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一进来,就看到曾青青撑着胳膊往床下看。
“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了?”
曾青青压根来不及起身,杨一一边掀床单一边弯腰往下看,正好对上兔子那双黑溜溜的眼睛。
“…哪来的兔子?”
曾青青闷哼了一声,撑着胳膊小声解释:“我养的,麻烦帮我抱上来,这边护士不让养。”
杨一转头看了眼门口,伸手抱起兔子,放到床上。
兔子迅速地钻进被子底下不见了,杨一有些奇怪地嗅了嗅自己的手:“什么味道?”曾青青歪在床上,暗暗掐了兔子屁股一把,引得被子猛地蠕动了一下。
杨一见她还有心和兔子玩,心也放下了一大半了,坐下来问:“报警没有?”
曾青青调整了下姿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你来一起商量。”
杨一走过去关上门,避开她的眼神:“没准只是普通的小偷,我刚才已经进你房间检查过了,钱包手机什么都不在了,酒店前台也说昨晚好几个客房钥匙被盗。他们那边已经报警了,我们反正没什么损失,就先…”
“钱包手机是我自己带出来的,”曾青青打断她的话,“之前都没事,方善一来就有人进我房间?”
杨一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方信那边…”
“你是站在哪一边的?”曾青青看了眼门口,再一次打断她,“你和我是一起的,不应该给他们找借口。我之前不告,是因为没有证据——昨晚进我房间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杀了荒山上那三…那几个人的人。”
“证据呢?”
“…”
杨一叹气:“别说你没有证据,有又怎么样?你以后不混这个圈子了?一个周太太就能把整个剧组搞得乱八七糟,你打算鱼死网破?”
曾青青抿着嘴巴不说话。
杨一又说:“我以为你是聪明人,他们犯的错,凭什么要我们去付出代价,哪怕你真把人送进监狱了,这样明着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有什么意思?”
见曾青青沉默了,她把椅子拉近了点:“我确实利益至上,但我也是女人,我也知道有些事情确实难以忍受…但是,我们不能找更好的办法?”
曾青青低着头不说话,腰部摔到的地方疼得不行,严杨北还一直蹭她右腿。
杨一还想说什么,曾青青的手机响了,杨一帮着把手机接通拿到她耳边。
李小姐的焦急隔着电话线也能传过来:“曾小姐?你没把小严送回来呀!这样不行啊!我们这边也要开工的呀!”
曾青青一听到她声音就知道又出状况了,她伸手过去抓他,兔子身体软软的,热热的,线团一样蹭她手掌。
“他…他今天身体不大舒服,没办法去了…”
“身体不舒服?那现在在哪?哪家医院?”
“…他那个是老毛病,我妈昨晚连夜带他回老家看中医去了…对…真的很抱歉…”
李小姐的声音都带出哭腔了,曾青青咬咬牙,把电话挂了。严杨北似乎也听到了李小姐地声音,跃跃欲试地往外面挤,她单手按着不放。兔子就蹲在她大腿上慢吞吞地蹭,没多久大腿上就一阵湿(和谐)热。
曾青青脸都变了。
杨一只道她不满意自己的建议,站起身来转移话题:“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买点吧。”
曾青青勉强笑了笑:“谢谢。”
杨一俯身松松地抱了她一下,“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完,拎着包往外走。
一直等她出了门,曾青青才掀开被子,把兔子从自己湿漉漉的腿上揪了出来:“你不要乱动,万一突然变回来,要怎么解释?而且…都那么多次了,还没办法变回来?”
兔子眨了下无辜地大眼睛,歪着头看她。
想起之前那次,曾青青也没敢继续催他。
她瞥了瞥松松掩着的门口,把他放到床单上,撑着腰往下躺了躺,压低声音问:“昨晚进屋那个人,是不是…你当时在我头发里闻到的四个人之一?”
兔子似乎很是为难,耳朵抖了抖,撒娇一样蹬了下腿。
曾青青轻轻在他背上戳了一下:“是的话就用前爪拍两下,不是就不拍。”
兔子迅速地在床单上拍了一下,留下个湿漉漉的脚印。
曾青青茫然:“一下…你不确定?”
兔子听到这句,抖了抖尾巴,马上又补拍了两下。
曾青青愣愣地看着他的爪子,一时间也没了头绪。直接报警,自己肯定脱不了关系,没准还会被查出来杀过人的秘密。不报警,又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过。
这么明目张胆的登堂入室,想起来就觉得后怕。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却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真正的坏人却逍遥法外…
兔子往前蹦了蹦,把脑袋往她脖子上蹭。靠得近了,曾青青才发现他屁股上也擦伤了,毛发上沾着点干涸的血迹,稍微用力一按,兔子就疼地直蹬腿。
她不由自主想起他夜里高超的攀爬技术,不知是出于物种本能还是多年救死扶伤爬悬崖爬出来的经验。
杨一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得,她当然也知道不值得,周太太这样的人,她也确实没办法与之抗衡…周太太的话…
曾青青轻轻摸了摸兔子柔软的背脊,周太太那些不能拿到明面上的爱好,倒是个不错突破口。
第四十六章、谎言
曾青青足足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才把腰伤养好,杨一一直陪着伺候,李小姐几乎把她的电话打爆了。
但是严杨北一直是兔子的模样,哪怕一天泄个七八次,也完全没有变身的打算,曾青青也没办法。
杨一对这只兔子倒是十分的友好,还不时带写水果萝卜过来,只是对他时不时乱蹭的猥琐行为不是很赞同——幸好这只兔子不像部分公狗,见了人就蹭,骑跨几乎都围着曾青青的胳膊或者小腿。
但病号服脏了也是很惹护工讨厌的,她就跟曾青青商量:“不然送去做个节育手术吧,每天这样发(和谐)情,太折腾了。”
兔子立刻警惕地躲到曾青青身边,曾青青瞅瞅他,心想真阉了会不会一辈子都变不回来了啊。
这反应看在严杨北眼里却意外地惊悚——曾青青居然不反对!人类真是残忍可怕的生物!
当天晚上,兔子先生连晚饭都没吃,一门心思躲在被子里蹭来蹭去。眼看护士查房时间就要到了,杨一又不在屋里,曾青青只好扶着床栏爬起来,把兔子拎去卫生间关好。
房间里全是浓重的味道,她又扶着墙去开了窗,这才回到床上。
她以前做替身时也受过几次伤,这次新伤带起旧痛,颇有点越治越严重的劲头。护士进来见她满头大汗,吓了一跳:“怎么了?腰很疼?”
曾青青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刚刚起来上了个厕所。”
“跟你说了不能乱动呀,”护士扶着她躺好,往她腋下塞了体温计,还厚道地拿毛巾给她擦了擦汗,“腰是很重要的,要是不治好,一辈子都要受苦啦。”
曾青青连声道谢,护士又问:“家属呢?”
“她一会儿就回来。”
护士又把隔天要做检查的材料什么放在床头,把药盒给她摆好,临出门前,又叮嘱她:“体温计不要自己拿出来,我一会儿会来收的。”
一直到杨一送了晚饭过来,卫生间的兔子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曾青青有些担心,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饭,忍不住请杨一帮着去找找那只兔子。杨一一打开卫生间门,就“啊”的尖叫出声。
曾青青拿勺子的手哆嗦了一下,扭头看去,杨一满脸通红地退出来,狠狠地瞪向她:“怎么回事?他…他怎么在这?!”
她身后,跟着走出一(和谐)丝(和谐)不(和谐)挂的严杨北。
曾青青脸都绿了,手忙脚乱弯腰想去拿柜子里藏着的那套衣服,不小心牵扯到腰,疼得龇牙咧嘴。
严杨北主动越过杨一过来拿衣服,漂亮的肩膀、背脊、臀线赤(和谐)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真是一点儿也不避讳!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还…这里是医院,半个公共场合,你就非得在这里…你这样,迟早毁了自己!”
严杨北还记得她要阉自己的事情,听到她在一边唠叨,一边穿裤子一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杨一还只是生气,曾青青却有点惊奇,不简单啊兔子精,这样又不屑又嘲讽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曾青青怕他半夜再出状况,没敢继续让杨一陪夜。
杨一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们,完全是看奸夫淫(和谐)妇的眼神。
等她一走,严杨北迅速地就往床上爬:“曾青青!”
那语气十分的委屈,脸色虽然苍白,动作却十分干净利落。曾青青回抱住扑抱上来的大个男:“我腰还没好,你别压着我,躺边上吧。”
她本来有一堆的话想跟他说,见他这样热情,不知道又有点退缩。
严杨北果然挨着她躺下来,第一句话就是“不要阉我”。曾青青这才知道杨一白天那句话的后遗症有多大,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问了:“你是因为怕我送你取做节育手术,所以才变回来的。”
严杨北飞快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其实能控制变身了?”
严杨北陡然僵硬了,曾青青侧头看他,手顺着他身体往下,果然摸到硬得有些吓人的雄性(和谐)器官。
严杨北脸涨得通红,却并没有再变成兔子。
“你干嘛骗我?”
“…”
“那天掉下来,也是故意的?”
“…”
“我很感激你那天救我,可是你这样故意摔下来,耽误了我多少…”
严杨北在被子下面握住了她正慢慢挪开的手,手掌滚烫,声音低低的:“我怕你生气。”
曾青青有些惊疑地看向他,严杨北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贴近自己胯(和谐)下:“我控制不住,每次靠太近就控制不好…你不喜欢我这样…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控制不住。”
曾青青使劲把手往外抽,却完全挣脱不了,严杨北干脆整个人都抱了过来:“我和他们不一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的脸凑得极近,眼里倒映着自己有些惊惶的表情,曾青青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在烧:“…我不生气,你先放开我。”
严杨北抱着她不放,灼热的器官抵在她大腿上,硬得像铁块:“为什么我是兔子的时候就可以,是人的时候就不可以?”说着,露骨地动了动腰。
曾青青抬腿就要踢她,牵动腰伤,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严杨北吓到了,有些失望地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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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姐对严杨北的重新归来异常的兴奋,还不停地帮着严杨北找理由搪塞上司。杨一忍不住小声跟曾青青嘀咕:“你小心啊,没准人家看上你‘弟弟’了。”
曾青青靠着床头,有点虚弱地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
杨一瞥了她一眼:“怎么不会,这种反应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该有的,要是我,非训得他哭到眼肿起来不可,再不稀罕点的艺人,直接退掉不要了。”
曾青青揉了揉自己的腰,试着坐起来:“我能不能出院了?剧组那边进度怎么样了?”
杨一叹气:“这么敬业干什么?又不是你付人工费场地费,耗死他们活该。”说完自己也笑了,“被你们传染了,我也不合格了。”
剧组那边的进度确实因为她的受伤而受到了影响。
杨乐虽然也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总不能和她在病床上对戏——古装片衣服头饰又繁冗,每次穿衣上妆都得好几个小时,曾青青陡然告别悠哉的病号生活,一时间还真有点适应不了。
方信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对谁都严厉得不行,一个镜头完不成,对着大家破口大骂摔本子。
杨乐跟曾青青抱怨:“他是不是更年期啊?说真的,这个戏其实让他儿子导更合适,他完全不能理解咱们年轻人的想法嘛。”
曾青青想起方信硬拉着自己说戏那晚上,心想没准只是怕儿子惹是生非所以不让他多露面而已。
可方善是这么好管的?
她躺医院这几天,天天关注娱乐新闻。方善和周太太办酒会,参加哪个女星生日宴,订钻戒跟郑欣求婚的各种新闻从未间断。
虽然有真有假,人却从未淡出过大家的视线。
当然,几乎和他绑定的郑欣也更加的关注度满满,连在超市买瓶水都有人偷拍,取个“郑欣邻家女孩装扮逛超市”的标题挂在网页显眼处。
李霏乐的风头明显逐渐被她压了下去。
曾青青突然想到,要是那次被绑架的是李霏乐,不知道现在会怎样。
方善进牢房?还是李霏乐一败涂地?
杨乐轻拍了她一下:“发什么呆?准备拍戏了啊。”
考虑到她的腰伤,各种文戏都提到了前面,虽然动作幅度不大,感情演绎的要求就高了。曾青青也惊诧于自己的进步,大部分时候她都能轻松地一条通过,偶尔搭档出状况,她还能帮着引导一下。
就连方信也忍不住夸她:“青青进步很大,比上回进步大很多,刚才那段表现得很好,不用完全拘泥于剧本,像你刚才的自由发挥就很不错,不合适的我会让你重来的。”
这样毫不吝啬的称赞让她有种恍如梦中的错觉,这些话,不是跟“程心洁”这样充满灵气的演员才会说的吗?
杨乐对她的妄自菲薄十分不满:“有什么不可相信的?你现在的表演就充满了灵气,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
方善没有再来恶意打扰,活动范围却始终围绕着这几个城市来回。
曾青青的计划也和月初的月亮一样,虽然在霓虹闪烁的灯影下不容易被注意到,却也一步步圆满完善起来。
严杨北的工作之余,开始大大方方地以兔子的形态出入她的住所,一到夜深人静就变出人形,美其名曰保护她。
“万一再有人来,我闭着眼睛都能闻出来。”
曾青青摇头:“那你怎么闻不出那个人的气息?”
他们最近起码遇到方善三四次,严杨北口中的第四人的气息却消失的干干净净。曾青青努力回忆那天在楼下遇到的人群,却始终只有几个模糊的背影。
那时候,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方善身上。
第四十七章、酬劳
杨一对神出鬼没的严杨北很有点不高兴,连着提醒了曾青青好几次。
可严杨北自从秘密暴露后,完全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态度,只要一有空,一溜烟就过来了——当人的时候要考虑各种规矩,变成兔子后要避开人群简直易如反掌。
譬如杨一或者杨乐正和曾青青说着事情呢,卧室门突然就开了条缝,然后一大裸(和谐)男就拔地而起冒出来了。
譬如曾青青正打算放水洗澡,洗手台上那抹布一样不起眼的一小块灰色突然就变成了满脸笑容的赤(和谐)裸男子。
譬如方信正讲戏呢,冷不防有什么东西从他脚下钻过去了,回头就见曾青青有些走神地直往凳子底下看…
都说狡兔三窟,没窝的兔子比蛇还滑溜。
他那经纪人也好玩,只要他工作时候乖乖配合,各种乱七八糟的要求全都予以满足,甚至还给严杨北找了不少带颜色的光盘。
曾青青客客气气地和她商量:“他身体不大好,自控能力也不强,还是不要给他看这种东西了。”
李小姐显得十分不解:“都成年人,多看看有什么不好的嘛,小严说自己能一夜晚七八次呢。”
曾青青哑口无言。
直到曾青青要跟着剧组转移地方取景了,才终于摆脱了严杨北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的骚(和谐)扰。
曾青青暗暗算着日子,最多一个月,电影就杀青了。到那个时候…想到这里,心脏不由自主加速跳动,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兴奋。
要在别人的地盘收买一个大活人并不容易,曾青青几次都差点把目光投向严杨北。可真要这么做了,自己算什么呢?
哪怕他是一只兔子,他救过自己,说过喜欢自己,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杨乐也急着想要摆脱这个进度极快的剧组,他的新专辑马上要开始制作了,泡在演员这一挂里,总让他不够满意。
时不时地要感慨一下世风日下,娱乐圈没有伯乐:“人要是可以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该多好啊——曾青青,要是让你选,你想干嘛去?”
曾青青抬起头:“就现在这样,拍电影啊。”
杨乐哀怨地看着她:“你就没点别的追求?”
曾青青认真想了想,摇头:“这个就是我的追求。”
让她没想到的,是严杨北那边先出了问题。
刚过十一点,李小姐就哭哭啼啼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一群人要灌严杨北。曾青青听到灌酒就立刻往外走了,还没走到门边,李小姐又加了句:“严…小严现在失踪了,我们找遍了酒吧都找不着他!”
曾青青返身回去拿帽子和眼镜,又把上衣也换了,急匆匆赶往酒吧。
李小姐正失魂落魄地在门口站着,见她下车就迅速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