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静君急急地将关大爷拉住,“大爷息怒,姑娘到底是个小孩子,她还不懂事才乱说的。”

“才这么点大心肠就如此恶毒,待长大之后还得了。”关大爷怒声道。

“怎么会呢,我听说姑娘以前很乖巧温顺的,哪里是个心肠不好的,大爷,您别生气。”郭静君冷冷扫了妙琴一眼,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关大爷。

“大…大爷,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妙琴在郭静君的冷眼下打了个激灵,颤抖着开口。

“说!”关大爷压抑着怒火,沉着脸瞪着妙琴,他现在是恨不得将那个孽障打死,可真要动手了,第一个不肯罢休的就是夫人了,老夫人肯定也是不会答应的。

“奴婢听着姑娘说话不像小孩子该说的,而且…说不定是…是惹了什么东西。”妙琴说着心里就一阵的愧疚,姑娘才那么小,她却不得不配合郭姨娘来陷害她,这要真害得姑娘出了什么事儿,这辈子要如何安心。

关大爷脸色微微一变,顿时想起自从女儿睁开眼睛之后的种种异常,还有她偶尔看人的表情…也十分的诡异,就像一个冤魂似的。

“胡说什么!姑娘聪明伶俐,说话早慧是再正常不过的,你这个贱丫头休得在这里妖言惑众。”郭静君出声斥责妙琴,眼底闪着阴恻恻的笑意。

关大爷没有注意到郭静君眼底的神色,只是轻轻地摇头,“这丫头说的不是道理,随喜却是有些不太正常,说不定真的是被妖孽缠身了。”

郭静君大惊失色,“那可怎么好?”

“我想想!”关大爷摆了摆手,将随喜送出去?可要送去哪里?夫人和老夫人肯定都是不会答应的,可留着这么一个孽障在家里,他心里也不踏实。

郭静君睇了他一眼,低声开口,“不如…咱们找个道士来给她除妖,只要把附在姑娘身上的妖孽除去了,姑娘又和以前一样乖巧温顺的。”

关大爷皱眉沉思着,也许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能让夫人知道,老夫人那边也要瞒着。”

“妾身有个办法!”郭静君在关大爷耳边轻声说道。

“说来听听。”关大爷道。

郭静君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起来,关大爷的眼睛一亮,“就按你说的这么办。”

******

在庭园和郭静君顶撞之后,随喜早已经有心理准备她一定会在阿爹面前添油加醋告自己一状,不过她等了两天,似乎没什么动静,心里反而没有放心,更加觉得担心了。

她知道她说那些话会让郭静君找到把柄,就连平灵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她只是跟平灵说了,如果她们不勇敢强大起来保护自己,还能指望谁来保护她们?阿娘软弱,老夫人虽然现在疼爱她,但涉及到阿爹的话,孰轻孰重她心中有数,她也只是被逼到了极处才会反击。

平灵也是个聪明的丫头,跟了随喜这么久,早就清楚主子的处境,主子不像以前那么软弱好欺,她这个当丫环自然是比谁都高兴。

正想着不知道郭静君会用什么方法跟阿爹告状,就听到守门的丫环来传话,说是大爷请她到偏院去,有急事要找她。

祖母和阿娘今天去了城隍庙还神,是怕人多无法照顾她,才没将她带去的,偏选了今天叫她去偏院…

“平灵,你赶紧从后门出去,去把夫人请回来,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家里能当靠山的人都不在,她绝对不能随便就去偏院的。

平灵也知道姑娘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偏院,急急地点头。

随喜在屋里拖了许久,在妙琴三催四请之下,才不得不出了屋里到偏院去,心里却想着,家里离城隍庙不远,阿娘应该很快就能到吧。

心里忐忑着走进偏院,并不是害怕阿爹和郭静君会对她如何,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她如今人小势力单薄,根本无法和她们对抗。

“姑娘,您请进。”走到里屋门口,妙琴就停了下来,撩起门帘让随喜进去。

随喜深深看了她一眼,妙琴心虚地别开眼。

她淡淡一笑,抬脚走了进去,突然眼前一闪,迎面就被泼了一身稠厚腥恶的东西,随喜惊叫出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道士装扮的男子一手拿着木桃剑,一手拿着黄色道符,嘴里念念有词地围着她转了起来。

随喜惊骇地瞪着眼前的不断转着的人影,又看看身上猩红的水…不,是狗血,阿爹呢?她四处看着,才在角落看到阿爹阴沉着一张脸在瞪她,郭静君站在他身边阴冷冷地看着她笑。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此符,普扫不祥…”那道士点燃了一道灵符放在碗里,然后喝进嘴里,一口喷在随喜脸上。

随喜尖叫了起来,“阿娘,救命,阿娘…”她哇一声大哭起来,坐倒在地上,被那狗血熏得一阵的恶心。

关大爷在旁边大喝着,“妖孽,还不快滚出我女儿的身子!”

道士大声地念咒除妖

随喜心中犹如坠入千年汗窖中,又伤心又怨恨!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竟然被人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妖孽,她才八岁!阿爹怎么忍心让那道士倒了她一身狗血,拿着木桃剑在她身上又敲又打。

他一点都不心疼吗?她虽不是他想要的儿子,但也是他的骨肉啊。

“阿爹…救我…”她哭着看向阿爹,她想知道他到底会如何做。

关大爷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郭静君已经开口,“姑娘,你再忍忍,只要把那妖孽除掉了,你就好了。”

随喜忍无可忍,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郭静君,可是那个道士一直挡在她眼前,额头突然被重重敲了一下,她一阵的头晕目眩。

“这是在作甚!”模糊的视线中,好像看到老夫人震怒的脸色和阿娘惊慌紧张的脸。

“随喜,随喜!”关娘子推开那道士,扶起已经快昏过去的随喜,“滚,都给我滚出去,我女儿不是妖怪,你们才是妖怪,给我滚!”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除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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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娘子抱着晕眩过去的随喜失声痛哭,目光含恨地瞪着关大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随喜才多大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那道士却还不死心,竟然指着随喜叫道,“这姑娘被妖孽缠身,夫人您还是快些走开,让本座替她除妖消魔,家宅方能平安无事。”

“谁跟你说我们姑娘妖孽缠身的!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们家宅不宁了,真要除妖,就得先把那女人给我赶出去!”老夫人气极怒道,看着随喜满脸的血迹,以为那是被打伤了哪里,心里不仅暗骂儿子心狠手辣,竟如此伤害孙女。

“娘,随喜她真的有些异常,眼睛睁开之后就不一样了,难道不是被妖孽缠身…”关大爷连忙过来扶住老夫人,心虚地避开关娘子的目光,跟老夫人解释着。

“你闭嘴!哪里异常?随喜向来乖顺听话,哪里惹了你不高兴,你宠妾灭妻就罢了,竟然还对自己的女儿下狠手,你自己瞧瞧,随喜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老夫人气得手指都抖了起来,觉得这个长子真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

“老夫人,大爷也是为了姑娘好。”郭静君走过来温声劝着。

老夫人一看到她,心中怒火更盛,“你闭嘴,若不是你在使幺蛾子,家里会这么多事儿吗?”

郭静君委屈地低下头。

关娘子搂着随喜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心里以为随喜被打得没气儿了,眼睛通红地拿起那道士掉在地上的桃木剑,“谁说我女儿是妖孽,我女儿怎么是会是妖孽…”

一面哭叫着,一面拿着桃木剑狠狠地打在那道士身上。

道士哇哇叫着四处躲藏,又不敢反手推开关娘子。

关大爷皱眉喝道,“住手!”

关娘子气喘着,打不到那臭道士,她便一剑打在郭静君头上,“你才是妖孽,是你,我打死你。”

郭静君尖叫着躲在关大爷身后。

“住手!跟个疯婆子一样,像什么话。”关大爷拉住关娘子,将她手中的桃木剑抢了下来。

“我是疯婆子,对,没错,我就是疯婆子,你杀了我女儿,我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跟你没完。”关娘子捶打着关大爷,声音都喊得沙哑了。

老夫人只觉得脑仁突突阵痛,不过是离开家里一会儿,就搞出了这么一出戏来,儿子自幼读的是圣贤书,从来不相信鬼怪之说,若不是有人在搬弄是非说服他,怎么会找这一看就是神棍的道士来伤害随喜。

“老夫人,姑娘还有气儿,只是昏了过去。”蹲下去抱起随喜的翠丝欣喜地对老夫人道。

老夫人松了口气,看着还在纠缠的关大爷和关娘子,大喝了一声,“够了,都住手!惠云,随喜没事,赶紧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关娘子被老夫人喝了一声,才稍微冷静下来,听到女儿没事,立刻从翠丝手里接过随喜,慌了神吩咐湖湘,“快,快去请大夫。”

郭静君在一旁捂着头哀声喊疼。

翠丝和关娘子已经抱着满身是血的随喜离开了屋里。

老夫人被翠碧扶着,冷冷地瞥视着郭静君和那躲在角落的道士,她慢慢地走到被推翻的凳子旁,带翠碧扶正了凳子,坐了下来,“这位道长,你说我孙女中了邪,请问…你是哪个道观的?”

那道士支吾着,眼角瞄向郭静君。

老夫人已经重重地哼了一声,“老身倒是很想知道,连青居真人都觉得和我们姑娘是有缘人,到了道长你这里…怎么就成了妖孽。”

“青…青居真人?”那道长顿时变了脸色,“我…其实…是贵府的姨娘说姑娘中了邪,不关我的事儿,老夫人,既然青居真人与姑娘是有缘人,那肯定不是妖孽,是我搞错了,搞错了,就此告辞,告辞。”

他不过是平时装神弄鬼,骗点灵符钱过日子的小道士,哪里能与跟神仙一样的青居真人相比,再继续呆下去,指不定他以后都不必在混饭吃了。

道长失慌地收拾了道具,拉着已经吓呆了的小道士慌乱地离开。

老夫人这时才目光幽深地看向关大爷和郭静君,“说说,这是谁的主意?”

关大爷给老夫人倒了一杯热茶,讨好地道,“娘,您先喝口茶,别生气了,这都是儿子的主意,看着随喜自从眼睛睁开之后就有些不太对,就想请个道长来给她…”

“哪里不太对?难道她能看得见了反而惹你不高兴了?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做事就这么没分寸,由着一个女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厉眼瞪向关大爷。

郭静君低着头站在一旁,泪汪汪地看着关大爷。

“娘,随喜能看得见我自然是高兴,可您不知道,那丫头心肠恶毒,竟然诅咒我生不出儿子,如此不孝恶毒之女,怎能是我女儿。”关大爷收到郭静君委屈的眼神,心中一阵的怜惜,急急地根老夫人解释。

“随喜真说了这样的话?在哪里说的,说给谁听,你看到了听到了?”老夫人沉着脸问。

“我…”关大爷一时口塞,他是没亲耳听到,但静君总不会骗他吧。

“哼,古语有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只是听别人三言两语就认为自己的女儿是妖魔鬼怪,你妄为男子大丈夫!”老夫人真是气得牙疼,怎么儿子越来越不能分辨是非了。

“娘!”关大爷脸色也不太好看,“我也只是想安安心而已,没有中邪固然是好,若是有,也能让道长除妖啊。”

“天底下谁能厉害得过青居真人?连真人都觉得和随喜是有缘人,你认为随喜还是妖孽吗?”老夫人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关大爷沉默下来。

老夫人哼了一声站起来,“你自己好好反省,自从这个女人进了家门之后发生多少事情,没有不漏风的墙,你若还想要你的前程,就好自为之吧,你今年二十有八,未到纳妾年龄,如今还宠妾灭妻,连唯一的女儿也差点…”老夫人摇了摇头,“我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关家若是被你毁了,我死后亲自去给列祖列宗请罪。”

说得老泪纵横,对关大爷已经失望透顶。

关大爷听着心酸,也是后悔不已,上前要去扶老夫人,却被她一手推开。

老夫人指着郭静君,“这女人是不能再留在家里,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关家也不会要这么一个不知好歹心如蛇蝎的姨娘,你自己做主,是要这个家还是这个女子。”

郭静君瞠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夫人。她做了那么多…竟然是换来被赶出关家的下场吗?

“娘?”关大爷也有些错愕。

老夫人已经头也不回里出了屋子,她如今比较担心的是随喜的身子,头上的伤好不容易痊愈了,身子还有些虚弱,没想到就遭今日这么一难,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还有,如果这事儿传了出去被儿子的上官知晓了,只怕就…

都是郭静君,这个女人长久留在家中绝不是好事,想到这点,老夫人心中闪过狠绝的念头,脚下的步伐却更加快地往上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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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三章 静养(上)

家里的奴仆见着夫人抱着一身是血的姑娘回到屋里,脸上都出现惋惜心疼的表情,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低声打听了起来,翠丝将聚集在一起的几个小丫环喝令散开,吩咐她们去厨房抬热水过来,湖湘亲自去请大夫了。

“夫人,先把姑娘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吧,都是血迹,冷下来成了血块,着凉了就不好。”翠丝看着脸色苍白,还有些慌神只是紧抱着随喜的关娘子低声说道。

关娘子点了点头,仓惶地将随喜放在炕床上,“赶紧给姑娘换衣裳。”

平灵已经利落地找出了随喜的中衣过来。

关娘子双手有些发抖地将随喜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看到女儿身上青紫的瘀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翠丝也湿了眼角,先拿了张褥子包住随喜的身体,“夫人,得先把血迹都想洗干净了才好。”

正说着,就见到两个小丫环抬了热水进来。

翠丝赶紧抱起随喜往后间走去,关娘子忍住心中的悲痛,拭去眼泪进了盥洗的后间将随喜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然后穿上中衣,将她抱着放到了床榻上。

老夫人这时候才进了屋里,看到关娘子坐在床沿抹泪,摇头叹了一声,慢慢地走了过去,“大夫还没请来?”

关娘子抬头见是老夫人,泪水掉得更凶,满腹的委屈,“娘…”

“现在说什么都无用,先照顾随喜。”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心里暗叹这媳妇始终缺了些硬气。

湖湘领着大夫进来。

大夫在给随喜诊脉的时候,关娘子和老夫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心里不免有些担忧随喜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大夫以手背轻轻碰了一下随喜的额头,又打开她的下颚,看了看她的舌头,半盏茶时间过去了,大夫才站起来对老夫人道,“…脉象沉而无力,有自汗症状,本身气虚又受了惊吓才昏了过去,先开几副药试试,三天后再看看。”

听到随喜没事,老夫人和关娘子总算松了一口气,让湖湘去送了大夫,翠丝去外面给随喜煎药。

关娘子在床沿坐下,细细抚着随喜苍白的小脸,冰凉的肌肤因为刚刚用热水擦过身子而暖和起来了,呼吸绵长均匀,看来睡得很沉。

翠碧给老夫人搬来了绣墩安在床边,老夫人看着关娘子沉声道,“今日这事儿错在大爷,可怜了随喜还是个孩子。”

关娘子嘴唇强拉开一抹笑意,“大爷从来不信鬼怪之说,如果不是郭静君,他怎会如此对待随喜。”说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盈眶了。

老夫人听了在心中松口气,她不替儿子说话就是怕媳妇火头上不好说服,如今她自己能想明白个中原由,就没那么担心了,“你也知那女人不是个安分的,留她在家中始终是个祸患,只是今日之事…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只怕大爷的前程也不保了。”

关娘子紧抿着唇不说话,她是知道大爷受了郭静君挑拨才这样对待女儿,但他如此轻易听了那女人的话,对随喜下了这样的狠手,就算她再怎么没脾气,也断不会轻易原谅他。

一个对女儿无情对自己无心的男人,她还那么紧张他的前程作甚?

“娘,郭静君该如何处置,全凭您做主。”关娘子轻声说着,她心里是恨不得将郭静君挫骨扬灰,但她肚子里有关家的孩子,现在老夫人在气头上是容不下郭静君,哪天要是气消了,说不定就会怨她间接害死了关家的子嗣…

关娘子虽伤心愤怒,但还没失去理智。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留下郭静君到底是祸患,可对她肚子里那孩子…实在于心不忍,惠云,等她孩子生下来后,这女人就万万留不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心中要有数。”

关娘子只是沉默地看着随喜苍白的小脸,胸膛剧烈起伏着,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在郭静君生下孩子之后将她…

手指不仅有些发凉,她恨郭静君没错,可还从没想过要她的性命,可是如果自己不下狠心,郭静君也不会放过自己和女儿,家里永无宁日!

老夫人继续道,“年初的时候,我在郊外买了一处庄子,那里幽静清雅,正是适合她养身子。”

将郭静君送到庄子里,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就顺便…让她永远回不到家里来,这就是老夫人的意思吗?

在庄子里出了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让关大爷后继有人,这样就可以了!关娘子狠下心来,没错,她决不能继续软弱了,该狠的时候就该狠。

“娘,大爷恐怕不会同意。”可想到关大爷如今对郭静君的宠爱,关娘子不免又有些泄气。

“这次就由不得他了。”老夫人冷冷一哼。

沉睡中的随喜眼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其实早在阿娘帮她洗去变得寒冷的狗血时,她就已经转型过来恢复了神志,只是觉得全身无力,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干脆就继续装睡了。

除了心灰意冷,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怨恨了,她知道阿爹不喜她,可从来没想过他竟然能下如此的狠手,他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折腾得一身瘀伤,如果不是阿娘和老夫人及时赶到,她岂不是早已经断了气?

他从来没将她当是亲生骨肉!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顾及他是她的父亲,总还想着留三分的情。心里一阵的愤慨伤心,再想起阿爹之所以会认为她被妖孽俯身,必是那郭静君在背后不知说了什么,想来是因那日在庭园中的事情了。

耳边传来阿娘和老夫人的对话,随喜渐渐地冷静下来,虽然阿娘和老夫人护着她,她也不能再做出什么让人看出端倪的事情来。

只能暗中对付郭静君,不能明着报仇,否则真的就被当是妖怪了。

老夫人仍和关娘子在低声说着话,随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色显得有些苍白,没有平时的神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已经是九月天了,虽然还不是寒冷天气,但被那又腥恶又冰凉的狗血淋了一身,她这虚弱的小身板哪里能撑得住,这下是惹上风寒了。

“随喜,你醒了?”关娘子已经欣喜地看向她,有些激动地抱住了随喜的肩膀。

“阿娘,祖母。”随喜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哑声唤着关娘子和老夫人,看到关娘子浮肿的双眼时,心中有些难受起来,“我没事了,只是觉得好累。”

老夫人柔声道,“大夫说你有风寒的症状,喝几天的药就好了。”

随喜的小脸皱得跟橘皮似的,“又要吃药吗?”

关娘子又怜又笑地看着她,“吃药了身子才能好起来,我可怜的儿,你怎么跑到偏院去了?若不是遇上平灵,你可就…”说着,又哽咽起来,几乎不敢想象如果她迟来一步,随喜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老夫人眉头一挑,目光幽深地看向随喜,“随喜,可是你让平灵去找我们的?”

随喜低下头道,“祖母,是平灵见我身子不爽利担心我,才急着去找你们的,平灵离开没多久,阿爹就使人来让我去偏院。”她缩抖着身子,脸上充满恐惧和害怕,“祖母,随喜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阿爹要让那个道士来打我,好痛好痛,我一直叫救命,可是阿爹和郭姨娘都不来救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阿爹要惩罚我呢?祖母,您跟阿爹说,随喜一定改的,以后再也不敢惹他生气了,让阿爹不要再打随喜了好不好?”

关娘子捂着嘴巴一阵压抑的痛哭。

老夫人眼圈微微发红,怜惜地抚着随喜的头,“乖,你没有做错什么事儿,是你阿爹误会你了,祖母会好好说他的。”

什么是误会?分明是他听信了郭静君的花言巧语,以为她是鬼魔俯身,他根本就没想过她是他的亲生女儿。

心里虽气愤,随喜仍然怯怯地对老夫人笑道,“那就好,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关娘子将随喜抱紧在怀里,“谁说我的女儿不乖,随喜最乖了。”

随喜伸手拭去关娘子的眼泪,心里说着,阿娘别哭,该流泪的不会是我们,而是那个郭静君,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嘴里说的却是,“阿娘不哭,随喜以后一定听阿娘的话。”

老夫人皱眉对关娘子道,“孩子才刚醒过来,你先让她好好休息,在她面前哭什么呢。”

关娘子连忙点头,“是,不能哭,随喜,来,再睡一会儿。”

正好翠丝端着填漆茶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碗冒着轻烟的药汁。

随喜嫌弃地别过头,她最讨厌吃药了。

关娘子哄了一会儿,随喜才苦着一张脸把药喝了下去,没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重,又裹在被窝里睡了过去。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静养(中)

随喜又睡下之后,关娘子拿了去瘀伤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揉着,身上背后的得等随喜再醒来之后才能上药,免得又着凉了,等抹上药之后,关娘子才扶着老夫人出了内屋,两人往正房走去,留下平灵和翠丝照顾着随喜。

刚到了正房不到半响的时间,关大爷就来了,见到关娘子寒着一张脸不去看他,他心里一阵的心虚,轻咳了一声便问,“娘,随喜怎么样了?”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染了风寒,还没醒来。”

关大爷挑眉,自言自语,“这么娇气,不过是泼了一点狗血。”

“什么叫娇气,你忘了先前你差点摔死了随喜吗?本来身子就虚弱,哪里经得起你这般折腾,你到底是不是人,竟找了一个神棍将女儿打得满身是伤。”关娘子听到关大爷竟是这种无所谓的语气,怒火又从心口涌了上来。

“我也是为了她好。”关大爷在关娘子对面的太师椅坐了下来,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

“是谁跟你说随喜是妖孽?”老夫人冷冷看着关大爷,恼恨他的固执不明理。

关大爷将郭静君和随喜在庭园遇到,随喜说过的什么话都一一说了出来,越说越气,“…哪个家的姑娘会这样诅咒父亲的?这才八岁,不是那妖孽附了身还会是什么?再说了,随喜遇到君儿也一点礼数都没有,她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