了一遍,出于礼貌也去了南区二太太院子和二太太说了一遍,两人都不是目光短浅之人,自然让杨若兮管春闱之后接几位杨公子进来放心住着就好;二太太还拉着很是问了一番此次上京四人中年龄长相等等,杨若兮自己都想不起堂哥长相哪里敢多说,只得支支吾吾回了几句,擦着冷汗回了清风院。

大太太和吴采莲回府之时便听说杨若兮今日不但私自出府,竟然还带了个小厮住进了客院,立马就瞪大眼睛竖起眉毛,撸着袖子一副找人算账架势;吴采莲见状张了张嘴,劝慰话吞进了肚子里,眼珠子一转,扶着肚子微微低呼起来。大太太听着哪里还顾得上旁,赶紧挥手让金珠、银珠等丫头看座,焦急道:

“怎么回事?外一天都好好,怎么回府就不对了!金丝,赶紧去请大夫。”

“太太,卑妾无碍,只是有些喘不上气。”吴采莲扶着肚子扯了大太太袖子,轻蹙娥眉样子惹人心怜。

“喘不上气?那没什么大碍,怀着孩子都是这样,是不是觉着胸闷。”大太太亲自动手。扶了吴采莲铺了布垫椅子上坐定;怒气倒是真消了一半,叹道:“这府里一个两个都不把我给放眼里,你刚才也听到了。那女人竟然私自出府,还领了人住进客院,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太!就像你姐姐说,她现都这么张狂,若是清风这次得了功名。她必定会霸占着正妻位置不放,一个位置确不值当什么,但怕就怕她哭着闹着让清风帮她给杨家一门鸣冤,后反倒是害了咱们穆家。不行,清风必须休了她!”

吴采莲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她就知道。她那个手段高超姐姐死人都能说活,还怕不能让一个没什么主见人言听计从吗?而且近日见了身为武威伯爵府七姨太太之后,吴采莲心里一点小心思也都打消得一干二净。坚定了要将穆清风嫡妻位置捏手中想法。她和吴采荷虽是一母同胞,中间只隔了一岁有余,从小两姐妹就是别人比较对象。

一起被送出门之后,吴采荷成了三品大员武威伯爵妾室,她却是成了一介举子妾室。孰胜孰劣一观便知;今日进了伯爵府之后那种低人一等感觉甚。可是,见了头发胡须花白。一脸酒色过度透着老态武威伯爵,吴采莲一下子觉得姐姐真是可怜,要被那么个老头子压,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琴瑟和鸣、描眉勾唇闺房之乐了!重要是,吴采荷一辈子也成不了正妻,而她吴采莲不同,这辈子,只有她能生出穆清风上族谱嫡子,这一点永远没办法改变!

吴采莲抚摸着微微有凸起肚子,眼中神色晦暗莫测,嘴角笑容有些诡异;可惜正绞脑汁思考怎么休掉杨若兮大太太根本就没瞧见!

“太太,二奶奶一向深居简出,只是到了京城才有所转变,今儿出门想必是处理前两天映月斋事务去了,以后必然不会再轻易出府,还请太太饶恕了她这一遭吧!”吴采莲充好人之余揭起了大太太疮疤,说到映月斋,大太太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采莲,你说老爷是怎么想?杨家害得咱们家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就像你姐姐说收一点利息回来罢了,他干嘛不准我收拾那女人?那女人性子这么几年还不知道么?不过就是个软柿子,捏死也不知反抗。”

吴采莲倒是不这么想,这些时日冷眼看来,二奶奶像是变得极有主意样子;早知道这样株洲之时就不该心软,她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杨若兮手里嫁妆不仅有两个铺子,沧澜溪那边还有两个不错庄子,可惜姐姐下手太慢,不但没得到丝毫好处,反而让她起了防备!

“穆家之事也非二奶奶所愿,老爷不知二奶奶行事不周有所回护也是自然,时日一久,想必老爷和二爷都能知道太太您为着穆家着想苦心;二奶奶也是年轻气盛,得靠着您时不时提点几句。”

“采莲也别帮着那个女人说话,你呀,就是太心软!”大太太欣慰点了点头,“对了,今儿你姐姐给那些个金银器物你怀着身子不好收捡,我一并帮你收牡丹院库房里了,以后等生了孩子看缺哪样管开口。”

吴采莲暗暗骂了一句财迷,脸上却是丝毫不露,还奉承两句道:“就是太太不说卑妾会拜托太太收着那些东西,卑妾这身份要是带了那些个金贵东西回院子,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编排呢?”

“我就说采莲是个懂事,金珠,”大太太招手唤了门口候着金珠进门,“今日伯爵府七姨娘回了不少糕点,我看着都觉着精致,去给飞少爷一样包上些。”顿了顿,语气也不那么热络了:“老太太和二太太那边也一人送一份去吧,如果老太太那看到大老爷,就说我这里有事情找他。”

吴采莲听她这么说,也跟着站起了身子:“那卑妾也回院子了,飞儿那里一天没见着有些想得慌。”也转头对金珠吩咐道:“金珠,麻烦你把给飞少爷点心分作两份,我给二奶奶带上一份。”

金珠应是拉着银珠退了出去,留屋内侍候金丝抿抿嘴,神色似有不平,但终什么也没说。

待得吴采莲也跟着离开了屋子,今儿被留府里段妈妈这才上前给大太太行了礼,小心问道:“几位姨太太那里是否需要送点心?”

“不用,天远地远,谁知道我这里得了什么东西!”大太太就是因为不想看着几位年轻貌美姨太太自己院子里来来去去才将几人远远打发了,巴不得像是株洲那样各过各生活,想着也只有二太太那个被规矩捆死笨女人才会傻兮兮将妾室放自己院里,眼不见心不烦都不懂。

“可刚才太太你不是吩咐了金珠给老太太那边送一份过去吗?老太太今儿身体不适,大老爷多半那儿侍候着;说不定二老爷和二夫人也那边呢!”段嬷嬷小心翼翼提醒着大太太,意思是大老爷知道点心事情,要是去了桃夭院和藏珍楼没见着点心肯定是要问起来;大太太已经没了老爷恩宠,要是再失了大方贤惠正妻之名还怎么和二房斗?

可惜,大太太脑袋里除了怎么让私有小金库丰厚点想法之外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只是听到说二太太也荣恩院献殷勤,一下子坐不住了,急急站起身子差点打翻了桌上茶盏。

“那我是不是也该过去一趟?不然被那个假充贤惠大方二弟妹老太太面前编排点什么就不合算了。”大太太絮絮叨叨招呼这金丝帮忙拿了衣服,想了想还是穿着她出门见客那身银色绣金丝彰显身份锦缎衣裙,招呼了段嬷嬷就往荣恩院赶,没办法,见到老太太她心里就发憷,没段嬷嬷镇场子她还真没底气。

荣恩院里,老太太气色比早上好了许多,斜斜倚炕头上,身畔两个小丫鬟捶背捶背,捏腿捏腿;一侧炕头上坐着二太太和柳姨太太,两人都是极有教养你一句我一句客气着,气氛还算不错;大老爷和二老爷一人一根凳子坐老太太对面,母子三个低声说着什么,看老太太疾言令色,两位老爷唯唯诺诺模样也能猜测必定是老太太又唠叨为官、治家之法了。

大太太带着一身小意进门便看到如此和谐场景,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哪里还记得段嬷嬷一路上劝告,晃荡着肥胖身子几步冲到柳姨太太身边伸手一拉,“大胆柳氏,有老太太和二太太,你什么身份竟敢大喇喇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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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装模作样

柳姨太太历来走路如扶风摆柳,可想而知身材肯定也是弱不禁风,被老太太恩准坐到炕头上也只敢沾了半边屁股不敢坐实,此时哪里经得住身高体壮大太太这怒极生出来一拉,直接从三尺多高炕头摔到了上炕矮榻上,疼得狠狠嘶了一口气,但也忍住了没有唤出声来,只是那双盈盈泪眼望着大老爷,将嘴唇生生咬出了血色,疼得大老爷一颗心直抽抽!

“露出你那狐媚样子是要给谁看?”大太太见柳姨太太那模样是气不打一处来,丝毫没想过她宠爱吴采莲不就经常能抓着这种机会对穆清风邀宠吗,但若是杨若兮对吴采莲这么骂上一句还不知她怎么跳脚了,还真是双重标准。

段嬷嬷就跟她身后,有心阻止她暴怒却是人老速度太慢,根本追不上她节奏,只能这时候力做着补救,两个大步迈到她面前挡住了她视线,以免她看着柳姨太太就上火,“太太,想必是老太太看着二太太一人孤单连个说话都没有,才恩准柳姨太太坐下;老奴知道您心里有气,可冲着奴婢发终究不妥,还是让老太太为您做主好!”

这掩护话说得真好,一方面提醒了大太太莫忘了场人身份,一方面让人知道这大太太不过是受了委屈,朝着和只比奴婢身份要告些妾室发发火也是正常之事。

但段嬷嬷也知道,这柳姨太太和谢姨太太、红姨太太都不一样,只是事已至此,能挽回多少算多少,只希望老太太能够看大太太身份和府里现状面子上能够将这件事揭过去。

大太太此时也偷眼看到了大老爷铁青色脸庞,张嘴正要嘲讽两句之时就听见老太太惊天动地咳嗽声,还有二太太夸张惊呼声。“老太太消消气!”又唤大太太道:“大嫂,赶紧给老太太认个错!今儿确实是你莽撞了,没有老太太允许,柳妹妹哪里敢僭越。”

大太太撇撇嘴,这都姐姐妹妹唤上了!神色也跟着青一阵白一阵,段嬷嬷二话不说,扶着柳姨太太起身之际狠狠她腰眼上戳了一记。

大太太肥肥身子一跳,扫帚眉一竖,正想开骂,再次触及大老爷冰寒刺骨眼神。周身顿时一个激灵;这下子也瞧见二老爷眼里谴责,艾氏眼里窃笑。咬了咬牙,圆胖脸上挤出两行眼泪。噗通一声跪了炕前柳姨太太刚刚摔倒脚踏上,痛得她龇牙咧嘴后悔极了,心里琢磨今后都能等自己掌了家定然先敲了这土挫穷炕头,还是毫不迟疑痛哭流涕道:

“老太太,您也知道儿媳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性子。脾气也急躁了点,可不是成心想要气您啊!老爷,妾身和你结缡二十余载,生养了三子一女,妾身可不想临老被人占了嫡妻之位。”说到后,大太太依旧没多大反省意思。还是处处拿着她功劳说事。

大老爷老脸发红,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气:“谁要占你嫡妻之位了?真是胡说八道。”他其实是想过让柳姨太太主持大房中馈,当时柳姨太太就拒绝了。说是会让大太太生气伤心;大老爷原本还不以为意,此时看来,还是柳姨太太未雨绸缪想得周到啊!

“那妾身一来就看见柳氏坐炕头上自然就胡思乱想了!难道不是吗?”说着大太太眼泪一收,从地上站了起来,对被段嬷嬷死死扶住柳姨太太假笑道:“柳妹妹。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受苦了!好了。你先回院子去歇着,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跌打药酒去。”

柳姨太太错愕张了张嘴,眼角余光望见大老爷心疼脸色,想了想,只是将身体重心倚上段嬷嬷身体,压得段嬷嬷差点倒地上。拿了袖子掩面默默落泪,心里暗呼遗憾,要不是段嬷嬷见机得,今儿就能让大太太栽个大跟头!但诚如大太太喊冤中说那样,她对穆府贡献可不止一星半点,没看到二老爷即使这个样子神色都还是愧疚不安么?因为他几乎算得上靠着大太太嫁妆供出来进士。

“都别走,趁着你们都,老婆子说几句话!”

老太太却是止住了柳姨太太离开步伐,指了宽大炕尾对大太太说道:“你上去坐着,有些话老婆子今儿就当面锣对面鼓说个清楚,免得你们底下动作不断!段嬷嬷,给柳姨太太找了锦凳坐着。”

不用段嬷嬷出手,黄鹂儿找来了铺着锦垫圆凳放了老太太身边,柳姨太太默默坐了过去。

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大太太扭了扭身子,疑惑看向同样茫然二太太,心里不无庆幸想道,该不会老太太这就是要交代遗言了吧!

“母亲,有什么改日说可好,今日暂且就这么散了吧,我们不打扰您休息。”大老爷见老太太气色不是很好,小心翼翼建议道。

“不用,左右也没几句话功夫。”老太太很是固执说道,示意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好好坐下。

“春闱后元阳回京述职结果应该就出来了吧?这几日你京中四处走动探到了什么没有?”这是老太太目前关心事情,家族昌盛靠着一房人可不成。

“这个我兄弟二人已是有所计较,如无意外话,大哥会升任四品中奉大夫,虽然只是散官,但这个时节反倒是散官做上几年也稳妥;我和大哥都是四品大员,都是母亲教导有方,到时候母亲封号应该也能进一步了吧,辛苦了这么多年,好好享享儿孙福了。”穆元森不无奉承劝慰着老太太。

“四品?那不是比三年前还高了一级?”大太太也惊讶瞪圆了眼睛,随即便是狂喜,虽然不知道什么散官、什么中奉大夫,但她知道四品啊!以后出去不用见谁都要行礼了吧。霎那,大太太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圣旨到家那天应该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才能够压艾氏一头。

“这次多亏了开国侯府中间周旋吧?”老太太了然看了一眼淡淡微笑艾氏,心里微微放了心,这样能够府里府外八面玲珑媳妇才具备当家夫人资质。

“也是大哥政绩斐然。家父才能内阁里提那么一句。”

二太太和二老爷不居功不代表人家大太太就领情,竟然嘴一撇,哼道:“我们家老爷三年前就是从四品,不是被杨家拖累话说不定都是三品大员,能和伯爵府比肩了呢?”

她嘀咕声音虽小,对面老太太耳朵也不聋,顺手抓了枕边痒痒挠直接朝着她丢了过去,“真真是个没脑子!当年元阳被贬谁说了是被杨家拖累?圣旨上不是说了是元阳办事不力吗?还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大太太不敢躲开,生生受了这一打,好力道不重。不痛不痒,倒也成功制止了她继续说话。

“还有一件事是大房。”老太太干脆不看大太太,直接找上了穆元阳:“这次清风、清雅和子墨参加春闱尚不知结果如何。你们可知道此次杨家也有人从乡试一路考到了京城?”

穆元阳和穆元森一同茫然,倒是穆元森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从青州一路夺魁不就是一个叫杨思睿神童么?听说那孩子还不到十六岁,这两日朝中这个名字听了许多遍。倒是没有和杨家想到一起去!此时想来,大哥那惊才绝艳亲家杨逸杰不就被贬到青州做刺史去了么?”

“杨思睿!”老太太下午才从杨若兮那听到这个名字,此时自然不会听错,点了点头道:“不错,若兮就说了她那兄弟今年年底十六,名字就叫杨思睿。可是她没说什么一路夺魁啊?这么看来,这小子该不会和他爹一样连中三元吧?那倒成就了一段佳话。”

有人看不清形势那就永远都看不清形势,到哪也不会缺了脑残。大太太听到这儿又坐不住了,抹着不存泪水突然嚎了一嗓子,吓了众人一大跳。见了几人都转头注意她了,大太太心里闪过一丝得意,没了段嬷嬷她身后打暗号。她说出来话完全不合时宜让人道倒胃口:“老太太,你别说这个杨家。难道咱们家被姓杨害得还不够吗?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我今儿委屈!”

对面段嬷嬷眼睛都抽筋了,可惜她主子没那个读眼神慧根,依旧做出一副委委屈屈模样道:“今儿一早,清风那孩子身边贵妾吴氏就秉了我,说是武威伯爵府有请,想着那武威伯爵可是清风连襟,说什么也是要上门拜访拜访;谁知道清风那媳妇竟然给我们甩脸子说她生病了不愿意去!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我和吴氏出府后跑出去勾搭什么杨家余孽。老太太,你是不知道,那扫把星竟然还把杨家人往家领了?这可怎么得了,他们得罪得可是圣上,要是再被牵连一次岂不是冤枉。”

也幸得她是一口气说完,也幸得老太太手边没了趁手武器,否则定会被老太太敲得满头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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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太太撒泼

“你说完了没有?”老太太冷冷问道。

“…”大太太对杨家埋怨、对吴家艳羡戛然而止,不解看着众人奇怪眼神,这时候才去揣摩刚才段嬷嬷挤眉弄眼含义。

“今早元森家也荣恩院,你来告诉你大嫂今早事情,否则由老婆子说出口还不被编排说我维护娘家侄孙女胡说八道一气呢!”老太太被大太太嘴里没遮拦言辞给气着了!大太太好像忘记了她也是出身杨家,虽然和杨若兮爷爷隔着一层了,但上一代可实打实是同宗。

“媳妇不敢。”大太太总算知道段嬷嬷眼神含义了,不禁委屈冲着段嬷嬷努努嘴,知道她嘴巴没把门干嘛还站柳姨太太身边不过来?段嬷嬷倒是想过来,可身上倚着柳姨太太全身重量呢,真是有苦说不出。

“大嫂,今早我去你院里本想问问你三天后去不去贡院摆个凉棚接人,谁知扑了个空;还以为大嫂来给老太太请安呢,又马不停蹄赶到了荣恩院,岂料只看见老太太一个人用早膳;不一会儿便清风媳妇也来给老太太请安我们才知道你不府上呢;后来老太太乏了,就让清风媳妇去夫子庙给清风他们三个求‘高中符’去了;可不是她不尊婆母擅自外出呢!”艾氏附和着老太太解释了杨若兮出府由来,并巧妙说出了大太太才是那个“不尊婆母、擅自外出”那个人。

“老太太,妾身可不是说您!”大太太忙不迭撇清关系,自然也不好再攀扯着杨若兮不放,转换了话题道:“今日和采莲一起去了伯爵府才知道什么叫高门大户,那排场…”

“你说你今天去哪了?”大老爷这几天为着派官之事总是早出晚归,歇息也大多是桃夭院或是藏珍楼,哪里知道大太太这几日行踪。

“去了武威伯爵府啊!”大太太一副“你大惊小怪”样子。“清风和武威伯爵还是连襟呢?嘿嘿,武威伯都那么个老头子了…”大太太自以为好笑似捂住嘴巴呵呵笑了起来,半晌都没发现穆元阳和穆元森铁青中年老俊脸。

艾氏实是看不过眼了,扯了她袖子一把:“大嫂不得胡说,武威伯爵夫人可是早年信王府郡主,清风何德何能能和武威伯做连襟?这话府里这间屋子说了也就罢了,要是外说着可要给清风、给穆家带来灭顶之灾。”

段嬷嬷已经无力再挣扎,认命抚着依旧摇摇欲坠柳姨太太,脸色灰败!

男人们想事情要深远得多,穆元阳和穆元森现是一身冷汗。有些事情说不定就坏女人手中!开国候就曾经说过,武威伯爵这些日子朝上蹦跶得很欢实,一直要求身体虚弱皇上立储。当今皇上今年不过五十之龄。正是希望一手抓紧权利年龄,哪里想要放权出来,朝上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要皇上立储。武威伯和内阁袁大学士是大皇子党;而当今皇后所出二皇子也有后族支持,一时难分轩轾;穆元阳和穆元森虽说也算是入了朝堂。但两人当年都蒙杨家老太爷教导过几天,深知远离那个漩涡必要性,没必要将身家性命都赌一场猜不到结局豪赌当中。

为此,穆元森这个礼部侍郎近日来都计划着是不是借着府中事务纷杂告假半年想法,后来为着穆元阳之事,加上艾氏身后开国候。还有穆元森本身所清水衙门礼部都是属于虚职,倒是不至于被拉进漩涡。

千万万算,兄弟俩就是没算到大太太今儿会这么大张旗鼓弄出了这么一出!见她还是一副懵懂样子。穆元阳不禁紧张追问道:

“你们何时去武威伯府?见了何人?是否说了什么?”穆家人微言轻,哪里经得起上面雷霆一怒。

“我们去得可早了!武威伯府七姨太昨日下帖子请采莲过府一叙,我想着采莲还怀着身孕,怎么能让她随意出府,要是磕着碰着怎么办?倒不如我陪着她去。也好拜见下武威伯府诸位贵人啊!”想起华丽奢侈武威伯府,大太太啧啧满是艳羡。

“那你都见到了哪位贵人?”大老爷按捺着脾气继续问道。刚才大太太其实说了一大堆,可不外乎是武威伯府占地有多广,平康坊那边宅子有多气派,倒是对去武威伯府经过一字未提。

“就见了采莲她姐姐,哎呀,真不愧是得了武威伯青睐美人儿,我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谁有人家吴家大姐那分人才,那小嘴也一个甜啊!还让武威伯府小公子叫我阿婆呢,那孩子和咱们飞儿竟然是同一个月出生,表兄弟俩长相也有七八分挂样,白白胖胖,真是个可心好孩子。”大太太还喋喋不休说着,其余人都松了一口气,常年京城生活穆元森和艾氏对京城各大府邸小道消息还是挺过些许,要是大太太今日只是见了吴采荷母子话那她受到待遇肯定不会怎样?

“不知道大嫂是从平康坊门前大道上进武威伯爵府还是从琉璃街进去?”艾氏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大太太下意识接道:“琉璃街啊!”末了,脸色急变,声音又尖利起来,可见这是她掩饰难堪佳武器了;“怎么?弟妹还要管着嫂子去怎么去人家家里不成?不过是今日武威伯爵府夫人也宴客,七姨太太不想和她冲撞而已。”

“你也知道你们上门见是武威伯爵府一个妾室!你一个堂堂朝廷命妇纡尊降贵去见一个没身份侍妾!你不要脸,我穆府要脸,我穆元阳还要脸!也幸好今日你们去见只是个妾室上不得台面,否则改日朝廷下来旨意可不是擢升,而是贬黜了!你不知道现朝廷里纷乱四起?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好待府里哪儿也别去!”突然,穆元阳发起了大火,直接掀了桌上茶碗,巨响声中,身穿着深蓝色直缀大老爷站大太太面前,黑沉着脸指着大太太鼻子就是一阵臭骂。

大太太进门二十多年还未被这么骂过,一时懵了;老太太倚炕头像是没看到这一幕,这个媳妇确不能放任自流了,否则真不知道还会被撺唆着做些什么糊涂事;想起今日听到几句闲话,老太太真替她没脸。

“从今晚开始,清雨搬到点墨轩去和子析暂且住着,等子墨回府后也好指点指点他学问,你给我好好待牡丹院一步也不准出来,别人没我同意也别想进去嚼什么舌头;我会派人好好守着牡丹院!”大老爷发飙了!手指一转,指了柳姨太太道:“这段时间大房事情就由柳氏先管着,弟妹帮忙看着点也好。”

想了想,大老爷干脆对着大太太伸出了手:“拿五千两银票来!”他知道大太太行为习惯,总是喜欢随身带着不菲家当。

“干什么?”大太太下意识捂住了袖子,被禁足已经很憋屈了,柳姨太太当了大房家让她难堪,现大老爷还要掏她银子,这简直要了她老命。

“回府了这么些时日,吃、穿、用,哪一样不是二弟妹准备妥当?你就这么心安理得?这些年株洲虽然偏远,那边来钱生意难道你段家做得少了?拿四千两给二弟妹作为公中共用,另外拿一千两给柳氏,三日后杨家那四兄弟就一齐接到东大院来吧,额外开支也够了!”不说不代表不知道,段家做生意总是跟着穆家势力范围走,赚了不少钱财,这些钱每年都会抽出两成交给段氏当做干股,株洲单门独户也就算了,回了府可就是一大家子人,作为长兄,怎么好意思一直占着便宜?五千两虽然听着数据有些大,但段氏不是拿不出。

“大哥,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钱不钱?”二老爷见着这一幕有些尴尬,给大太太使了眼色道:“大嫂给大哥道个歉服个软好了,今后言行举止注意点,出门多问问母亲和艾氏,实不行请教下你院里柳姨娘也是不错,千万别莽撞行事了!”

二老爷性子就是如此,偶尔有些小啰嗦,很明显,这次啰嗦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物和事件都不对,大太太本就窝着一肚子火,听着穆元森话是怒上心头不吐不!

“好你们一个忘恩负义穆家!当年要不是我段如烟带来嫁妆你们能有今天吗?如今是发达了,都看不上我了?嫌弃我见不得人了是吧,还要不要人活了!”说着如一个市井泼妇般坐到地上拍起了大腿:“清月、清风、清雨、玉娘啊,你们都哪儿啊?娘都要被人欺负死了,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啊!穆元阳,我要和你义绝!”

第82章 老爷发飙

这话可说得严重了!

“义绝”是夫妻断义决绝一种,有些类似于现代起诉离婚了,大太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义绝”都让她给想了出来。

“‘义绝’?元阳家,你知道这两个字意思吗?”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直视坐地上大太太,灯影老太太身后形成暗影,只能看见她一双发亮双眼,一字一句帮大太太解释了一遍顺和朝中关于义绝一部分律法:

“夫妻间或夫妻双方亲属间或夫妻一方对他方亲属若有殴、骂、杀、伤、奸等行为,就视为夫妻恩断义绝,不论双方是否同意,均由官府审断,强制分离!我穆家对你有这些行为吗?我穆家诗礼传家,虽称不上高门大户,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若是你执意要离开穆家倒是不用‘义绝’,念你穆家多年操持份上老身可以同意让元阳和你和离!”

“娘,段氏已是犯了七出中;‘不孝’、‘口多言招祸’,休了也她也是足够,哪里需要和离!”大老爷也应和道,这次二老爷和二太太一旁装起了乖小孩,半句好话也没帮着大太太说。

段嬷嬷急得不行,哪里还忍得住,一把送了柳姨太太靠墙边抢前两步将大太太拉到炕头前跪下,见大太太神情呆滞知道她也是被吓着了,只好代她认错道:“老太太慈悲、大老爷慈悲,太太这次行事却是有失体统,求老太太念太太行事初衷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相信太太会想清楚错何方,以后断不会这样莽撞行事坏了穆家规矩!”

老太太没说话,她等着大太太开口;大老爷倒是嗤笑一声道:“她能有什么初衷?”

“我只是想打听下老爷你今后有没有留京可能,我也想去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直接让清风考上进士什么。可不能让他像清月似因为同进士出身只能做个八品县丞。”大太太有些茫然,呐呐将她心里初所想说了出来。

这初衷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她行事太不经头脑,别人说一句她就信了一句,就是这个时候她也没意识到错处,只是一时被老太太和大老爷坚决给暂时镇住了;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走上和离路,徒惹人笑话。

老太太自然也不会让穆家惹人笑话,听她说了初衷神色也有所松动,段嬷嬷见状是磕头如捣蒜:“求老太太和大老爷三思!退一万步说要说什么事也要让几位爷场啊!”

梯子已经送到,大老爷自然顺坡而下。轻咳了一声道:“银子拿来后就回院子反省去!”

段嬷嬷也不等大太太反应,抖索着双手从她袖袋里掏出一摞银票,看了一眼面额。全部送到了穆元阳面前:“还有剩余话孝敬老太太买几颗老山参补补身体。”

说完,团团磕了头,拉着依旧有些回不过神大太太出了荣恩院正房大门,刚刚走出门,段嬷嬷便腿一软。差点栽倒地,还好金丝迎了上来帮着扶住了两人,刚才正房动静很大,外间丫鬟小厮们都听了个大概,此时是死一般寂静。

出了荣恩院走了半晌,大太太才像是被冷风吹回了神智。低低问了段嬷嬷道:“今日老太太和老爷说是真吗?”

“太太,你今日确太莽撞了!大老爷和二爷前程自有他们来博,您只管这后院享福就好。”段嬷嬷声音夜风中听着尤为萧瑟。

“我只是想为他们做点事!”免得总是被人说一无是处。

“太太太急了。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

——

当杨若兮第二天一早被请到桃夭院待客厅时听到昨夜荣恩堂这件事时不禁唏嘘不已!这大太太战斗力也太低了点吧,怎么自己还没出手她就被K了?老太太昨儿早上那心绞痛算是找着人顺气了吧!

“其实大太太关不了多久,后日一早去贡院接生员们下考场她可以不去,可二爷回府后必定是要去见亲娘,这一见老爷也就狠不下心了;大爷也会春闱揭榜那两天回府。所以我估计大太太顶多安分到春闱揭榜!”柳姨太太姿态优美一件月白色袍子袖口袍角绣着云纹,月白衣袍上淡淡银色云纹交替层叠。可以想见穿穆子墨身上真就像他会乘风归去一般。

想到穆子墨那温润如仙气质,也不知道经过不见天日三天他是否还能维持那份飘逸,杨若兮不禁好奇道:“柳姨娘后日去贡院接三爷吗?”

“当然要去!到时候二太太会贡院门口搭个粥棚,一方面方便吃了三天干粮学子们嫩喝口热粥,另一方面咱们府里女眷都可以去那边亲眼看着挂心人走出来!你也要去接二爷呀。”柳姨太太住了手中绣花针,柔美脸上漾起一个自豪笑容,“我相信子墨定能考个好成绩,他能凭借着他自己努力,将名字收录穆家族谱上!”

“我是去接我堂哥和弟弟好不好?”杨若兮可不想让穆清风多想,要不然还是不去好了?可又实想看看被人称作“神童”弟弟究竟是什么模样?这样一想,胸臆间腾起一种又酸又涩又欣慰感觉来,也不知是不是原主那还未离开残魂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