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亦宸也没注意她发愣，拉着她去排队。
俩人排队，气氛明显不如之前，这时戚沐总算想起讨伐黎亦宸，猛力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惹得陷入深思的黎亦宸嗷地大叫一声，“你干嘛？”
“你刚才死哪去了，留我一个人在鬼屋。”她控诉。
“还不是那群小鬼，”黎亦宸别开脸无奈地解释：“那个骷髅出来后你把手缩回去，过会儿有个人扑到我身上我还以为是你，拉着人我就和他们一起往外冲，出门一看不是你，还差点被那姑娘的男朋友打了，我想进去，那老板非要我等十分钟和其他人一起进去，还找了好几个员工在门口堵着不让进，气死我了。”
原来是这样，戚沐拍他，“肯定你是没好好说。”他那性子她太了解了，一着急什么都不顾，不然凌嘉禾都能进来，老板为什么不放他进来。
“我那不是着急么。”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对了，那男的有对你怎么了，你还哭了。”
戚沐想起自己在凌嘉禾怀里抱着哭的事情，一时害羞，咬着唇低着头不说话。
这反应被黎亦宸认为是默认，转身就走，“我找他去！”
她赶忙抓住他，“你回来，他什么都没做，是我自己吓哭了，他看我害怕就牵着我出来。”
黎亦宸自然信任戚沐，可嘴里还是哼哼的说：“那也肯定不安好心。”
戚沐不懂他为什么对凌嘉禾有那么大意见，正欲开口问，不远处猛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戚沐！”
两人一起转头，看到来人，一不明疑惑，一气恼愤恨。
凌嘉禾走到距两人三四米处不再走近，现在已经四点多了，日头昏落，连光线也和煦起来，斜斜的光线落在他一半的脸上，他俊朗的眉目越加柔和温柔，他张了张嘴，问：“有看到许橙吗？”
他的那个活泼的侄女，戚沐想了想，对他摇头。
“这样啊，那我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我帮你吧。”她刚走两步，就被黎亦宸拉住胳膊，她回头看他，黎亦宸侧过头，沉默抗拒。
凌嘉禾体贴一笑，“不用，她本来就爱玩，玩够了就回来找我了。”
戚沐怔怔的站住，看到凌嘉禾漆黑透亮的双眸，黯然的垂了下来，遮住那双眼睛里淡光。
“记得后天上课。”他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可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走到戚沐面前，黎亦宸依然不动，只是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加了几分，要是平时戚沐肯定会疼的叫出来，可现在不知怎么，只是怔愣的看着凌嘉禾慢慢走近她，一言不发。
他从兜里拿出一串珠链，“这是你的吧。”
那是一串蓝色的猫眼石，她很喜欢这种稀奇漂亮的小饰物，自然认得是自己的，她接过来，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他道：“下次别丢了。”
这次他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戚沐看着他的背影，霎时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受。直到他们身后排队的人催促往前走，戚沐才恍然回神，她拉开黎亦宸抓住她胳膊上的手，也不理会那上面条条红印，轻声道：“不想玩了，回去吧。”
两人静默的往外走，上了车之后黎亦宸笑着提议，“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戚沐拉下车窗，风灌进来，吹散她的发，“我想回家。”
“要不吃韩国料理去吧。”
“城东新开了一家烤肉店也不错。”
“好啦，你说去哪，今天我让你随便宰。”
平时的黎亦宸哪有这样的好声好气，可偏偏戚沐不领情，只是侧过脸说：“我不饿。”
黎亦宸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下，看戚沐面无表情的样子皱起眉，“怎么了你，干嘛不开心。”
“没有啊。”
“你看着我。”
无奈之下，戚沐转过头看他，黎亦宸英眉深锁，可这次她没有伸出指头抚平它。
黎亦宸看到她淡漠的申请，也有点心虚，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承认今天我错了，我不该把你扔在那，还没有尽快找到你，以后再也不玩鬼屋了好不。”看戚沐毫无反应，他软了口气：“好啦，气球大人，小的都承认错误了，你就大慈大悲的放过小的吧。”
往常他这么一逗她服软，戚沐保证笑口颜开地说算了，可这次没有。她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猫眼石珠链，声音淡淡的，“我不是生气这个。”
“那是什么？”黎亦宸问。
是什么？
戚沐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他把自己扔在那里，还是因为梅伊的出现，亦或是…凌嘉禾最后的那个眼神。
他明明想说什么，却放弃了，放弃了那句话，也放弃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她转过头看黎亦宸，她喜欢了他八年，用大学四年忘记他，可自己清楚…她还没有放弃。
她突然想开口问问他，他喜欢自己吗？
为什么有时她觉得他对自己有心意，可很快就给自己否定的答案，就像年少时的那盆花，她低头看手里的那三朵玫瑰花，因为自己一直小心保护，现在还完整绽放。
她鼓起勇气，终于开口，“黎亦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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苜蓿（二）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打断她的话。
黎亦宸接起，“恩，我知道，什么？”他斜眼看了一下戚沐，“恩，对。”
聊了一会他才挂断。
“是梅伊，”他说，“两周之后我们公司要举行聚会，到时候你也得来。”
戚沐诧异一下，“梅伊——？”
“啊，我今天碰到她才知道，她刚进我们公司，和我一个小组，她方才就是通知我告诉你聚会的事。”
“这样啊。”梅伊，她对黎亦宸还没死心吗。虽然当初他们只交往了一个月，可出于同为女性的直觉，和今天梅伊的表现，她明白梅伊没有放弃黎亦宸。
电光火石间，她终于想起梅伊身上的那股香水味，她在黎亦宸身上也闻到过，清清淡淡的，透着迷离的味道。
她倏地转过头看他，原来，那天晚上在角落里和他亲吻的人，是梅伊。
一想到这里，戚沐刚刚鼓起的勇气即刻消失一半多，他们交往过都分手，自己又有什么能够保证和黎亦宸一直走下去呢，何况现在他们两个似乎又旧情复燃。
“怎么？”他有些诧异，“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戚沐摇头，侧过脸又不想说话了。
这时黎亦宸爆发了，他朝她喊：“就因为个游泳教练，什么破老师，你值得这么跟我较劲儿么，他算什么啊！”
戚沐惊讶异常，她不懂为什么黎亦宸会这样想，下意识为凌嘉禾正名：“凌老师他是非常好的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不就是个教游泳的么。”他切一声。
戚沐看着他，竟有一种陌生的错觉，在他的记忆里，黎亦宸从来不会这样评价一个人，他从前和她说，无论是什么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就算自己及不上自己的姐姐，也有让人惊艳的闪光处。
因为他的鼓励，她一直坚持的画画，无论家人的不支持，还是同学们的奚落，同行的排挤，她都始终坚信自己的梦想，和他的那句话。
然而，现在的黎亦宸，在她的面前鄙视一个人的职业，或者是梦想。
他们四年未见，近期的相处也如同从前一般，让她忘记了时光，她以为一切都和之前一样，现在才明白，人都会变的。
许久得不到回应的黎亦宸终是不安，他碰了碰戚沐的胳膊，“气球，别生气了。你就不能不去那个游泳班了么。”
戚沐缩了缩身子，低声说：“我不想和你吵架。”
黎亦宸泄气，“我也不想啊。”虽然他不知道戚沐为什么这么坚持上那个课，不过他知道她的心性，她一旦坚持一件事，肯定会坚持到底，不会轻易放弃，也就不提这个话题了。
“那我请你吃饭？”他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
她的手机响起，是夏子桐的短信。沉默了下，她说：“你送我到一个饭店那吧，我朋友在那等着我。”
“好呀，人多更热闹。”
说着启动车，开到目的地，戚沐拦住他要下车的动作，她笑了下，“你就别去了，女子会你有勇气参加吗？”
黎亦宸听出戚沐的语气，知道她不生气了，挑了一下眉，“我是谁啊。”
戚沐配合的说：“黎大爷。”语气没有之前的轻松。
黎亦宸听到，高兴地笑起来，面前熟悉的微笑让戚沐恍了神，但下一秒她还是拦住他，“你真不能去，这不仅是生日宴还是别离会。我朋友要走了，你在她们放不开。”
黎亦宸一想也是，“那你走的时候我送你？”
“不用了，说不定聊多久呢，你还要上班，先回去吧。”
“那也成，回去的时候记得叫车。”
戚沐乖乖地点头。
黎亦宸眯眼摸了摸她的头发。过会才说：“对不起啊，气球。今天是你生日，本来应该很开心，却被我搞砸了。”
他这种随意的语气才是他最真诚的的态度，戚沐听出他的意思，渐渐抿起唇。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送你花也是这种便宜的玫瑰花，也没摆什么蜡烛的，更没有一群朋友给你开个惊喜宴会…”
哎，等等——这场景有点熟悉啊。
她眨眨眼，直接问：“你…是不是看到过什么？”
黎亦宸没看她，有些别扭的回：“其实我大二的时候去你学校来着，想着给你过生日，然后…”之后他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下去了。
高考之后，因为戚沐下定决心放弃黎亦宸，高中报考的时候故意报了离永兴市很远的省份，录取书下来时，第一志愿没录取她，她只能去永兴的学校，而黎亦宸去了自己报考的那个省，两人距离很远，黎亦宸大学就只回了两次家，直到提前修够了学分毕业才回到永兴，可就算回来，他也没有主动找自己，现在竟然听到他说在大二的时候来过自己的学校，戚沐不是不震惊。
她努力回忆大二生日的事情，卒然想起那时雷厦疯狂追求她，她生日那天他叫了一群朋友，在她寝室楼下用蜡烛摆了一个心形，手捧着玫瑰在楼下大声表白，以她沉静腼腆的性格哪里会喜欢这样张扬的风格，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雷厦，于是在寝室躲了一晚上都不回应。第二天寝室楼的女生都用责怪的眼神看她，甚至有正义感颇盛的人找上门来说她冷血。
就在那个她烦躁不安的晚上，黎亦宸来找她了？
她要是知道，她肯定会下去！
往日不可追，戚沐叹口气，“你那天来时看到了？其实我才不喜欢那种东西呢，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过的多难受，我寝室的朋友都劝我要不要下去。”
她说这话黎亦宸一下就懵了，“那不是你男朋友给你准备的惊喜？”
“什么惊喜啊，”戚沐无语，“我才不喜欢那种惊喜，而且那不是我的男朋友，姐姐我到现在初恋还滞留着呢。”
“啊？！”黎亦宸听完就开始哈哈大笑，笑完又说，“靠，早知道我就跟着喊了，到时候带你一走多拉风啊。”
戚沐斜眼，真想抽他。
“那天你干嘛不通知我？”戚沐问。
黎亦宸没回，他总不能说当时打击太大，听到是戚沐的名字，又和路人确认是她之后就泄气离开了吧，多伤自尊心啊。
还好戚沐的手机响起，她没再继续追问，“我朋友催我，我先进去了。”
黎亦宸点头。
她朝他笑了笑，下车离开。
过了一会，又折回来，敲了敲黎亦宸的车窗，他按下车窗之后，戚沐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指戳到他的眉心，这次的笑容开朗了许多，“不要再皱眉了啊。”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就转身走了。
黎亦宸愣神，过会用单手捂住脸，试图压住脸上炙热温度，刚刚戚沐弯腰时看到的…果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戚沐进了饭馆，到二楼找到了夏子桐和莫想想。
“哎呦寿星来了，快坐。”莫想想招呼她。
戚沐坐下之后，三个人点了几个菜，开始聊天，莫想想看到戚沐放在桌上的玫瑰花，调侃她：“这谁送的啊，积木你终于老树开花了？”
“就是…我朋友送的。”
夏子桐看戚沐支支吾吾的样子，大胆的猜测了一下，“不会是你暗恋的那个竹马送的吧。”
戚沐默认了。
“要我说，积木你还是慎重点。”夏子桐继续道：“这人吊你这么多年，突然送你花，太奇怪了，我看你好像也是刚约会完来的吧，也是和那竹马？”
戚沐点点头。
“小夏你怎么知道的啊，太神了你。”莫想想对夏子桐顶礼膜拜。
“笨，你什么时候看到积木见我们又打扮又换新衣服的，那次不是拽个短袖短裤来的。”回完莫想想，她转过头和戚沐说：“要我说这男的挺没诚意的，送玫瑰还送三朵，太小气了吧。”
“是我让他买三朵的。”戚沐解释道。
“那也不行啊，你是实在，你要是客气一下他也当真，那也太傻了吧。”
最后总结，“反正我觉得你那竹马不行，还是上次那个代办男友不错。”
“你看，长得帅，又会说话，我看那天开的车也不错，家室也应该可以，我说积木你考虑——”
“别瞎说，”戚沐打断她，“越说越没谱了，再说就是我看上人家，他也不一定会看上我啊。”
“得了吧，看不上你哪个男的闲着没事愿意当花瓶似的陪人来同学会。”夏子桐说。
“我不同意啊，”莫想想咽下一口肉，舔舔嘴巴，“我就觉得从一而终挺好的，积木好不容易和喜欢的人有点发展，小夏你怎么还打击呢。”
夏子桐看戚沐的脸色，叹口气说，“也对，重要是积木你怎么想，对了，他跟你确认关系了？”
戚沐咬咬唇，“没有。”
“我就说吧。”夏子桐拿眼神横了一下莫想想。
莫想想瞪她一眼，抓住戚沐的手说：“积木没事，我支持你！”
戚沐有点尴尬的笑了下，喝口饮料，问莫想想：“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下周吧，不用送啦，也不是见不到了。”
莫想想在之前发觉到自己交往几年的男朋友有出轨倾向之后，就决定放弃画画的职业，去她那异地男朋友的地方和他一起发展，今天大约也是三人最后一次聚会了，才毕业而已，他们马上就面临天南地比的分离了。
“你真的不再画画了？”戚沐问。
“恩，已经决定了。”莫想想又吃了一口肉，边嚼边说：“我倒还是蛮喜欢画画的，不过比起我男朋友来说，还是他比较重要，画也可以之后再画嘛，对吧。”
戚沐和夏子桐都没接话。
“我问你们啊，要是你们以后的男朋友不让你们画画怎么办？”莫想想问。
夏子桐回：“放心，我以后找人，家里肯定我说了算。”
“算我白问，你个强势女，”莫想想转头，“积木你说呢？”
她想了想，“喜欢我的人会接受我的全部吧，这样的人才会让我喜欢啊。”
“怎么可能嘛，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有摩擦啊，积木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莫想想说。
这句话像一根刺一样插到她心上，她今年22了，还没有谈过恋爱，在别人眼里可能都像是异类一样吧，没谈过恋爱怎么了，没谈过恋爱就不能去用自己标准去衡量未来的配偶么，大家都说剩女眼光高，说这些的人怎么不看看自己的缺点呢。
“也许吧。”戚沐说，“不过如果两方关系中一方一味妥协，我也不觉得两个人能走得长远。”
莫想想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