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姑妈有些不屑地笑了笑。

待随喜离开之后,关娘子才道,“大爷未足而立之年,之前因郭姨娘一事已让上官不喜,若是再收通房,岂不是害了他。”

她也知道让大爷一个人睡在书房有些委屈,但通房这事儿,他自己若是不说,她也不会去安排,虽然被他伤过一次,她仍旧希望,他能不要让她失望第二次。

“收个丫环在房里,还至于要到处说吗,谁会知道呢。”陈姑妈道,“我看你身边也没几个派得上用场的丫环,可要我帮你找一个?你放心,一定柔顺好拿捏的,怎么也不敢越你一头。”

关娘子沉下脸,“大姑奶奶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不麻烦你。”

“我可是为了你好,之前那郭姨娘就是不好控制,才让大哥名声有损。”陈姑妈不死心地道。

“大姑奶奶,我知道你这是好意,但这毕竟是关家内院的事儿,不麻烦您费心。”关娘子加重了语气道。

陈姑妈悻悻然地闭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既然如此,那就不说了,我人微言轻,哪能让大嫂您看得上眼听得入耳。”

关娘子只是笑道,“大姑奶奶这话言重了,您是家里的大姑奶奶,怎会是人微言轻。”

陈姑妈哼了一声,“不打搅你休息了,我还得去娘那边一趟呢。”

“大姑奶奶好走。”关娘子起身相送至门口,直到陈姑**身影消失在院门,才折身走去次间,随喜正和湖湘说着话。

“湖湘,以后夫人就要你好好服侍了,我娘如今是双身子,凡事都马虎不得,一有什么不对的,立刻就跟老夫人说,知道不?”随喜的声音还有些奶气,神情有显得稚嫩可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让人忍俊不已。

“是,奴婢记着了,姑娘放心吧。”湖湘笑着道,也保证一定会好好服侍夫人的。

“虽说老夫人要再选几个丫环进来,可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我也不放心。”随喜低声道。

“老夫人已经让翠丝姐姐过来服侍夫人了,姑娘还不知道呢。”湖湘道。

随喜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不敢骗姑娘。”湖湘笑道。

随喜咧嘴一笑,有翠丝来照顾阿娘,她就可放心不少了。

关娘子走了进来,见随喜笑得高兴,便问道,“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湖湘掩嘴笑道,“姑娘不放心夫人您,叮嘱奴婢要好好照顾您呢。”

“傻孩子。”关娘子笑了起来,突然想到什么,却有些忧心地叹了一声,“青居真人也真是的,竟然也不让你带丫环去,没有平灵照顾你,我怎么能放心。”

随喜抱住关娘子的胳膊,拿脸颊蹭了蹭,“随喜会照顾自己,阿娘不用担心,我自己会梳发打水,会很多很多,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不受宠的她,曾经什么事儿都做过,甚至还被指使去劈柴,只是自己照顾自己,又有什么难的?没有平灵在她身边,她一样能过得好。

面对这么懂事的女儿,关娘子只觉得一阵的鼻酸,怎么也想不明白,大爷为何不喜欢随喜,从随喜出世到现在,他都不曾抱过这个女儿,更别说跟她亲近…

难道真是因为随喜的八字吗?

随喜不忍关娘子担心,一直保证自己会照顾自己,才终于让她放心下来,母女俩说不到半个时辰的话,老夫人就让人过来带随喜到上房了。

也是叮嘱随喜要好好照顾自己,还送了一匣子的头面给随喜。是一对赤金蝴蝶展翅簪,一对水晶镯,两双银嵌珍珠耳坠,一个赤金盘螭璎珞圈。

陈姑妈和陈杏儿看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这也太贵重了比之前陈姑妈送给随喜的见面礼不知要贵重不知多少。

“祖母,这太贵重了,随喜收不得。”随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一匣子耀眼的首饰道。

老夫人笑道,“我既然能送给你,你就收得。”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老夫人会送这么贵重的珠钗给她。

“就是啊,娘,随喜才多大,用不着这么贵重的头饰吧。”陈姑妈有些眼红地叫道,她是老夫人的女儿啊,也没收过这样的头面,怎么让一个小丫头给得了去,心里不由忿忿然起来。

老夫人睇了陈姑妈一眼,“现在用不着,以后就用着了,你有意见?”

陈姑妈挪了挪嘴皮,“没”

随喜只好谢了又谢,将这一匣子的珠翠收了下来。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上山(下)

第六十八章 上山(下)

晚上,老夫人让大家都到上房来陪她吃饭,这是为了给陈姑妈践行,也是为了随喜。许是知道随喜明日就要上山,关大爷对随喜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还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并洁身自好,别让关家丢脸。

随喜一一答应着,心里暗自猜想,她所走之路就与前世不一样了,过程被改变,是不结果也会不一样?

欢欢喜喜吃了饭,老夫人和陈姑妈要说贴心话,关娘子便来到随喜的厢房里,检查了一遍明日要带上山的物什,居士林是神圣高洁的地方,青居更是世外高人,随喜总不能带着绫罗绸缎的衣裳上山,选的都是素色的衣物,就连饰品也没有多带。

搂着女儿说了许多话,连以前在罗家的趣事都拿出来说了,随喜躺在床榻上,看着阿娘温柔美好的脸庞,低声道,“阿娘,您好久没给我唱曲儿了,再唱一遍好不好?”

关娘子温柔一笑,“好,阿娘唱给你听。”

睡吧,睡吧,我的宝宝。

天上的星星高高挂,像藏着无数颗会眨眼的宝石。

宝宝的每一串梦儿,埋在阿娘心中。

你哭,你笑,你在我的怀抱。

安静得睡着,带着微笑的嘴角。

阿娘陪你去寻找那个小小的梦想…

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随喜进入了梦乡,关娘子默默地看着女儿沉睡的睡颜,怜爱地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傻孩子”

翌日,陈姑妈和陈杏儿启程回谷分城,昨日关大爷已经帮他们找了一处大宅,离关家不是太远,有半个时辰的车程,又近大街,那卖主看在关大爷的份上愿意减低价钱卖给陈姑妈,陈姑妈去看了也觉得满意,就先下了定,等年后和陈姑爷一起来再还清尾数。

陈杏儿临走之前还不忘嫉恨地瞪了随喜一眼,随喜实在很无奈,难道陈杏儿是因为讨厌她,才会在后来抢了她的亲事?

刚送走陈姑妈没多久,就有两个十二三岁的道士来接随喜了。

随喜强忍着泪水与关娘子和关老夫人道别,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背着细软踏上那辆朴素无华的马车,不能回头…否则她一定后悔,她是抱着一种打赌的心态离开关家,那个郭静君会不会卷土重来,会不会像上一世一样让阿娘小产或是难产…阿爹还会不会再找几个女人来让阿娘伤心…这些,她都不敢肯定。

马车辘辘向前辗转着,耳边仿佛还有阿娘的啜泣声,随喜将脸埋在手掌里,阿娘,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等我学会怎么治好你的哮喘之症,我就回来了。

去居士林的路好像特别地漫长,随喜撩起窗帘往后看去,已经看不见家的影子了,更别说是阿娘…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嗓音,“关姑娘,到了。”

随喜回过神来,打开车帘下了马车,这才看清来领她的两个道士的模样,是两个刚脱离稚气的少年,穿着深蓝色的道袍,一个看起来总是带笑,比较矮一些,一个脸上很严肃,正眼也不看随喜一眼,只是言语上仍尊敬。

“关姑娘,请随贫道过来。”矮一些的道士对随喜说道。

随喜抱着细软跟在他们身后,走的却不是那条以往上山的路,而是旁边另一条山路,她有些吃惊,这条路以前可没发现。

“关姑娘,贫道替你拿细软吧。”比较严肃的道士突然停了下来,伸手跟随喜要那包细软。

随喜小脸微红,她拿得实在有些吃力,脚步不自觉慢了许多,可是又不好意思要他们拿,“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自己来吧。”

“关姑娘不必客气,贫道叫净空,他叫净能。”那有一张圆润爱笑的脸的道士笑眯眯地跟随喜介绍着。

“净空道长,净能道长。”随喜恭敬地欠了欠身。

“我们只是小道士,哪里是什么道长。”净空笑道。

随喜也回以一笑,在净能的坚持下,才将细软放到他手上,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净能只是提着细软默默地地继续走路,净空却跟随喜搭起了话,“关姑娘是来山上静修的?”

净能皱着眉转头瞪着他,“师兄说了不许多问。”

“我只是好奇嘛。”净空抓了抓头,笑嘻嘻地道。

随喜睁着一双明亮大眼好奇地看着他们,对他们口中的师兄有几分好奇,为什么不允许他们问她上山的原因呢?

“真人从来不让人到他的木屋,关姑娘,你可是第一个呢。”默默走了一段路,净空又按捺不住,跟随喜说起话来。

“那你们是第几个?”如果她是第一个的话,那他们怎么知道引路?

净空看了净能的背影一眼,低声道,“其实我们也没来过的,只是师兄让我们带路,要不是师兄事先跟我们说了该怎么走进那阵法,现在我们还没能找到路呢。”

“刚刚我们进来的那个路口,是摆了阵法的吗?”随喜惊奇地问,难怪以前都没见到有这么一条山路。

净空点了点头,前面净能已经停了下来,“到了。”

“这是…”随喜诧异地看着净能,他们是上山了没错,可好像还没到达目的地吧,这里只是一条幽深的小径,哪里有看到什么木屋。

“师兄说我们只能送到这里,关姑娘你沿着这条路走去,就会见到真人的木屋了。”净能将细软还给随喜,声音有些粗哑,他正处于变声期。

随喜愣愣地接过细软,净空和净能就跟她道别下山去了。

站在小径的路口,她实在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片刻,她将细软背在肩上,提裙走进了小径,这条曲径不宽,两边的杂草都染上碎雪,周围的树枝上也压着白雪,阳光照射下来,发出莹润的光泽。

小径直通幽处,四周静谧得有种诡异的感觉,总觉得…这周围的树好像会动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随喜几乎快要走不动的时候,才终于走到了尽头,入眼的是一座以篱笆环起的木屋,看起来很宽敞的样子,中间是大厅,左右各有两排厢房,周围都是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在这个白雪皑皑的冬天,那些花草竟然依旧青翠嫣红,如在春天一般在风中摇摆。

“小随喜,你可终于来了。”青居的身影出现在大厅,身着青色长衣,外面罩着一件玄色大氅,目光温润如玉地看着随喜。

随喜有些气喘地点了点头,走进篱笆的门,来到青居面前,“青居真人。”

青居含笑点了点头,“能够这么快走到这里来,真是不容易。”只有心思纯白心无旁骛的人才能不被那个阵法影响。

随喜却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看着青居。

“虽然居士林是道观,但你毕竟是个小姑娘,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若是没有我允许,你都不许下山。”青居转身进了大厅,一边跟随喜说着。

“不能下山吗?要是我阿娘…”随喜听到不能下山,心中便是一急,她还想有空偷偷溜去看望阿娘的。

“你阿娘不会有事,真有事了,自会让你回去。”青居淡淡扫了她一眼道。

随喜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郭静君…她相信阿娘的确会平平安安到生产那个时候,只要她在那时能让阿娘不要在生产时哮喘之症发作,那就能救阿娘了。

“那您跟我祖母说的,是真的吗?”随喜小声问道,她的八字真的会带给阿娘劫难吗?

青居挑眉一笑,“以你原来命格,确实是克母之命,不过如今倒是未必。”

随喜闻言,才终于扬唇一笑,大大地松了口气。

青居见着也笑了起来,眼底有几分没有察觉的宠溺,指着桌上的茶杯道,“去给我倒一杯茶过来。”

“好”随喜将细软放椅子上,爽快地答了一声,到桌上去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呈给青居,“真人,请用茶。”

话刚说完,就觉得膝盖发软,整个人往前跪了下来,那装着热茶的茶盅已经被青居稳稳地接了过去,只听他温声道,“今日我喝了你的拜师茶,你就是我的徒弟了,以后要喊我师父,知道不?”

随喜用力地点了点头,清脆地叫了一声,“师父。”

青居满意地喝了一口茶。

“那师父什么时候教我医术?”随喜见他喝了茶,便笑眯眯地问。

“不可想着一步登天,你大字尚且不识几个,如何学医术?早上你到后面的山林去采草药,下午练字,时候到了,自然会授你医术。”青居顿了一下,“除了医术,就没别的想学的?”

“师父想教随喜什么,随喜就学什么。”不管学什么都好,她只要变得强大就行。

青居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先下去休息吧,你的房间在东厢房。”

“是,师父”随喜乖巧地叩了一头,才起身拿起细软走出大厅。

当了青居的徒弟…以后她的生活就不一样了吧,这就是她命运的一次转机吗?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到这里来了,就要学会如何去接纳新的生活,面对新的身份,她一定会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厉害,不会再被谁欺压看不起的

一心只想着让自己变强大的随喜这个时候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真正改变她命运的人。

而她的人生,才终于要开始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识药(上)

第六十九章 识药(上)

随喜以为青居是住在居士林大殿后面的院子里,没想到他也住在这木屋,他房间就在她的厢房对面,中间隔开着一个庭院,院子里种满了低矮的灌木,还有一些随喜叫不出名字来的鲜花,在这个素淡的冬日里,这山上依旧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青居给她安排的房间很大,内屋有后间盥洗,一张用上好酸枝木雕花卉飞禽的拔步床,全新的被褥,摸上去又柔又软的,角落放着两个炭盆,让屋里温暖了不少,窗边摆着高几,上面的美人觚插着几枝梅花,随喜认得出,那是从门前的那株梅树上折的。

有淡淡的梅花香味。

真是个简单不失大气的屋子,也不知本来就是如此,还是特意为她准备的,随喜心中暖暖的,将包袱中的衣物一件一件摆放到衣柜里,才从内屋出来。

外间和隔壁房间是相通的,隔壁是一间书房,四面的墙都嵌着书柜,放慢了书籍,随喜识字不多,只能勉强看出这都是和医药有关的书籍,其他的,也不知道个详细。

上山来的第一天,随喜什么也没有做,就连青居也在喝了她的拜师茶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偌大的木屋,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只剩下微风叹息的声音。

她来到书房,见桌子上面有一些临帖,便想这应该是师父给她准备的吧,她磨墨之后临了半个时辰的字帖,肚子就呱呱叫了起来。

好饿…

师父好像没跟她说哪里有饭吃…随喜拼命地喝水,可是越喝肚子越饿,实在没办法了,她只好四处去找吃的。

在她的屋子后面是厨房,可是厨房里的东西都是生的,灶也是冷的,她要是想吃东西,就只能起火自己煮。

她这辈子没下过厨房,但上辈子因为不受宠,经常被老夫人打发去厨房干活,虽然时间隔得有点久,但还能有个大概印象的。

她找了火石出来,用大块的柴好像不容易点燃,凭着记忆和直觉,她先拿了干草引火,再拿已经砍成两半的柴放进灶里,一股浓烟冒了出来,熏得随喜眼泪直冒,咳嗽连连。

不小心拿了湿柴…

急忙把那木柴拿了出来,重新挑了干柴扔进去,把火升起来了,接下来该做什么?随喜看着灶上的蔬菜和面粉,下面吃好了。

半个时辰之后,随喜泪流满面地想,原来厨房的活计久不触摸也会生疏,她都快饿死了才做出一碗不像面条的面,好难吃啊

看来不仅要学医术,这厨房的厨艺也得重新学,不然会把自己饿死的,她可不想在山上的期间都吃这种难以下咽的面条。

填饱肚子之后,随喜就在这木屋周围逛了起来,师父说每天早上要到屋后的山林去采草药,还不知道屋后是什么样的呢。

出了篱笆门,随喜就往屋后走去,这才发现这木屋看着不大,但其实也有一座大院那么宽敞了,屋后是一片空地,有一半的地方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另一半什么都没有种,不过已经翻土了,只差没撒种子上去而已。

再过去,就是万丈悬崖,以一座铁索桥连着对面的山,极目远眺,层峦叠嶂,山尖被一团团白云簇拥着,洁白无瑕,不染纤尘。看着那被云雾缭绕着的山林,随喜顿时大汗,不会是要她到对面的山林去采草药吧?

她怕还没采到草药,就已经脚软在那铁索桥上了…

“在看什么?”在随喜冷汗淋漓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青居低沉的嗓音,把随喜吓了一大跳。

“呃…师…师父。”随喜猛地回过头,正看到青居轻松自在地倚在树上,笑得温润如水地看着她。

“难道这么快就想到对面的山林去瞧瞧,熟悉一下以后每天都要经过的路线么?”青居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笑道。

“您的意思…是我每天都要经过这座铁索桥,到对面那山林去采药?”随喜手指抖了起来,连声音也不太稳,开玩笑的吧,她一个小姑娘每天都要经过这么可怕的铁索桥,还要去那不知道有没森林野兽的地方采药,她能活着回来吗?

青居一点希望也不留给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放心,这座铁索桥虽然走起来摇来摇去的,但只要你小心地走,是不会掉下去的。”

“有人掉下去过吗?”随喜颤颤地问。

“以前铁索桥断过一次,掉了几个人,不过你放心,桥已经修好了,且你还这么小,不至于压断了那铁索桥。”青居笑呵呵地道。

随喜真是快泪奔了,她只是来拜师学医而已,不是来送命的,“师父,除了这座铁索桥,没别的路到对面去吗?或者,有没别的地方能采药的?”

青居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严肃地道,“你可以下山,走山路去对面,不过…这下面是个冰湖,你要游水过去吗?”

她不想被冻死随喜默默地看了对面一眼,认真地问道,“师父,您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关门弟子,是我最看重的徒弟,我怎么舍得让你轻易送命。”青居笑得如春风般温煦地走过来,摸了摸随喜的头,“相信师父,不会害了你的。”

随喜抿紧了唇瓣,事到如今,她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

晚上,随喜睡得并不安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家过夜,思念关娘子之余,又担心明日不知该如何到对面去采药,睡梦中一直做梦,一会儿梦见郭静君重回关家,跟前世一样将关家掌握在手里,害得阿娘小产,一会儿梦见她在经过铁索桥的时候,对面跑来一头庞然大物,定睛一看,原来是大虫,她转身逃跑,铁索桥却在这个时候断开。

“啊啊啊啊…”惊叫着醒了过来,随喜大口喘着气,看到外面的天色,才知道已经天亮了。

还好是做梦她摇了摇头,换了一套被汗湿的中衣,才到外面打水洗脸,冰冷的井水刺骨般冻人,她打了个冷颤,绞了帕子贴在脸上,总算清醒了许多。一番梳洗之后,随喜打起精神走出屋子,在门廊出发现了一个背篓,不用想也知是师父留下给她去采药的。

她认命地叹了一声,到厨房后又发现锅里有三个热腾腾的白馒头和一碗白粥,对青居的抱怨马上减少了几分,好吧,也许师父真的不会害她。

吃过早餐之后,随喜就背着背篓往后面走去,清晨的山风总是特别寒冷刺骨,随喜穿了一件夹棉小袄,外面还套了一件披风,仍旧觉得很冷。

站在铁索桥桥头,她怎么也迈不出第一步,怎么可能不害怕嘛

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勇敢地走过去,可是身子就是不听使唤,两只脚都软了,原来已经死过一次的她,依然还是会害怕死亡。

“小师妹,是不是要过去对面采药呢?”就在随喜快要绝望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随喜诧异地看了过去,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长得又高又瘦,脸有些长,但并不难看,穿着灰色的道袍,头发整齐地挽成髻,显得成熟稳重的样子,正笑得亲切温和地看着她。

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似是看出随喜的疑虑,那男子走了过来,一边解释道,“我叫端冕,是你的大师兄,在种菜呢。”说着,挥了挥手里的菜籽。

呃?他看起来似乎和青居差不多年纪啊,怎么会是她的大师兄,随喜眨了眨眼,“你在这里种菜?”

她倒是不怀疑他的身份,毕竟这地方要上来不容易,如果不是师父允许的,谁也上不来吧。

“是师父的意思。”端冕笑道,“小师妹不敢过去吗?”

随喜小脸一红,有些窘迫地看着那铁索桥。

“我带你过去吧。”端冕将手中的菜籽放进一个小布袋里,对随喜笑道。

“啊,会不会太麻烦您了。”随喜急忙摆手,但又觉得如果这个大师兄愿意带她的话,她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端冕走上铁索桥,“不麻烦,以前我也不敢走这桥,多走几次就不害怕了,来,两手抓着铁索,慢慢地走过去就好。”

这位大师兄真是好人随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走在他身后。脚下是壑谷深深,深不见底的山渊,随喜倒吸一口气,手脚都僵硬起来。

端冕温和的声音在前面传来,“不要低头看,目视前方,慢慢地向前走。”

随喜深吸了一口气,不能总是注意这铁索桥有多可怕,她必须转移注意力,“大师兄,你每天都要上山来种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