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道:“听妈妈的话,你先回房去。”

颜朗看看秦漠又看看我,无可奈何地甩下抹布。

秦漠拉我在沙发上坐下,揉揉我的头发抱住我:“怎么失魂落魄成这样,林医生的事我知道了,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他的声音温柔可靠,响在我耳旁,像春天里吹绿大江南北的暖风,他安慰我,“不好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坚强点宋宋。”

我说:“你不知道…”

他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没有让我把话说完,柔声道:“好了,其他的不要再说了,从现在开始,就只讨论我们两个人的事,好不好?”

我只能说好,我本来就是要和他说我们两个人的事,本来就是要和他分手。

但他一点都没有发现我的预谋,那么近的距离,他看着我对我笑:“想不想我?”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没有等我的回答,再次抱住我,叹息似的说:“我想你了。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他难得说这样肉麻的话,但说得这样云淡风轻,就像喝水吃饭,没有半点不自然。我心里狠狠一颤,推开他,强作笑脸:“你是在说好听话。”

他偏头看着我,嘴角里藏了笑意,并不否认,却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的弄出来一个丝绒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钻戒,在客厅里比白昼还要亮堂的灯光下泛出流转的自然色。这样好看的一枚戒指。

他把戒指拿出来,握住我的左手,要把它戴到我的无名指上,传说这是联通心脉的地方。他说:“每天晚上我都睡不着觉,想着该怎么向你求婚,老太太等不及了。最重要的是,我也等不及了。”他深深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有世界上最温柔的颜彩:“宋宋,要不要嫁给我?”我看着他,他吻着我戴好戒指的手指,缓缓重复:“宋宋,要不要嫁给我?”声音又低沉又诱惑。

我想我就要答应他,我简直就要答应他,这个想法只维持了三秒。

我说:“不要。”

他错愕地抬起头。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要。”

他仍然握着我的手,我用了点儿劲抽出来,将戒指从无名指上拔下。童话故事里讲到这个地方总是会写戒指拨不下来,拔不下来的戒指是宿命的安排,宿命都觉得王子公主不在一起天理难容。我手上的这枚戒指一定不是个合格的道具,我轻轻一拔,它就脱离我的手指。

我愣了一秒,将它重新放回丝绒盒子里,抬起头来无比镇定地面对秦漠,我说:“我们分手吧。”

本以为是难以启齿的话。临到头却这样好开口。

他仔细看我,分辨我脸上的每一寸表情,最后,得出结论:“宋宋,你压力太大。”

我摇头,但我不能直视他的眼睛。他每一寸眉眼都这么好看,从前我们就公认他是个美男。我是第一次发现他这样好看。

我躲躲闪闪,语声却平静有力。我说:“我没有压力,我只是想和你分手,你该找到更适合你的女孩,你再把这个戒指送给她。”

他没有回答,我自说自话:“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可是不是你对我好我就要喜欢你啊,前几天是我头脑不清楚,我自以为喜欢你,其实只是感激你,我对你说的话,你把它们都忘了吧。我和林乔有很多误会,因为误会才会分开,但现在这些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我们已经言归于好了,我感激你,可我不能…”

百分之九十的真话加上百分之十的假话就是百分之百的完美谎言,我对秦漠撒了谎,我说我只是感激他,但我一定要让他相信。我还是忍不住叹气,我说:“秦漠,找个更合适你的好女孩吧。”

他突然伸手拉过我的下巴,还没等我反应,就重重吻过来。

几乎是咬着我的嘴唇,舌尖抵开牙齿,舌头滑进来缠住我的,吮吸一般深入亲吻,最柔软的部分却做出最凶狠的动作,口腔里都是他的味道,我绝望地想他一定恨极了我,恨不得把我吃进肚子里,血肉撕裂骨头碾碎,这样暴力地一口一口吞下去。他做什么都是优雅沉着,是我把他逼得这样。就算是自恋一场,我也控制不住自己要这么想。

我已经喘不过气,他放开我,看起来像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说:“没有比你更适合我的女人了。”多么好听的一句话,响在我耳边,却带着冰霜的冷意。

我别过头去,强行忍住眼泪不掉下来,我说:“这样没意思,秦漠,我放手,你也放手,咱们和平分手吧。”

他侧身靠着沙发背,撑着头看我,像是把我看穿:“你不欠林乔什么,我也不欠林乔什么。”

他说得不对,他不欠林乔什么,但我欠林乔很多。我看着他头顶稍高一点的地方,这是演讲中学来的技巧,让我显得像是认真看他的模样,我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林乔的病才要到他的身边?你想错了,他没有病我也会到他身边,我们分开只因为误会,我只恨我和他,我们彼此明白得这样迟。”这是谎言。

我说:“秦漠,我爱的是林乔不是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还是谎言。

他猛然抬起眼睑,漆黑的瞳仁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像异常浓郁的悲伤,他说:“你说什么?”

我说:“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你,也许我还有点喜欢你,但那不是爱,你闪闪发光,哪里都是完美的,可我不爱你,我也没有办法。”

依然是谎言。

他微微闭了闭眼:“前后两次,不管你有没有失忆,你都…”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脸上转换出冷冰冰的笑,我从没看过他这样子,他的口吻几近嘲弄,“你凭什么以为你不爱我,我就必须要放开你?”

我保持着刚才的视线,终于说出最心狠的话:“我只想要单纯的感情,我和林乔两个,单单纯纯就够了,你不要理所当然插进来,你这样让我很痛苦,既然你喜欢我,怎么忍心我这么痛苦呢?”我真是卑鄙,我不过是仗着他的不忍心而已。

他几乎是苦笑:“对我,你又忍心吗?”

我点头:“因为我不爱你。”

他认真地看着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我说:“从前喜欢过,但现在不喜欢了。”

他说:“你要我离开你?”

我说:“对,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说:“宋宋,我再没见过谁比你更心狠,”他笑了笑,“你对我一贯心狠。”脸上是那么明显的痛苦神色。

我觉得自己真是十恶不赦,却在心里安静地对他说:你应该得到更好的,秦漠,祝你幸福。

秦漠离开之后,颜朗缓缓打开自己的房间门,他说:“妈妈,我有点讨厌你了。”

此后我果然再也没有见过秦漠。

周越越找我喝茶,几次欲言又止提到他,都被我用别的话题打断带过。最后一次她终于忍不住,爆发道:我问你一句,我就问你一句,林乔可能活不了多久了,秦漠可以理解你去照顾他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和秦漠分手。

我看着杯子里的水:“林乔…我在他身边,他会好起来。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看好林乔的病,虽然肺癌中期治愈的可能性不算高,可,如果林乔好不起来,我和他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久,我找到房子,和颜朗一起搬了出来。我们彻底退出了秦漠的生活,从奥迪R8的世界重新穿回了公共汽车的世界。

搬家那天天气很好,我看着爬满常春藤的老洋房,晚霞里像一座金光闪闪的城堡。我在这里做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梦,就像童话故事一样。

第二十二章 我们错过了八年

【我们有一个闹剧般的相遇,我却希望至少结束是好的。我和他的结束,不该是他望着我的背影,我的手放在别人的臂弯中。】

此后,我基本没怎么去上课,收拾起所有不好情绪,拿出当年跌到人生谷底时面对未来的勇气,努力攒出笑容,坚守在医院陪着林乔与病魔为伴。

韩梅梅偶尔也会过来,带点水果或者当天的报纸。

今年的冬天虽然冷清,却难得洒满阳光,即便是没有温度的阳光。我有时给林乔读几段书,有时讲几段时政新闻,还去找来许多古早的电影,当《狮子王》的音乐响起时,笑着给他表演那段著名的“hakunamatata”。“hakunamatata,你不必再担心,不必像从前,听天由命,hakunamatata。”就像是一把扫帚,我尽己所能地驱逐这间小小病房中的死亡阴影,恨不得将它们都扫进这冬日里的冰冷阳光,再一把火点燃,听它们在舔起的火苗中滋滋作响。

林乔的气色渐渐好转一些,我却不知道我是否在慢慢枯萎,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想起秦漠,想起最后那夜他看我的样子,他说“宋宋,你对我一贯心狠”。

心就揪得痛起来。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

林乔的手术算是成功,术后三天的血检报告出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这只是第一步,随之而来的化疗就像是一趟接力马拉松。5公里10公里5公里10公里5公里7.195公里的六段赛程,能看到42.195公里之后是什么样的终点,只是,每段赛程唯有林乔一人接力。我们不知他是否能撑得过去。

第一次化疗结束后,林乔开始掉发,且吃什么吐什么,我只能变着法子给他做营养餐,除此外别无它法。他的情绪不好,却尽量不让我察觉,我将张卫健和徐峥的光头照找出来给他看,告诉他其实这两人一直是我男神,他就笑起来。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入院后他瘦了很多,可笑起来时无疑仍是整个肿瘤科笑得最好看的病人。

医生说这一阶段主要是看病人的求生欲,求生信念战胜一切。

我为他描绘出美好蓝图,就像教导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丢开他站在十步开外,然后伸开双臂向他微笑,许诺他一个光明未来,鼓励他一步一步走到我怀里来。我的心里被不安填满,脸上却仍能保持微笑,这一套我很熟练。

那晚窗外有大片雪白的月光,我收拾好病床前的两份报纸,正要按惯例将装了桑芽茶的保温瓶放到床头,听见林乔轻声说:“我们好像一直没有真正约会过一次。”

我说:“啊,对。”曾经我们差点要一起看一场电影,最后却无疾而终。那时候电影院里正放裴勇俊的《丑闻》,我用半价从学弟那里买了一张票,他还送我两袋话梅两包鱿鱼丝。

他说:“什么时候去约个会吧。”

我就说:“好,你快点好起来,好起来我们去游乐园坐碰碰车。”

这场约会安排在林乔第二次化疗后,当然不能去坐碰碰车。

林父林母对林乔是否能坚持下六个疗程的化疗忧心忡忡,愿意满足他的一切合理不合理愿望,尽管医生叮嘱化疗期间最好避免室外活动,但他们不忍令林乔失望,亲自为我们买了天文馆的门票。

按林乔的意思,约会就应该去看电影,但正常电影院人流过多空气浑浊,不宜接待病人,而天文馆正好有个数字影院,非节假日期间清静堪比墓园。虽然在此注定只能看一些《宇宙探秘》之类的科教电影,但好歹也算是看了电影。

天文馆中不贩售可乐和爆米花,唯有罐装绿茶,但林乔竟执意从外面的超市买来,他似乎将看电影当做一个仪式,这些东西他一样也不能吃,但拿在手中也是好的,这才像是约会。

偌大的影院中果然只有我们两人,是一部介绍十二星座的片子,典型的科教风格,只要是个成年人就不容易看下去,唯一的优点在于配乐悠扬,堪称助眠圣品。

我以为林乔会睡着,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得很认真。我时刻关注他的情况,三心二意,自然也没有睡着,那些星座知识更是听得一知半解。但对某个段落的插曲印象深刻,因为那插曲响起时,林乔跟着轻轻哼唱,深沉的男低音在我耳边响起,他哼得很熟练,发现我看他时,低头对我说:“你也喜欢这曲子?我以后弹给你听。”

我并不喜欢这支曲子,但我愿意看到他对未来许诺,这是一种求生欲。我拍拍他的手背,尽最大努力表现我的真诚,说:“你一定要弹给我听,我喜欢这支曲子。”

天文馆二楼拐角有个小小茶座,我们选了个紧靠玻璃幕墙的角落坐下喝茶,等林乔父亲的司机来接我们。

桌上搁了本参观手册,林乔随意翻看。他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帽沿拉得很低,挡住耳朵,金丝眼镜换成了丙酸纤维的板材镜架,围巾随意搭在脖子上,除了脸色有些异于常人的苍白,简直看不出是个正在化疗的病人,更像个刚从T台走下来的模特。

我认识他那年,他十七岁,那时他就像个王子,而这么多年,这个人就算是苍白着脆弱着狼狈着,也是王子一样闪闪发光。或许光芒微弱,但人群之中,足以让想找到他的人一眼看到。

我选择了他,他要好起来,然后我们一直在一起。

他注意到我看他的目光,微抬了眼:“刚才那片子,你有没有数过里边出现了多少个宙斯的儿子?”

我抿着咖啡问他:“你刚才看得那么认真,是在数这个?”

他的手指轻扣着桌沿:“你不是喜欢小孩?家里小孩越多越热闹。”

我说:“别傻了,我泱泱大国,再喜欢小孩未来你也只能生两个,你以为你还能组出个足球队?”

他握住我的手,苍白的嘴唇挨过我的手背,唇角却提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他爱这么笑,高中时代他这么笑时能迷倒全校一半女生。他说:“已经有了朗朗了,我们只能再生一个。”

近来我给他规划过很多有关病好后的蓝图,但从未规划到这一步。我希望他对未来提出各种要求,越多越好。但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不正是我选择的未来?但我是那么擅长演戏,即便心中慌乱,却本能给出最适宜的答案,我说:“好啊。”

然后我就看到了秦漠。

有一刹那,我不能明白这是一场怎么样的巧遇,但电光石火间突然想起周越越说过,此次秦漠来C市,原本就是为了省天文馆的设计工作。

不见秦漠已一个半月。

空旷的大厅,顶上是圆弧的穹顶,像是夜空倒扣下来,而天文馆的这个大厅就是整个世界,他从世界的另一边出现,穿着深色的西装,显得身材颀长。工作人员在前面错开几步引路,后面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他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被簇在中间,正边走边说话,因身量太高,他微微低着头,令老先生不必费力仰头。

工作人员回头说了句什么,一行人齐向茶座而来,他顺着工作人员的手势瞟过来一眼,却并没有停顿。我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我。

大三时一位教授教我们演讲,告诉我们紧张时手上千万不要拿东西,纸片是最要不得的,其次杯子,再次钢笔,它们会将你的紧张至少放大十倍给观众看到,你想装作镇定,它们却惯会出卖你。

我赶紧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却不料用力过猛,杯子撞到杯托,极清脆的一声响。林乔闻声抬头,正看到溅在我手背上的咖啡渍,熟练地拆出纸巾来帮我揩干净,一边揩一边道:“早上我还想最近你越来越会照顾人了,这会儿搁个杯子却能把咖啡洒一身。”

一行人已入茶座,如此狭小的空间,我虽坐在最里侧,却正对着秦漠。视线在半空与他相接,他的眼睛深如黑潭,像从前一样漂亮,却含着令人不熟悉的淡漠,从前所见那漆黑眸子里的温柔笑意,就像是个幻梦。林乔背对着他们,我想我的表情应该维持了镇定,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因为林乔并没有转头去看身后新来的客人。

秦漠在林乔身后的高背沙发中落座,其他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落座,一群人开始交谈,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的嘈杂都向我耳边涌来,却唯独没有秦漠的声音。我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他就坐在这段距离之后,但他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林乔似乎对那本绿色封皮的参观手册着了迷,翻到其中一页指给我看:“下次我们带朗朗来看这个?”

我说:“好啊,但过不久这里可能会重建吧。正好,你病好了,新天文馆也该建成功了,我们就带他来玩儿。”

抓住一切机会让林乔许诺未来或者对他许诺未来,经过一个半月的锻炼,已然成为一种本能,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想了想说:“到时候就可以去游乐园坐碰碰车。他还爱什么游戏?”

我说:“他还爱下五子棋,还爱打游戏,他上奥数班,特别爱钻研奥数题,你可以教他,他不像我这么笨。”

他唇角抿起很浅的笑意,大约是想到了我们共同的高中,他的确被我在理科方面展露的笨拙气得不轻。但那也成为了好的回忆。

林乔突然问我:“你对未来有什么憧憬?”

我一时茫然,未来,未来,我对未来的想象,一切止步于林乔好起来,而之后会怎么样,我没有想过,我知道我们要在一起,但我们会怎样地在一起?

他合上参观手册,轻声道:“我憧憬过。”顿了片刻,续道,“语文老师和儿科医生组成的最简单的家庭,平时我们会有自己的工作,每周看一次电影,周末带孩子们去游乐园或者公园野餐,我会学着开始下厨。”

我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听到自己说:“好啊,但你要把工资卡都交给我。”

他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当然。”拢着我握着杯子的手,“当然,宋宋。”

他的笑容依然有十足魅力,且这个笑容不同往常,满含颜彩和生机。但这一刻,我想起的却是那个夜晚,我同秦漠坐在阳台上看星星,他说宋宋,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伤害到你,就把全部财产都给你。

但是我先背叛了他。

此时他就坐在两把椅子后,一定听到了我们的全部交谈,他会怎么想我?他一定恨极了我。我不想拖累他,他最好恨我。

我遇到一个好人,我却要不起他。

直到此刻,我终于有些理解当初的林乔,为何能喜欢着一个人,却又对那个人那样坏。但就像在林乔之后,我遇到了秦漠,在我之后,秦漠一定也可以遇到其他人。

手机铃声响起,司机到了,我拿起一旁的羽绒服给林乔穿上,拎着保温杯走出茶座。他自然地握住我的手,我自然地让他握着。林乔没有看到秦漠,但我能感到身后的视线,若锥骨的芒刺。

我想回头再看秦漠一眼,他坐在沙发上微皱着眉头讨论工作时一贯有种特别的好看,但我忍住了。本书最快更新百度搜索爪机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