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用帕子捂着嘴,蹲下来去摸胤礽的脸:“孩子,你….”

胤礽只当又是作威作福的管事太监来了,他猛的睁开眼睛,对上明菲红着眼眶的眼睑,她似乎是极力掩饰着才没能让自己哭出来。

胤礽撇过头坐了起来。

他发髻散乱,显然没人打理,自己也并不会,衣裳上还有污垢,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只是几个月不见都有了白发。

明菲终是哭了出来:“他们,怎敢!他们怎敢这般对你?!”

胤礽垂下眼睑:“我不过是个废太子,要什么都没有,能留着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明菲想摸摸他的脸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胤礽笑着:“皇贵妃哪里不好?皇贵妃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你疏远我,我不该不管不问,你越走越远我却从来没有试着拉回你,你小时候还会缠着我给你梳头发的,你拉着我的手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四弟,什么时候才能给你四弟当师傅,你缠着我要我亲你一下,来了长春宫总不愿意回去,你那时候那么乖,你还记得那次地震么,你明明那么怕了,还要伸着手拉我,都多少年,我总记得的,是我不好,你当我是额娘,我却没有尽过一天额娘的责任,是我不好…”

对于胤礽,明菲总有愧疚,那么个孩子一心一意的眷恋着她,明知道索额图在教唆他什么却从没有试着去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渐行渐远,仿佛远了,在出了什么事她就可以装着不知道…

明菲擦着眼泪道:“我给你梳头发吧,我总想着你还要叫我一声皇额娘,总要当我是额娘的。”

她还是偏心的,她的心里还是爱她的孩子更多,所以,当胤礽在不是太子的时候,她才能够将更多的爱给他,只要他还愿意要。

太子垂着眼睑坐着,明菲轻手给他散了发辫,五指成梳梳理。

仿佛又是那个幼年的时候,他仰着头道:“贵妃娘娘给孤梳头吧。”

那个时候年幼最犯愁的总是如何多见几次贵妃娘娘,如何见面了能多呆一会,盼望着四阿哥出生他可以多一个弟弟玩耍,渐渐年长了他便知道他和四阿哥终究不一样他会嫉妒会眼红,在后来索额图说四阿哥是他最大的威胁,皇贵妃对他不是真心的,要他提防,他并不信的,只是他大了学了那么多的东西见识那么多的人,不信也总会信的,他和皇贵妃之间渐行渐远,这也不是谁的错,只不过是必然罢了。

可是现在他还会觉得难过,为了那些早早的就逝去的东西,他已经一无所有的,还想祈求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的皇额娘还愿意回头在爱他。

他就安静的坐着,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滴落在他背上的眼泪,一直烫灼到了他心头,连他眼圈都红了。

他在这尝到了一辈子都没有尝过的屈辱。

他一直都高高在上,突然圈禁咸阳宫他受不了,大发雷霆对宫女太监动辄打骂,只是他早已经不是往日的太子,有一次竟被太监夺了他手里的鞭子反过来抽了他几鞭子,大冬天里没有炭火没有暖和的被褥连热饭都没有一口,他一整晚一整晚的蜷缩在床上睡不着觉,听着外面的风呼啸而过。

咸阳宫里的宫女太监变本加厉,甚至对他动手动脚,他曾让个小太监出去找人求助,那小太监却在没有回来。

皇阿玛遗弃了他,有时候他也会想若一直跟皇额娘好好的,是不是皇额娘也会来看看他?

他一个人,过了一天又一天,他总想会有人来看他的,时间久了他也麻木了,他连自己的心都一起遗弃,想着便这样吧…

康熙就站在门口,看着他最爱得儿子泪流满面,看着他的明菲泣不成声。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门框,手上的青筋暴起,他没想到咸阳宫里的太监宫女这么嚣张,他即便在生气,但那是他手把手养大的孩子,他怎么会忍心他受这样的委屈?

咸阳宫的宫女太监全部被打了五十大板移交慎刑司,又给了二皇子重新配了一拨宫女太监,给咸阳宫的日常用品都是皇贵妃一件一件看过,并登记造册,若有人人随意动过,立马就能查出来。

二皇子虽被圈禁,但圣宠还在,并不能小觑。

明菲狠狠的哭了一场,头晕眼花,头重脚轻,出咸阳宫的时候几乎是被康熙半抱着出去的,靠在康熙的怀里还抽抽搭搭的哭着:“他们怎么敢这么对胤礽,谁给了他们胆子的?全都杀头都不足为过!”

康熙虽也生气,但当务之急还是先哄着明菲不哭:“他们确实胆大包天,都千刀万剐了,朕一个都饶不了。”

明菲拿着帕子擦眼泪:“是我不好,我就应该早些过来看看的,若早一点何至于让他手这么多委屈!”

康熙轻拍着她:“是朕不好,朕没上心。”

明菲还是哭,眼睛都肿了,脚下也软的没力气,靠着康熙也不走了:“皇上,我气的脚软,真都走不动了。”

康熙叹气,摸了摸她的脊背:“那孽畜还想要了你命,你何必如此?”

“太子不会的,他最多也就是被鼓动的想造反,但绝对从未想过要了皇上和我的命,那不是他的本意。”

康熙弯腰将她抱起:“回去了让御医给你看看,别过了暑气。”

明菲头靠在康熙的怀里:“你也不嫌热,放我下来,叫了车驾过来就行。”

康熙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朕就想抱抱你。”

御医给明菲把脉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试探着问道:“皇贵妃这几日可是不想多吃东西?”

“太热了,胃口不好。”

“可是犯困没力气。”

明菲掀开掀开帘子坐了起来:“我有身孕了?”

御医跪下道:“恭喜皇上,恭喜皇贵妃,皇贵妃这是喜脉,已经两月有余。”顿了顿又道:“只是情绪激荡动了胎气,这几日要好好养着。”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我挺伤感的,废太子在咸阳宫,没人照顾很凄惨,被废是必然的,只是慢慢的以后至少可以不圈禁,可以有相对比较自由的生活

年少

炎炎夏日有了身孕,不能热更不能冻着,因为动了胎气更不能随意乱动。

康熙下了早朝先到长春宫看看,这会明菲还睡着,他掀起帘子从明菲的脸颊一直摸到肚子上,似乎是在用这种办法确定明菲到底好还是不好,脸上带着很微妙的笑意,他低头亲亲明菲红润的脸颊,给她拉拉被子,安静的坐上好一会。

明菲即便是睡着被康熙的目光看的也会幽幽转醒,她要起身,康熙会按着她让她缓一缓在起:“别起得猛,小心头晕。”

隔上一会才会扶着明菲起来,宫女们侍候着明菲起身,他就一脸笑意的坐在一旁看着明菲,几乎看的明菲发毛。

明菲穿好衣裳洗漱,走到康熙跟前:“皇上,商量个事,您别总这样看我。”

康熙笑着拉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朕就是高兴。”

明菲嘟囔道:“光阿哥就十四个了,这又不是第一个。”

康熙摸摸她的脸颊:“这如何能一样?”

明菲听得这话便逼着道:“那皇上到说说,哪里不一样?”

康熙凑近她:“你真要朕当着这么多的人说?”

明菲笑道:“说便是说。”

康熙拉着明菲的手亲了亲:“这个孩子意义不一样,他是你对朕的爱。”

明菲笑着在康熙的脸上亲了一口:“皇上说的真好。”

见着明菲这么直截了当的承认,康熙也高兴,揽着她的腰身。

桑枝看的情形不对,摆了摆手,带着众人退下。

康熙亲了亲明菲的嘴角:“跟你一处,我便觉得什么都可以不要。”

明菲亲着康熙的嘴唇:“那便什么都不要。”

明菲吻的康熙气息不稳,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康熙紧紧搂着明菲道:“在别玩火了,小心朕办了你。”

明菲的红唇微肿:“谁让皇上这般可口。”

康熙轻笑着亲了亲她的眼睛。

又一会用了早膳,康熙养心殿的奏折也就送了过来,康熙盯着明菲,也不让她多动,也不能让冰盆放得过多,自己在一旁看奏折,明菲若实在无聊了,他便陪着下一场围棋,有时候实在没办法了就给明菲读奏折,读完了自己批阅。

用了午膳会和明菲一起,用完了一起相拥着午休,下午去见大臣,就让明菲坐在养心殿的内殿,时不时的进去看一看,或是就让她睡着,晚上了有时候两人是歇在养心殿,有时候是歇在长春宫,临睡前明菲要擦身子,也是康熙来,他常常认真地眼里没有一丝欲念。

夫妻两好的就如热恋的恋人一般,宪琳或是十二十三胤禛想要找明菲,根本排不上队。

宪琳便时不时的跑出去找清景。

“我额娘跟我皇阿玛现如今可好了,我都见不上面。”

清景笑着给她到了一壶茶:“这不是好事吗?”

宪琳凑近了看清景:“你跟十二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清景笑道:“你也思春了?”

宪琳翻了她一眼:“我只是好奇罢了。”她又笑嘻嘻的打趣清景:“我若遇上十二这么个死心塌地的,我保证就愿意嫁了。”

清景抿嘴直笑:“谁知道他那么傻,我也不要他不看别的女子,我只是希望他只是我一个人的。”

宪琳笑着道:“你不知道他,现在可把十三恶心的,闭口张口的我们清景如何,一整天的想着怎么把你早早的娶回家,你等着吧,你十三的选秀一过,十二一定有法子求着我皇阿玛让你们早早的成亲,保不齐六月选秀完了,他八月就能把你娶进宫。”

清景笑的脸颊都红了:“你也不正经。”

“你可冤枉我了,我说的是实话。”

清景笑着去捏她的脸颊:“你就没有喜欢的?”

“还没遇上了。”

清景站起来看了看外面:“走吧,这会天到阴着,咱们出去转转,买几个玩物。”

清景带了宪琳出了府,小赫舍哩让丫头小厮们都好好的跟着。

四儿姨娘确实在府里嚣张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太子倒台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算了,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病逝,她毕竟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些,留是不能留。

慢慢的年纪大了,似乎对隆科多就没有年轻时候的排斥,即便他的有些事情她还是看不过眼,但却不是开始一般难以忍受,天长地久的下去,有很多事情毕竟还是变了。

两个姑娘也不过是就近的转转散散心,进了衣料铺子看看衣料,或是在首饰铺子看看首饰,清景拿着个红珊瑚的蝴蝶簪在宪琳头发上比划:“这个到不错。”

“真的?”

宪琳接过发簪在自己的头发上比划,冷不丁的被后面来的人给撞了一下,发簪掉到地上,上面的红珊瑚碎了一地。

宪琳的大宫女碧寒柳眉一竖:“我们小姐也是你能碰的?!”

那少年不过十三岁的样子却生的瘦小,见着自己竟将别人的发簪撞的摔碎了,又被碧寒一呵斥,吓的连忙道:“是小的不对,小的罪该万死!”

他身旁站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少年,这少年却是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又端的温润如玉,浅笑着道:“他是我的小厮,撞坏了小姐的东西都是在下的不是。”

宪琳笑了笑:“那到不是我的,是这店里的老板的,公子要致歉还是对老板说的好,至于老板是什么意思,咱们便不知道了。”

那少年也勾着唇角笑了笑。

他吩咐一旁的小厮道:“尚义,把那发簪捡起来。”又转头去看闻讯而来的老板“这发簪,价钱几何?”

老板笑道:“小的也不多说了,往常都是二十两的价格,公子只给个二十两就行。”

少年又道:“可还有一样的发簪?”

“自是有的。”

“我给你四十两,你在给我包一个一样的发簪。”

老板见着一会就做成了两个生意自然高兴。

少年朝着宪琳和清景拱了拱手:“在下郭络罗楚达,今儿冲撞了姑娘送姑娘一个发簪以表歉意,忘姑娘收下。”

宪琳淡淡的道:“你的小厮撞了我,我要被动接受,你歉意了送发簪我也就要接受。”

楚达一时为难了:“姑娘…..”

清景笑道:“别闹了,他又不是故意的,你何必了?”

宪琳生的眉目如画肌肤塞雪,多看了几眼楚达就让楚达红了脸,先前的玉树临风的样子也没有了,干干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宪琳忽的笑了一声,就如同一刹那间百花齐放万千香气齐齐飘过:“明明年纪不大,非要装的大人一般,这还差不多。”

楚达不知道宪琳的这句这还差不多是什么意思,见了宪琳笑了脸却更红了。

宪琳道:“你的簪子我不要了,不必如此。”

她拉着清景转身就走。

楚达愣了愣的追着道:“姑娘可能留个,留个…相逢即是缘…我们…”

宪琳一看他他又不知所措了,话也说不下去,急的原地直搓手,俊俏的脸上一片殷红。

宪琳觉得好笑,笑道:“即是有缘总会见的,留不留你说的那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宪琳都拉着清景出去了,楚达还站在原地发愣。

尚义过去叫了一声:“公子。”

楚达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又成最开始见的那玉树临风的样子,忽的拉着尚义道:“我,刚刚,刚刚是不是?”

尚义笑着道:“公子刚刚可真英俊!”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楚达又笑,好一会了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

小厮将包好的簪子拿了过来,听见这话道:“刚刚跟公子说话的那位小的不知道是谁,旁边站的那位小的到是知道的,那是胡同里隆科多大人的千金。”

楚达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不瞒公子说,小的认识那给小姐赶车的车夫,跟公子说话的那位叫佟小姐表妹,说不得是位公主了!”

宪琳出了店门了还在笑:“他也太有意思了,开始看着人模人样的,怎的后来就呆愣成那样了?”

清景笑看着她:“你今儿也不对,怎的说了恁多的话?”

宪琳嘟囔道:“我哪有不对,是那个楚达的太有意思了。”

清景只是笑:“我可觉得不对,可是看人家英俊,喜欢上人家了?”

宪琳脸一红推了一把清景:“别胡说!”

后面传来个震耳的声音:“八姐!你在干什么?!”

宪琳一愣,见着十二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一把拉着清景护在身后:“八姐,你怎么能推清景,大街上推倒了怎么办?”

清景的脸爆红,拉着十二的衣裳道:“十二,你别胡说,外面人多,都看着了。”

十二一听见清景的声音立马软了,笑嘻嘻的直摸脑袋。

宪琳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怎的来了?”

十二一听这话又不满了:“我怎的就不能来,清景可是我…”

见着十二大庭广众之下要乱说,吓的清景一把捂住了十二的嘴:“我叫你一声祖宗,你可饶了我罢!”

十二很安静,安静的有些怪异。

他垂着眼睑,红的如煮熟的龙虾一般,哆嗦着嘴唇,一不留神就像他想的那样伸出舌头舔了清景的手心。

清景啊的叫了一声,一对煮熟了的龙虾前后站着,看的宪琳觉得有些怪异:“你们,这是怎么了?”

两人竟是惊弓之鸟一般抬起头齐齐的摇头:“没什么!”

宪琳看不出眉目,只哼了一声:“若还要逛,那便在走走。”

宪琳走在最前面,清景走在中间,十二想走到清景跟前又不敢,只偷看一眼在偷看一眼,清景一直低着头直顾着走。

宪琳走的渴了要进茶楼,让小厮先行要了一个包间,三人一起进了茶楼上了包间,十二终于鼓足勇气挨着清景坐下,宪琳看着这两人起鸡皮疙瘩,自己站在了窗户跟前干脆背对着两人。

十二小心的道:“清景,你不生气?”

清景低着头嗯了一声。

十二一愣又是笑。

清景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纤细白嫩的手看的十二有些发怔,刚才就是这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舔起来还甜丝丝的。

他一想到这又红了脸,伸着手慢慢的靠近清景,见着清景没反应大着胆子靠近了清景的手,一把抓在手里,清景只是些微的挣扎了几下就低下了头。

十二差点将嘴笑道耳后去:“清景,你的手真软。”

他边说着捏一捏。

清景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以后你若敢像对我一样对别的女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十二也挺有心眼的,拉着清景的手放在自己嘴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边说着又伸着舌头舔了一下。

恰好宪琳就转过了头:“你们在干什么?”

清景的想要将手从十二的手里抽出来,奈何十二握得极紧:“没什么,我就是亲了我的福晋一下。”

宪琳到被这厚脸皮的家伙气笑了:“你才多大点了还福晋?”

“我不小了,皇阿玛也是我这么大点的时候成亲的。”

“你能跟皇阿玛比?”

“比这个到能比!”

十二更想要清景快点进宫当他的福晋,每天每天的都陪着他,他回了宫就去找康熙。

康熙果然在长春宫,陪着明菲坐在院子里给读诗经,大约是胎教的意思。

十二行了礼就道:“皇阿玛,儿臣要早点娶清景。”

明菲的肚子还没有显怀,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怎么回事?”

“就是想早点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