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风揉了揉笑得酸涩的腮帮子,笑声是止住了,但掩不住眸中明亮照人的笑意,一汪清泉似的眼瞳,倒影着他的影,慌乱而局促,如此清晰,他尴尬地扬起嘴角陪她高兴,她却丝毫看不出他深藏的紧张与后怕。

其实方才他多么害怕,怕她问,你是谁?

怕她不再记得他,却更怕她依旧恨着他,讨厌他。

是他喜欢了三十三年的人啊,他早已忘记究竟从何时起将顾小西三个字深深埋在心中,索性从出生之日算起,涵盖他一生,长久得连自己都惊奇。

顾南风喝了口茶,不小心烫得舌头发麻,“不要不要,我才没有让小辈请客的习惯,对面的这位叔叔,再叫一声姐姐让我过过瘾。”

他淡笑着握住她的手,他掌心粗糙如沙石,布满老茧,而她的细腻如缎,柔若无骨,他心思繁复,默念着千万不要抽开手,千万千万。“顾小西,你还是一样,这么多年没有长进,不,是更加幼稚,像个学龄前儿童。”

而她忽而叹息,不再同他玩笑下去,突如其来的沉寂仿佛酝酿满腹辛酸,这微酸似梅子糖,酸得人几乎要当即掉下泪来,不多久,回味却甘甜。心中所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如野草蔓延,节奏缓慢却不可向迩。

他的出现再次将她推回辽远的昨日,那些早已被她抛弃的记忆骤然间蜂拥而至,排山倒海,瞬间将她淹没。她早已决定,不再回想从前,因为从前早已回不去。家乡在远方,远方永不可达。

没有人了解,她有多孤独。

“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周沐,你再喊我一声好不好?”她弯着唇角,笑,他分明在她眼中窥见积蓄的水光,是久违了的泪。

“顾小西,顾大王,我一直在等你,顾小西……”他久久叹息,声线低哑,款款深情,“我真害怕,万一一辈子都找不到你怎么办?”

顾南风的眼泪最终没有落下来,她揉了揉眼睛,把自己揉成兔子一样的红眼睛,“那不更好,我有什么好的啊,值得搞得这么严重么?我记得我从前老欺负你来着。”

周沐说:“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多坏,怎么样,要不要以后努力补偿我?”他仍紧紧抓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寻寻觅觅求得的温暖。手心出了汗,紧张无以复加。

从来都是如此,她一派轻松,因为心无旁骛,而他瞻前顾后,惶惶不安,只因他弥足深陷,不能自拔。

他有没有说过,这世上除了母亲,顾小西是对他最好的人,也是他最爱的人。

可是当年,她与他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人人都说他们永无可能,可是,现在是否算上天赐予的契机。

他对自己说一万次,不能放弃。

顾南风突然反转他的手,纤细的手指在他布满细小伤痕的掌心流连,轻哼,“我的故事吃喝玩乐,等于没有故事,但是……你呢?周沐,我没能保护好你。”

他笑,“别傻了,顾小西,真把自己当神通顾大王?我没事,现在不也挺好。”

“儿大不由娘,更不由姐姐啦,好好好,我才不多管闲事。”嘴上虽这么说,但却狠不下心推开他。

他依旧是笑,云淡风轻,该怎么告诉她,他醒来时残阳如血,白日将尽,这具身体被埋藏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之下,他满身是伤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大地苍茫,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顾小西的名字,直到筋疲力尽,无法动弹,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却在清晨曙光中睁开眼,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四处漂泊,此后夹缝中苦苦挣扎,一切只为活下去,在不断杀到麻木的日子里,他的信仰还在,这是唯一一束光,给予他活下去的勇气。

他说:“顾小西,我很想你。”

顾南风笑嘻嘻展开双臂,挑眉怂恿,“来来来,姐姐给你一个爱的拥抱。不要害羞嘛,小周公主。”

他拥抱她,将她纤细的身体紧紧揽进怀里,白玉似的耳朵就在唇边,他同她低语,如情人间耳鬓厮磨,如此亲昵,“顾小西,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一直梦想有一天能够长得比你大。”

不知为何,她现下心安,不愿躲,不愿离去,安安静静在他怀中寻找那些被她丢弃的信赖与情感,“那恭喜周先生美梦成真,现在可以变本加厉地报复啦。”

他与她贴得如此近,他温热呼吸就在她耳边,她侧脸微醺,自耳根晕开丝丝绯色,媚惑动人。

“那是一定,一定要狠狠欺负回来。”

她在他腰上捏一把,他笑得更欢。

可惜美好时光每每短暂,爱管闲事跟马大姐有的一比的七七姑娘不顾众人阻拦推门而入,刚进来就看见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的劲爆画面,嘴巴张得足够表演吞拳,“你们……怎么……”

顾南风粉面含春,有意藏在周沐怀里,偷偷探出小脸张望,满汉风情地斜睨七七一眼,微嗔道:“原来是周大哥的新欢,只听人说男儿负心,喜新厌旧,原来真真如此,周大哥也不能免俗。哎——你教南风情何以堪,又该如何自处?”

周沐半点不觉尴尬,顺势抱紧了她,对七七道:“七七姑娘先回去吧,我今晚恐怕要与顾公子叙叙旧。”

顾南风跳脚小碎步外加小碎拳捶打周沐,“哎呀,你坏死了你,才离了这么几个月,就跟不明不白的女人勾搭上了,你个死鬼,人家不依,人家不依啦,人家不依不依不依不依哟!”顾同学身着男装嗲声嗲气撒娇,着实令人牙酸。

而七七姑娘仿佛一瞬将把一部日本恐怖片看完,面色煞白,无语凝噎。

周沐笑得得意,捏她的脸,“七七姑娘是我在调往太原途中遇上,我瞧着她孤身一人逃难十分可怜,便尽力照顾,她住在分派给我的房子里,我住军营,没什么大关系。”

顾南风没演过瘾,继续装,装得自己都差点反胃,“哎呀,总之你就是坏死了,你怎么能这样残忍,这样无情,狠狠地伤了人家的心,却浑然不觉,依然故我,留下我一个人在你我爱情的坟墓旁泪流满面,求生不得求死不灵,哎……人家的心尖尖好痛哟……”

七七姑娘最终受不了前一刻还在跟她摆事实讲道理的大男人,眼下扭捏作态,犹如小女儿家,僵着脸告辞都不曾说便走了,可说是落荒而逃。

顾南风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歪着头看周沐,“你可真有本事,为什么每次你身边的女人都跟我是仇人似的?”周倩是,这个七七姑娘也是,都快成万能定理。

周沐派派她的头,宽和地笑,“其实七七姑娘心地不错,你不要……”

“好啦好啦,别跟我说教。”她不耐烦地摆手,“可能是气场不对,总之我就是对这种伪白兔的女人爱不起来。不过嘛,你们男人最喜欢这一种啦,我见犹怜的,我了解,我了解。”

“你又知道什么?”周沐失笑,“不许乱说,当心我翻脸。”

“哟,居然要为了个刚认识的女人跟姐姐翻脸,哎……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

周沐却突然说:“顾小西,你要不然把刚才那个再演演?”

顾南风疑惑,“哪个?”

周沐一把将她举起来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再任她落进怀里,“就是坏死了那个,我喜欢。”

“周沐你这个死变态。”

“唔,我变态我变态,再演一个吧,影后。”

晚间她照例写信给谢先生时,脑中都是周沐微笑的脸,笔下不停,不知不觉写,“有缘千里来相会,这话虽俗,我从前厌弃,但现下亲自经历,方觉妙不可言。先生可曾在灯火阑珊处寻寻觅觅,那人不在璀璨繁华之地,却在宁静安详的小巷。恕学生浅薄,无词可述,这感觉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先生是过来人,必定懂得。”

梦想与现实相互背叛,爱你是求不得,填不满,掏不空的惶惑。

……

白日里重逢的喜悦盘桓不去,待余晖落尽,至夜深人静,仰头月朗星稀,恍然间回首往事,才知已二世为人,往日种种,早已似烟尘邈邈,遍寻无踪。

她此刻又想念起十余年不见的亲人,大约都已两鬓斑白,年逾花甲,仿佛离得越是遥远,想念越是深刻,从前磕磕碰碰,爱恨交织,而今却只记得他们的好,他们的无可奈何与心痛心酸。

而顾南风在撞见周沐的裸*体之后,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和悲天悯人的心绪,她决定从今以后好好照顾周沐,以弥补他这么多年来在她的荼毒下以及不在她荼毒下所忍受的伤痛与折磨。

她那日一大早去军营里寻他,恰巧早晨的操练刚刚结束,问过守备小兵新来的火器营营长大人住哪里,便按图索骥找到营房。

隐约听见里头水声潺潺,她脑海中即刻显现出一幅美男出浴图,禁不住心痒难耐色*欲熏心,舔舔手指头想学电视电影里偷香窃玉的风流男主角戳一个洞来看,可这窗户纸实在严实,堪比石壁,戳得她手指头发红还没见戳出一条缝隙,只好把窗棱抬起一点点,以窥□。

一切果然如预先料想,美男周沐不着寸缕地站在浴桶中,背部线条流畅而婉转,小麦色的肌肤包裹着遒劲有力的肌肉,每一寸光滑肌理都仿佛是紧绷的弦,拉满的弓,飞驰的箭,通通蓄势待发,将力量之美演绎到极致。

最惹眼是他宽广背脊之上,纵横飞舞的伤痕,似岁月沟壑,在尘封的往日里停留,划下一道又一道不可磨灭不能忘却的纪念。

她心中猛地抽痛,仿佛从眼前可怖的伤痕中窥见他所经历的鲜血淋淋的往事。杀人与被杀,刀锋与鲜血,命价低廉,生与死的分界不过是短短数秒,是偏离还是命中,是站立或是倾颓,活着因为不能死去。

他胸膛一道新伤,锋刃将皮肉轻轻掀开,犹似一朵粉嫩春花,花瓣是鲜活柔韧的皮肤,花蕊是内里脆弱易碎的血肉。水珠顺着伤口一分为二,些许斜飞,最终流过肚脐,抚摸钢硬如铁的小腹,向下,向下,消失在别处。再有些许辗转落进伤口里,不知他是否觉得疼痛。

深秋时节,应是风寒露重,屋内却一丝蒸腾的水汽也无,顾南风好半天才意识到,老当益壮的美中年周沐同志在十度以下的早晨洗冷水澡,好一幅□满园美男图,好一副坚强不催的身子骨,周沐不愧为美貌与耐力并重,感觉与技术双飞,全世界有权势的女人们追逐的天下面首第一人!从前想把周沐卖给天上人间的决策果然十万分明智,周沐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老天爷赏饭吃,他怎么就这么放弃了呢?偏要做真男人,沙场上征讨,成日打打杀杀,浴血奋战,多没劲,白白浪费。

但这一道道伤疤,堪堪诱人,似卷曲的舌,轻启的唇,无声勾引。

顾南风正是心痒难耐,忽而发现屋子里周沐已不见踪影,耳后呼吸温柔,她猛地转头,险些将脖子扭断,前一刻还在洗香香的周沐,一瞬间移形换影已如白衣飘飘一般无声无息立在身后,把无耻偷窥的小贼顾南风吓得虎躯一震。

她才到他肩膀高度,面对他仍挂着水珠的炽热胸膛,顾南风不淡定了,“你怎么回事啊你,不穿衣服满大街乱晃,虽然说我们都这么铁的关系了,但还是不要搞这样大尺度的表演吧?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周沐只穿一条藏蓝色宽松绸布裤子,裤腰松松挂在胯骨上,展露出平坦坚韧的小腹,弧度诱人的腹股沟,再下面一小串绒毛,再往下……真遗憾,看不见了。她心中似一团火烧,口干舌燥。

“流鼻血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反驳道:“胡说,哪里流血了?”

周沐笑问:“好看么?”

顾南风脸皮厚度天下第一,理直气壮,装模作样指着他汲着水的肚脐说:“我觉得吧,你那肚脐眼长得很不错,够特别!”

“哦?是吗?那我替我的肚脐眼多谢公子夸奖。”他伸手抚摸她微红的面颊,嗤笑道,“你这小无赖。”

她退后欲躲,不知为何,无论如何躲都绕不开他伸展的臂弯,只得认栽,瘪瘪嘴任他蹂躏。“爷肯看你,是你的荣幸,懂不懂啊?”

“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旁人求你看你还不屑一顾来着?小的这厢多谢顾大爷青眼相睐,请问大爷还需要特殊服务吗?小人很是愿意伺候顾大爷这样英雄伟岸的人物呢?”说话间媚眼横行,光天化日之下对未成年少女进行赤*裸裸的勾引。

而反观未成年不知性别的顾南风,在如此焦灼的气氛之中,毫无保留地敞露着“我好饥渴啊,求求你快来勾引我吧,美大叔”的目光,一面低头娇羞,一面斜眼乱瞟,自导自演忙得不亦乐乎。

周沐自然乐意配合,山寨偶像剧里常用镜头,双手撑在小白兔女主两侧,俯下身子,勾唇,魅惑狂狷地一笑,“大人,你看了我的身体,就要对我负责。”

顾南风作惊奇后怕状,“什么?人家不要!”其实眼露精光,“太好了,我一定对你的身体负责,从头负责到脚,嘿咻嘿咻,锻炼身体,努力负责!”

周沐低头,嘴唇贴着她圆润光滑似珍珠的耳垂,说话时开阖的唇轻轻触碰,染一片片绯色云霞鬓边飘浮。

“爷随小的进屋如何?咱们……有话……慢慢说……”

他轻轻咬她的耳垂,她虎躯再一震,继续震,还在震,他咬一下她便震一下,没完没了的勾引与追随,她实在是嫩,晕头转向时已被他半抱着拖进屋子里,残余的水在地板上蔓延,她的指尖滑过他胸口的伤,她痴醉而迷惘,轻声说:“我应当去找你,但却从未付诸行动,我实在太坏。”

周沐握住她的手,触手滑腻一片,似握白玉在手心,渐渐被他的温度烫暖,“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知道你想忘记从前。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惟独此事不能让你如愿。你永远无法知晓,在厮杀过后,满是残肢和鲜血的战场里,我发了疯地想念你,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如果没有你,我只怕早已经迷失在永无尽头的杀人游戏之中。”

“对不起。”她低头,避过他热切而期待的目光,故作轻松,“实在对不起,你突然间正正经经跟我说话,我没习惯。你等等啊,等我酝酿会儿情绪再来。”

周沐说:“没有关系,我习惯了,习惯了三十年。”

“对不起。”

“顾小西,你知道吗?有些事情不能永远逃避,逃避亦是一种残忍。”

危机四伏顾南风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你想说什么?能不能穿上衣服再说?我有点紧张哎。”

“是吗?”周沐走进了,倾下背脊,紧紧贴住她,太过暧昧的姿势,教人心中擂鼓,忐忑难安。“我也很紧张,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不信,你摸摸看……”

顾南风咽了咽口水,把心一横,“那我可真摸了哈,你……你别尖叫……”

如此肥美的胸大肌,不狠抓一把对不起自己。

周沐挺了挺胸,大无畏,“嗯,你来吧。请你来,狠狠地蹂躏我吧!”

顾南风使出抓咪咪拳,该出手时就出手,尽情抚摸胸大肌,果然做男人还是挺的好!

她暗地里流着口水,嘿嘿地笑,还未过足瘾,忽而唇上一热,男人的唇狠狠贴过来,仿佛一双粗糙温暖的手,抚摸她,揉弄她,撩拨她,占有她,她已然无法言语,只能任由他牵引抚慰,唇舌之间的纠缠仿佛他与她之间命运的交错,进而不得,退而无路。焦灼的心绪如春日藤蔓般在心头疯长蔓延,燎原的山火,呼啸的海浪,日月无光,大厦倾颓,他仿佛即刻死去,又仿佛此刻重生,绵绵的痛在细微处如水汽一般升腾,他为此已等待半生,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几乎要恣意哭泣。

亲爱的顾小西,请让我抱紧你。

在此刻,短暂拥有。

她的手仍贴在他炽热胸膛,如此清晰地感受着他跳动的心脏,血脉之中埋藏的爱与欲,他的决绝令她疼痛,他的孤注一掷教人不能忽视。而这亲吻,缠绵且温柔,如他的等待,漫长却甜蜜。

他含着她柔软芬芳的唇瓣,在齿间轻轻咬着,有些痒,她欲退,身体被他双臂禁锢,她轻喘,“不要……”细不可闻,却似浸满一池春水,徐徐流转。

他的唇不离,依着她说话,“你终于……有几分像女孩子了……”

何止几分?简直颠倒众生,他是落魄书生,已早早被她吸走了魂魄,死也心甘情愿。

“闭嘴!少罗嗦!”她窘迫地左顾右盼,恶声恶状企图掩饰她是真的娇羞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周沐亲昵地在她颈间轻吻痴缠,不舍放手,光裸的身体紧靠着她,透过细软丝帛,通通穿给她,暖着她。

他低声,似吟唱一般,“试试吧,我们,顾小西,我们试一试好不好?嗯?”

她脑中混乱,千理不清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说:“请你给我一次努力的机会,顾小西,我尽我所有对你。所以,不要急着拒绝,好不好?”

顾南风靠着他,深呼吸,“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可是……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保护,突然间……我怕我转不过来。”

他亲吻她微凉指尖,笑着说,“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慢慢来。”

她懵懂地点头,他便微笑,恍然间小太阳挂在嘴角,胜过春光明媚。她一时怔忪,任他如孩童般依在胸前。

此刻静谧无声,大门却突然间被人一脚踢飞,艳阳下,日光灼灼,贺兰家老爷子气吞山河,大喝一声,“慢慢来你个狗臭屁!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本文中的初次表白最终以暴力反抗与血腥镇压外加顾南风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快要翻白眼两腿一蹬厥过去为故事结尾。

老爷子头顶怒火滔天,下手狠绝,周沐起先硬抗,最后面色苍白,顾南风帮他挡了老爷子一把,大喊着,“快跑,跑啊!”周沐这才不管不顾地发起百米冲刺。老爷子骂一句不孝孙,亦飞扑出去,听说这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绕着太原城游了一圈,姑娘们路遇美男惊喜万分,更无须说,这美男赤条条,□无边。不明真相的群众与口水一地的姑娘们将追逐嬉戏的两人围在当中,父子□年上年下呼之欲出。

“我认为,穿越时空是一个契机,能够让你我撇开过去,重新开始的契机。我不能放弃,即使你那个暴力外公打死我,我也缠住你。嘶——你轻点儿。”

周沐鼻青脸肿,上药时仍在表决心,打死不退缩。他伤得重了,像只猪头,放回家里,周倩都认不出是谁。

煮了个鸡蛋替他散淤血,他眼角一大块青紫,看得人心惊,她忍不住抱怨,“怎么下手这样狠?”

周沐便嘿嘿地咧嘴笑,牵动嘴角伤口,又疼的面目扭曲,多多少少瞧得出来这人在忍着痛傻乐呵,像个白痴。“怎么?心疼了?来吧来吧,亲亲就不疼了。”

“心疼你个大头鬼!”

“心疼你个狗崽子!”

怎么……有回音呢……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白发须眉神采奕奕的老爷子从天而降,其实是一直躲在房梁上,因受不了周沐撒娇时恶心巴拉的模样,冲出来预备再揍他一顿。

顾南风只怕这两人再追到大街上丢人现眼,让街坊四邻白白看了笑话。当机立断,迅捷插*入,横在剑拔弩张但其实只有老爷子一人吹胡子瞪眼的两人中间。还未来得及开口,老爷子便先行发难,怒不可遏地指着她,叱道:“好你个不孝孙!有了男人就不要外公了是吧?你还给老子护着他,护你个大头鬼!看老子不揍得他人神共愤面目全非!”

周沐顶着一身伤,当即就要站起来硬抗,倒是顾南风看得心疼,侧身挡住他,求饶道:“外公,您别气了,为这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生气不值得。您要是实在看不惯他,我帮你揍他总行了吧,一会肯定把这厮揍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

老爷子一个劲戳她额头,口里骂没出息,没良心,“就你们刚才那个你侬我侬,恨不得死一块的倒霉样子,你还能真揍他?少在这唬弄你外公,老子虽然已过古稀之年,但不至于老糊涂被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耍着玩,今儿就一句话,不打死这无耻之徒,老子不姓贺兰!”

“那要姓什么?”顾南风问。

老爷子一声大吼,唾沫星子喷了顾南风一脸,“少给我岔开话题!死丫头,滚一边待着去!回头再跟你算账!”

“到底是哪里惹到外公了?人都被打成这样还不解气啊?”

她这一句话触发人民内部矛盾,老爷子调转枪口对准她,“你懂个屁,你个胳膊肘往外拐一道脑袋浆糊被人往死里欺负还乐呵呵傻笑的东西!”又望见顾南风迷迷糊糊的模样,心有不忍,思量着话是不是说得太重,把平人里那样活泛的一个人给说得跟二愣子似的,望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于是又自以为是地放软了语气,准备以他的方式循循善诱,“你说,你俩是不是已经生米准成熟饭,他已经把你吃干抹尽,始乱终弃了?”

周沐正要起身反驳,却见顾南风挤眉弄眼示意他别说话,这人正要使坏。

换一脸纯洁无辜,初生婴儿一般纯净无暇的双眼哟,堪比智障,可是对待荷兰老爷子这样不讲道理的大家长出奇奏效,“外公,我们没有在煮饭吖?周大哥……周大哥也没有要吃我的。周大哥是好人,不吃活人,外公不要再因为这个打他了,您看周大哥满脸是伤,多可怜啊,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回吧,虽然不知道外公究竟在气些什么……外公,我为什么会被周大哥吃干抹尽,周大哥又怎么会对我始乱终弃呢?”

老爷子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绿,不期然真被她绕进去,在认认真真思考该如何解释这个不太和谐很大程度上会被JJ口口掉的话题。“就是……就是他脱光了衣服在你面前搔首弄姿,勾引你跟他那个什么再那个什么,他不是已经那个什么你了?就差真的把你那个什么了!”

她被一连串的那个什么绕得有些晕,继续问:“外公你的那个什么是哪个什么啊?”

“就是那个什么,就那个那个嘛!”

“哪个哪个啊?我不懂哎,外公你说清楚点嘛。”

“就是那个什么!你问那么多干什么!闭嘴!”外公终于暴走,一脚把门踹回去,夺路而逃。

周沐在她身后摇头,“顾小西你太坏了,连老人家都不放过。”

“是嘛,圣母玛利亚啊,看来周沐同学你更愿意被贺兰将军揍成植物人啊?成,这就把外公找回来。”

“别——”他扑过来在她怀里蹭,“看见你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的,挨一顿打也算不了什么,我心里高兴着呢。”

顾南风笑着推他一把,“明明是张美大叔的脸,心里还是幼稚得要死。跟从前流着鼻涕在我身后哭哭啼啼的小崽子有什么区别?”

周沐不依不饶,抓着她的身子,两个人扭成麻花,“眼前这一切……通通美好得不真实。”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真实?看来外公下手不够狠啊。”

她笑,双眼似月牙儿弯弯,映出他的脸,清晰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