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鸢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照样是白眼招呼我:“那不是你自找的?做人要有‘自自兹明’,少爷是主人,我们是奴婢,他要是对你有意思,还需要等着你主动去勾引?”

凤鸢怎么这么讨厌,总说这种扎人心的大实话。

“这下丢脸丢大了吧,以后你还怎么在少爷跟前伺候?你看我,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少爷,但我就是不说,在少爷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用心当差办事,他也不能把我赶走呀?”

我抹了抹糊在脸上的眼泪:“凤鸢,你让我喝点酒吧。我酒量很浅的,不会喝你很多,只要一杯我就能醉了。”

凤鸢乜了我两眼,不情不愿地拿了一个小杯子,给我倒了一杯。

我闭眼一仰脖子把整杯都灌了下去。出乎意料,这酒居然有点甜丝丝的,一点都不难喝。

我把杯子放下问:“凤鸢,你这是什么酒?是石冻春吗,这么好喝?不像我上回喝的,又辣又涩,还有点苦……”

一说到上回喝的酒,我就想起喝醉后遇到虞重锐,想起他拿了我的玉佩,想起后来在刘夫人家园子再见到他,想起姑姑相中想让他娶我……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二十钱一斤的米酒,没名字。还石冻春呢,你以为你是公主啊,给你喝石冻春……石冻春你品得出好坏吗?你以前喝的什么劣酒,又辣又涩又苦,那是酒吗?是药吧?”凤鸢嫌弃地夹了一块豆干塞我嘴里,“把你那嘴闭上!咧那么大,丑死了,要是让少爷看见你这满脸鼻涕眼泪的丑样子,他就更不喜欢你了!”

虞重锐会看到我哭吗?刚才我没等他开口就跑出来了,他会不会追上来向我解释挽留?

我连忙擦了擦眼泪,起身到窗边向外张望。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没有追上来。

我在想什么啊,都已经这样了,我居然还不死心吗?

我流着泪回到桌边,嘴里的豆干就像嚼蜡,咬了半天也咽不下去。我问凤鸢:“你的酒是不是兑了水?为什么喝下去这么久还没效果?”

“哪有那么快,又不是蒙汗药!看你脸和脖子一点都不红,哪像不能喝一杯倒?”凤鸢嘴里骂骂咧咧的,又给我倒了一杯,“大不了再给你喝点……”

她给自己也满上,举起酒盅和我碰杯,然后凑到嘴边嘬起嘴唇“啾”地吸了一口,满足地啧啧喟叹。

虽然这酒没我预想的难喝,但我喝到第二杯就尝不出味道来了,嘴里苦淡,只顾像喝水一样灌下去。

我眼泪汪汪地问凤鸢:“你怎么好像不太难过。”

“可能是你刚来那会儿已经难过了一遍,再来一遍就没那么难过了。而且我仔细一想,少爷娶公主,总比娶你这个小妖精强,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好像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以前她都是在心里偷偷骂我,现在连掩饰都不掩饰,直接说出来骂我了,换了平常我肯定要被她气死。但是我今天太难受了,她骂我好像也没有感觉。

“再说难受就要像你这样大哭大闹吗?又不是小孩子了,哭有什么用,还指望谁会来给你颗糖哄哄你?”凤鸢继续斟酒,“难受就吃点肉,喝点酒,吃饱喝足睡一觉就不难受了,啊。”

我俩你一杯我一杯,没多一会儿就把一壶小酒喝完了,我还是清醒得很,一点醉意都没有。

凤鸢有点微醺上头,双颊酡红,眯眼看着我说:“你真的是一杯倒吗?不是来骗我酒喝的吧?”

“我也就喝过一次……”不想不想,一想就眼泪止不住,“肯定是你这酒太淡了没有用!我给你买了四坛石冻春,你就不能拿点好酒出来给我喝?我就是想喝醉罢了,为什么这都不行!”

凤鸢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算了,看在你是第一个送我好酒的人,还一口气送了四坛,我认了你这个酒友!等着,我去给你拿石冻春来!”

她站起来歪歪扭扭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嘀咕:“我不信你还能把四坛都喝了?算算我还是赚的嘛!”

她去厨后藏酒的地窖,不一会儿拎来四坛酒,豪气干云地往桌上一顿:“喏,这就是你送我的四坛石冻春!今天随你敞开了喝,‘一醉方体’!”

她真是喝糊涂了,我送她的酒明明还在瑞园放着,这是她自己私藏的。

凤鸢拿来两只海碗,开坛直接把酒倒在碗里,捧起来“敦敦敦”地喝掉半碗,长长地哈出一口气:“以前每次我只舍得喝一小盅,一小口一小口地咪。头一次这么放开喝石冻春,真爽快!还有什么难过的事过不去呀!来来来,你也喝!”

我也学她捧起碗“敦敦敦”地喝。石冻春比米酒更辛辣一些,也不甜,但是都比我上回喝的酒好喝多了,我一口气干掉一碗。

凤鸢一碗下去就更迷糊了,坐在地上背靠柱子,舌头也捋不直:“少爷要娶公主了……好事,好事!他那么好的人,只有‘金树枝叶’的公主才配得上他,我才服气……再喝一杯!替他高、高兴!”

我却越喝越清醒,了无醉意。我对她说:“凤鸢,你跟了他那么久,他却一直不愿意娶你,你难道不怨他吗?”

“你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你,这可真是天底下最没有法子的事情。如果这便要生怨,那些长得好看、人品家世好、招好多人喜欢的,岂不是要被人怨死了。”

凤鸢靠在柱子上歇了一会儿,眼神稍稍清明了些,仰头望着屋顶。

“我签的是卖身契,最低贱的那种。五岁家里揭不开锅,爹娘把我卖给人牙子,又转卖给隔壁县小地主家做童养媳。说是小地主,其实也只有十几亩地,自家人都要下地干农活的,他家儿子生下来便是个傻子。正巧娘子来庄子里收蚕丝,看我跑前跑后还算机灵,身世可怜,许了他家好处把我买回去,然后我就见着了少爷……”

她的眼睛忽然迸出光亮来:“以前我哪见过这样的人啊,他那么好看,清雅、高贵、脾气也好得不得了,就像天上的神仙。如果不是娘子买了我,我这辈子就是地主家傻儿子的媳妇;若家中平安无灾,最多也就嫁给左近与我家一样贫苦的农户。而现在我能遇到少爷,能有这么好的人让我喜欢,能一直跟在他身边,我已经觉得是老天给我的恩赐了……少爷不喜欢我,那又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够好,我该怨我自己啊,怎么会怨他?而且他除了不想娶我、跟我睡觉生孩子,其他都对我挺好的。”

是啊,虞重锐不喜欢我,又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够好、不足以让他喜欢。他除了不想跟我成亲睡觉生孩子,其他也对我很好。

但我还是难过得要命,连石冻春都无法让我好受一些。

凤鸢喝一碗,我喝两碗,一坛倒三碗就没了。喝到第三坛时凤鸢把酒吐了出来:“不行不行,我不能再喝了,再喝我要吐了。这么贵的酒,喝下去又吐掉,我会心疼死的。”

“倒都倒了,我帮你喝掉。”我把她剩的半碗也拿过来,一气喝干。酒液入喉,辛辣热流从嗓子一直延伸到胃里。

我喝太多了,有点撑。

“还说一杯倒呢,骗人,分明就是酒缸里泡大的,千杯不醉……”凤鸢扭啊扭钻到桌子底下,抱着桌脚,声音渐渐低下去,“就是想骗我酒喝……”

我也想知道,我明明是一杯倒,为什么喝了这么多酒,却还痛苦地清醒着。

骗人。

凤鸢醉得不省人事,我一个人赌着气,把最后一坛酒也喝光了,扶着桌角站起身来。

这一下起得过猛,我终于感觉到头晕,酒意上涌,胃里有些犯恶心。

但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从遇见虞重锐的那天起,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只有第一次,我被一杯酒灌醉了,与他在偏僻无人的库房里共处的那两个时辰,我完全不记得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以后我也没有勇气再待在他身边,不如今天索性说个清楚。

我抹了抹脸,用扎酒坛子的麻绳把四个空坛捆在一起,拎在手中,借着酒后的一腔意气,回书斋去找虞重锐。

虞重锐却不在书斋,整个后院也不见人影。天都黑了,他会去那儿?

我从后院跑出来,遇见粗使丫鬟正端着茶盘从前堂过来,冲她喝问道:“虞重锐人呢!”

喝了酒我嗓门都大了。丫鬟被我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回答:“郎君正在前院西厢房茶室,嘱咐我们不要去打扰。”

酒的后劲上来,我有点头重脚轻晕乎乎的,反应好像也慢了半拍。

西厢是客舍,他这么晚去那里做什么?难道他为了躲我,不住后院,竟跑到客舍去过夜吗?

我追到前院西厢,茶室门窗紧闭,灯烛昏暗。走到门前正要冲进去,隐约听见虞重锐说:“不必,我自己可以说服她改变主意。”

他在跟谁说话?

脑筋还未转过弯来,我的手已先行一步,一把推开屋门闯了进去:“虞重……”

屋里除了他居然还有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还套了件斗篷。我骤然闯入,那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正与我打了个照面。

邵东亭?他怎么会在这儿?

邵东亭看到我显然也十分惊讶,遮掩也来不及了,低下头对虞重锐道:“下官先行告辞,改日再拜会虞相。”把兜帽往头上一盖,匆匆忙忙走了。

我知道了,他明里巴结讨好我祖父,暗地里又来投向虞重锐,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说:“这人不是个好东西,你不要信他。”

“我自有决断。”虞重锐从蔺席上站起身,向我走近两步,“你喝酒了?”

我把那四个空坛子扔在他面前:“对,这些都是我喝的,我的酒量是不是很好?”

他沉默不语,眉尖微微蹙起。

我盯着他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依旧沉默,还把视线转开了。

我真讨厌他这样,什么都不说、不肯告诉我,我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虞重锐,是不是如果我没有自己发觉,你就打算再也不提了,只当没有这回事?”我往前一步,地上的空坛子被我踢得骨碌碌滚到一边,“上巳节你第一次遇见我那回,我根本不是喝醉,是我的酒有问题,对不对?”

他终于承认:“对。”

“有人在我酒里做了手脚,你把我带到偏僻处呆了两个时辰直到我清醒过来,也不是为了看我笑话,是守着我怕别人再来害我对不对?”

“对,”他平静地回答,“不止一波人。酒里是五石散,令人举止疯癫失态,那个扶你的丫鬟另外还给你嗅了迷药。”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我只是觉得,”他垂下眼道,“没有必要提。”

没有必要提,因为提了,我一定会陷得更深、更喜欢他的。

我的酒劲终于上来了,趔趄退了两步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他跨步跟上前,似乎想拉我,但终究还是站住了,没有伸手。

为什么当初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还让我知道,我所知他唯一的缺点,也只是我对他的误解。

他什么都好。

只是不喜欢我。

第49章

我是被凤鸢拿鸟毛戳我鼻孔给弄醒的。

我躺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还把自己给呛着了, 咳嗽咳得我肺都差点吐出来了,嗓子里又干又痛, 像整个黏连在一起似的, 更别说开口讲话。

我真想跳起来打她一顿。

还好凤鸢及时给我递了一杯水过来, 我小口小口地抿下去润了嗓子,才觉得稍稍好些。

桌上横着一只鸡毛掸子,无疑就是凶器的来源。我恼道:“叫人起床不能好好叫吗, 你这是要呛死我?”

“要是叫得醒我还需要用这法子?邓子射说不能用力推你晃你, 怕给惊着了, 外头又有事儿,我才‘出此下束’试试看的。”

我脑子有点昏,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出此下策”。

“凤鸢,以后你再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去问邓大哥, 别听你家少爷的读半边。”一想起虞重锐我心里就堵得慌, “他最会骗人了。”

“少爷不骗人,你才是个骗人精!”凤鸢气哼哼地说,“还说自己一杯倒、喝一点点酒就会醉, 结果把我的四坛石冻春全都喝光了!这哪是送给我的, 分明全送给你自己了!”

我一时语塞:“那……你不也喝了吗……”还有一壶白送的烧春呢……

凤鸢翻着白眼:“就算那八尺的魁伟大汉,最多也就喝两坛罢了,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能喝的酒鬼!喝完倒头睡一天, 再不醒我以为你要睡死过去了!”

我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现在什么时辰?”

“酉初!你足足睡了十个时辰了!”

难怪我饥肠辘辘、浑身无力, 胃里却又烧得慌, 像盐吃多了似的焦渴。

房间里看着有些陌生空荡,床褥也铺得草率。我问凤鸢:“这是哪儿?”

“我隔壁的空房,本来就收拾出来打算给你住的。”凤鸢语气酸溜溜的,“少爷把你抱回来的,开心吧?”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隐约有点印象。昨晚我在茶室醉倒之后,好像又曾恍惚醒来,看到虞重锐抱着我,走在一条两边皆是彩树琼枝的长廊上,不见尽头。

他身上的气息可真好闻,我搂着他颈项,头枕在他肩上,心想这怕不是幻虚梦境,我若是做点什么,是不是也不打紧。

于是我就凑上去,在他颈中亲了亲。

他转过脸斥道:“别胡闹。”

这可真是个美梦,他居然没有把我扔下避开,只是斥我胡闹。

我问他:“虞重锐,你为什么要拿我的玉佩?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爹爹留给我的,刻着我的名字,将来我要把它送给我夫君,做结缡同心的信物的。”

他说:“不是已经还给你了么。”

“还给我,就算与我撇清了?”我索性与他胡闹到底,“你是不是想跟我一刀两断,好去娶公主?”

他叹气道:“我没有想娶公主。”

“那你是不是怕我祖父不答应,又嫌我身子有缺陷,不能生孩子?”

他沉默了片刻,说:“是我不好。如果这样想你会好受一些,那就当是吧。”

“连做梦你都不肯骗骗我。”我埋首在他颈中,又想哭了,“我知道,那些都是借口,其实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凤鸢说心里难受喝点酒就好了,为什么我喝了酒并没有好,连酒醉做梦都是伤心梦,醒来想起就觉得更难过了。

虞重锐送我回来,却没有让我继续去睡他屋里的小榻,反而潦草铺了这间屋子,他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划清界限避嫌。

我觉得胸闷乏力,伸手对凤鸢道:“你扶我一把,我爬不起来。”

凤鸢过来扶我,手摸到我身下褥子,忽然又缩了回去,狐疑而嫌弃地打量我:“这被褥怎么湿叽叽的?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连睡了一天没起来,不会是……尿床了吧?”

“那是我出的汗!你摸摸我衣服,全湿透了!喝下去的酒都出汗出光了!你才这么大的人还尿床呢,你全家都……”

我忍住了没有骂出来,迟早有一天我要被凤鸢气死。

“咦,大热天的,难怪一股馊味儿。”凤鸢掩住鼻子,伸过来一只手,“这样子怎么见人,快起来更衣梳妆。”

我问她:“见什么人?”

“外头来了两个人,说是……你家里的人,要来接你回去。”凤鸢回答,“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把你弄醒。”

我心头一落,问:“两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花白胡子老翁,七十来岁;还有一个年轻后生,长得挺俊的。他们没自报家门,上来就说找少爷要人。我已经派人去给少爷送信了,估计他很快就会回来。看他们的衣着打扮说话口气,都是富贵人。”

她在心里冷哼:「臭老头还摆架子吓唬人,直呼少爷姓名,少爷已经是宰相了,那些朝廷大官也不敢对他无礼!小妖精不会真的是他家逃妾吧,是那老头的,还是那后生的?唉,最好是后生的,起码人家年轻俊俏,看着还挺着急挺上心的。」

直呼虞重锐姓名、七十来岁,难道是祖父?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还找上门来要人?

定又是那两头吃的邵东亭,昨夜见了我,转头便去向祖父告密。

我原已准备好了在虞重锐家待不长,但没想到这么快,让人措手不及。

我忐忑不安地跟凤鸢去西阁沐浴更衣,凤鸢让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也完全没有胃口。

草草梳妆完毕,到前厅一看,虞重锐已经回来了。找上门来的正是祖父和贺琚,三人坐在厅中一言不发,气氛僵硬。虞重锐坐主位眼观鼻鼻观心,祖父坐客位看着门外,贺琚则焦灼地四下张望。

我从后门入,贺琚第一个看见我,喜出望外地离座向我迎过来:“瑶瑶,终于找到你了!这半个月可把我急得……你没事吧?”

他冲到我面前想来握我的手,碰到袖子又转而缩回去,讪讪道:“现在看见你安然无恙,我、我就放心了。”

祖父转向虞重锐,冷声道:“虞相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老夫的孙女失踪半月,为何会在尊驾府上?”

我抢着回答:“祖父息怒,都是因为半月前我亲眼目睹姑姑身亡,惊吓过度,又听见蜚语说大理寺要把我抓起来审讯,惊慌之下从澜园逃到隔壁瑞……虞相的园中。这段时间我一直卧病在床,幸得虞相收留照应,方得痊愈康复。昨日我刚刚从北郊返回洛阳城中,虞相正打算把我送回家去呢。”

“如此说来,老夫倒还要感谢虞相古道热肠、出手相助了。”祖父敷衍地朝虞重锐一拱手,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臂,“走,跟祖父回家。”

我被他拉着往外走了几步,忍不住去看虞重锐,他还是正襟坐在正中主位上,不置一词。

我心里着急,拖住祖父道:“啊!我……我的行装还未来得及收拾,祖父请稍待片刻!”

祖父回头道:“你孤身离家,有什么行装?”

“我、我还有几件衣裳……”

祖父把眼一瞪:“看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什么衣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奴婢!糟贱之物,不要也罢!”

他在心中忿然道:「兀那竖子!你最好没动过我贺家女儿一根汗毛,否则老夫定要将你去势拔舌、千刀万剐!」

我心里左右为难,说不上来是何滋味。祖父还在意我关心我,我当然高兴,但是我也不希望他和虞重锐过节越来越深。哪怕我不能嫁给虞重锐,也不想祖父总把他当我们家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