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帝经常流连于瑾妃居住的月栖宫,原本只是让她临时住一阵等日阡宫整修完了还是要住回去的,毕竟月栖宫属于四位正妃的宫殿。而皇帝迟迟没有表态,已经让善于观望宫中风向的人们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这一日下午,北慕冥想到好几日没有去看过瑾妃了,便直接从御书房去了月栖宫,似乎这后宫之中只有那个地方才让他有些许的安静。

只见凉亭里两抹身影端坐着对弈,正对着他的是瑾妃,身着一袭淡雅的粉色丝绸长裙,裙苏摆摆,发髻上没有多余饰物,却显得更为雍容大方,他喜欢瑾妃带给他的安定感,这个温柔的妃子常常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不像蓝妃整天吵闹,惹得他烦不胜烦。

而背对着他的,应该就是大病初愈的秦颜,听说她如今已经成了瑾妃的近侍宫女,所以穿着也异于普通宫女,一身素雅的紫色,较之瑾妃更显简洁,只是一抹背影,便已足够引人着迷了。

“皇上。。。”瑾妃看到北慕冥,淡淡一笑,起身给他见礼,秦颜也跟着起身请安。

“在下棋么?”北慕冥坐到了案几的侧面,看向下了一半的棋局,不禁挑眉,白子攻击,黑子防守,攻击倒是屡出奇兵,防守倒稍显无力,看来下棋的两人都是个中高手。

“娘娘嚷着无聊,奴婢便陪娘娘下棋解闷,既然皇上来了,恐怕这棋子也该收起来了。”秦颜笑意连连地打算收起围棋,却不料被北慕冥阻止,她疑惑地看向他,眼底闪着疑问。

“锦儿执的黑子?”北慕冥问道,一边换了位置坐到了原本秦颜的位置,执起了白子,“朕看这局棋下得不错,我们继续吧。”

瑾妃眼底闪过莫名的情愫,偏头看了一眼秦颜,见她没有异样,便点点头,执起了黑子,继续刚才的棋局。

秦颜站到了瑾妃身侧,为两人斟了花茶,便沉默着专心观棋,心底暗叹,他的棋艺又提高了不少,从前的他只懂得往前冲,如今居然能够顾及后方的跟进防守,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他果然成熟了不少。

而这一抹笑容却被北慕冥捕捉到,他眉眼微抬,却不动声色地低垂着眼眸继续下棋,而心里却早已是百转千回,她的笑容里似乎有着极不可闻的欣慰,为何会是欣慰?他们从前认识么?也许东方说得对,这个宫女,的确需要好好调查一番。

“将军。”北慕冥低声笑起来,“锦儿的棋艺见长,当年和你对弈,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便能将你拿下,如今居然能下这么长时间,果真不容易。”

“皇上和颜儿一样,屡出奇兵,惹得臣妾两边兼顾不暇,真是让人恼怒。”瑾妃的声音低柔,即使是在撒娇也显得温柔无比,让人不会生厌。

不过,皇上的棋路竟与秦颜相仿,若非近几日秦颜多番对弈,她在皇上手里恐怕真的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只是,为何秦颜似乎对皇上的棋路极为熟悉?

想到这里不禁又看了一眼身侧的秦颜,平凡无奇的容貌,但是周身散发着的清冷却让人兴起窥探的欲望,皇上近日虽然经常来月栖宫,她却清楚皇上的目的,虽然总是若无其事地随意询问她的伤势,但是作为他的妃子如果她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那么她也真的愧对自己呆了那么些年的后宫了。

但是,说也奇怪,她曾经暗示着秦颜皇上也许对她有意思,秦颜的反应才更让人不解,她居然直接跪在了她面前向她表示她心里早已有人,不会委身于皇上,让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咽了回去。但是,也因为这样,她更加信任秦颜,不只因为她是救命恩人,更因为她的率直和有话就说。

“哦?秦颜也喜欢出奇兵?”北慕冥抬眼看着秦颜,总觉得她像一个谜团,能引起别人想要解开的冲动。

“是娘娘让奴婢呢。”秦颜浅浅地笑着,看到远远走来的燕儿,接过递来的盘子,“这是娘娘亲自吩咐奴婢准备的山楂糕,说是皇上近日胃口不好,做一些给皇上开开胃。”

“锦儿有心了。”看着面前的山楂糕,他的眉心一动,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这味道。。。沉吟一声,“果然不错,还透着茉莉的香气。”

瑾妃也拿起来吃了一块,赞不绝口,“颜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听闻皇上近日为国事忧心,常常夜不安寝。”瑾妃缓缓说道,“国家大事臣妾也不懂,只希望皇上保重龙体。”虽然她是将军之女,但是她恪守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虽然听说最近南蛮那边蠢蠢欲动,她却不能多问。

“让锦儿担心,倒是朕的不是了。”北慕冥低笑起来,如今他的身边只有东方凛一人还能说些实话,其次便是这位温顺的瑾妃,但是她一个女子如何懂得政事,东方凛被他派出去办事,他身边竟是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像当年,那人,可是陪他疯闯四国,也能为他出谋划策,更能倾听他的理想他的抱负。

看到北慕冥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瑾妃弱弱地轻唤,“皇上是不是倦了,要不要去内殿休息?”

叹了一口气,如今想得再多又有何用,那人早就已经成为了黄土,点点头,“好,去休息一会儿。”

刚要进内殿,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皇上,不好了,小皇子出事了。”

秦颜正在收拾的被子掉落到地上,瞬间苍白的脸色,注意到皇上和瑾妃都奇怪地看着她,她立刻垂眸解释,“奴婢被李公公吓了一跳。”然后蹲下收拾被子的碎片。

“小皇子怎么了?说清楚。”北慕冥眼神一凛,小皇子北慕尘,是他和那人的孩子,她死了以后东方凛怕他迁怒儿子,便使计让他同意将儿子暂时交给贞妃养着,他向来和儿子不亲厚,所以宫里都传言这个皇子不得皇宠,日后必定难成大器。

“小皇子误食了瑾妃送去给贞妃的莲子羹,如今上吐下泻,已经昏迷。”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瑾妃,才回答北慕冥。

“皇上。。。。”瑾妃惊得立刻跪地,身处深宫,她怎么会不明白李公公的意有所指,她的确是命人送了莲子羹给贞妃,但是怎么会有毒呢?

北慕冥向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尤其是这后宫中的事,他自然清楚,他扶起了瑾妃,对一旁的秦颜说道,“扶着你家娘娘,一起去衍西宫。”

随即一行人,自月栖宫,出发至衍西宫。

第六章、中毒事件

衍西宫,历代贤妃所住的宫殿,虽然贞妃目前未列入四妃之中,但是皇帝却将她指入了四妃所住的宫殿,其意思明眼人一看便知,也由此,贞妃在宫里的声望地位一直很高。

已到了就寝时间,衍西宫却灯火通明,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几个御医蹙眉垂首站在一侧,不敢言语,生怕多说一句便会惹来杀身之祸。整个衍西宫气氛紧张,如一根绷紧的弦,谁都不敢大声喧哗,就怕惊扰了昏迷的小皇子,更怕惹怒了贞妃。

主殿里居然来了好几个宫妃,神色各异,有些是真的担心,有些却是幸灾乐祸,更有甚至摆明了是来看戏的,宫里从来就不会缺少这类中毒的闹剧,所以他们倒是很想看看,对于最近两位风头正劲的四妃候选人,皇上到底偏爱哪个。

“皇上驾到。”李公公的声音骤然响起,主殿内的一干宫妃立刻抬头挺胸,摆姿弄骚了起来,生怕错过了这个能被皇帝青睐的机会。

贞妃听到声音,立刻从内殿走出来,迎了上去,看到皇帝身后的瑾妃时脸色一变,却是不动声色地将不悦压了下去,面露苦涩,“皇上,是臣妾保护不周,才让尘儿误食了有毒的莲子羹。”

一句话,带着自责之意,却是直指瑾妃,瑾妃正要上前解释,却被秦颜拉住了衣袖,朝着皇帝努了努嘴,示意她稍安勿躁,瑾妃点了点头,没有上前申辩。

“尘儿人呢?”北慕冥立刻询问儿子的情况,贞妃向着内殿指了指,他立刻疾步如飞地进了内殿,看到北慕尘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蹲到儿子床前,抓住他的手,轻唤,“尘儿。。。。尘儿。。。。”

北慕尘却毫无反应地昏睡着,小小软软的身体缩成一团,额际的冷汗滴滴下落,脸色苍白地几近透明。

“御医怎么说?”身为帝王,他是没有资格惊慌失措的,即使面对的是儿子中毒这样严重的事情,他迅速收拾好神色,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平日了冷峻的面容。

“回禀皇上,小皇子的确有中毒的迹象,不过老臣已经喂了小皇子解百毒的灵药,已无大碍,只是还会有些腹痛,为了替小皇子减轻疼痛,老臣给他喂了些安睡散,过了今夜便会没事。”年迈的御医上前一步回答,话未说完,便被贞妃接了过去,“皇上,一定要替尘儿做主,谋害臣妾也就算了,可是尘儿还这么小,居然连他都不放过。”说着,细细地低泣起来。

秦颜看着御医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皱眉,将视线投到尘儿的身上,她的心微微痛了一下,这是她儿子,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他才五岁不到,居然就要忍受这样的痛苦,眼中闪过凌厉,伤害她儿子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林御医,这莲子羹里有毒?”北慕冥回头望向林御医,吓得他立刻跪倒在地,不敢作声,过了半晌才颤巍巍地肯定了皇帝的询问。

扫了一眼众人,北慕冥默不作声地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御医留下,其他都跟朕出去,别影响了尘儿休息。”随便后走向了主殿大厅,看来是要审这件事情。

到前厅坐定,贞妃瑾妃各坐一侧,其他宫妃坐在一边,秦颜照例站在瑾妃身后,她淡淡的神色扫过在座的所有人,他们的表情一览无遗,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正对面的贞妃身上。

贞妃,首辅大人的独生女,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提起贞妃,无人不夸其为京城第一才女,听闻她进宫同一年还偷偷易装去参加殿试,她的文采让考官惊为天人,后来才知是首辅的女儿,虽然触犯了欺君之罪,但是却被北慕冥一笑置之。后来进宫,便被晋升为贞妃,几乎一步登天。

秦颜印象中,她总是温文尔雅,浅笑低语,虽然他们从前相交不多,但是她却一直觉得她是个大度的女子,可是,今日再见,却发现她已然脱去了当年的纯净淡然,眼底是平静的湖面,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里深藏着一缕精光,这样隐忍的女子,才是适合在这深宫生存的,不是么?

不过,不管她如今改变多少,又或者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都不会让她破坏她的计划,瑾妃,是她挑选了许久才选定的树干,绝不能让人砍掉。

“瑾妃,这莲子羹是你命人送去给贞妃的?”北慕冥问道,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瑾妃不是那样不折手段的人,但是他却必须给贞妃,和他儿子一个交代。

“回陛下,是臣妾命莲儿送去的。”瑾妃点点头回答。

“去把莲儿带来。”挥手让侍卫去抓人,他眯着眼睛,细细思考,“这莲子羹只有尘儿一人吃了么?”

贞妃点头,“是的,臣妾先前吃了写点心,瑾妃送来的莲子羹便没有动过,后来尘儿玩累了来找臣妾,看到桌上的莲子羹,便嚷着要吃,臣妾便给他吃了一些,吃完没一会儿他就喊肚子疼。”

“莲子羹送到你这里,还有谁动过么?”北慕冥又问道。

“没有。”贞妃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咬了咬唇,不语。

“启禀皇上,莲儿带到。”侍卫将莲儿带进来,莲儿立刻慌慌张张地跪地求饶,那模样仿佛受了多大的惊吓一般。

北慕冥俊眉紧皱,声音冰冷,“是你送的莲子羹给贞妃?”

“皇上饶命,不关奴婢的事,是瑾妃娘娘让奴婢在羹里下毒,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皇上饶命啊。。。。”莲儿不住地磕头求饶,没一会儿额头便已渗血。

“瑾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待我?”不等北慕冥说话,贞妃已经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先声夺人,“我儿才五岁,你。。。你怎么忍心。。。。”

贞妃本就长相柔美,如今这样梨花带雨地哭泣更是楚楚可怜,而她为了小皇子如此失礼地大哭,更是打动了在场人的心,甚至有些心软的宫妃已经悄悄拭泪。

“皇上,请相信,臣妾绝对没有。”瑾妃立刻跪下,眼底却是闪着倔强,将军之女出身的她,即使身体不好个性软弱,却是个极不能容忍别人冤枉的人,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却硬是不让泪水滑落,直视北慕冥的目光。

“皇上,请为臣妾和尘儿做主。”贞妃也跟着跪下,如今证据确凿,她就不信皇上还会偏袒她。

只可惜,贞妃忘记了一件事,只要是皇帝想要偏袒的,就算证据确凿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些所谓的证据在皇帝的眼里根本没有立足点,一个可以被人随意摆弄的莲子羹,一个地位底下随便可以收买的宫女。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为瑾妃说话,因为他在赌,他在等,一个人站出来,如果东方凛没有猜错的话,如果那个人真的不是单纯的宫女的话,那么,这个时候她一定会站出来。

秦颜暗自握紧了长袖里的手,紧得连手指都微微泛白,她知道北慕冥不会如此轻信任何证据,但是他却冷眼旁观,他在等,在等她的出手。既然如此,那么,她便如他所愿吧,这些,她日后会慢慢要他偿还。

“皇上,可否容奴婢问几句话?”秦颜站到了瑾妃的身边,低着头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燥。

果然呢,她真的出手了。北慕冥嘴角带笑,点头,“可以。”

慢慢地踱到莲儿的面前,偏头看着她,“你说毒是你下的?是瑾妃娘娘授意的?”

“是。”莲儿紧张地回答。

“好,那我问你,瑾妃娘娘让你下的什么毒你可知?那毒是娘娘给你的还是娘娘让你准备的?那毒,是装在药瓶里还是混在草药包里?你下毒以后,余下的东西藏在了哪里?”秦颜一连串的问题连番轰炸,问得莲儿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立刻咄咄逼人,“你回答不出,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因为毒不是你下的,因为瑾妃娘娘根本没有让你下毒,是不是?”

莲儿被问得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似地看向贞妃,贞妃触及她的目光,立刻吓得后退了几步,脸色刷地惨白。

“你为何看向贞妃娘娘?难道,这毒是贞妃娘娘让你下的,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贞妃娘娘买通了你,然后让你栽赃给瑾妃娘娘,是不是?”秦颜的话句句在理,掷地有声,眼神一凛,“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莲儿突然抱着头,状似痛苦地大叫,“不是我,不是我。。。。”说着突然跳了起来,模样极其癫疯。

“将她带下去。”北慕冥深深看了一眼似已发疯的莲儿,一挥手,侍卫便将将她打晕了拖了出去。

一室的沉默,难耐的气氛,几乎让所有人坐立难安。

“贞妃,你怎么说?”北慕冥先问贞妃,看到她面无血色的脸孔,微微皱眉,他其实也不信贞妃会这么做,毕竟自从那人死了以后,尘儿便跟着贞妃,如今已有两年,他们之间总该存有感情吧?

“请皇上不要听信那疯妇的胡言乱语。”贞妃恢复了冷静,狠狠地将指甲掐进了手心,“臣妾只是心疼尘儿,小小年纪没了亲娘,还要承受这种折磨。”

“瑾妃,你觉得呢?”北慕冥又问瑾妃,随意地扫了一眼她身侧的秦颜,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妾也不信贞妃会毒害尘儿。”瑾妃斟酌了一下,才说了这样的话。这莲儿说话颠三倒四,不足为信,她对她的供词表示怀疑,而且皇上如此问她,必定已经打定了主意将此事化小,她又何必紧咬着不放。

沉吟一声,北慕冥看向了贞妃,“不管怎么说,尘儿是在你的宫里出事,你要负一定的责任,朕也不多做追究,不过,看来你不再适合带着尘儿。”

“皇上。。。。”听懂了北慕冥的意思,贞妃身子突然失重,瘫坐在地,忍不住微颤起来,他,还是不信她,对不对?

“瑾妃,以后好好照顾尘儿,朕希望不要再发生这类事情。”北慕冥说完,又扫了一眼秦颜,只见她神情自然,没有不妥,他微微分神,难道他猜错了?

“是,臣妾遵旨。”瑾妃点头,喜悦之情溢出,她明白,这场中毒事件,不管真假,皇上都选择了信任她,她的心中瞬间甜意满满。

“秦颜,你带几个宫女去帮尘儿收拾一下,明日就搬去月栖宫。”说完这些,他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贞妃,“朕最恨别人搬弄是非,在朕的眼皮底下玩弄阴谋诡计,还牵连到了朕的儿子。若有下一次,朕绝对不会轻饶。”

贞妃又咬了咬下唇,直到唇角印出了血丝,才开口应道,“是,臣妾记住了。”也记住了这夜所受的羞辱,和他所有的不信任,还有这里所有人不友善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她会牢记这个晚上。

“散吧。”说罢,又吩咐了一声,“秦颜,你今日呆在这里照顾尘儿,让御医也在这里待命,一有不妥,立刻让人来通知朕。”

“是,奴婢领旨。”秦颜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瑾妃,看到她感激的目光,她清淡地一笑。

这一夜的衍西宫,几家欢喜几家愁,而宫中也立刻得知了风向,迅速地向瑾妃靠拢。而贞妃,足足在房内的窗边站了一夜;秦颜,也在尘儿身边守了一夜,不曾合眼。这一场事件,得益的到底是谁?

第七章、尘入月栖

第二日一早,北慕尘果然苏醒过来,御医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事了,只是身子虚弱,可能需要多调养些日子。秦颜才放下心来,准备带着北慕尘去月栖宫,谁料小皇子居然闹起了便扭,不肯离开他的贞母妃。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瑾妃那里。”才四岁多的孩子,已经懂得利用皇子的身份闹脾气,深知那些宫女太监不敢把他怎么样,所以更是把床上的东西乱丢到地上。

“你们先出去。”秦颜寒着脸,让宫女们先出去,宫女们只好先去门口候着。

“你是谁?”北慕尘防备地盯着她,每次只要他一发脾气,那些宫女都会顺着他的意,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宫女居然不害怕,还让别人都出去,她想干什么?

“你知道自己的母妃是谁么?”秦颜走近他,问道。果然看到他一脸的好奇,却又硬气地不肯表露,别开眼不堪她,却偷偷瞥着她,怕她真的掉头走了不告诉她母妃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缩了缩肩膀,软软地回答,“我的母妃是皇后,贞母妃说她已经过世了,而且还说不能问父皇有关她的事情,不然父皇会很生气。”他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已经懂得了父皇的忽视和冷淡,虽然他一直很努力,但是父皇总是对他视若无睹。

“如果,你不发脾气,跟奴婢去月栖宫,奴婢就告诉你母妃的事情。”凉凉地丢出一个诱惑,看到他满眼的动心,又继续说道,“而且,你父皇最近很喜欢去瑾妃那边下棋,也许往后你就能天天见到你父皇了。”果然,看到他一脸的期盼和希望,不由得心底一酸,她的儿子,终究还是受到了她的牵连,从懂事起便没了母妃,又失去了父爱。

“可是贞母妃。。。。”小嘴一瘪,贞母妃平日待他极好,如果他走了,贞母妃会不会生气?

“是皇上让你去月栖宫,如果你不去可能还会连累你贞母妃被皇上怪罪。”秦颜煞有其事地告诉他,事实上她也没有说错,只不过小小地误导了一下眼前的小家伙。

眨巴眨巴着眼睛,小家伙终于首肯搬去月栖宫,一边还不依不饶地对秦颜说道,“你答应了要告诉我母妃的事情,说话算数。”虽然努力装作老成谈判的模样,却依旧是软绵绵的声音。

牵起了他肉乎乎的小手,秦颜心底涌上的感触差点人让她哭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北慕尘笑道,“知道了,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颜牵着北慕尘离开以后,贞妃才从另一边走出来,她以为以尘儿的个性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当初虽然他什么都不懂,却仍在衍西宫哭闹了好几天才消停,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容易地跟着秦颜走,她满心的愤恨,果然不是亲生的,就算她对他再好,也没用。

说到秦颜,她几乎咬碎了银牙,她的出现,搅乱了她的整个计划,她以为这次定然可以让皇上定瑾妃的罪,就算不能定罪,至少也能让她失宠,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她安排的人还没出现,那莲儿居然就身先士卒,跳出来认罪。

这一招调转枪头,着实高明,连她都愣在了当场,她想了一夜才想明白,恐怕这莲儿是那瑾妃早就安排好的人,声东击西,让皇上对瑾妃深信不疑,也让皇上对她产生了怀疑。

忍不住绞紧手里的丝帕,她真是小看了瑾妃,丢弃一个宫女,居然让她扭转了整个局势,还有那秦颜,瑾妃调教得可真好,句句在理让人抓不住错处,那莲儿一个眼神她立刻就逮住说她是主谋,而她居然被她说得愣在当场没有为自己辩解。明明这次是她的计划,竟然让人占了先机,抢了主动权,让她显得被动而尴尬,眸中冷光直现,这一次她认栽,是她低估了瑾妃,才让她打了一场翻身的仗,不过,他们来日方长,她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

秦颜带着尘儿到了月栖宫,瑾妃一早便坐在主殿等着他们了,虽然她有些担心尘儿会不会不肯搬来,不过转念一想,秦颜既然跟她保证了,那么便一定能将尘儿带来。

想到昨日的意外事件,她仍心有余悸,幸好尘儿没有大碍,皇上也没有再追究,可是她仍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莲儿跟在她身边跟了好几年,做事勤快,手脚利落,她一直对她非常信任,她觉得莲儿不像会出卖她的人,但是昨日在皇上面前,她可是承认了的。还有那碗莲子羹,确实是她命人送去的,可是为什么会有毒呢?到底是中毒被人调包了,还是根本就是贞妃贼喊捉贼?

想到这些,她就觉得烦乱,虽然她在宫中待了两年有余,没有盛宠在身,但是皇上对她却也不差,虽然有时候会碰到势力的宫人,但是她本便不甚在意这些。前几日她去看望秦颜的时候,秦颜给她分析了后宫的形势,虽然她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但是皇上对她的维护之心迟早会成为她的催命符,所以,她决定相信秦颜。

而事实上,秦颜非常仔细,吃食方面尤其心细,她非常坚持后宫之中的暗害大多从食物上开始,她很少说话,总是站在一侧冷眼旁观,但是很多时候却总是能一语中的,她有感觉,秦颜似乎是想要通过她做些什么事情,但是她不会害她,这是她唯一的坚持。秦颜坚守着她的故事和内心,而她也没有意思打破沙锅问到底,她明白很多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是一种痛苦,所以如果她愿意说,那么她会愿意听,如果她不想说,那么她便不会问。这是一种,对待朋友的方式。

“瑾妃娘娘吉祥。”秦颜带着尘儿走进来,她微微福身给瑾妃请安,随即侧头对尘儿说,“你父皇喜欢有礼貌的孩子。”

“瑾妃娘娘。。。。”有些便扭地开口,北慕尘怯怯地看着瑾妃,他平时和瑾妃甚少接触,所以还有些抵触心理。

瑾妃微笑着上前,拉过尘儿的小手,他微微挣开,瑾妃有些尴尬地看着秦颜,秦颜立刻说道,“皇子殿下可能害羞呢。”说着,瑾妃也笑了起来,尴尬气氛逐渐消失。

见尘儿面露倦意,秦颜对瑾妃说,“娘娘,皇子殿下身子还没恢复,奴婢带他下去休息吧。”

“也好。”瑾妃点点头,她知道这些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当年还不记事的尘儿被送去贞妃那边,听说都哭闹了好几天,如今他已经长大懂事,又和贞妃相处了两年多,这次能这么安分地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便不要贪心,反正来日方长。

“颜儿带尘儿下去休息吧,一会儿来内殿找本宫。”瑾妃对着尘儿淡淡一笑,她想,这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兴许比一般的孩子更为早熟吧。

点点头,秦颜便带着尘儿往偏殿走去,那边早已为他安排好了房间。

第八章、坦诚相对

哄睡了尘儿,秦颜步入中庭,果然看到瑾妃已经坐在了亭中等她,她快步走了过去,站到了瑾妃身侧,微微福身请安,瑾妃抬首,撤了所有宫女,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本宫有话问你。”

“是。”秦颜依言坐下,她知道瑾妃如今一定一肚子疑问,但是她很高兴,因为不管她有多少疑问,她都选择相信她,她没有私下去查,而是光明正大地来问她。也许,这便是她最后选定她作为依附对象的原因,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污浊的后宫污染的女子,她永远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永远不会加害别人,更加不会对别人淄珠必报,她是个善良的女子,温婉如水,而她最让她欣赏的便是信任,只要是她选择信任的人,她便不会随意地怀疑。

北慕冥总是对她维护有佳,也许,那不是爱,但是在后宫中的女子,能得到皇帝的尊重其实比得到皇帝的爱更加难得,与其奢望虚无缥缈的帝王之爱,不如得到帝王的拂袖更为重要。当失去极致的爱的时候,那个人便会如临世界末日一般,所以,与其这样,不如没有得到过,这样便不会体会到彻底失去之后的痛不欲生。

“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瑾妃按耐不住,低声问了起来,“本宫昨天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情太蹊跷了。”

“娘娘知道有些食物叠加在一起吃,是会有毒性的么?轻者可能腹泻,重者可能死亡。”秦颜盯着手里的水杯,淡淡一笑,若不是她昨日多问了几句,也许她不会那么确定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个圈套。

“食物?”瑾妃细眉微蹙,不解地问道,“颜儿的意思是,尘儿是吃了会中毒的食物,而不是吃了有毒的莲子羹?”瑾妃顺着秦颜的意思往下说,可是,御医明明说是莲子羹有毒阿。。。。是了,御医只说是莲子羹有毒,是贞妃说尘儿中了莲子羹的毒,也是贞妃说尘儿吃了莲子羹。

看到瑾妃脸上有所恍然,秦颜接着解释,“如果奴婢没有猜错的话,小皇子是吃了其他相克的食物导致腹泻呕吐,而这些症状看起来和中毒无异,恰巧小皇子又喝过了娘娘送去的莲子羹,所以那莲子羹里的毒,恐怕是后来加进去的。”

所以,昨日御医欲言又止,话头被贞妃接过去以后便也不能再多说,否则便是推翻了贞妃的说法,而且这责任转到了贞妃身上,因为她的疏于照顾让小皇子吃了相克的食物才会腹痛。在宫中的生存法测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如今皇上摆明了大事化小,御医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瑾妃虽然面有疑惑,但是她却不懂,“那么莲儿呢?照你这样说,这毒根本不可能是莲儿下的。”

秦颜叹了一口气,“娘娘棋艺高超,想必明白什么叫弃卒保帅,莲儿便是那卒。”

“本宫不懂。”瑾妃摇摇头,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清者自清,何必要将莲儿抛出去。”

身在后宫,她居然还相信清者自清这句话,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秦颜心想,所以北慕冥的维护也是因为看到了这株未被污染的小花吧。

“如果没有莲儿,那么接下去必定会跟着贞妃娘娘的计划往下走,而我们失去了先机,只能被动地见招拆招,这样对娘娘非常不利,因为不知道她的下一步是什么。”秦颜认真地解释道,“牺牲最小,来换取最大的利益,奴婢以为娘娘该比奴婢更加懂得这个道理。”

没错,瑾妃知道她说得是对的,跟在父亲身边行军打仗的那几年,她明白战事必须抢占先机,便能迅速打破别人的布局,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但是,牺牲的是跟在她身边好些年的莲儿,她不舍。

“娘娘放心,莲儿是自愿的。而且,莲儿装疯,皇上并没有打算追究,奴婢会寻个机会让人去暴室关照关照那边的守卫,等事情淡了再看看能不能把她弄出来。”秦颜看着眼前清丽的女子,眉目间盛满了悲伤,一个小宫女的牺牲都让她伤心如斯,这样心软的人,要在这阴谋蔓延的深宫中呆上一辈子,总会有一天她的所有柔软都会被磨成钢石的。

“你昨天一直和本宫在一起,什么时候和莲儿。。。”瑾妃偏头思索,不明白她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娘娘忘了,昨日皇上让奴婢陪娘娘一同去衍西宫,奴婢去给娘娘拿披风了。就是那时候,奴婢去找了莲儿。”秦颜想到昨日去找莲儿时,她听明来意立刻就答应了她的计划,这个柔弱卑微的女子,骨子里的忠诚让她不由地敬佩。

瑾妃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本宫以为,只要没有害人之心,只要安分守己地呆在日阡宫安宁度日便好。但是他们却对本宫步步紧逼,本宫从无争宠之心,可是他们为何却不愿放过本宫?”先前的日阡宫走水,之后的小皇子中毒,还有从前那些大大小小的全套,让她非常厌烦。

“娘娘,想在后宫里安宁度日,除非冷宫,否则娘娘最好抛弃那样的念头。皇上对娘娘拂袖有佳,虽无盛宠,却是极为有心,而这些都是潜在的威胁,对于贞妃或者蓝妃来说,娘娘的淡然更像是对他们的嘲讽,他们费尽心机才能得到的一切娘娘却唾手可得。”秦颜细细地为她分析,事实上对于奢望帝宠的女子而言,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她的假想敌,因为在后宫,除了阴谋算计,除了争宠,他们真的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了。

“颜儿,以你的智谋,让皇上钦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为何你却甘心跟在本宫的身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秦颜的未卜先知,秦颜的智谋慧眼,都让她惊讶万分,虽然之前她一直认为她的小心谨慎是她所需要的,但是这件事情她所展现出来的智慧居然让她害怕起来,为什么,这样高深莫测的人,会选择在她这样一个毫无隆宠的人身边。

“因为娘娘是奴婢从来没有见过的善心之人。”秦颜简单地解释自己的理由,或许对瑾妃来说这个理由更像是奉承,但是事实上这就是原因,像她这样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温暖,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地跑过去,这是本能,人的本能。

瑾妃淡淡一笑,很是宽容,“既然你不想说本宫也不勉强。莲儿的事你多费心了,毕竟她是为了本宫。。。。”

“娘娘放心,奴婢会照料好她在宫外的家人,等事情淡了,奴婢再想办法把她带出来送出宫去,就算补偿她为娘娘作出的牺牲。”秦颜点点头,宫里有两个东西到哪里都行得通,一个是皇帝的恩宠,一个就是银子,而恰巧这两样瑾妃都不缺,自然她这个瑾妃眼前的红人想要办事自然简单。

“对了,尘儿,你是怎么带回来的?听说尘儿脾气很倔。”说起这个小皇子,瑾妃不由得满面笑容,她是极喜欢孩子的,宫里安静,多个孩子也许会多些生气吧。

“奴婢听说皇上和小皇子关系疏远,但是小孩子嘛,总是希望得到父亲关心的,所以奴婢和小皇子说皇上经常来娘娘这边,他自然便动心了。”秦颜聪明地隐去了她答应尘儿的那件事,反正他们已经约法三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秦颜告诉他关于他母妃的事情,毕竟尘儿知道自己的母妃在这宫里可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鬼丫头。”瑾妃娇斥,脸上却是微微泛红。

“娘娘,皇上要下个月寿辰,娘娘想好送什么没阿?”秦颜突然想到,便问了起来。

仿佛被人说穿了心事,瑾妃面上有些不自在,“本宫这几日也在苦恼这件事情。可是,皇上什么都不缺,该送什么好呢?”

说的也是,如今天下太平,后宫三千佳丽,皇上似乎真的应有尽有,他到底,还缺什么呢?秦颜也跟着陷入了深思。。。。。

第九章、筹备寿辰

皇上的寿辰渐近,皇宫里的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各宫的宫妃们也开始寻找各个门道准备礼物,或是想尽办法要在寿宴上拔得头筹,蓝妃和贞妃便是在前几年的寿宴中获得了皇上的青睐,所以这也可以说是一次公开的展示才艺让皇上发现自己的舞台。

贞妃和蓝妃虽然如今处于劣势,但是宫里的风可是轮流转的,从来不会只驻足于一个地方,所以他们也积极地投入了准备中。瑾妃自然也不会例外,皇上爱美玉,她便托人在宫外寻得了一块稀有珍贵的紫玉,听说这块紫玉集天地之灵气,紫玉身上俨然一个天然似龙的形状,让所有见过之人都叹为观止。

不过,秦颜却对这块紫玉兴趣缺缺,她心里明白,皇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类绝世珍品,兴许他会新鲜一阵,但是却绝对不会在他的记忆力停留过久的时间,因为他见过太多这些稀有的美玉了。但是,她却没有扫了瑾妃的兴致,毕竟这也是她千辛万苦托人弄来的,但是,若想要拔得头筹,就必须要出人意表,她这几日都在思考要怎样让瑾妃获得皇上的青睐。

对秦颜来说,瑾妃获得隆宠于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如今的她,对北慕冥,早已没有当初的那份深情,那份爱已经跟着她死了,当初他的不信任,亲手杀死了她的爱,重生的她,自然不会再走曾经的那条老路。她只想要知道真相,知道到底是谁暗害了她,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始终得不到确切的证据,只有瑾妃得到更大的权力,她才能利用瑾妃的权力为自己抽死剥茧,查明真相。

当年的秦颜,能歌善舞,满腹才华,虽然她从没在人前展示过她的舞技,但是却跳过一个天幽舞给他看,那年在飘雪的樱树下,为庆祝他们的第一场胜仗,她为他独舞了这一支天幽舞,美丽绝伦,如天女下凡,清纯绝色。之后,他们面对的越来越多,战争、杀戮、血腥,越来越多的责任压到了身上,她早已不复当初的天真单纯,她越来越沉默,眼中的清澈也渐渐变得幽深莫测。

如果,她教瑾妃跳这支舞,会不会有意料之外的结果?秦颜沉吟一声,片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说天幽舞本就是极难练的舞,通常没有几个月是练不成的,尤其瑾妃体弱,没必要用那样的方式获得皇上的青睐。既然瑾妃是将相之女,那么舞剑应该难不倒她,如今天下太平,但是她可以肯定从前的征战南北必定是北慕冥心底无法磨灭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