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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菊年又羞又怒,她觉得自己挺各气一人,但似乎也不是如表面表现出来的这般温柔似水,可能她也有潜藏的暴力一面,比如她现在就很想用鞋底抽清央的俊脸。

清央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这就对了,别像我们家……不对,是你家的了,别像你家审言一样整日板着张笑脸,偶尔生生气才漂亮嘛!”

沈菊年怔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又听清央说:“断情绝爱,无欲无求方得证道纯属骗人骗己,修道之人都有求得证道的欲念,既如此,又如何能无欲无求?史上有载白日飞升之人,却无一人出自道门,想来也是出于此因。”清央不胜感慨地摇头叹气,“这人间万事万物何其美好,何必向往虚无缥缈的仙界?再说了……”清央弯了弯嘴角,“即便是你家审言的仙人姿容,看上几千年也腻了,与其到时候相看两相厌,眷属成怨偶,不如趁着有限华年人间缠绵,情方好,趁年少啊……”

沈菊年听得一愣一愣,不知清央师叔的思维何以如此跳跃,一开始还是一副调戏少女的不良大叔模样,忽而一转说起证道方生,现在又伤春悲秋起来……

沈菊年干咳一声,安慰道:“师叔不要难过,你也不是很老……”

清央抽了抽嘴角,“你看我像几岁?”

很多人都知道,沈菊年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老实的人,不打诳语,所以她认真观察了一遍,给了个保守的数字,“二十七八。”

心里又觉得不太可能。她的师傅,排行第二的齐晋铭看上去也有四十多,而大弟子清玄却也不过三十而立模样,难道云都门的武功还能养颜驻容?

不料清央听了她的话,笑容片片裂开,碎了一地,远远听到有人唤了一声“清央”,他一缕幽魂似的飘走,连带着身周方丈的阳光都暗淡成了阴影。

唉,真是个怪人啊……

伐脉洗髓的日子定下了,沈菊年每日的功课便是修身静心,不再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只是每日到枕剑坪走走过场,更多的时候便上思过崖,冯虚临风,观山林云海之壮阔,吐纳清修。

李群闲来便指点一下几个弟子,午后处理元真送来的公务,每日准时上思过崖陪她看日落西山霞满天,于将暗未暗之时,踏霞而归。

山风清爽,山泉清冽,山歌清越。

这思过崖竟是如此人间仙境,让沈菊年竟心生老死是乡的情感。

山之人也谓之仙,沈菊年终于明白,为何云都门中多有飘然若仙的出尘之感,有这样的世外仙山生活,山中朗月清风足以洗涤世上尘埃渍垢,虽不是仙人,却也相去不远,乃是——山人。

李群听得沈菊年一番见解,不禁失笑,拉着她的手东走西瞧。

玉衡堂的元蘅师姐上山汇报外室财务状况,逮到几个清字辈的师叔伯,老实不客气地卷起袖子训话:“师叔不是我说你啊,你们殿里钱花得也太快了吧!你难道不知道年景不好钱财难赚吗?去年为了赈灾花了多少银子你知道吗知道吗?现在山下还有多少百姓吃不饱饭,你们就不能勤俭节约一点,忆苦思甜吗!”哗啦哗啦翻账本,“购置新兵器,旧的不能用了吗?你们这些人整天在山上又不下山历练,要名刀利剑做什么!自己上山砍树做木剑!而且你还要求涨月钱!有没有搞错!我没钱!没钱!没钱!”元蘅三句没钱把对面的清字辈师叔震得脑袋发晕,那边几人正要开溜,又被元蘅一把拉住。“你们几个,我还没说完呢!”

“我们不要涨月钱了!”清字辈师伯立刻说。

“我说另一件事。”元蘅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算盘,啪啪几下。“你们殿里的账我查了一下有些问题,差了两贯钱……”

“不就两贯钱嘛,我给我。”师伯松了口气。

元蘅眉一挑,怒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原则你懂不懂!懂不懂!”转头又冲另一个师伯吼道:“你们殿里也是!药材买这么多做什么!是不是洛酥她们两个又在试毒试药了!这笔钱裁了!你们这些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气得都不想跟你们说话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沈菊年瞠目结舌,虽然被骂的不是自己,不过她还是心虚地往李群背后一缩。

李群含笑低头看了她一眼,又带她去另一处。

膳堂里,素来冷淡而无表情的默离正在发火。

“水镜呢!让她给我滚出来!”默离手上一把带血的鸽子毛,“是不是她又宰了我的鸽子!那是信鸽,不是肉鸽!”

元蘅的钱,默离的鸽子,都是不能碰的禁忌。

膳堂的几个小师弟小师妹唯唯诺诺不敢说话,怕成了炮灰。就在默离气得快杀人的时候,角落里一个声音怯怯道:“我好像看到是凝烟师妹练刀法的时候不小心误杀了……”

然后顺便烤了吃……

可惜毁尸灭迹不够彻底。默离怒吼一声,转身去找凝烟算帐。

李群拉住一个弟子问道:“水镜去哪里了?”

那弟子恭恭敬敬答道:“去钓鱼了。”

“钓鱼?”沈菊年怔了一下。

弟子无奈摊手道:“今天初一嘛,元蘅师姐上山照例骂了水镜师姐一顿,说她做事太讲究,用料太贵了,山下的鱼运到山上一般都不新鲜,新鲜的又贵了许多(省略几百字)……水镜师姐以后要做鱼汤,只能自己钓鱼了。”

弟子叹叹气道:“元蘅师姐每月一号都会拿着账本上山,把那些不是生产花钱多的一个个骂过去,可怜的叶寻师兄,他是没有私房钱的。”

内门弟子的经济来源都是外室的田租收入,因此在掌管着外室财政大权的元蘅面前,除了几位大清字辈的师伯和长老,谁都只能乖乖听训。

沈菊年在李群的带领下,看到了一群仙人似的人物是怎样因一文钱被骂到狗血淋头的。剑宗的弟子多潇洒,那些亮闪闪的兵器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没钱,劈柴去。术宗的弟子多风雅,魔琴金针,奇门异术,医毒双修,没钱,玩石头去。气宗的弟子多超然,两袖清风,练气修心,没钱,也是只能喝西北风。

什么山人仙人,其实都是整日为钱发愁的俗人,这山上的宫殿也不是天外飞来的,衣食住行每一样都要花钱。既要琴棋书画诗酒花,又要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钱,哪里撑得起这“出尘若仙”。

他们又不是真的神仙,不能搓搓手指就变来美酒佳肴,即便是神仙,只怕也离不得这世俗之事。

眼看天色渐黑,炊烟又起,沈菊年恍然发觉,这不是仙界,仍是人间。

山之人为仙,可仙终究也是人。

一时放旷自心,收归回来,反而感悟到了何为真实。

不过是——人间烟火。

沈菊年不禁莞尔,又听到李群故作长叹道:“每月月初见元蘅四处抓人,我便深感生财不易,持家更难。”

沈菊年笑道:“你官居一品,感慨什么生财不易?”

李群却道:“我是怕你持家太难。”

沈菊年脸上一红,别过眼望天,干咳道:“没什么难不难……”

李群眼含笑意望着她耳后淡粉色的肌肤。“他日我若辞官归隐,无金银俸禄,怕日子清苦,你会挨不住。”

早知他有辞官之意,沈菊年也不以为意,只是听他这么说,却微微皱起眉,回头正视他道:“我什么苦日子没过过,反而是你被人伺候惯了,到时候耐不住清贫,想要出仕还好,若想劫富济贫,我可不会答应!”说到后面,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行走江湖当大侠,大侠有那么好当吗?大侠也得过日子吃饭啊!

李群听她这么说,不禁扬起嘴角。“我耕田,你织布,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何愁吃穿?”

本章的标题更喜欢用:农夫山泉有点田。

小师叔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柴米贵的,毕竟每个月都有人帮他温故知新。

小师叔拐着弯说持家,这分明是变相求婚,菊年啊……拐着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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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萧太后2:山中人兮芳杜若

我暗中收买了朱雀宫的宫女宦官,却又想到,我可以收买朱雀宫的人,那我身边,是不是也有皇后的耳目?

刚进宫时,我就让红袖小心过滤身边的人了,但会不会仍有不干净的人留着?

我让红袖留意着,另一边准备对付容妃,为香宝报仇。

我和香宝未必有什么感情,但我明白,她是为我而死,所以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最信任的人,红袖,竟然是她背叛了我。

果然是心思细密又沉稳的人,瞒了这么久我仍没有发现。

我本想给容妃设套,引她入局,让她自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兴师问罪,最后我反将一军,以受害者姿态压她一筹。

不料红袖临阵倒戈,直到步入冷宫的那一刻,我仍然不敢相信。

这后宫之中,我所信任的人只有她,被亲信之人背叛,原来是这种滋味。

我苦笑着,在冷宫之中倒也乐得一番清静。

这个时候,谁要弄死我都是轻而易举了吧。

只有祝悠偶尔来看我,看我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他的表情又古怪起来,但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会给我带来外界的消息,比如四嫂生了个儿子,四哥的生意如日中天,比如菊年的身体不太好,先生打算带她南下……

菊年没有写信给我,只是托人送来了一个菊花枕,我抱着香香软软的枕头,没忍住眼泪,竟然在祝悠面前哭了起来。

他怅然一叹,悄悄离开。

冷宫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祝悠打点过后,宫娥宦官倒也不敢为难我,衣食都不至于短了。我只是闲来无事,常常到冷宫后的幽池畔坐着,听说这幽池中葬着不少女尸,更有许多鬼怪传说,从来没有人敢靠近,我倒也不怕,一是不信,二是觉得得即便有,鬼也不如人可怕。

那夜我如往常一般,在幽池旁静坐着,自制的鱼竿架在一旁,等着愿者上钩,却不料,等到了我这一生最大的劫数。

草丛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僵了一下,回头看去。

彼时明月蛟蛟,成片洒落下来,将来人的面容照得分毫毕现,俊秀的五官笼上了明月的清辉,如珠如玉,温润流光。

我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一吓,但见他服饰朴素,却又不是宦官打扮,一时惊疑不定,猜不出他的身份。“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看上去二十开外,面容清隽,目光柔和,只是眼底却似有淡淡清愁,明明是最寂寞的月色,却还要照亮人间的黑暗。我蓦地想起志异佛经里的鬼狐精怪,是竹妖,还是花妖,或者是这池中碧鲤,吸收了日月精华,化成人形来吓我。

我本是不相信鬼狐精怪的人,这一刻却犹豫了。

“我……”他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杜若。”

杜若?

山中人兮芳杜若……

宫中可有这号人物?

“你是哪房里的宦官?”我镇定了心神,子不语怪力乱神,哪里有什么精怪。

杜若的神情有些怪异,却没有回答,上前了一步,温言道:“你是这冷宫里的人吗?”

“我……”我心里一动,瞒了他。“我是这里的宫女,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不常出来。”他笑了笑,有些苦涩,别开眼看向我的鱼竿,奇道:“你在钓鱼?”

我点点头。“反正这宫里也没什么事做,我便自己钓鱼寻开心。”

说实施,在冷宫的日子,反而是我入宫以来过得最开心的。

杜若站着,我坐着,我觉得有些不自然,便想站起来,不料腿一麻,又跌坐下来。

修长白皙的手,微微张开的五指,月华在指间流动,让我不期然想起一句诗——不堪盈手赠。

何其有幸,成为这手中的一捧月光。

我怔了片刻,这才伸出手握住,触手温凉,让我心中一荡。杜若握紧了我的手,用力一拉,我借力站了起来,却不料身子不稳,脚下一晃,向前踉跄了一步,撞进杜若怀里。

鼻尖撞上他的胸膛,闻到一股沁凉的香气,脸上却开始发烫,心如擂鼓。

我猛地推开他,后退两步,背靠着树,寻求一点支撑的力量。

可以肯定他不是侍卫,因为稍显单薄了,看他面容俊美,但好似少了点阳刚之气,看来一定是宦官了。

我心里叹了一声可惜,又想自己竟然对着一个宦官面红耳赤,又忍不住呆了呆。

可既然他是宦官,那也没什么好避嫌的了,别人都说我大气,不忸怩,经历了几次大变,我对一些事也渐渐看开了些,招呼着他在我身边坐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冷宫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遇见杜若,我简直是“如获至宝”,他似乎和我一样寂寞了很久,于是我们成了话搭子。他看过的书一定不少,但和我看的书不同,我说我看的多是经史子集,他却说他看的多是志异小说。

《山海经》《搜神志》《太平广记》,我说一个历史典故,他说一个鬼狐故事,不知不觉便见了晨光熹微。

分别之时,约了晚上再见。

于是又想起了一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的生活开始昼夜颠倒,每天等待着日落,和他围湖夜话。

很多次想问他,为什么进了宫,但又怕触及他的伤心事,便一再没有开口。

看着他的侧脸,我常常会有种心动的感觉。

杜若这个名字,让人齿颊留香,杜若这个人,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先生淡漠冷情,祝悠玩世不恭,皇帝高不可攀。而杜若,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我辛辛苦苦钓上来的鱼,总是会被他放生,甚至于最后,他把我的鱼钩换成了直钩,让我学姜太公。他说幽池里的鲤鱼都是成了精的,有了感情和思想,以前没有人在,他便会来这里和他们说话聊天。

我狐疑地看着他,怀疑他也是这池中一员。他直直看着我,眼神真诚而清澈,眸中莹莹闪闪,似有水波涌动,被我看得久了,他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干咳一声,垂下眼睫,掩住了眼底的波光潋滟。

祝悠又来看了我一次,惊讶于我的精神奕奕,他一脸迷惑。

杜若是我的一个小秘密,我自然不会告诉他,让他迷糊去吧。

但祝悠告诉我,皇帝似乎想对萧家下手了。

其实皇帝一直都对萧家下手,这一点谁都清楚。因为萧家太有钱了,而皇帝缺钱,打仗要钱,赈灾要钱,到处都要钱,前朝留下的国库是空的,他这个皇帝也不好当。

萧家要是倒了,我该怎么办呢?

祝悠再一次把我从梦中拉回现实。

不知不觉,朝廷和后宫的格局又变。先生已经离开了,郭雍去了西南,而后宫中,容妃失宠,康明月升为惠妃,新一届的秀女入宫,当宠的是另有其人。

但太子瞻已然是太子瞻,没有皇子可以动摇他的地位。

和杜若夜话的时候,我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一切,终于还是被他察觉了。

一直以来,我都告诉他自己是冷宫的一名洒扫宫女,他也不疑有他,如果真的只是这样就好了。我不敢告诉他,我迷恋他身上的气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希望时间就这样凝固,从来没有人如他一般,让我安心、眷恋。

喜欢上一个宦官,我想我是疯了。

可那又怎么样,我咬咬牙想,就是喜欢了,那又如何呢?

反正我的爹娘放弃了我,唯一关心我的只有四哥,如果我死了,大概也只有四哥和菊年会难过一下吧。

我突然开口说:“杜若,我们一起死吧。”

杜若明显呆了一下,然后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好啊,你选个死法。”

我原不知道,自己竟可以如此邪恶,借着酒意,我扑倒在他身上,笑道:“醉生梦死!”

我是装醉,心脏跳得太快,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让我迷醉,他手忙脚乱地扶住我,我埋首在他胸前,可以想象他脸上的窘迫,还有白皙的脸上浮起的淡淡红晕。

这一切让我难受得想哭,我不想忍着,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我放纵自己,不管不顾地抱住他,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然后缓缓收紧手,回抱住我,在我背上轻轻拍着。

山中人兮芳杜若……

我性情烈如烟火,寻寻觅觅的,不过是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怀抱。

只有他能温暖我。

我知道宫中素有习俗,宫女和宦官对食,称为菜户,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或许就这样在冷宫之中,和他相伴一生,那该多好。

我身上开始发烫,轻轻颤栗着,缩进他怀里,趁他不备之时,拉下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双唇。

温凉而柔软,一如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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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萧太后3:相见时难别亦难

杜若一定是被吓倒了。

他可曾见过我这样的女子?

他也曾笑着说,“未曾见过你这般色厉内荏的女子。”

其实,我素来敢想敢做,只是他未曾见过罢了。

我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鼻尖相触,定定望进他沉若星湖的双眸。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杜若,他喜欢我吗?

其实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清楚地感受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急促的心跳,甚至他眼底的所有情绪,都不曾逃过我的眼睛。

我轻轻贴在他的唇畔,呢喃着:“杜若……”

是的,我在勾引他,因为我知道,他一定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的声音低哑而苦涩。

我点了点头。“知道。我要你。”

他抬眼正视我的眼睛。“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我是宦官。”

我一怔,难道不是?

他拉着我的手往下,引到灼热的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