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苏羡的说法,西门月喃喃道:“那孩子竟将这些事情也告诉了你。”

“他告诉我的事还有许多。”苏羡笑了笑,故意回头往楚轻酒看去一眼。

楚轻酒正盯着那只在傀儡身上四处乱蹦跶的狐狸,听到苏羡这话,才匆忙回过头来,正好撞上苏羡一笑。他朝苏羡眨了眨眼,又往另一处指过去。

苏羡随着楚轻酒所指的方向走,这地道当中黑暗一片,地上还有着许多积水,四周蛛网一片,一见便知极少有人使用。楚轻酒四下看着周围的情形,不禁道:“当初我从这条密道过的时候,这里还要干净许多,我是跟着那个黑衣人进来的,想来应该是那黑衣人一直在密道中行走。”

听着楚轻酒的话,苏羡虽是好奇,却也不能够当着西门月的面问出来,她能够看到楚轻酒,这件事情很难解释清楚,西门月对她又并非完全信任,折腾出这番玄虚或许只会叫人更加反感。

好在楚轻酒能够猜到苏羡的疑惑,接着又道,“那人蒙着面,我看不清他的相貌,不过看他身形年纪应该不大,且这密道十分关键,他在此处行走,却没有给天罡盟带来什么威胁,想来他应该是天罡盟内部的人。这件事情说不清楚,我也没打算弄明白对方的身份。”他说完这么一通,见眼前有一处岔路,便指路道:“走右边,左边是一间空屋子。”

苏羡于是又带西门月往右而去,西门月一路沉默紧盯着苏羡,却也并不开口。

时隔这么多年,楚轻酒对于这地道的记忆也并没有什么偏差,三人带着一只小狐狸走了约莫半日,终于到达了一处紧闭的石门之前。

石门上的文字与先前罡风塔外石碑上的文字一模一样,苏羡正要去解开阵法,却听楚轻酒道:“这阵法顺序与之前不同,你反过来解。”

苏羡心下明了,想来这机关的设计者也是谨慎至极。她按照楚轻酒所说,果然解开了阵法,石门轰然洞开,刺目的阳光霎时自外面透了进来,苏羡第一个反应并非抬手去遮,而是一把撑开身旁的纸伞,罩在了身旁楚轻酒的身上。

石门开的刹那,楚轻酒被那阳光照得紧皱了双眉,此时纸伞的阴影将他笼罩,他一怔之后,朝苏羡摇头低声笑到:“没事。”

苏羡放心了些,回身对西门月道:“西门前辈,跟我来吧。”

西门月见她撑伞,不免觉得古怪,但她对南尘之外的事情也并不如何感兴趣,不过多看了一眼也没有去问。三人自那石门走出来,才发觉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天罡盟的半山腰上。

想来已是有许多年没有看到过天罡盟以外的风景,西门月站在那贴近山崖的地方,恍惚看着面前的一切苍松和青山,下唇微微颤抖,半晌竟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苏羡在旁低声道:“我听说南尘与你分别,是因为要去魔门地宫对不对?”

“不错。”西门月轻轻吐出一口气,到这时候才算是将情绪缓了过来,这才接着道,“十五年前我与他分别,他说要去魔门地宫探个究竟,要我在靖城等他,靖城距魔门来去也不过三日,但我在靖城等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有等到他回来。我心急之下便要去魔门地宫找他,可是路上却遇到了无忧谷的袭击,我与他们战至重伤,最后被叶善救下带回了天罡盟。”她咬了咬牙,声音中压抑着颤抖:“至此便再没有机会去寻南尘。”

苏羡闻言亦是默然,她与楚轻酒对视一眼,两人心里皆是了然,在西门月心中,或许她与南尘的故事中间,从来都容不下叶善这个人。

既然已经离开天罡盟,苏羡知道西门月失踪,不久之后天罡盟定会派人来寻,便对西门月道:“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好。”西门月也不啰嗦,她好不容易离开天罡盟,一心只想立即到魔门地宫当中寻找南尘的踪迹。

于是众人几乎是连夜赶路,不过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赶到了距离魔门地宫不远的靖城当中。

靖城位于极西之地,四周皆是大漠黄沙,而自靖城再往西走不过一两日的路程,便是魔门地宫。三人到达靖城之后却没有立即往地宫而去,苏羡听人说起那地宫十分危险,自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她连夜里在屋子里面写好了符咒,又准备了一些水和干粮,以便到时候在那地宫中行动。苏羡准备这些的时候,关着门自己在屋里,楚轻酒就跟在她的身旁,他百无聊赖,苏羡写符,他就与苏羡谈天说地,他对符法造诣极高,早年便是如此,后来在七海深渊的山洞里面闲来无事也只能够钻研那玩意儿,早已比之常人还要精通。

得了楚轻酒的相助,苏羡会的符也多了不少,可是楚轻酒却不是个肯认真不废话的人。他说起符法来滔滔不绝,将说了一种符咒又将其他相似的符咒统统例举出来,又嫌不够,还讲了他们的来历和故事,最后不知为何甚至拖出了八大世家的恩怨情仇,一通讲述下来,苏羡脑子里塞满的不是符咒,而是白家少主八岁了还在尿裤子,风遥楚有个性格十分可怕的未过门妻子,慕疏凉其实小时候是个爱哭鬼之类的琐事……

“……”苏羡低头盯着自己写错的十来张符咒,时隔三年,终于再次感受到了楚轻酒的聒噪。

这个人闹腾起来,实在是跟个孩子一样。

最后苏羡不得不叫楚轻酒去陪小狐狸玩,自己趴在桌上安静的写完了剩下的符咒。

写完符咒之后,楚轻酒这才往身旁看去,便见那小狐狸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而楚轻酒则趴在床头,睁着一双眸子看那狐狸的尾巴。他眼里带着几分兴味,伸出手指小心的戳对方的毛,然而那指尖却直接从狐狸身上穿了过去。

楚轻酒像是觉得没趣了,又收回手,换了个恶狠狠的目光又瞪小狐狸一眼。

苏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才明白楚轻酒或许并没有看起来这么讨厌这狐狸。

她笑到:“明日要去魔门地宫了,早些休息吧。”

“你写完了?”楚轻酒回头问了一句,他依旧趴在床边,仰头看苏羡的时候,双眸睁得大大的,清澈好似窗外最亮的星辰。

“写完了。”苏羡开始收拾被那小狐狸弄乱的床铺,接着卸下了发饰,开始换衣服。

楚轻酒脸色有些不自在,在床上翻了个身背过去,低声道:“你换衣服之前先说一声啊。”

苏羡应得坦然:“以前小楚在旁边,我也从来不避讳的。”

“那是因为你以为那是傀儡。”

这话楚轻酒倒是说得极对,苏羡一直以为小楚不过是个普通的傀儡,对着一具傀儡自然也没有什么要避讳的理由,直到后来直到了那傀儡身体里其实住着楚轻酒的魂魄,她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在小楚的面前也不知换过多少次衣服了,一时间也有些无措。但后来时间长了,苏羡也突然就不在意了,反正那人是楚轻酒,只要是楚轻酒,就什么都没有关系。

苏羡想到此处,又回头看了楚轻酒,低沉了声音道:“那那时候,你都看到了?”

楚轻酒恨不能捂进被子里,轻咳一声道:“我都是背过去不看的。”

苏羡看他模样,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光球也有正面和背面?”

楚轻酒认真道:“其实是有的,亮一些的是正面,暗一些的是背面。”

苏羡:“……”她为什么要在换衣服的时候跟楚轻酒一本正经的讨论这个问题。

苏羡自一旁拿起一件轻薄的白衣换上,转而开始系衣带,旁边小狐狸终于被这动静吵醒,动了动尾巴便要睁开眼睛,楚轻酒看得一惊,连忙道:“不许看!”

这一声小狐狸听不到,却将苏羡给惊得一怔,她回过头来,便见傀儡小楚不知何时已经自己动了,正伸出一手捂在小狐狸的眼睛上。

“你能自己控制他?”苏羡一怔,继而一喜。

楚轻酒点头道:“有时候能有一点反应,刚才大概是情急之下……”他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说了。

“……”苏羡觉得楚轻酒情急的点有些不对。

小狐狸被小楚捂得动弹不得,可怜兮兮的呜咽了两声,苏羡这会儿已经换好了衣服,便让楚轻酒先松开那小狐狸,楚轻酒却是无辜的表示自己只控制了傀儡那么一瞬,现在已经收不回来了。最后还是苏羡命令小楚松开了手,小狐狸立即便蹿进了苏羡怀里。

这夜休息,小狐狸本是要睡到苏羡床上,但在楚轻酒的极力反对之下,它还是被放在旁边椅子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苏羡准备妥当之后,敲开了西门月的房门。

第六九章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众人自然便开始往魔门地宫而去。

苏羡曾经去过一趟,虽然当初尚还年幼,但对于地宫的印象很深,自是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路。往西行去不过一天一晚的时间,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在一片黄沙里面看到了一处高耸的城墙。然而那城墙破败不堪,石壁在沙漠里面风化多年,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西门月远远看着那处,皱眉问苏羡道:“那就是魔门旧址?”

“对,地宫的入口就在里面。”苏羡往那处遥遥看去,自那城墙后方隐约能够看到一处敞开的大门,里面黑洞洞一片,也看不清内中情形。

事实上魔门旧址从前也并非这个模样,相传魔界与人界唯一相连的地方便是魔界之门,两千多年前神魔大战之后,魔界之门被毁,群魔也无法再回到魔界,他们便守在这魔界之门原来的位置建立了魔门,后来经历千百年的风云,几百年前,魔门终于被尽数剿灭,众人进入魔门的宫城,将内中都搜寻了一遍,魔门便彻底成了一座空城。后来天下间也有不少胆子大的人来到此处,拿走魔门里面值钱的东西,还有人要寻找魔门的特殊功法,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魔门旧址屡次遭到洗劫,最终破败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一直到后来,有人发现了魔门地宫的存在。

和魔门宫城不同,那地宫是一处十分危险的所在,胆子大的人也不在少数,众人在外面的宫城里面没有发现什么稀世珍宝,便觉得那些东西应该都被藏在了地宫当中,多年来不断有人前去,但最终仍是极少有人能够自那其中活着出来,而纵然是活着出来的,也是自此以后,提到那地宫,便是面如土色。

“阿羡,你的修为恢复了吗?”站在那魔门旧址外,楚轻酒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苏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她的修为还未完全恢复,但她能够感觉到那些修为已经慢慢的在回来了,她不希望楚轻酒担心。

事实上她发现每一次她使用过上一任玄月教教主的力量,修为恢复之后,自身的实力都会比之从前要强上一些,她知道她似乎正在将那些能力纳为己用,而这个过程十分的漫长。这一次待她灵力完全恢复,定会比之从前还要上一层境界,但究竟能够增进多少,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将漫天的黄沙洒在眼前的断壁残垣之上,小狐狸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气息,在傀儡小楚的身上缩了缩脖子,又朝小楚怀里钻去。

西门月亦是紧蹙着双眉,对苏羡道:“你当真要随我进去?”

“我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断然没有后退的道理。”苏羡点头道。

西门月笑了笑,她神情向来冷淡,这时候却不知为何总算带了些温度,她喃喃道:“你为小楚做这么多,他若是泉下有知,定是十分开心。”

苏羡听她这话,不禁往楚轻酒看去。

楚轻酒神色古怪,摇头道:“担心还来不及,哪来的开心。”

苏羡轻咳一声,接着自己先往前一步,进了那魔门旧址的城墙。

宫墙里面极大,四周建筑虽是残破,却仍隐约见得当年的辉煌盛景,苏羡对此地熟悉,不多时便穿过一片石林,到了敞开的巨大洞穴面前。

“我走前面。”苏羡说了一句,当先进入了那洞穴。

西门月跟在苏羡的身后,二人进入洞穴,才发觉旁人所说的果然不错,这洞穴自外面看起来残破不堪,但沿着一条蜿蜒的甬道走了不久之后,三人眼前便是一亮,一座宽敞的地下宫殿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宫殿虽是在地底,但四壁和灯架上皆点缀着夜明珠,一眼看去也不知数量究竟有多少,只是炫然一片,金碧辉煌。仔细看来,却仍会发现,这地宫中的夜明珠似乎曾被人给掰下了许多,墙上一些地方还有硬凿出来的痕迹。整个大殿十分宽敞,仿佛还能够看到当年模样,只是其中越大,便显得越是空旷。苏羡看了半晌,也未曾从其中发现什么玄机,然而她正要往前方走去,身后却又传来了楚轻酒的声音。

“这门口有阵法。”他站在进入大殿的入口处,有些懊恼的模样,“我应该发现的,这阵法只许人进,却不许出,阵法是自我们踏进此处开启的。”

苏羡闻言明白过来,想来当初那么多人进入地宫却没有办法出去,应该就有这阵法的原因。

苏羡带着询问之意往楚轻酒看去,楚轻酒低头看着面前的大门,摇头道:“这阵法比之当初七海深渊里面的阵法要好多了,虽是难解,但花些时间却也不是不能解。”

既然如此,苏羡便放心了些。现在不是解阵的时候,他们来都来了,自然要往地宫的更深处探去,好寻找南尘的踪影。

“我们走吧。”西门月见苏羡怔怔站在门前不动,终是没耐住开口说了一句。

苏羡点头随着西门月一道穿过这座宽敞的大殿,很快发现了大殿后方的入口,他们一路行去,入口那处,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一路上依旧满缀满了夜明珠,人在期间也不会看不清前路。苏羡与西门月对视一眼,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他们自然是不得不去。

通道很长,经过的时候,苏羡甚至还注意到墙上刻有一些古怪的纹路,不过怔了片刻,苏羡便看出了那是魔界的文字。

那些文字组合在一起,竟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那个故事苏羡曾经是听说过的,但这墙上的故事却与苏羡所听说的版本有些不同。

那故事说的是两千年前的圣魔大战。

众仙来到人界,伐魔成功,将所有魔族逼到七海深渊当中,并以一场大火将之焚烧殆尽。那一场火持续烧了整整三天,火焰熄灭之后,群魔消失于世间,天下归于平静。

但谁也没有料到,群魔在七海深渊里面留下了一样东西。

那是千万妖魔被焚烧之后,汇聚在一起而形成的一块赤红晶石,后来魔门的众人叫它——万灵魔心。

万灵魔心是数万妖魔被离魂火焚烧整整三日之后留下的东西,身上沾着妖魔的鲜血,沾着所有妖魔的怨气和煞气,成了一件至邪之物,凡是接触它的人,皆会被其感染,变得嗜血成狂。万灵魔心一出,俨然便又是另一场新的浩劫。

众仙在清理七海深渊战场的时候,不慎接触了万灵魔心,之后便发生了众仙屠戮人界的事。后来终于惊动了三十三天上的那几位神,他们终于下界要终止这一切,但万灵魔心仍在,谁也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浩劫,最后南极长生大帝不顾众人阻拦,引天雷,焚乱世,将所有被万灵魔心侵蚀了心智的人和仙统统化为飞灰。

而经此一役,那带来一切天灾的万灵魔心,却失去了踪影。

魔门中人将这个故事完整的写下来,或许便是因为他们也在寻这件东西。

苏羡看完了这个故事,心中仍是疑惑,若那万灵魔心真的如同故事里面所说的那般,此等霸道邪物,又怎么会消失踪迹?不论它在哪里,落到了谁手上,都应该会引来不小的浩劫。若非如此,那么那万灵魔心,或许是被遗失在了什么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这样才会这么久了都没有人发觉。

但是这魔门的故事,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么?

苏羡也说不清楚,她默然走完了这条通道,楚轻酒发觉了她的不对,便开口询问,苏羡摇了摇头,碍于西门月在身旁,也不便将其说出来,只打算等出去之后再同楚轻酒细说。

通道的后方,又是另一座宫殿,只是相较于先前外面那一处宫殿,这里显得要小了许多,且最古怪的是,这是一座圆形的宫殿,四壁皆是弧形,而那宫殿的周围包括他们所来的这处,一共设有八扇大门,皆是紧紧闭合着。

早已料想到会有岔路,却没料到会岔得这么多。苏羡看了楚轻酒一眼,楚轻酒观察片刻,开口道:“放心,应当不是什么岔路,这些大门进去,不过是几个房间而已。”他随手指了最近的一扇门,试探着道:“打开试试?”他顿了一顿又道,“小心些。”

苏羡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出的这番判断,但只要开了门,自然就知道究竟是与不是。她与西门月相视一眼,随即到了大门前,蓄足了力气,苏羡将双手落在面前沉重的青铜大门之上,施力将其推开。

推门之际,苏羡早已做足了准备,若门内有什么机关阵法,她也能够在第一时间躲开,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些东西是躲不开的。

那是臭味。

大门推开之后,房间里面立即便飘出了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苏羡极忙后退几步,抬手捂唇,想要隔绝那味道,而也在这同时,大殿内夜明珠的光芒照进大门,门后的情形霎时一览无遗。

门后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室内生了锈的铁索铺满一地,铁索的一端焊在墙上,而另一端,则拴在一具腐烂的尸体之上。

苏羡忍者恶心,朝着那石室走近了些。

可以看明白的是,那屋中的人死的时间不会太长,应当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尸体身上没有穿衣服,全身溃烂不堪,蛆虫满布,脓水染了一地,但纵是如此,苏羡仍是看清了那尸体应是在死前身上就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皮肉翻滚,尤其是手臂和大腿处,上面的伤痕深可见骨,凄惨无比。

那人定是在生前受了万般折磨,才终于在这石室之内衰竭而死。

第七十章

“他是什么人?”西门月面色一紧,看到眼前这人的惨状,不禁担忧起南尘来。

苏羡再往前一步,想要将那死去的人看个仔细,但那人身上早已没了衣物,也没有什么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唯有手边一粒血迹已经干涸的黑色梅花状飞镖,看起来颇有些眼熟。苏羡还未出声,楚轻酒已经将那东西认了出来:“那是天武观的东西,这人应该是天武观的弟子,不知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听楚轻酒说起,苏羡沉吟片刻,又往身后这宫殿周围的其余几道门看去。

“该不会每一扇门里面,都关着个人吧?”苏羡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楚轻酒虽不愿承认,不过仍是点头:“很有可能。”

苏羡还没有来得及回应,视线余光便见西门月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了另一扇大门外面,抬手推门,里面果真又是一具尸体,只是这尸体看来比之方才那人死得要早一些,血肉都已经腐烂殆尽,只剩下一把枯骨。西门月担忧的盯了那人半晌,发觉对方不是南尘之后,算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开始往另一扇门而去。

苏羡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只见得西门月一连开了四五扇大门,里面的情形也都相去不远,不过有的石室里面关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或者三个,四周还堆着许多散落的人骨,情形阴森可怖。而这些人的身份来历也都不同,有的是正道弟子,还有的是邪教妖人,更有的人因为死去的年月太久,早已经看不清身份和来历。

就在西门月不住去开门的时候,苏羡的神色亦是凝重,这些石室当中暂且看不出有什么机关来,这些人究竟是如何被锁在其中的?

看这情形,定然是有什么人动手锁的人,但这地宫里面,又为何还会有活人?

那人又为什么不杀了这些人,而只是将他们关在密室里面不停折磨?

此处疑点实在是太多,他们现在在这地宫当中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会不会早已惊动了地宫当中的那人?

苏羡越想越是神情戒备,而此时,西门月推开了第六扇门。

那大门的后面并非是石室,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与先前他们来的时候那条通道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这条通道四壁上面写着的魔门文字并非是苏羡方才所看的那个故事,而是一些古怪的图印,这应当是魔界的阵法,但苏羡自小看遍了玄月教的群书,却也从未见过这些阵法。

通道笔直的往前,远处隐约能够看到极亮的光线,苏羡询问般看了西门月一眼,西门月摇头道:“等等。”她这般说着,又将最后两扇门给打开,找寻那其中是否有南尘的踪迹。

趁着西门月去寻人的时候,苏羡仔细看了墙上的法印,低声问身旁楚轻酒道:“这上面的阵法,你能看明白吗?”

“不能。”楚轻酒摇头,但神色却像是欲言又止,苏羡又问了一句:“怎么?”

楚轻酒勾起唇角,抬眉那通道朝里面看去:“我听说,这座地宫的最深处,就是当初魔界之门开启的地方,此处的阵法我虽然看不懂,但要打开魔界之门,必然会有许多阵法加持,方才我们在外面没有见着什么玄机,想来魔界之门应该就在里面了。”

“若是我没有猜错,这墙壁上的阵法,应该跟魔界之门有关系。”

只可惜,那魔界之门早就在两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中毁了,如今这里就算是阵法仍在,恐怕无法打开魔界之门。当初玄月教教主曾经与苏羡说起过魔界之门,他只道是时机就快到了,但真正开启的时机究竟是什么,又要如何打开,都无从说起。

苏羡往那通道后方看去一眼,便在此时,西门月也已经回来了。

“如何?“苏羡询问道。

西门月神色难看至极,她摇头急促道:“我看到了这个。”

她说着将右手伸出,摊开掌心,掌中是一根精雕细琢的白玉簪子,玉兰花的雕纹生动细致,一见便非凡品。苏羡不过瞬间便反应了过来,猜测到:“这是南尘的东西?”

“是我的。”西门月收回手,将那簪子狠狠拽进手心,声音已然嘶哑,“这是我亲手交到他手上的,刚才我从那最后一间密室里面找到的。”

苏羡见她神色不对,便也不敢多问,只是快步到了那最后一间密室外面,往里看去,却意外的没有见到任何尸骨,石室里面布满干涸血痕,墙壁之上有着许多繁杂划痕,四周凌乱不堪,然而那铁索落在地上,石室之内空空荡荡,却不见半分人影。

为什么会是空的?

这周围的石室有的甚至摆着好几具尸体,却为何只有这一处是空着的?

“他应是原本被关在这里,可是现在他不见了……”西门月言语里有着从前苏羡从未见过的恐慌,她说到此处,立即往先前那处通道看去,咬牙道:“他一定在里面,我要进去找他!”

不待苏羡再说,西门月已经朝着那通道里面冲了进去。

“月姨!”楚轻酒忍不住叫了一声,然而西门月根本听不见楚轻酒的话,不过一瞬之间,人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苏羡抬眸看着那处,不得已也只能够跟了进去。楚轻酒神色不好,小声道:“魔界之门既然在这里面,魔门众人不可能没有防备,里面恐怕会有危险。”

“我会小心的。”苏羡语气听起来并不沉重,她回头朝楚轻酒笑到,“你不也担心月姨么?”

楚轻酒紧抿薄唇,终是道:“进去看看吧。”

“嗯。”苏羡带着小楚终于随着西门月而去。

经过方才耽搁,西门月的身影早已不见,苏羡也加快了步子,待到穿过那一条长长的通道,她便又到了另一处大殿当中。

与先前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一处的大殿不再是空空荡荡,大殿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雕像,雕的应当是魔门的一种妖兽,形态像是狐狸,但身后却足有九尾,那妖兽占据了几乎半间宫殿的大小,凶相毕露,一双眼睛还呈着赤红之色,看得人不禁心头一凛。然而现在不是关注那些东西的时候,苏羡不过觑了那雕像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西门月的身上。

西门月此时正站在宫殿的后方,与先前那些宫殿丝毫不同,这宫殿后方墙壁竟像是被人生生凿烂了一个口子,墙面支离破碎,透过墙壁的洞穴,可以看见那后面漆黑一片,隐约自宫殿中透出的光线照在其上,竟是映出了一片荒凉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