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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不说话,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曾青青看了他一阵,点头:“你就是在欺负我。”

“…”

“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停过,我今天本来是要去工作的,现在全都耽误了。”

“…”

两人沉默了一阵,严杨北到底还是不甘心,悉悉索索地摸索着伸到她胸前,身体也慢吞吞地挤进她双腿之间。

这样不屈不挠死皮赖脸的行为,虽然让人无奈,却又觉得安心。曾青青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儿,他又没了下一步动作。

这是要干什么?

她忍不住再次回头,严杨北满脸大汗地看着她,表情很是纠结,似乎在斗争要继续“欺负”下去,还是应该见好就收,免得惹人生厌。

曾青青彻底没脾气了,开口劝他:“多一次少一次没什么差别的,你真要做就快一点。”

严杨北迅速被说服了,按着她肩膀拎起她软得不像话的腰,动作又激烈又果敢。刚才那段反省似乎反倒成了催化剂。

曾青青没料到他这么从善如流,下意识往前挣扎了一下,脑袋砸到床栏上,迅速起了个包。

按在她左边肩膀上的手马上往前覆住了她额头,身后的动作却没有一丝迟缓,额头隔着手掌反复撞击着栏杆。

曾青青抱怨的话也被打得七零八落:“你…就不能换…换个姿势…”

话音刚落,人果然被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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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宣(和谐)淫的最终后果是两个人都彻底起不来了,曾青青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那天晚上的事情。

严杨北含糊其辞,只说自己发现他们吸(和谐)毒就报警喊来了警察。

“那你身上的玻璃碎片呢?”

“逃跑时候撞的。”

“兽医说你有被注射了毒(和谐)品。”

严杨北不吭声了,隔了一会儿,小声问:“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曾青青给逗得笑起来。

严杨北听她笑了,马上把姿态提高了点:“肚子好饿啊——”

曾青青也很饿,可是屋子里乱成一团,实在不想叫客房服务,万一给看到传出去,那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绯闻了。

她便抬下巴指了指柜子上的茶壶和泡面:“吃那个吧。”

两人都躺着不动,严杨北先扛不住兽性本能,爬起来煮开水拆泡面盒子。曾青青舒舒服服地躺了一会,又问:“昨晚那个房间那么多人,你有找到那第四个人没有?”

严杨北独自在她那住过一段时间,泡面这种方便速食的东西显然十分熟悉,放调料倒开水,动作行云流水一样干脆,听到她这句话,手就停顿了一下:“啊,有的。”

“是谁?”

“就是那个晚上进屋的人,也被抓走了,都抓走了。”

他说得那么快,曾青青明显知道有问题,也没戳穿他,只看着冒着热气的面碗发呆。雄性生物的本性就是这样吧,能瞒就瞒,能骗就骗,谎话不用学都会讲,脸不红心不跳。

曾青青随便披了条床单,面对面和他一起把面吃了,这才觉得恢复了点力气。

再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精神气也回来了些。

手机早已经没电了,等充好电,一个陌生的电话进来了,曾青青有些奇怪地接起来。对方一开口,她马上就懵了。

李霏乐说:“曾青青?是我,李霏乐。”

那个声音曾经就在耳边,挑剔着说一些“腰有点粗哎,会不会效果不大好”、“侧脸脸型是不是不大像呀”之类的话,如今隔了这么久,乍然在耳边响起,犹如梦魇。

明明与她无关,凭什么要她去背负?

曾青青有段时间甚至都开始嫉恨这个人,风雨再大也有别人来帮着抵挡,完完全全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娇艳开放。

李霏乐没得到她的回应,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说:“郑欣涉嫌命案,你知不知道?”

曾青青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李霏乐的声音有点讥诮:“不是吧,真被收买了?”曾青青下意识抓住了椅子扶手:“李小姐,你说的话,我不大明白。”

李霏乐字正腔圆地回答她:“装什么糊涂,我差点被绑架,你是真正被绑架的,事情总不至于比我还不了解吧?”

曾青青沉默,她又说:“我手上有郑欣支使别人来绑架我的证据,你愿不愿意当人证?”

“不敢?这么好的正经途径不敢走?还是你怕被反咬一口?”

曾青青默认了她的猜测,李霏乐显得有点无奈:“怕反咬你还找人监视他们?不然你问问你男朋友愿不愿意继续跟我合作,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把人已经送进去了,就这么让他们脱身出来,我就亏大了。”

说完,她又加了句:“周太太只管方善,不会介意我们对付郑欣的。”

曾青青挂了电话,只觉得胃里的一阵翻滚。

一直一来,她都以为那第四个人是男人。他没有碰自己,没有开口,她也只是以为因为发现了她不是李霏乐,所以才放她一码。

那些线索突然就变得清晰了。她出逃前的那个晚上,三个人破例没有搭理了,在电视塔外面待了很久,后来便听到其中一个说了“不如灭口”的建议。那第四个人一直在场,却始终没有出声,直到后来她逃出去,遇上严杨北,他说了有四个人,她才隐约觉察到当时应该不止三个人。

加上后来那三个人的死亡,也间接证明了第四个人存在的事实。

谁会无缘无故受伤,谁会无缘无故死去呢?

她又想起这次方善等人被抓,李霏乐粉丝的激烈反应——原来一切都有预谋,她从开始就是她们斗争的牺牲品,到现在为止也一样。

方善那旁若无人的视线里,从来就只是不屑,没有一丝愧疚。

对他来说,她不过是女友和人斗争时误踩的一只蚂蚁,而且还利欲熏心,给点甜头就能痛痛快快打发掉了。

严杨北见她神色不对,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曾青青抬头看他:“你还认识李霏乐?”

严杨北一愣,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是啊。”

曾青青抓了抓头发:“昨晚那个事情,是她教你去做的?”

严杨北按住她的肩膀,凑过来想亲她,曾青青迅速避开了,他有些受伤地看了她一眼,坐下来:“你本来不就是这样计划的?她恰好也这样说,人多力量大,这样不好吗?”

曾青青推开他站起来,觉得自己昨晚上的忍耐和包容简直到了可笑可怜的地步:“你和我在一起,你和她计划好瞒着我?你…你知道那第四个人是郑欣?”所以问到方善身上有模糊的味道,所以开始时候一直不能确定,但是后来他们在酒吧共处一室那么久,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严杨北白着脸不说话。

“你还帮着别人来瞒着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是她?她有什么好保护的?你们个个都护着她?”

严杨北伸手想要抱她,被她打开:“他们说,杀人要被关起来的,你…你…”

曾青青恍然地看着他:“所以呢?我已经杀过人了,你不是看到了?”

严杨北有些焦急:“我不说,别人就不知道。”

曾青青颓然地坐下来,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

第四十九章、总有春花秋末放

郑欣吸毒的新闻瞬间就占满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各种含糊的化名,某知名导演某知名权贵,唯一写得清清楚楚的就是郑欣的名字。昔日的纯情少女偶像,一夜之间成了为吸毒不惜各种代价的疯狂女人。

曾青青翻完报纸,抬头看向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的李霏乐。

一年多不见,她更丰腴一些,也更漂亮了,看人的神色倒是比以前内敛温和很多:“你去作证,我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至于事业嘛——老方这边就肯定没戏了,不过你不是有杨一嘛,她手上这么多资源,不怕捧不红你的。”

曾青青坐着没吭声,隔了一会儿说:“我都来了,肯定是同意的。不过,你怎么认识严杨北的?”

李霏乐愣了一下,笑出声:“哎,别误会啊,不管他是你弟弟还是你男朋友,我都没兴趣。我在关注郑欣,你和他也都在关注,当然容易注意到了。我本来是想直接找你的,那天时机那么好,错过了实在可惜,我就直接找他了。”

曾青青对她的解释不可置否,真真假假,她也懒得猜,都上了船了,总不能束手不管。

李霏乐异常自信:“没什么好担心的,我都安排好了,她犯的又不是什么小案子,杀了两个人,还绑架你,足够判死刑了。”

听到两个人,曾青青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既然死的是两个大男人,总不可能是她自己动手的,真的和方善没关系?”

李霏乐喝了口咖啡,嫌不够甜,又往里加方糖:“因为那件戏服的事情,我被调查了好几次,案情没准比你了解的还多点。”她把小勺子一搁:“警方几乎认定是女人下手的,要对付男人还不容易?偷袭失败几率大,灌药不就行了?”

曾青青找不出反驳的话了,却还是不敢轻易松口。

李霏乐也不急,反倒是杨一着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

方善也被抓了,方信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岁,剧组的拍摄几乎完全停滞,停一天就是耗一天的钱,他却已经完全不在乎了,联系不到曾青青,就不断的找杨一恳求。

杨一也一个劲地劝她:“你不要冲动,我们慢慢坐下来商量,现在这样一闹,除了鱼死网破,还能有什么结果?”

曾青青当然知道最坏的结局。

她杀了人,她也犯法了。

但是,谁知道呢?

压根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郑欣既然杀了那两个人,没道理单单放过他。他身上那么多伤,要不是严杨北救起来,没准也跟那两个人一样了。

没准郑欣以为他死了呢?没准郑欣受不了审问全认了呢?

要不要赌这一把?

曾青青疲惫地推开门,脑子里全是金戈相击的声音。要是放过这次机会,郑欣可能关到戒毒所戒阵子毒就出来了,就算混不了娱乐圈,照样可以逍遥法外…

实在是…不甘心!

严杨北自从那天之后,一直乖巧地跟旧时的小媳妇一样。见她进来,迅速地就迎了过来:“曾青青!你吃饭了没有?我给你留了东西。”

曾青青摇了摇头,坐下来打开了盒子,他便轻快地去卧室脱掉衣服蹬掉裤子,整齐叠好,再变成兔子蹦跳着过来。

曾青青其实完全没有胃口,看他这样,还是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口。其实并不是他的错,只是鸿沟太大,互相无法理解而已。

都说生物间有生殖隔离,其实心理上的隔阂才是最恐怖的。

哪怕褪去兽皮,生出五指,他还是和她不一样。

但也多亏了这一层隔阂,曾青青总没法将他当做和杨乐一样的普通年轻男性看待。哪怕亲密到那种程度,也总觉得自己似乎在欺负小孩子。

老太太喜欢喊他“小兔子”,自己何尝又不是呢?小兔子,小兔子,虽然没用了点,好歹是无害的。

她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下,兔子也抖抖耳朵回蹭她的手掌。

赌一把,未必就会输。

有了李霏乐的帮忙,涉及到郑欣方面的事情果然十分顺利。

做笔录时,几个警察更是客气得不行。

曾青青把自己那三天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单单隐瞒了遇到严杨北之后的情况。这样离奇的事情,连警方都觉得不可思议:“你在山里被困了这么多天,真的就只靠吃草充饥?”

曾青青点头:“嗯,吃过蒲公英、苜蓿、铁苋菜…后来,我就去找了当时介绍我去片场的刘伦,孩子也是他陪我去打掉的。”

郑欣被正式起诉开始,杨乐和她都不用再去片场了,因为电影的投资方直接撤资了,片子停机无限搁置。

甚至在网上也开始爆出曾青青的各种幕后故事——为了抢角色不惜各种代价,与群演里出了名黑心的“刘哥”关系暧昧,甚至一起去医院堕胎;深夜杨乐进出她房间的照片;各种与“弟弟”严杨北在不同场合的亲密照片…

这些并不能阻止案情真相继续浮出水面,郑欣虽然一再翻供,各种证据却逼得她不得不正视即将面对的法律制裁。

一年零八个月三天后,郑欣认罪。

同年三月,曾青青主演的新剧《楚汉》正式杀青。

维维和小杜的孩子已经能摇摇晃晃追在严杨北后面喊哥哥了,老太太在年初去世,死时完全不认得人了,一直唠叨着要回家看看生病的妈妈。

彼时曾青青和严杨北都赶上最忙的时候,急匆匆请假赶到时,老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大睁着浑浊地眼睛对着虚空笑,不知看到了什么美好景象。

严杨北挤到床前喊了声奶奶,她犹似未闻,眼睛渐渐闭上,再没睁开,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消散…

小杜安慰维维说生死有命,老人能这么安详去世是福气,抱着哭岔气的妻子却也忍不住眼眶通红。

生死离别固然是人生必经之路,真正从这条路上走过时,却仍然无法彻底释怀。

曾青青一直在边上安静站着,眼泪没有,表情也没有。

小杜想起她对着屏幕安静表示:“我没有撒谎,我是受害者,我被绑架了,我当然有权利也有义务出庭作证。”

自从这场拉锯战开幕之后,她就成了众矢之的,同情安慰者固然不少,更多的却也只是怀疑她在借机炒作。

小杜对她是佩服的,但要说没有一点心寒,那也是在撒谎。

她那样的人,说原则似乎没有,说信誉似乎也没有。

虽然一直都站在公义的一方。

杨一和经济公司反倒成了她最后的支柱,宣传通告不少不说,之前说好的各种待遇全部照旧。

新剧一开播就创下了极高的收视率,曾青青那五彩斑斓的个人形象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粉丝对她的评价和路人对她的评价天差地别,媒体的报道依旧是80%的复杂往事加上20%的本剧表现。

曾青青三个字,似乎永远与绑架案、私生活混乱绑定在了一起。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样纷乱中播出的片子,让她拿到了最佳女主演的荣誉。李霏乐在电话直说“我算是看走眼了,自己给自己树敌”,完了却又带着整箱的啤酒来家里敲门。

“给你这样的混蛋庆祝,买啤酒都太浪费了!”

喝到半醉,曾青青忍不住问她:“你和杨一到底是怎么了?合作了这么多年,怎么就…”

李霏乐拍着坐垫大笑:“傻不傻你?合作什么意思?合作就是翅膀不硬所以一起飞,翅膀硬了就互相拆台。什么朋友不朋友,一旦涉及到名利,就没有不崩的!我李霏乐就是这样的人,共患难可以,共富贵?哈哈哈哈哈…”

说着又去摸酒瓶子,喝得酩酊大醉,一边打酒嗝一边傻笑:“曾青青,你就是个傻子!”

曾青青无奈,扶她到自己房间躺下。李霏乐却挣扎着打电话喊来经纪人,摇摇晃晃地扶着人回去了。

隔天醒来,曾青青再一次被传讯。

她隐约料到了什么,看到胖男人尸骨照片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她还看到了他真正的模样,胖圆脸、小眼睛,看着就是路上随时都能看到的普通人,怎么也联系不到绑架、毒打女人上面去。

警方将在山上发现的各种洞穴、人生活过的地方一一展示出来,甚至还有严杨北留在山上的一些残留物品。

她于是将隐瞒了的片段再次补足,说到如何将胖男人杀死时,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我知道这是犯罪,但是我不后悔,付出什么代价都不后悔…”

一室沉寂,刺眼的灯光下她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至于严杨北,即便说了他真正的身世,恐怕也没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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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书下来那天,正好是颁奖仪式举行那天。

在杨一的争取下,曾青青换下囚服,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登上了领奖台。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曾青青有点反应不过来。工作人员把她推上台,主持人也一边调侃一边引导她往中间走,背景乐响彻耳畔,掌声和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彷佛后台那些穿着制服配着枪支的狱警不存在一样。

一直到接过奖杯,曾青青才有些回过神——她对着话筒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谢谢”。

台上灯光很足,台下则黑漆漆一片,带荧光的各种应援物刺得她眼花缭乱。

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几乎都在做着关于这个舞台的梦。而现在,梦实现了,她的人生却已经不再自由和美好。

她握着奖杯,试图想要去寻找台下的人,蓦然发现自己分辨不出人脸。

严杨北一定是在的,维维一定也在。

至于李霏乐,作为入围却没有最终夺魁的当红大牌,当然不会出席。

台上台下俱是喧嚣一片,她饰演的小袁穿过人墙,冲到舞台前方仰望程心洁时,也是这样的热闹精彩。

曾青青转身走向后台,踏入阴影的瞬间,杨一和狱警一齐挤了上来。

鲜花、掌声、枷锁,一齐包围了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