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牙!”

“我也要!我也要!宝宝叫我!”曲老爷子不甘落在儿子之后,找了块更大的肉递过去。

“呜…咩…么…”宝宝嘴里咬着肉呜了半天,终于盯着曲老爷子筷子上的那块肉叫道:“特…牙牙…”

“哦!宝宝真乖!”爷孙三个都乐上了天。

我无语,一头汗,感情这一大家子拿我家肉圆子过干瘾哪!

晚饭吃完了,曲家爷孙三的干瘾还没过完,轮流抱着肉圆子逗她,搞的她好像真是他们家的重孙儿似的。

“那个,曲爷爷,曲伯伯,曲院长,林阿姨,曲老师,”叫了一长串人,累死我了,“天色不早了,雨也停了,我该带宝宝回家了。”我想把肉圆子从曲市长手里抱回来,但市长大人却没有一点把宝宝还给我的意思。

“还早呢,再玩会儿吧!”林阿姨端了一大盘新鲜哈密瓜放在茶几上。

于是,那爷孙三又开始了新一轮诱惑游戏。

用哈密瓜逗宝宝叫他们。

“叫爸爸!”

“叫爷爷!”

“叫太爷爷!”

“叫奶奶!”

林阿姨也加入了。

我欲哭无泪,终于碰到比我家人还要极品的人家。

“爸,哥,你们别再这样逗宝宝啦!”曲逐光突然把宝宝从众人手里抱开,“小孩子不能这样吃东西,回头吃生病了,苏家的人还不来找我们拼命啊!”

那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了。

他们都没想到过这么可爱的宝宝也会生病这回事。

我家宝宝又不是无敌铁金钢!这样乱吃东西,明天不便秘才怪!到时候倒霉的人还不是我啊!

“那个,谢谢款待,我真的应该带宝宝回家啦…”趁着大家静默之际,我再次开口要求回家。

“已经快八点了,圆圆你是该带宝宝回去的,小孩子不能太晚睡。”曲逐光帮我给宝宝穿上外衣,转而对曲凌说:“你去把车子开到正门口来,省得宝宝吹到风。”

“好。”曲凌点了点头,很快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圆圆!你明天再带宝宝来玩好不好?”曲八爷爷不甘愿地捏着宝宝的衣角说。

“呃…这个…”

“来玩嘛!宝宝也很喜欢来我家对不对?”林阿姨塞了个大橙子在宝宝小风衣的口袋里。

“你们别这样了!”曲逐光皱起眉头,“圆圆也是要上班的!真是任性!”

车灯打在落地玻璃上,车子已经停在门口。我抱着宝宝和曲家众人道别,其依依惜别之情,让我怀疑自己是想要强抱走别人孙子的人贩子。

好不容易坐上车,开到大门处,从后视镜里一看,众人还站在门廊里看着。

唉,真是想小孩想到伤心的一帮可怜老人。不禁看向坐在旁边专心开车的曲凌,按说他也三十岁的人了,家庭背景不但良好,甚至有点显赫,事业也算有成,为什么不结婚呢?

正想的出神,冷不丁曲凌在等红灯的十字路口转过脸来看我。

四目相对,我抱着宝宝差点灵魂出窍。

原来那些小说里说什么眼神能魅人魂魄的事,是真的。

“宝宝睡着了?”

“唔?”我低头一看,肉圆子躺在我怀里正睡的香甜。“恩,真是只就知道吃和睡的小猪!”

“呵呵,很可爱的小猪啊!跟你小时候很像。”

“嘎?”我的脸蹭地红了,“我…我哪有…”

“圆圆,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在黄山顶上你吃光了我和你姐姐还有晋书所有的存粮,后来为了给你换一根黄瓜,我帮别人背了一千米的包。真是没良心…”曲凌说着摇了摇头,转回头,正好绿灯,继续前行。

“那个…曲院长,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吧!”

“你…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唔,应该是你和你叔叔在食堂里那次吧。我知道苏院长的侄女在学院里,也知道那个侄女就是苏圆圆。话说回来,仔细看的话,其实你的脸和小时候几乎没什么大变化啊,还是那么圆圆的,很可爱。”曲凌说着微笑起来,“你小时候给人感觉很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没想到一转眼…”

一转眼洋娃娃长成变形杨贵妃了!我在心里嘀咕道。

“一转眼长成一个可以抱着小娃娃的大姑娘了。”

曲凌还是给我面子的,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为什么所有人都比较喜欢我小时候的样子?小胖子就这么招人喜欢,而长大了的胖子就人人讨厌?

“其实除了在黄山,有一年过年我还带你去放过烟火。对了,你应该还有个弟弟吧?就是苏院长的儿子。”

“恩,他叫苏天天!放烟火我也有点印象的,记得是两个大哥哥带我们一起去来着,有一个对我大姐特别好的,常听他们说起,好像就是你先前说的晋书!”

“是,就是晋书。”曲凌突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宝宝就是苏真真家的吧?”

“恩!”

“很可爱…”他有些喃喃地低声道,似乎想起一些神伤的事情。

“曲院长,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什么?”他回过神来。

“我想问你,那天,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我鼓足了勇气问。

曲凌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头,淡淡道:“我既然知道你是苏圆圆,又怎么会不帮你?”

“因为苏家?因为我三伯?”

曲凌忽然微笑,“因为你是苏圆圆。小时候骑在我身上,差点我把脖子给压断的小朋友,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站在黄山之巅对着山谷大喊的小家伙,我怎么可能不帮她?”

“嘿…嘿嘿…”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为自己把他记的这么鲜明,而我却几乎忘个干净的往事感到羞愧。

“谢谢你…”

曲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笑道:“以后要乖,知不知道?你三伯为你操了很多心,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找我,别让他烦神了。”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曲院长,这是多大的靠山啊!

“当然,前提是你乖乖听话,不许任性妄为。可我相信,圆圆不是那种任性的孩子。那时在我的办公室里,我看的出来,若不是我拦的快,你就想要一口把所有错都认下来。你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不像一般人那样为自己找借口?”

“我…我想保护我三伯…我不想因为我而害他被别人抓小辫子…”

“看不出来,圆圆你很有头脑嘛!竟然知道舍车保帅!”曲凌忍不住笑出声来,“放心,你三伯虽然耿直,但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些人想整他,还早八百年呢!”

“真的啊!那我就放心了!”我吐着舌头拍了拍胸口,“我已经跟爷爷保证啦,以后一定用心教书,好好育人!我还要考在职研究生,最好念到博士,绝不能给苏家丢人!”

“博士?呵呵,慢慢来吧,圆圆很聪明,一定没问题。”

“谢谢院长!”我确定,曲凌对我家是抱有善意的,对我,他是这么宽容温和。

似乎有那么一点想起来了,那时,在黄山上,他也是这么宽容和温和。

真恨我这猪脑子,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往事给丢到旮旯角落里去了呢?不行!我一定要快快想起来!

快到家门口时,我打电话给我爸让他到门口来接我。

下车前宝宝醒了,迷迷糊糊地揪着曲凌不放,还一直叫:“爸爸!爸爸!”

曲凌温柔地亲了亲她红红的小脸,然后叹息着说:“我也好想要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

“那你就快点结婚生一个啊!”我脱口而出。

曲凌愣了一下,而后笑笑说:“好好写检查,下个星期一记得交到我办公室来!”

唉,看我这乌鸦嘴!肯定又说到别人不想提的点子上去了!

曲凌的车子离开时,我还是禁不住要想,难道他有什么不能说的缺陷?

OMG!我这可怕的联想力!

苏圆圆你这猪头!不准对恩人胡思乱想!回家!回家!

抱着宝宝,我推开院门。

“圆圆平安回来啦!”

全家人列队站在院子里欢迎我和宝宝,难道我是去了什么龙潭虎穴不成?一个个要紧张成这样!

“我回来了!”把宝宝交给老爸,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苏圆圆受难

进了门,当然免不了被家里人好好盘问一番,说起是被曲逐光带去曲家的,妈妈和奶奶对望一眼说:“听说曲家姑娘还没嫁出去呢…”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嫁不出去呢?”奶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大约是条件太高了吧,你想啊,军分区司令的女儿,市长的妹妹,想娶她的人一定排到运河那头去,三十多还不结婚,肯定是她自己没找到看上眼的呗!”妈妈分析的头头是道。

爷爷不关心这些八卦,只是问我曲八爷爷看起来身体好不好,我告诉他,曲八爷爷身体好的不得了,一顿能吃一大碗红烧肉!爷爷听了立刻拧眉,有些生气地说:“他是三高,竟然还敢这么吃肉!”

没想到我爷爷还挺了解情况的,显然,我家和曲家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起的那么远。到底两家是怎么样的关系,我心里好奇的厉害。

本想问个清楚,无奈肉圆子在外面疯了一天,趴在我怀里闹觉,只得抱着她上楼去洗澡,大人们却还留在客厅里继续说着关于曲家的话题。临走前隐约听见爸爸跟爷爷说:“曲家虽然对我们家好的没话说,但我们却从来没想过要沾他家什么光,您又何必总是想划清界线。”

“曲八对我有数次救命之恩,我和他之间是生死之交。可他家…”

爷爷后面的话我没听清,他的声音很低,即使竖着耳朵也几不可闻。

曲家到底怎么了呢?

那天晚上,从来都是倒床就能呼呼大睡的我,竟然用了四十分钟才睡着。前十分钟主要是确认肉圆子屁股底下的尿不湿戴的牢不牢,后三十分钟则完全在想下午发生的事情,想曲家,想曲院长。

没想到当初教师动员大会上坐在我身边的帅哥竟然是院长,更没想到这位曲院长与我在很久以前曾有过这样的渊源。当年在黄山那一路,我已遗忘太多。如果可以,希望能够穿越时空回到当年,看看那个在山顶上携手而行的少年与小姑娘。

肉圆子呼地翻了个身,小胖手搂上我的脖子,嘴里喃喃地叽咕着:“肉肉…大肉肉给我…”

小家伙做梦还在吃肉,实在是和我像极。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闭上眼睛,忘了脑海里的杂乱的一切,慢慢入睡。

*****

星期一早晨我有课,头天晚上把检查准备好了放在口袋里,只等一到学校就送去院长办公室,也算是对自己犯的错误有个交待。一早冲到院长办公楼,却在楼下碰见了脸色不佳的三伯。

“苏院长早!”我恭敬地和三伯打招呼,在学院里,我一向称他院长。

“圆圆?”三伯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你一早来找我吗?”

“哦,不是。我是来交检查给曲院长的。”我把检查从口袋里掏出来。

三伯接过我的检查,粗粗看了一遍,笑道:“写的倒也算诚恳,是不是被你爷爷教育过了?”

“嘿嘿…”我讪讪地笑着点了点头。

“你先回办公室去吧,院里领导开了一夜的会,曲凌这会儿可能在休息。”

“嗯,那我先走了。”

“去吧!”三伯对我挥了挥手,转身上楼。

回到办公室,发现所有的老师一早就已经到齐。每个人都显得很忙碌,里里外外跑进跑出,办公室里的文件资料堆积如山,丁丁就趴在那堆资料里翻来翻去,忙的一头大汗。

“丁丁!”我走到她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哟!圆圆回来啦!”丁丁脸上全是灰,袖子上竟然还吊着半片蜘蛛网。

“丁丁,这是怎么啦?大家都忙的像打仗似的?”

“你还不知道啊?教育部的评估开始了,专家团大概两个月以后到我们市,全大学城都忙的人仰马翻,没哪个学校不紧张的。学校领导上个星期宣布,评估期间所有教师都实行坐班制,为评优全力以赴!”

果然一个星期不上班,消息就严重滞后了。

收拾好资料急匆匆赶到教室上课,在走道里又遇到教研室主任,吩咐我下了课就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从我被停课的那件事来看,周主任是有点想把我从严处理的意思。隐约感觉到周主任不是我三伯这边的人,甚至因为三伯而对我也有一定的敌意。学校里知道我和三伯关系的人不多,却也不少。比如这些领导,个个心里有数。更何况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怕系里系外人言一传,慢慢就变成众所周知的秘密了。偏这主任又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夹在权利争斗的中间,怎能不心慌。

下了课,我磨磨蹭蹭走到主任办公室,周主任坐在皮椅上,正悠哉地喝着茶,手里还捧着包鱼食,不时往手边的鱼缸里洒两颗。

“主任,您找我什么事?”

“哦,评估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是。”

“这是大事,全校都为了评估忙成一团。我们系也算是个大系,事情多的很,上个星期我已经给别的老师布置了工作任务,虽然你不在,但工作也一样按人头分了下去。诺,这是你的工作内容和完成时间表,你领了表就快点去做事吧!”

我走上前接过表,我的妈呀!厚厚一摞A4纸,上面写的密密麻麻,虽然心里叫苦不迭,但我面上却一片平静。把表收入文件夹,我往后退了两步说:“那么,我先去做事了,主任您忙!”

“好,记得一定要按时间完成!”周主任悠悠地抿了口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您放心!”我微笑着关上主任办公室的门,转身走到廊子上把牙咬的咯咯响。什么全校都忙成一团,我看他倒是很悠闲,养养鱼喝喝茶,比我三伯他们自在多了。

这时候,我还以为所有人分配的工作都和我一样繁忙又紧凑,我真是太天真了。等到发现别人就算再忙也可以按时下班回家,而我不加班就不能按时间表完成工作时,才恍然大悟,那姓周的在整我。

深更半夜,我一个人坐在孤灯下整理资料。已是初冬,夜里寒气逼人,我只穿着一件薄毛衣,身上却汗意涔涔。不是累的,是气的。

我怎么能不气,从小到大我苏圆圆都没受过这种欺负,坏人不是没见过,却还没有一个敢欺到我头上来的。一股热气冲上脑门,我猛一挥手,把桌上的文件全扫在地上。纸籍落地时发出的哗啦声,更衬的办公室里一片空寂。

呆呆望着一地散纸,我使劲捏着手心里的笔。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来蹲下身慢慢把那些文件一张张收好,抱在怀里。

没办法,我知道周主任这么做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通过我去抓我三伯的小辫子。虽然我刚进学校没多久,年纪也轻,但想打听出谁和谁是一个派系并不难。学院的丁书记想整我三伯很久了,总是没机会下手。周主任,他绝对是书记的嫡系。

人生在世,谁也不可能在真空里单纯的活着,苏圆圆也不例外。但是,我自有我的原则和做人的道理。我的底限是保护好自己和我爱的人。

忍字头上一把刀,但如果可以忍耐过去,一定有一天可以把那刀反过来握在手里。

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的工作有多累,我只能微笑着把它们完成。

不,不仅仅是完成,我要做的完美,让那些以为我会哭哭啼啼找三伯告状的家伙目瞪口呆!

咬牙切齿地继续理文件,一边理一边找了张废纸,在上面画了个秃顶的小人,写上周XX的名子,心里气不顺了,就用力在那小人身上戳一下。效果不错,等小人被戳的体无完肤时,我今天的工作也终于完成。

长舒了口气,把画着小人的废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篓里,看墙上的钟,已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

收拾好桌子,我背上包准备去员工宿舍。

前两天没想到要忙这么晚,顶着寒风回家累的要死,索性请教务处在员工休息宿舍给我安排了床位,自己背了被子过来,晚上就睡在那里。

深夜的校园很静,教学楼早已熄灯清场,学生宿舍在天桥另一边的北校区。冷风扫过脊背,刚才忙碌中出的一身汗瞬间凉透。将身上不算太厚的大衣裹紧,呼出一口憋在胸腹之间的浊气,我仰起头看夜空。

路灯还亮着,橙色的光线映着蓝黑色的天,除了盈盈一弯悬于中天的上弦月还算明亮之外,星光被灯光映的幽暗不明。

好想看星光,银亮似水的星光。

星光中藏着我心里的童话和梦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顺着眼角慢慢溢了出来,顺着我仰着头的角度悄悄滑进鬓角边的发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