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了我一个白眼, 转身走了。

我也不知他俩商量了什么, 没过多久凤鸢把备好的晚膳传上来, 除了虞重锐吩咐的多加了四个菜,从食也变作饭面两样,其余看不出来有何特别。

虞重锐把仅有的一小碗汤面放到我面前。我看那面线粗如麦秆, 不是我爱吃的龙须细面, 清汤里撒了几片葱花,看起来寡淡得很,便说:“我想吃蒸饭可不可以呀?”

他把碗推到我面前, 柔声细语道:“今日要吃点面的, 吃完了再给你盛饭。”

他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 我哪里拒绝得了。我用筷子尖夹起面线尝了一口, 汤底看似清寡,却是用鸡汤吊的,鲜美清香,面线也劲韧适口,别具滋味, 比厨娘平日做的好吃多了。

我把面线吞进去正想咀嚼,虞重锐忽然说:“别咬断。”

我叼着那根面线,抬起头看看他,再低下去看看碗里。碗很小,分量只有寻常一碗面的一半不到,面线也格外粗,一圈一圈盘在碗中,不见首尾。

原来……这是一碗长寿面。

“上回贵妃召见时曾提起,说半月后就是你的生辰,算算应该是今日了。”

姑姑召见虞重锐,是她在世的最后一日,恍惚竟已过去半月,我自己都完全将生辰这事忘了。如今世上除了他,有谁还记得我的生辰。姑姑告诉了他,他便记在心上,这个十六岁生辰,是姑姑在天之灵和他一起给我过的。

我吸了吸鼻子,觉得眼泪好像要下来了,连忙低下头吃面,一口一口地将面线含住,没有咬断。

虞重锐又说:“这面是凤鸢亲手做的,一碗只一根,中间不能断,是她的拿手绝活。”

我把长寿面一口气全部吃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放下碗对凤鸢说:“凤鸢,谢谢你,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了。”

凤鸢却也矫情扭捏起来,眼神飘忽乱转,忽然转身从传菜的食盒里又取出一壶酒来放到桌上:“这么一大桌好菜,闷头就知道吃面,真是‘暴珍天物’,给你们再添壶酒吧!”

凤鸢真是个可人儿,连她念错的成语都显得格外可爱。

虞重锐拿起酒壶闻了闻,笑道:“凤鸢有心了,连自己珍藏的石冻春都舍得拿出来。”

凤鸢盯着那壶石冻春,一脸割肉心痛滴血的表情。

看不出来凤鸢居然还有嗜酒藏酒的爱好。我的酒量酒品都不敢恭维,好酒给我那就是白糟蹋了,便站起来对她说:“凤鸢,今日高兴,还有这些个佳肴美酒,不如你入席与我们同饮吧!”

凤鸢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奴婢怎么能跟主人同席呢,我才不像有的……”她及时停住,在心里接道:「有的人那么不懂规矩没大没小尊卑不分!哼!看在你今天是寿星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

借口手头还有活计未完辞谢退下,她转身又哀怨道:「小妖精恃宠而骄,那不也是少爷惯出来的!我的生辰怎么没见他这么花心思,就给我三两赏银打发了!我才不要在这儿杵着,看你俩卿卿我我,不够闹心的!——唉,我为什么要脑子一抽给他们加酒,一坛石冻春要八百钱呢,两壶就倒没了,干什么不好送给情敌喝,还不如倒了喂狗!万一他们俩喝完借着醉意酒后乱性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嘤嘤嘤!」

我转头一看,虞重锐已经执壶斟满一盅酒,凤鸢现在反悔想收回也来不及了,而且她好像一不小心又把自己主人骂了进去……

他还要斟第二盅,我阻止道:“我不会喝酒,一点都不行。”

虞重锐手下一顿,放下酒壶淡淡道:“哦,我差点忘了。”

我就是因为头一次饮酒不胜酒力一杯醉倒才遇见的他,他还在旁边看了我两个时辰的醉态,直到酒醒。虽然说起来挺丢脸的,但这是我们相识相遇的机缘,我现在反而有点感谢那杯酒。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忘了呢……

虞重锐另盛了一碗汤给我,又夹了一块火炙鸭脯到我盘中。“明日旬休,今天散值得早,本想去北市买泰合记的樱桃煎和八宝炙鸭带回来,谁知晏言笑突然来这一出,急急忙忙就赶回来了。家中厨子做的炙鸭,到底比不上泰合记的大厨,权且一尝吧。”

所以他本就打算早归为我庆生,并不是临时赶回来的?

我抬起头来看他:“你怎么想到去买泰合记的樱桃煎和八宝炙鸭?你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两样东西?”

他垂下眼睑不看我,自顾夹菜:“泰合记是全城最闻名遐迩的食肆,这两道是他家的招牌,不独是你,我也喜欢。”

他这是故意答非所问避重就轻,我越来越清楚他的伎俩了。

“是不是我喝醉那次告诉你的?”我追着他不依不饶地问,“虞重锐,你索性一次全交代了吧,我还跟你说什么了?不然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上回不是说过了吗?那日之事我就当从没发生过。”他抿了一口酒,眼角瞥我一眼道,“我也不会再抓着你的把柄取笑你,放心吧。”

我倒不是担心被他抓住把柄取笑,我能有什么把柄,至多也不过是抱着柱子说肉麻情话,要嫁给它一起泛舟江湖罢了。我只是觉得,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避而不谈,肯定有其他事瞒着我。

我为什么能看到别人在想什么,唯独看不透他的心思呢?我要是也能看到他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必这么猜来猜去,悬着一颗心飘忽不定。

想来就叫人懊恼。

“好啦,就算我家厨子厨艺不精,做的菜比泰合记差之远矣,也不必这么跟鸭脯赌气吧?”他按住我无意中拿筷子戳鸭脯的手,“大不了改天再给你买就是了。”

其实我不是嫌弃家里厨子做的鸭脯,也不是非得吃泰合记大厨的招牌菜,不过他这么说,我也就打蛇随棍上:“一看你就不是个在吃上讲究的人。这樱桃煎和八宝炙鸭都是表皮酥脆,刚做出来口味最佳,放凉软塌了就风味大减。泰合记的酒馔席面闻名,但其实夏日里最好吃的,是它家的香饮子和雪酪酥山,菜牌上没有,只有熟客才知道,额外指名单点才给上的,那就更没法带回来了。”

虞重锐了然又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每次我只要一露话头,他总能猜到我想说什么,有时候我真怀疑到底是谁有看穿别人心思的本事?

那我就不跟他绕弯子了:“明天你是不是休沐在家?没有别的要紧事吧?凤鸢说我的药已经吃光了,明天得进城去药铺抓药。还有还有,你刚收到的那张传票,是不是得尽快去银号兑付?我知道全国知名的银号,柜面大多开在北市,不如明天我们……”

我揪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又讨好地看着他。

他看了一眼被我抓住的袖角,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为了美食佳肴,都不怕去人多的地方了?”

“不怕不怕,”我连忙摇头,“不是有你嘛,跟你在一块儿,我什么都不怕。”

他静默片刻,把视线转向我肩头:“伤口如何?能坐得马车吗?”

这么说就是答应了!我又接着连连点头:“痂都掉了,已经好得差不多……几乎全好了!反正坐车肯定没问题。要不是因为家里没人会凫水,我都能去划船了!”

“划船不行,”他轻斥道,“你现在身子弱,万一落水,就算有人救上来也吃不消。”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我狗腿地替他把酒满上,“虞重锐,谢谢你跟凤鸢为我庆生,还有……明天带我去吃好吃的。我以汤代酒敬你一杯!”

我非常豪迈地把那碗鸡汤全干了。

到了夜里,虞重锐照例在案前挑灯阅卷,我搬了一张躺椅,围着毯子坐在他旁边。他不让我费眼看奏本,我就借着烛光暗影悄悄看他。

这回上奏的事情似乎特别棘手,我看他盯着一本看了许久也没批复。

“今日回来得早,积压的事也多,恐怕要到子时才能弄完。”他埋首案上说,“你先睡吧,不必等我了。”

“那我也到子时再睡,反正也睡不着。”我侧在躺椅上望着他说,“亥时过完到子时,是不是才算今日结束、明天开始?难得过个生辰,一刻也不想浪费。”

尤其是……与他一同过的生辰。

他却留意到我前半句,抬起头问:“为什么睡不着?有心事?”

“过生辰开心的呀。”我笑嘻嘻地说,“一想到明日要跟你一起去泰合记,就激动得睡不着觉,恨不得马上就天亮呢!”

他果然扭捏地把视线避开了:“那你更应该去睡觉,眼一闭一睁,天自然就亮了。”没有再追问。

跟虞重锐一同出游,我自然是开心激动的,但我也有别的心事。

离家半个月了,家里的人,有在找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假出去约会啦!

第37章

虞重锐果然说话算数, 第二天晌午命常三备了马车, 与我一同进城。我看他只打算带常三哥一个随从, 不禁问:“不多带几个人吗?万一再碰到上回那种事怎么办?”

“金吾卫士太招摇了, 又不是公事出行。”他举起袖子示意自己身上穿的寻常月白圆领袍,“光天化日, 哪有那么多贼寇宵小。”

“上回不也是光天……天还没黑吗?”我想起那日遇刺的情形仍觉后怕,“金吾卫甲胄招摇, 那让他们也换上便服就是了。”

虞重锐没答, 抬头看向我身后, 举手唤道:“凤鸢。”

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去看凤鸢在做什么,一顶幂离忽然罩在我头上。

他把幂离四周的轻纱理顺,低下头用只有我能听清的声音道:“你不是说会保护我?”

我剩下那些反驳规劝话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转开脸从幂离的缝隙里能看到凤鸢站在门口, 咬牙绞手里的帕子:「少爷对小妖精已经这么在意了吗, 看看这霸道的独占欲!出个门还要给她把脸罩上遮住,唯恐叫旁人看见!」

我觉得他不是这个意思吧……

虞重锐把遮面纱巾放下,凤鸢便只剩模糊的影子, 看不清她心中所想了。

“虽然不见得能靠幂离挡住, 但遮一遮总归好些。如果你不愿看, 就低头跟着我, 只看自己脚下。”

我牵着他的袖子随他上车,视野所及范围内便只见我们两个的手,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虞重锐到底听了我的意见,让两名卫士换上便装,骑马跟随车后护卫。

上车后戴着幂离有些碍事, 我把帽子摘下放在身边,从关门的缝隙里看到废园大门外仍只挂了两盏写着“虞”字的灯笼,门上没有牌匾。

这个园子现在有人气了,不该再叫它“废园”。

我问虞重锐:“你为什么不给这园子起个名字?”

不料他反问我:“那你说叫什么好?”

园子是陛下赐给他的,陛下可以赐名,主人自己取也可,问我是什么路数?他这样,我、我可是会想歪的。

我结结巴巴地说:“澜、澜园也是陛下赏赐的,用我姑姑的名字命名,你这园子在澜园隔壁,不如也偷个懒,就叫‘锐园’好了。”

澜园,锐园,我最喜欢的两个人,并排挨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如、如果你觉得要避讳,那用‘瑞雪兆丰年’的‘瑞’字,寓意也吉祥安好。”

“瑞园……”他含笑重复了一遍,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常三哥驾车走得快,从城北安喜门入,不过两坊就是北市口。进城后虞重锐遣卫士解散自便,只我们三个人去北市。

北市比南市要小一些,人也没有那么多,因临近皇城,周边里坊皆是洛阳贵胄聚集之地,店铺街面比南市要齐整雅致一些,但少了几分南市那种热闹喧腾的人间烟火气。

隔着幂离,我只能看到憧憧人影晃动,是真是幻皆模糊不清,倒也少了去烦恼牵系。

泰合记就坐落在北市中段最繁华的地界,休沐日的中午,食客人满为患,后来者需先在门口排队等候,待店内的客人吃完腾出空位来方得入内。

跑堂小二挨个哈腰致歉,给排队客人每桌发一个带号码的小木牌。到了我们面前,虞重锐说:“要三楼朝南的雅间。”

我不禁掀开面纱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二看我们穿得朴素,堆笑道:“三楼雅间最低二两起,额外多收一分茶座钱,现在等的人也多,二位要不要坐一楼二楼的大厅?翻台也快些。”

虞重锐道:“无妨,我们可以等。”

小二给了他一块雅间的漆牌,一边心里嗤道:「一身的寒酸气,也好意思要雅间!不会是来吃霸王餐的吧?最怕这种穷酸腐儒,吃醉了不给钱,还要骂朝廷有眼无珠不识人才,拿起笔往墙上乱涂乱画,非要以诗文字画抵酒钱!这穷小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娶个小娘子也貌美如花,他要是敢赖账,就把他娘子扣下来抵债!嘿嘿嘿!」

我气得想追上去抓住他理论,被虞重锐拦住:“怎么?”

“他笑话你穷酸!狗眼看人低!”我怕引来旁人注意,只好压低声音,“你那张银号的票子呢?拿出来砸他脸上!”

他一点都不生气,还有心情说笑:“那我们今天回去的路上可就真危险了。”

我顿住转念一想,收买稳婆杀婴只要二百两,樊增略卖我去青楼只为三百两,那这一万两不知够让多少人铤而走险心生歹念?这么看穿得朴素穷酸一点出门,还挺有道理?

以前我来泰合记,小二都是直接把我迎上三楼,笑容可掬亲切周到宾至如归,我从未想过那是因为我身上穿戴的衣服首饰的缘故,也从未想过那些与我穿着不一样的人,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午间日头正烈,天气酷热,我看着虞重锐和我一起站在店门前檐下等候,颇感过意不去:“委屈你跟我一起出来下个馆子还要在门口排队。”

“是你跟我一起委屈了才是,否则何须隐瞒身份,平白受气。”他举起袖子遮住檐下漏进来的日光,“热吗?”

其实是热的,但不是因为太阳晒。

我把面纱放下,转开看向街对面:“反正前面还有好多人要等很久,不、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的铺子转转吧!那边人少!”

他笑着放下袖子:“好。”

我真受不了他对我笑,哪怕隔着一层薄纱。要是没有这层纱,他肯定能看到我脸都红透了。

因为泰合记过于红火,对面几家卖吃食的铺子就有些冷清。其中一间酒肆门口打了大幅招牌,店内所有酒直降两成,仅此一天多买多赠。

我在酒肆门前驻足,看了看店内架子上的大致标价,问虞重锐:“你能不能先借我二两银子?”

虞重锐笑道:“你又不喝酒,买酒做什么?”

“买给凤鸢的。昨日她把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与我庆生,我当然也得投桃报李呀。而且这家店今天还有优惠,凤鸢那么精打细算,她若来了一定也想多买几坛屯着!”我走进店里去看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各种酒,“你知不知道凤鸢喜欢喝什么酒?”

“这我倒不太清楚,”他跟在我身后,“大概是……贵的?”

哪有人喝酒只挑贵的,他真是不关心凤鸢。“那就还是给她买两坛石冻春吧。”

架子上石冻春摆在高处,小小的一坛,标价八百钱,每坛一斤;底下寻常的酒只一两百钱,几十钱一大坛的也有。石冻春应当算挺贵的酒,而且凤鸢肯定喜欢。

我让掌柜给我拿两坛石冻春,他却从库房拎了四坛出来,满脸堆笑地说:“今日小店全店八折,外加买三赠一。小娘子若是买三坛,三八两千四,再减二成就是一千九百二,折合每坛才四百八十钱!这比进价还要低了,简直就是割肉白送啊!若用现银结算,我再给你抹个零,一两九分银子,哎呀到哪里找这么便宜的石冻春,全洛阳除了我家别无他处了!”

掌柜说话跟连珠炮似的,我有点算不过来,只好向虞重锐求助:“划算吗?”

“只看单价当然是划算的,”他回答道,“但你原本只打算买两坛,合计一千二百八十钱,这多出来的六百二十钱就是不必要的超支。”

掌柜马上说:“那不就相当于六百二十钱买了两坛?天哪八百一坛的石冻春才卖三百钱!简直太划算了!”

离得这么近,隔着一层面纱我仍看见他腹诽道:「男人的钱果然不好赚,尤其是碰上这说一不二一毛不拔的,想从他兜里多掏一个子儿都难!早知道就该听娘子的,开个隔壁那种夫人小姐们喜欢的香粉胭脂铺子,每次一说减价满赠,她们就五两十两银子地买,眼都不眨一下!哪怕用不着的,折得多也照样买回去!」

虞重锐纠正他:“是三百一十。不需要的东西,再便宜也是浪费。”

他说得有点道理,但三百一坛也确实非常便宜嘛,再说也不差这六百钱,真的让人好难拒绝。

我犹豫着拿不定主意,问虞重锐:“那你觉得如果是凤鸢,她会打定主意只买两坛,还是买三坛再拿一坛赠品?”

他叹了口气:“那她肯定是贪便宜买四坛,然后囤起来喝到明后年。”

那不就得了嘛。我顿时如释重负,对掌柜说:“四坛我都要的话,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如果换做凤鸢,肯定也要砍价的吧?

掌柜哭丧着脸道:“小人已经是赔钱赚吆喝啦,实在不能再降了!不过娘子一下买这么多,小人可以送您一壶本店新上的烧春酒尝个鲜。”

我喜滋滋地拎着四坛加一壶酒,看虞重锐拿现银付了账,小声对他说:“算我借你的,先记着。反正我还欠你好几百两药钱呢,以后一起还。”

“谁要你还了。”他笑嗔了我一眼,伸手来把那四坛捆在一起、连坛子有十来斤重的酒接过去,“凤鸢这段时日辛苦操劳,就当犒赏她了。”

“那不成,”我抢着说,“你犒赏她是你的心意,我送她酒是我的,若是让你出钱,那就不诚心了。”

虞重锐笑道:“看来你跟她处得颇为融洽,倒是我的担心多余了。”

他担心什么?我和凤鸢趁他不在天天吵架闹得家宅不宁吗?凤鸢是他母亲给他的通房,我跟凤鸢处得融洽……他用这种欣慰的语气说这话,我、我又忍不住要多想了。

先前凤鸢说自己生辰,虞重锐就给她三两赏银,只把她当寻常的得力下人看待;凤鸢嗜酒,虞重锐却连她爱喝什么酒都不知道,可见确实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唉,我这么想会不会太自私了一点,毕竟凤鸢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对虞重锐更是一片痴心,跟随多年不离不弃。但若要我和家中的伯母婶娘、其他达官贵人家的娘子一样,大度地容忍夫君三妻四妾,还跟她们姐妹相称和谐共处,我真的做不到,想想都要气吐血了。善妒是七出之条,但从小也没人教过我这些,三婶都是放任我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姑姑更不会用这些闺阁教条约束我。

就是不知道……别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侧过头看向虞重锐,借着幂离的白纱遮挡,我的胆子也大了许多,问他:“凤鸢跟着你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收了她呀?”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太多了,还没到那步呢……

我以为大家喜欢看多发糖,但也有不少小天使留言说进展太慢了想看情节,下章真的不发了,let's 疯狗一般地走剧情吧!

第38章

虞重锐隔着面纱看了我片刻, 回答:“纳妾之事, 理应与娘子协商一致, 若尚未娶妻就先纳妾, 岂不叫未来的娘子一进门便寒心,如何夫妻和美?”

这才是个正经人, 不像那浮浪的右相之孙宋士柯,亲事还没议定呢, 就先跟我的婢女暗通款曲。

他接了我的话, 我便胆子更大了, 一鼓作气问道:“那、那你又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娶妻?”

唉,我嘴真笨,一着急就口不择言, 其实我并不嫌他年纪大的……

“我十六岁就远赴丰城做县令, 离家千里,这些年总共也就回去过三次。”他转开脸看着前方道,“婚姻大事, 还是要由父母大人做主。”

说到这个就叫人沮丧。我父母大人俱已不在, 如今姑姑也没了, 我的婚事肯定是要祖父做主的, 他恐怕不会称我心愿。我自己在这里一厢情愿地畅想半天,想得再美又有什么用?

成亲自然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不是自己做主,要听长辈决断?又为什么长辈的想法总是与儿女不一,不能皆大欢喜?别说我一介女流, 就连虞重锐这样做到宰相了,还是要听家中父母的,万一家里给他选了个不喜欢的呢?

——等等,他说婚事由父母大人做主,凤鸢也是他母亲选给他的呀,他怎么没收?所以他到底是听大人的还是不听?我是不是又被他绕进去了?

一愣神我就走得慢了,落后两步。虞重锐回过头来拉我的手:“别站在大路中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