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如此,她先怒了:“下贱之人就是不懂礼数,还不跪迎哀家?来人哪,帮我教训教训这个不知礼仪的小贱人。”她身后带来的宫女带着盛气凌人的样子,就往我包抄过来了。

我不慌不忙,拉长声调:“哟,这老太太是谁啊,竟然敢来凤坤宫撒野?安桑,把这几个狗奴才给我往死里打。”

身后的安桑一言不发,飞身而出,咣咣咣几下就将那几个宫女打晕了。

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宫女,端阳皇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显然没料到我这里有高手,也没料到我竟然敢对她的人出手。

“反了,反了,你竟然敢打哀家的人,今天哀家绝不放过你。”

放不过又能怎样?今天你来几个我打几个,非得煞煞你的威风不可。

“给我去叫那畜生去,让他看看,他带回来的皇后是个什么东西!”她声色俱厉,颇有雷霆万钧之势。

旁边兰妃一边抱着狄明伟,一边说道:“母后,陛下他出城狩猎了,今晚没回来。”

端阳皇后一楞,不知不觉中气焰竟然低了一点。

原来你所倚仗的也有狄浩轩啊。

既骂狄浩轩是畜生,又骂我是什么东西,我哪有放过她的道理啊。

我冷冷发话:“污及陛下,辱骂本后,来人哪,给这老太太掌嘴。”说如何惩罚人,我就知道两种轻点的罚法,一个是掌嘴,一个是打几十大板。

凤坤宫的太监宫女当然是听我的了,几个人奔端阳皇后就去了。其实也不是真掌嘴,只不过是做个样子吓唬吓唬她罢了,我估计她也没蠢到挺着挨打的地步上。

果然,端阳皇后眉眼一立:“哀家乃浩轩的母后,你敢如此大不敬?”

我抬眼上下打量她:“你说你就是陛下的娘?”

她还以为我被她的身份吓到了呢,高昂着头蔑视我道:“当然是了。哀家面前,岂有我站你坐的道理,还不给哀家跪下。”

我仍是安坐如山,脸上波澜不惊:“哦,我看你是冒充的吧?不然我和陛下大婚之日拜高堂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啊,何况天下人都知道,当今没有册封太后吧?说,你是从哪冒出来的骗子?”

我这一番话,气得端阳皇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实确是如此,她再怎么红口白牙,也反驳不掉我。

如果她继续承认她是狄浩轩的母后,势必将这些见不得人的隐情一一解释来,不然,她是无法在地位上压倒我的。

她咬了半天牙,才挤出一句:“好你个小贱人,真是伶牙俐齿啊。你不认识又如何,哀家是浩轩的生母,就是浩轩亲来,也抹煞不掉这个事实。”

我放声大笑,高声道:“他是抹煞不掉,但这个东西能抹煞的掉。”我从桌上抄起一张纸,看了几眼,大声念道:“狄浩轩轼父夺位,天理不容,哀家与狄浩轩自今日起,断天伦之意,绝母子之情。哀家愤而离宫,生不由此子养,薨不由此子葬。众臣作证,此据为凭。”

端阳皇后脸上青红交加,死死盯着我手中那张纸,估计是看出了确实是她所写,转而对我怒目而视。

我一抖手中的纸,笑道:“老太太,这是不是你亲笔写的啊?你既然已经和陛下断绝关系了,还有脸在这里说是他母后?还想让我下跪,你现在站在什么地位上让我跪的?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没让你跪就便宜你了。”

端阳皇后气得浑身哆嗦,用手指着我咬牙切齿道:“反了,反了。”

我轻轻拂了拂衣袖,冷言道:“你生了陛下,所以他敬你,可你没生我,我为什么要敬你?你要是坐在太后的位置上,做为儿媳,我由不得跪你一跪,喊你一声母后,现在嘛,你既然和陛下没关系了,充其量也不过是逍遥王的娘罢了。一个王爷的娘,见到皇后应该行何大礼,老太太你不应该不知道吧?”

何谓仗势欺人?我做的就是。

端阳皇后毕竟在后宫混了这么多年,很快就明白过来她和狄浩轩断绝母子关系的劣势了。

当朝羞辱狄浩轩她确实出气了,但正如我所说,她要是去找逍遥王了,一个太妃的势力肯定是比不是皇太后的。

我见她眼珠乱转,就已经知道她的心思已经动摇了。

我赶紧给她添点柴,加把火:“老太太,其实我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主动退让,这后宫之内,恐怕我也做不了当家作主的第一人,毕竟您老人家要是高高在上,我得顾全皇家体面,不敢违了您的懿旨。现在嘛,这后宫之内还有谁能管得了我?我叫谁生谁就生,我叫谁死谁就死。大皇子又如何,我就是把他打死了,你看有谁来管我不?你再往那边瞧…”我的手指向不远处的书桌。

端阳皇后随我的手看过去,桌上一摞奏折,几张纸压在一起。

“那些状纸是告逍遥王的,不多吧,才三十多张,呶,那摞奏折,也是参逍遥王的,您看,不太高吧,才二十多本。我替您老人家数了数,这些加在一起,逍遥王手下才百八十条人命。这几天陛下不在,我暂摄朝政,老太太,你说我该如何处置逍遥王呢?”其实这堆奏折根本不是参逍遥王的,是狄浩轩未处理完的,我刚抱出来充数的。不过也不怕拆穿,逍遥王如何,端阳皇后心中有数,自然不会去看的。

端阳皇后一听我这话,风云色变,可见是真害怕了。

逍遥王残暴嗜杀是出了名的,她肯定也知道。只不过这个社会打死仆人丫环是常事,只要拉出去偷偷埋了不留下证据,自然也没人追查。可毕竟是人命,真要追查起来,拿到证据,还是要按杀人案处理的。

我见她不说话,继续添油加醋:“你说我要是现在下旨将逍遥王查办了,老太太,你说等陛下回来,赶得及替逍遥王收尸吗?”

这话忒狠了点,谁都知道逍遥王是端阳皇后的心头肉,要是杀他,估计老太太得疯了。

果然,端阳皇后面红耳赤,暴跳如雷,向我吼道:“你敢!”

我轻笑:“为什么不敢?你管得了我吗?陛下没在,这个皇宫里我最大。”我说完还故意向她抛了两个轻飘飘的“媚”眼。

端阳皇后怒发冲冠,牙齿咬得格格响,要是有可能,我估计她就冲过来将我生吞活剥了。

可惜武力方面,她打不过我,地位方面,她压不过我,气势上面,更是稍逊了一筹。

我估计这是她活这么大岁数以来,最窝囊的一天了。

我看了看外面,月到中天,都快半夜了。

我感觉有点累了,看着气得冒烟的端阳皇后,最后再点她一下:“老太太,我要是你,就紧紧扒住当了皇帝的儿子,毕竟有权有势,要保个人还是容易的,要是没权没势,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常见的事。来人,送客,本宫要休息了。”

几个太监宫女用水将地上晕的那几位泼醒,站到端阳皇后身边,伸手摆出请的架势。

端阳皇后估计心里已经明如镜了,再如何也讨不得好去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兰妃抱了狄明伟,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也随即跟上。

我连忙叫住她:“兰妃走可以,把大皇子给我留下,他的事情还没完呢。”我心道你带走了大皇子,回去一看伤是假的,那不得穿帮啊。

“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人怕你,我高双兰可不怕。”兰妃怒气冲冲的看着我,口出狂言。

可惜我还没生气,端阳皇后先沉下了脸。

兰妃虽然无心,但端阳皇后却被她说到痛处了。

如此不胜而退,放在别人眼中,不正是“怕”了我吗?

“双兰,先把伟儿放这,还怕她吃了伟儿不成,明天浩轩回来,自有公断。”端阳皇后不悦的看着兰妃,隐隐有将在我这受得气发泄到兰妃身上的意思。

兰妃一见端阳皇后动了真怒,含着泪将狄明伟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一跺脚,率先冲出了门。

端阳皇后挑衅的看了我一眼,终于撤出了凤坤宫。

我喝杯茶润润嗓子先,这一晚上吵得我嗓子都冒烟了。

不过应该没白费劲,看端阳皇后的样子,明天狄浩轩等着听喜讯吧。

众人都走了,我看着狄明伟发愁。

对这个名誉上的“儿子”,我还真有点怵头,为了不露馅,今晚势必得留他住一晚。

太亲近过于虚假,太冷淡又过于疏远。

大人们虽然各怀鬼胎,但我还不至于拿个孩子如何如何,何况这个小家伙一点也不招人讨厌。

先吩咐人带他去洗澡,心里盘算着对这个表演相当敬业的小演员该赏些什么?

这孩子多乖啊,让他躺着装晕,还真整晚没动。

想了又想,让人拿来一艘自航船,一会儿赏了他吧。

说起这艘船,也算是我来到这里以后惟一一项借用了现代技术的东西了吧。

这艘船是水晶打造的,不知哪国进贡的,狄浩轩觉得好看拿来给我玩的。

精巧细致的样子我也很喜欢,就留下了。

还没自杀那会儿正好有空闲时间,没什么事就自己改造了一下,加了几个轮子,让它能在水里跑了,本想拿给南生玩的,后来忘记了,也就搁下了。

呵呵,不是我天才,是我小时候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恰好是个自航船,坏掉以后我自己鼓捣着修,里面的构件基本上摸了个熟。要是换个车呀飞机大炮什么的,我就不行了。

狄明伟洗干净后又来见我,一见面先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快起来吧,来看看,这个东西给你拿去玩。”我让宫女打来一大盆水,将自航船放到水里,小船摇摇晃晃的自己在水里动了起来。

狄明伟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看见新奇玩意一脸的兴奋。

玩了一会儿,我看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吩咐人带他去睡觉。

狄明伟抱着小船,向我躬身道:“儿臣告退,母后早些休息吧。”

多懂礼的孩子啊!

兰妃和狄浩轩也不知是怎么鼓捣的,两个脾气都不好的人,竟然生出这么个乖巧的孩子来了。

奇哉!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叫人去请狄明伟一起吃早饭。

且不论我是不是站在他“母后”的位置上,就是对着个互不相识的孩子,咱也不能太亏了不是。

宫女去了没多久,又飞一般的跑回来了,急急回道:“娘娘,您快去看看大皇子吧。”

怎么,生病了,不会这么衰吧,在这住一宿就出事?

我三步并两步,连忙赶去狄明伟住的房间。

站在门口,我是一步也踏不进去。

满满一地的水啊,狄明伟小朋友兴高采烈的跪趴在水里,他的前面,悠悠的飘着那只自航船。

乖乖,敢情人家嫌盆子太小,自己拓展战场了!

三个不同的孩子

我发现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秀才并非全都老实,书生也不是不会淘气。

当淘气与智慧相结合的时候,其结局往往是匪夷所思的。

我一直在想,老天爷是不是真的存在,而且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呢。

昨晚我郁闷了端阳皇后,今天老天爷就派了个小魔星来郁闷我了。

我就说嘛,两个脾气都不咋地的人,怎么可能生出个性子太过安静的孩子呢?

狄明伟小朋友的懂礼貌,知礼仪原来是有限度的,一旦和人混熟了,简直就成了个混世魔王。

早晨的时候,我怕把他一个人留在凤坤宫会寂寞,当然更怕他跑出去露馅,索性带他来医学馆。

我要上课,只得派了别人看管他。

半天功夫,狄明伟小朋友的丰功伟绩就让我抓了狂。

医学馆里花折枝断,石移瓦碎,古董遭殃,字画全毁,桌椅断腿,药材全混。更有甚者将自航船放进了校内的小池塘中,飘得远了就让人下去捞,而且专逮医学院的学生去捞。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身后站了一溜全身湿淋淋的学生,不多不少,正是一个班的。全身都湿透了他还不让人去换衣服,几十人在凉爽的小风中排着队等着下一次被轮,其中还有几个女生。

我赶紧让学生们回去换衣服,让虎子带人去熬药给学生们喝,千万别都着了凉。

看着他我心力憔悴,我带了南生这么多年,都没有带他这半天这么费劲。

晚上我们走的时候,虎子拽着我的手可劲摇啊,师傅,快带大皇子回家吧,别人来医学馆求学,他来医学馆拆馆啊。

我低声安慰他:“放心吧,有人付帐的。”

回到凤坤宫赶紧找宫女问了问,狄浩轩一大早就回来了。

我长出一口气,连忙派人把狄明伟给他送过去。狄明伟小朋友恋恋不舍的不住回头:“母后,明天你再带我去玩呗。”

我无力的挥挥手,再见吧宝贝,过了今天再也没有以后了,除非我想没事找事。

晚上都快半夜的时候狄浩轩才回来,回来后一言不发的就上了床,把头扎进我怀里,沉默的很。

我推推他:“计划没成功?”

“成功了,她连夜联系了不少官员,上疏封她为太后,今晚还专门请我去吃晚饭。”狄浩轩仍埋首我怀中,声音里带着一丝的不悦。

“那不就成了,你难过什么?”太后也封了,母子关系也缓和了,他多年的心愿了了,不正应该高兴吗?

“今天母后竟然对我笑了整晚,不住的帮我挟菜,可我心里还是难受的很,我说不出来,就是那种,那种…反正不是滋味。”狄浩轩很纠结,不知道如何描绘出现在的心情。

风流浪子去逛青楼,占了人家的花魁。恰恰对面的青楼还有一个花魁,且这个花魁很神秘,很难见,浪子历经千转千折终于见到了那个花魁,结果却发现,这家青楼的花魁和原来青楼的花魁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换了身衣服罢了。

花魁仍是旧花魁,不过是换了身衣服。

母后仍是旧母后,不过是戴上了友善的面具。

她的心中并没有真正亲近狄浩轩,只不过是为了权势而来俯就他。

而狄浩轩原本以为会得到母爱,结果却发现掩在母爱下面的仍不是亲情,他怎么可能不难过,不失望?

“清颜,你不管有什么委屈,想打想骂都冲我来,不要为难孩子好不好?这种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狄浩轩摸着我的小腹,满脸苦涩的看着我,话中有说不出的落寞。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稍微鼓起的地方,如同扣了一个小小盆子。

孩子?

孩子!

狄浩轩很守信,第二天就让我见了南生,而且约定我可以二十天见南生一次。

望着南生,竟恍如隔世。

几个月没见,小小的人儿又有了变化,身材细长,已经渐渐有美貌小少年的样子了。

看着南生的变化,我一阵心酸。

儿子的成长,我却不能亲眼得见,更不能守在他身旁,为他嘘寒问暖。

我是个不衬职的母亲。

南生的个头又窜了一大块,他已经快到我胸口了。

“又长高了啊。”我抚摩着他的头顶,心中悲喜混杂。

南生顺势偎进我怀里,小胳膊紧紧环住我的腰身,小脸贴在我的身上:“娘,南生好想你…”

一句话,就勾出了我的泪水。

在大人的情感角逐中,受伤最深的,永远是孩子。

南生无能为力的看着这一切,体会着母亲绝望的悲伤,感受着父亲抗争的无奈。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了忙,努力的乖巧,努力的听话,努力的不让父亲操心,不让母亲牵挂。

看着他的笑容,我的心中泪水成河。

不知何时,南生摸上了我的脉腕,按了一会儿,抬头向我笑道:“娘,弟弟恢复得很好哦。”

“他不是你弟弟!”我冲口而出,声音极为尖利惶恐。

不,南生不能叫“它”弟弟,不能,“它”有什么资格和我的南生相提并论?南生是带着祝福与关爱出生的,而且是我和苏风华的孩子。

“它”怎么可以和南生站在一起,怎么配得起南生叫“它”一声弟弟?

我慌乱的表情吓到了南生,南生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小脸开始变得严肃。

“娘,你听我说。”他拉我坐到椅子上,自己站在我面前,将我的头揽入他怀中,小手还在我的背上轻轻拍着。

我的南生,竟然已经大到会安慰人了。

我欣慰的笑着,眼中泪花涌动。

南生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放松了语气,轻轻对我说道:“你不喜欢他,他会很难过的。要是有一天你不要南生了,光想想南生的心就会很痛很痛的。”

“娘,我很喜欢多个弟弟,一个人有些孤单呢。”

“娘,我没觉得为难,大人的事我不懂,可孩子的心,你们也不懂。”

“你不要伤害他了,他在肚子里哭呢。”

面对这样的南生,面对这样的温存软语,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让泪水默默的流。

我的南生,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已经快速成熟了起来。

这些话,怎么也不象是一个六岁多的孩子说出来的。

可在此时,在此刻,我的南生却清晰的一一向我道来。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没娘的孩子,当家的更早啊。

看着一脸大人样的南生,除了心酸,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痛了。

“你爹爹做什么呢?”我不愿在孩子的问题上纠缠,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