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飞看出去,穿青缎小祅的身影果然只身接近了最近前地一群灾 民,将吃力抱着的一个米袋敞开,又把手里的金珠拿出来,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听不太清楚,但能猜到内容。 

“想不到卢侍郎竟有这么个女儿啊”,韩笑仰靠在车厢壁上,吐出一句。 

素飞奇怪地看他一眼,这话似乎是赞誉,但语气里带一丝说不出的冷笑。 

这一眨眼工夫,她转回去,心里却突然咯噔一声——那些灾民本来木然空洞的眼神猛地大多浮起染红的火焰,让她不由一下站起大喊“卢笛回来!” 

然而,说晚了,那群灾民里爆出一声变了音的长嘶“她身上有 钱!!”,接着领头几个男子就都饿虎一样扑上去,把那个青缎小祅地背影一下按倒,本来远看纷纷点头称许地官吏们全都愣了,两三秒之 后,才有护卫拿着寒光闪闪长地大戟急奔过去,军靴杂沓,如临战场,素飞忙也跳下车跟去。 

但是由于有一段距离,领头抢东西那些人见这场面,立刻都作鸟兽散,看看追不上,素飞只得道,“先救人!”众军这才转去将卢笛扶 起。

素飞看过去,小丫头连惊带痛,哭啼不止,云鬓散落,钗环尽失,耳垂流血,看来是那些人为夺她的碧玉耳坠硬扯地原因,甚至小衣衣襟都被撕开,大概是有人想去找贴身所带的长命金锁。 

“这些人!这些人!!”素飞顿足咬牙,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这时,身后却传来寒凉如冰的一声冷笑,“看吧,姐姐,这就是 人…”

第一七六章 至恶

 飞方命扶卢笛下去医治压惊,身后传来寒凉如冰的一 “看吧,姐姐,这就是人…”,猛回头,正是韩笑,眉目间全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 

“你问我赈灾,我问你为什么要赈灾”,韩笑一边走近一边说下 去,“你可明白了?” 

虽然是问句,他似乎却没准备给素飞应答的时间,语速急促,带着那种冷厉源源而出,“俗人都说,我坐在这个位置,赋税高徭役重,法令严苛,犹如从国民身上吸血;州府大户勾结官府,巧取豪夺,强行收租,令穷人卖儿卖女,多么为富不仁;殊不知,就算落魄到明天就要饿死的灾民境地,男人也会去凭着蛮力抢弱女的东西——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护卫的刀枪,那个蠢丫头甚至会死在这里!说白了,我所做与他们并无本质不同,弱肉强食本是天道,谁有力量,谁就能夺取别人的一切东西,既然如此,凭什么他们快饿死了就是可怜?即使当真饿死也是自己愚蠢所至!我又欠他们什么?为什么要花钱给他们赈灾!?” 

这一口气下来,让万素飞说不出话,她也说不清是哪来的观念,一直觉得不能救民疾苦就是君主失德,而此时韩笑的理论完全不同,她尝试去理解他的理论:人生来为私利而斗争,国君是一个斗争的最高胜利者,自然有权得到一切,如果在位不施恩泽,那不过是与所有人一样。谈不上什么失德——不,甚至在这个理论中,道德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以她以前知道的,自然觉得韩笑此言难以接受。但刚才抢劫地一幕还如在眼前,似乎证实了人性真就这么恶劣,让她没办法提出有力的反驳,半晌,才气势不足地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看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因为没有东西吃。子女在父母面前活活饿死,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同情之心?” 

“同情?”韩笑淡然一哂。“这两个字妙得紧…” 

“同情同情,便是一个人把自己搁置于与另一个人相同的位置,从而体验相同地心情。觉得当自己落在那位置时会多么痛苦,因此生出来的感情罢了。比如你刚说的,是你想到若是自己挨饿,若是自己失去亲人,感觉定不好受…”,韩笑徐徐说着,眼睛看向万素飞。 

到这里。素飞觉得他说的没有问题。确实。同情是一种将心比心的感情,于是轻轻点头。不想接下来,韩笑猛一拂袖,话锋突然一转,目光骤聚,“既然这样,如我永世不会落到那个位置?!又何来同 情?!” 

“告诉你,我看透了,早看透了!说到底,同情也是人出于自己的利益生出来的一种担心罢了!希望当自己落入糟糕境地时有人给与帮 助,因此才预支出去一种感情,用所谓的‘仁德’跟全天下的人达成协议,约定落难时要互相帮忙,否则就用这个协议去声讨,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会挨饿吗?我会让你挨饿吗?我们地孩子有饿死的可能吗?不会,都不会!因为我有这里!”,韩笑指着自己地脑袋,语气狂涛一样奔流,“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自然可以不像那些俗人一样遵守这个协议!相反,那些仁义道德是我们这样的聪明人网缚别人用的,你要让自己钻进去,岂不可笑?!” 

韩笑滔滔不绝地倒出这些,终于歇一歇,舒一口气,摇头道,“让自己活得最好,不就是最快乐地活法么?何必要去自寻烦恼地管别人 呢!你真是在周 

 呆傻了…” 

素飞被说得完全呆住,脑海中激荡不已。 

周荣以前说过他在努力在寻找一张自己的拼图,那么韩笑,虽然内容那么地相异,但可以肯定,他心中也有一张完整的拼图! 

如果说江轩是至德,那韩笑便是至恶。他们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延伸在世界的两端,但相同的,是都对自己的理念一以贯之。 

—  

要以什么判断他们地对错?对自己地好处?显然江轩比韩笑还先 死;来自别人地评价?然而以韩笑的观点,又怎么会在乎别人地评论。

而这样的争夺,并不是自他们开始的。 

早在百家争鸣之时,孟子曰:性善,荀子曰:性恶;儒家说,以德感化,法家说,唯法治国… 

突然发现,这些书她都读过,然而,自己内心,缺少自己的领悟。

以前为了复仇不惜代价,是出自偏执意气,喜欢和周荣还有刀疤他们一起,是因为单纯的开心,而韩笑提出为她报仇,她又受到诱惑——这都是因为,所有这些只是停留在具体的感官皮相,没有一个始终如一的理念来贯穿,所以当某种压倒性的感情退去,整个人就会变得轻易左摇右摆,动荡犹疑。 

那么她的拼图,会在哪里呢? 

此后的一路上她变得闷闷地,常常在仔细思考韩笑的话,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又没办法用理性的语言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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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之后,万素飞一生中第二次去祭天。 

路上经过一个遭蝗灾的县城,当她立在宝马玉鲛车上,发现有一个汉商打扮的人,并不是她的臣属,也不是当地人,却前来拦驾,希望她能给与救济,不由奇怪问其因由。 

很快下女带来答案,那个人说,他的父亲曾在大灾之年做过一件恩将仇报的事情,至死心怀愧疚,于是他四海经商之中,只要经过遭灾的地方,都会尽自己的力量帮忙,以求让故父心安。 

万素飞听说的时候,整个人怔了片刻。 

她心中拼图的最后一块图板,弥合了… 

若善是水,恶是火,人心之中,水势再大,有一朵火苗,扑不灭,火势再大,有一滴水珠,蒸不干… 

至德至恶或者都不是凡人所应该追寻,而她要努力的,就是尽量抓住其中不断变化的平衡。作为一个领导者,则去引导子民表露善的一 面。

于是她命令车驾停下,以车上多余口粮救济灾民。但是同时,也命令侍卫以长枪大戟列出四条通道,不按秩序排队、哄抢的人驱逐出去,什么也得不到,相反,幼小的孩童怀孕的妇女可以优先,有将自己口粮让给邻居老人的青年,她听说了,单独予以褒奖…最后那个县城不但没起什么暴乱,而且人们互相扶助共渡难关。 

然而,就在这种领悟的通透之中,一丝凉凉的风拂过心坎,突然想起前尘也有相似的一段旧梦,让她不由仰起头,闭了闭眼,睫毛的根部被微微润湿。 

要学会一点什么,怎么就要付出这么多呢? 

那时的她回了回头,满头珠玉杨柳一样轻拂,发出风铃般悦耳的声响。

身后是广大到空旷的车厢,两只白玉精雕的鲛人泛出晶莹的冷光,手上各捧一只香盘,世间极品的水沉香香味缭绕,让人感到心如古镜的沉凝…

第一七七章 言毒

 恭、恭迎国主王妃”,云贺,莫言府邸,出迎的侍女 巴,心想今日国主驾临为何没有早做通知。 

“不必紧张”,素飞一身家常便服,低声道,“我们此来不是公 事,私下跟莫都督和佘将军聊聊就好”,说着,一径往里去了。 

祭天的过程进行得波澜不惊,回到云贺,却有极意外的一椿事件:据说外头盛传,卢侍郎的女儿被流民强暴了。 

初听之时,万素飞不怒反笑,觉得这是哪来的胡说八道,灾民衣食不继,不过是抢些钱财,怎么会扯到这种下流的方面去。 

但所谓三人成虎,很快她就笑不出来,听了几个下人转述,传的越来越离谱,却也越来越有鼻子有眼,说什么卢笛是夜里跑出去给灾民送吃的,自然就如羊入虎口,救回来的时候好些人看见,衣服都撕成布 条,云云。 

偏偏这时,两个小情人的事情好像被双方家长知道了,就在上午,莫家与卢家爆发了极大一场冲突,莫言雷霆暴怒,当众羞辱了卢侍郎,说他家女儿有伤风化,他想要高攀云云,而且把佘牙硬拽回家,说要好好管教。 

素飞听说这个事情,惊愕不已,眼看一对小鸳鸯就要被生生拆散,两位朝廷重臣也势同水火,于是决定尽快以私人身份来澄清开解,避免事态继续恶化。 

她步履匆匆,韩笑亦紧跟在后,到了前堂,才停下脚步,等待侍女去后边通报。 

没想到,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听里面传来一声大吼“要我说多少遍!根本没有。没有的事!我亲眼看见的,不过是外衣破了一点罢了!!要我知道是哪个拔舌头的乱传,把他剁碎了喂狗!!” 

素飞一怔,听出这是佘牙的声音,喉咙里带了粗重的喘息,看来不但已经吵起来,还吵得不轻了,不然平时颇为孝顺地佘牙不会对养父母这样大吼大叫的。 

才走出几步的侍女也傻了眼。大概不敢这个时候出现在家庭战火中间,迟迟疑疑在原地打了几个转,素飞一跌足,也不等她了,拉起韩笑向后边跑过去。 

后院两侧是厢房,正对穿门的是主房,素飞刚绕过影壁。就看见主房的门扇扑面而来地剧烈晃动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继而巨大的锵啷一声灌入耳朵,将耳膜都震得嗡嗡响,然后是老妇急切恳求的声音,“老爷快别生气了,东西砸坏了不可惜。真打着孩子怎么了 得…”,紧接着,似乎又换了说话的对象,“牙儿啊,你怎么就被迷了心窍了?就算是假地,现在满世界传成这样,也是真的了!就算没这档子事,那卢侍郎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来?你姨夫半生心高。你看上哪家的丫头不好,要娶那个卢笛,不是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么!还不快跪下认个错!” 

“我不用他认错!”低沉如雷的声音,“他要娶那婊子,就滚出去娶!今后别进这个家门!!” 

“滚就滚!根本跟你说不通!!” 

素飞紧赶慢赶,就这两步路的时间,里面情势却似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见房门轰地打开。佘牙好像一支箭头那样从已经到了门口的他们身边射过去。不知是真没看见他俩,还是太生气了顾不得。就那么跑出去了,素飞在后面想“喂”一声地时间没有。 

“谁在外边?!”,莫言好像也听到外头什么动静,没好气地扔出一句。 

素飞刚想应声,却被韩笑一把拉住,扯到转角后,低声道,“慢 着,你也知道莫言是个牛脾气,这时又在气头上,我们一起进去,若两三句不投机起来,他一下子犯了倔,以为我们是拿身份压他,反而不 好…” 

“那你说怎么,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我听里面莫夫人也在,不如这样,我去找莫言,你去跟夫人单独说话,就算莫言在气头上说不通,你把事情原委告诉夫人,日后总有转过弯的时候不是?” 

素飞略怔怔,继而点头笑道,“你要跟来时我还不愿,不想在思虑周到上,我不及你。” 

此时的她,却并未留意,凡是人思谋所在,必定会比较周到,正如她防守云贺时的考虑,韩笑是做不到的一样。古之英雄霸主死于宵小之手亦不少见,并非因为他们智力不及,而是思谋的方面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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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素飞与韩笑在府门前再次见面。 

“怎样?”韩笑问。 

“夫人倒能说通一点,可我发现她性子有些软,让她劝他家老爷,只怕是难。” 

“那也比我那边强,我以为我面对的是块石头呢,说地口干舌燥,他一共回了三个‘嗯’”,韩笑笑道。 

“罢了,急也急不来,都等他们消消气再说吧”,素飞摇摇头擦擦汗,“那我们去趟卢家吧。” 

“卢家?” 

“怎么?你要累了我就自己去。那小丫头这会不知哭成什么样 呢”,素飞掸掸尘土,跳上来时的马车。 

“罢了罢了,跟你去”,韩笑好像无奈的样子,也上来在她身边坐下,许久,突然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们呢?” 

素飞被问的一愣,沉默了片刻,她也发现颇为冷漠的自己,在这件事上似乎投入了不少感情,半晌,才低声应道,“大概因为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希望别人能做到。” 

“难道不该是自己得不到的事情,希望别人也得不到吗?” 

素飞看向韩笑,马车平稳的前进中,他地眼神也淡漠如水,透过车窗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你说那种情况,是嫉妒之心吧…”,她想了想,回答。 

“好像是吧。人看到别人比自己好的时候,不就该是这种想法 吗?” 

“不,不是那样的,我说不清楚里面的区别,可我知道”,万素飞停顿很久,“人很奇怪,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心里可以同时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卢笛在我面前显耀之时,我也未必是不嫉妒地,可是现在,我还是想要帮他们…” 

两人都陷入久久地无言,直到车轮吱呀一声停住,车夫来禀,“前面不知怎么围住了,过不去。” 

素飞下车,果然卢府门前人头涌动,黑压压地围成一个大圈,个个伸长脖子往里张望,活似许多吊起地鸭子。 

她心里升起一丝不祥预感,忙捅捅其中一位看客打听。 

那看客转回头来,满面春风地应用着耸动的语气,“你还不知道 哪?卢家地女儿,上吊啦!!” 

第一七八章 疑富

 当万素飞回想卢笛自尽那一天,脑中总会涌上许多纷 卢府门口黑压压的看客、死者眼凸舌伸的惨状、卢侍郎老泪纵横的面 庞,似乎后来佘牙也来了,说不上两句话,被状如疯妇的卢夫人用铁锨生生打出去,额角的血在地上断断续续滴成一条红线。 

而她自己,好像说了很多话,但嘴巴开阖之时,心里仿佛一直只有一个声音:我什么也没做到,我又什么也没做到… 

当天晚上佘牙就搬出了莫府,不,应该说从那一刻跑出来就没回去过,在兵士那里啃了十几天干烧饼,也没带件换洗衣服出来,身上都有馊味了,最后以韩笑另赐他一间将军府解决这个问题,不知是不是有安抚因素在,又晋封伯爵,另赐五千兵马,纵观这五十年乱世,在他这个年纪便有此殊荣的,几乎找不出第二个来,然而,这又真值得高兴 么…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即使当事人一生都因此改变,旁人的记忆却轻易翻页过去,不消两个月,闲人们的议论又转到某家青楼花魁的凶死上,就连万素飞,也把心思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韩笑对她依然很好,这种好,几乎达到卢笛跟她描述过的一种极致梦想:“他要捧在手心里疼我,我想要什么,立刻想方设法去给我弄,我不喜欢的事情,就绝不强我,要是我有时耍耍性子,也要一直哄我开心,难的事情都不用我去想,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用 管,只要把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就是我最喜欢的宝贝儿’…” 

可惜,素飞终究不是卢笛。 

起初韩笑给她安排许多乐舞演出,美食珍玩,她也觉得乐得什么都不想轻松几天,但很快就开始厌倦了,慢慢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中,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进行,去问韩笑。却常常得到打哈哈的答案,“到时候你就知道拉”“难道我会害你不成?” 

于是素飞生了暗中调查之心,好在身边已经没有开始那么严密地控制,行动还比较自如。 

这天,她听说莫言的夫人抱病,跟韩笑说想去私下探望一下,受到应允。便出来了。 

莫府她是会去的,但是之前,先在城中四下走走,尚且不用多做打探,就发现一件令她讶异不已的事:云贺的道路大部分在翻修,另外新建了三四座武圣关帝的庙宇,都贴的金碧辉煌。 

“哪来这么多钱呢?”她想着。不由自语出声——韩国经济已经面临崩溃边缘,赋税也涨到不能再涨的境地,没听说公开开辟了什么新地贸易路线,那么这些钱难道是拿白纸变出来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城门口突然一阵喧哗,引她投去一瞥。 

只见四个汗流浃背的大汉抬一木床,床上捂着被褥,只露一段白发出来。似乎是个老妇,在那里哼哼唧唧。守门士兵向他们要出城文  ,四人便不停求告。 

“实是忘带了,老娘发的气肿急症,只有城外山上有个大夫才看的好,救人如救火,求大哥通融通融”。领头那个脸红气喘。在门卫手里塞了几个铜钱。 

“好了好了。下不为例”,卫兵也做个顺水人情。挥挥手要放他们过去。 

素飞本没在意,收回眼光走自己的路。 

然而,突然间,脑中有什么一闪,让她转回头大喝一声“站住!把被褥掀开!!” 

领头那男子脸上猛地一青,吼回来,“你是哪根葱!我们老娘的病最不能见风,病坏了你偿命不成?” 

素飞冷笑一声,也不跟他多纠缠,一句话直指死穴:“四个彪形大汉抬个老妇,却抬得气喘如牛,就是铁打地人,也没这般重!” 

此言一出,几人脸上都变了颜色,拔腿想溜,却早被门口卫士拦 住,将那木床一掀,只听突喇喇一声,掉下来一个人和一片刺目白光。

围观众人仔细看去,那木床之上果然不是什么老妇,而是另一男子扮装,衣裳里塞的满满当当,而那白光就是从他袖口里掉出的大块银 锭。他掉下来,人也软了,跪在地上不 

 ,“大爷饶命,我们不合一时心生歹念,去偷官库… 

人群中爆出一阵声浪,有唾骂,有议论,有感慨,不过最多的是惊讶。

然而,万素飞的惊讶比他们更多出一层:那些银锭,看式样,绝大部分正是周国市面流通的熙德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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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素飞拆穿他们后,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也不好暴露,尽量不想节外生枝,于是趁大家都注意几个毛贼时,抽空溜掉了。 

然而,心中却凝聚起更大疑团:那贼人说是在官库里偷地银子,那么周国的银锭,为何大量跑到韩国官库中了? 

她仔细思考,国家之间很难存在盗窃致富的现象,若说武力抢夺,韩军也没攻到周国地面上去,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贸易往来。 

可是,且不说如今周韩交恶,正规的通商途径大多封闭,就是以 前,韩国也是贸易逆差居多,怎么可能一下反而囤积如此财富? 

说也奇怪,平时没怎么留意,各自也似乎没有联系的事情,有时会通过直觉,猛地连在一起:如果韩国真是成功扭转逆差,那就九成是有新的交易品,而说到新交易品,突然间,大片妖异的火红就浮上她地脑海——那种韩笑说是药材,而她没见过的东西! 

这个想法让素飞惊讶不已,就算是药材,又有什么药能神奇到立刻充实国库的地步呢?但翻过来又想了一遍,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却也找不出更大的可能了。 

如果能再去看一次那种花,问问花农,说不定会有线索,她想道,然而转瞬又皱皱眉头,那地方离云贺至少有大半天的车程,不要说今天去不了,就是改日,也不好找什么借口可以离开一两天的。 

正一筹莫展,抬眼间,突然有大片的火红映入眼帘。 

“不是吧?”素飞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是在云贺地近郊,可眼前地景象不会有错,几乎与那天所见一模一样。 

她脑中一转,啪地一击掌,怎么没想到!如果这种东西种植起来赚钱,一定会迅速流行,蔓延到云贺近郊又有什么奇怪? 

于是她从山坡下来,接近大片地花田,越近了,越觉幽香迷离,闻之如醉,待到跟前,她看清那花朵的长相,好生怪异:颜色是极为鲜艳地血红,不能说不美丽,可形状从侧面看,又像一个人的骷髅头骨,花 长得不合比例,上面几乎没什么叶子,却尽是绿色的倒刺。 

这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一个念头闪过她心尖,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之所以注意到这花朵,不就是因为没见过么。 

正看着,身后突然一声大喝,“干什么的?敢偷我家‘神惑’,把你绑起来送官!” 

素飞一惊,转过来,看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拿柄农叉,指着威 吓,不由怒道,“这位小哥,我不过是看这花好看,过来瞧瞧的,就是真摘了,一朵花能值几个钱,赔你便是,什么又是送官又是法办,太过分了吧?” 

看见她的脸,后生却呆了一会,等再开口,语气也软化了,赔笑 道,“姑娘不知道,前段南村种了这种花,有官差来收,官差收完还有黑市来收,好家伙,后来炒到一两银子一株呢!我们村这是想了多少办法才弄到的花种,所以怕人来偷,姑娘莫怪,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