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你这乌鸦嘴,咒我哪?”丁丁连啐了好几口,“真想谢我,就请我吃鸿乐门的大餐!”

“好!没问题!”我拍着胸脯保证。

“这还差不多!”丁丁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的热火朝天,周主任走了进来。

“圆圆回来啦!”周主任满面带笑地和我打招呼,我嘿嘿地傻笑着回应,被他笑的汗毛倒竖。

“腿真的全好了吗?还不行的话就多休几天啊!”周主任第一次这么温和地和我说话,让我这受惯了气的小媳妇很不习惯。

“没事,我已经全好了!谢谢主任关心!”

“跟我客气什么,”周主任笑容可掬,“咱们系里的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周主任可真会说笑。我在心里大翻白眼。

待周主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丁丁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边上,说:“圆圆,你知不知道学院里出了大事?”

“啥?出什么大事了?”我紧张地竖起耳朵听八卦。

“上个月下旬评估小组来做评估,这刚评估完,丁书记就被抓起来了!听说他这两年在搞学校基建工作的时候受贿三百多万!这还只是有凭有据能列出来的数字,没查出来的还不知有多少!”丁丁说的神采飞扬,像在讲什么精彩的电视剧。

“我原以为周主任这下肯定要跟着倒霉了,没想到他竟然反击一戈,出面指证丁书记受贿!没想到吧?原来大家都看错了,周主任不是丁系的!”

我咧着嘴倒吸口凉气,这可真是个超级大八卦!没想到我断腿区区数月,学院里竟然发生了惊天大变,向来大权独揽的一把手丁书记被抓起来了!还是因为受贿三百万!三伯和三妈可是一点风声都没透给我啊!还有曲凌!他们三个都镇定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平静的反常。

正想再深入和丁丁了解一下细节,上课的时间到了。只能悻悻地抱起文件包往教室奔,待回来再向她细细打听。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正四处寻找丁丁,三妈却一个电话把我叫去了医务室。想着也可以从她那里打听到些情况,便一头往医务室奔了过去。

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让我头疼的青菜味。推门进去一看,果不其然,三妈穿着白大褂蹲在小电炉边煮着青菜汤。

“三妈!”

“圆圆来啦!”三妈也不回头看我,只指了下椅子说:“你先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诶?三妈也有话我和说?该不会是要主动和我说学院里的大八卦吧?

我很期待地坐在一边,托着腮问:“三妈,你要和我说什么?”

三妈打了个蛋花放进青菜汤里,笑道:“你养腿这段时间我也顾不上让你减肥,家里人只管给你好吃好喝地伺候。现在腿好了,人也养的不错,该打起精神来好好减肥!”

又是减肥!断腿这两个月我都把这事儿给忘光了!一想起那忍饥挨饿的滋味,嘴里直泛苦水。

“三妈,减肥这事儿不可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

“你可够循序渐进的了,减肥减了大半年也没减出什么道道来。”

“我那不是把腿撞断了嘛。。。”我讪讪地盯着青菜汤,一脸嫌恶。

“你也是定了婚的人了,按老曲家的意思,估计明年就想给你和曲凌办婚事。你现在还不努力减肥,到时候还想穿漂亮婚纱吗?”

“婚纱啊。。。”想到婚纱店里那些长纱飘飘的白纱裙,我眼睛里直冒心形泡泡。

三妈走到我身边,突然伸手掐住我腰上的小肥肉,笑道:“想穿漂亮婚纱把自己风风光光嫁出去,就要从现在开始脚踏实地的减肥!”

我想了想,咬牙抬头道:“好!三妈!我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定好好减肥!你就看我的表现吧!”

我豪迈地走到小炉边,盛起一碗青菜汤喝药般猛喝一口。

“圆圆!当心烫!”

噗——菜汤全被我喷了出去,我被烫的哇哇乱叫。

“三妈!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可怜的小舌头啊,立时烫出个大泡。

三妈倒了冷水给我漱口,拍着我的头说:“你这莽撞孩子!都不知道曲家和曲凌搭错哪根神精看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忙很忙很忙....

结婚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

没有时间一一回复大家的留言了,很抱歉,请大家多多体谅啊~~

凌晨五点更新的人爬下~~

ˇ幸福泡泡ˇ 

评估结束后全校都像是松了弦的琴,散散懒懒地拨不出音来。

除了领导层。

丁书记下台后,教育部门暂未派出新的接手人,正院长曲凌去省里开评估结果汇报会,学院日常工作暂由我三伯苏副院长负责。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平静进行,平静的让我们这些底下等着看领导热闹的闲散小兵大跌眼镜。

我只能将一切归结于我三伯的强力小宇宙。权力在他手里,没有人不服气。

这天中午我应三妈召唤又去医务室吃减肥餐。今天三妈心情不错,在白菜汤里给我搁了几片咸肉,汤面上浮着一层亮闪闪的油花,让人看了食欲大振。

“三妈,三伯最近忙的都没回家吧?”我边喝汤边问。

“恩,等曲凌从省里回来就好了。”三妈坐在我身边剥玉米皮,东北粘玉米是她的最爱。

“没想到院里那些人这么服我三伯,连我们系的那个周扒皮都不敢和他唱反调。”

“傻瓜——”三妈用剥下的玉米皮轻搔了搔我的脸,“这些牛鬼蛇神哪里是服你三伯,论资历论背景,比你三伯高的大有人在。他们是怕——”三妈突然顿了顿,忽然闭了嘴。

“他们怕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的弦突然抽紧起来。

“唉,”三妈用力将长长的玉米掰成两段放进小锅里,“他们是怕你家曲凌啊!”

“曲凌?曲凌的资历不是更浅?他们为什么要怕他?”

“圆圆。。。”三妈看着我的眼睛道:“这些事我本不想和你说,可时间长了你总会知道。你知道丁书记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吗?”

“因为他受贿啊!全市的人都知道。”

三妈点点头,“是,他受贿的事其实院里的领导个个心里有数,可谁能把他给扳倒了?他树大根深,稍不留神,不但扳不倒他,还会害了自己。”

“那这次。。。这次。。。”忽然想起曲凌一直在收集基建的资料,那次去N市也是为了去在基建中承包三幢教学楼设计工程的设计公司拿东西,难道说,是他?

“是曲凌。”三妈在玉米锅里注上水,放在电磁炉上焖煮。“谁也没想到,丁书记会栽在比他小一半岁数的曲凌手里。”

“真的是他。。。”我的心情忽然复杂,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里翻滚。总有感觉,事情还远不止这样简单。强自压了心绪,我试图从三妈里打听一些更多的内幕。

“三妈,曲凌一个人怎么能扳倒丁书记,难道学院里有别人帮他的忙?”

“那还用说吗?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个攻克丁书记身边的人,老丁最后出事,这些人都没少落井下石。”

“那我三伯呢?他在学院里一直保持中立,从不参帮结派,他在这件事里难道就一点作用也没起?”

“怎么可能!”三妈斜飞了我一眼,“没有你三伯,曲凌这会儿也扳不倒老丁!”

“是我三伯帮的他?”

“那些个所谓落井下石的人,都是在老丁出事后才跳出来的。曲凌可是个明白人,这事儿打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让你三伯帮他,他知道,很多证据都握在你三伯手上。你三伯说,这孩子的心思之深沉,他都不得不佩服。”

我愣愣地坐在西窗下,碗里的白菜汤已经冰凉,冷却的猪油在汤面上凝成点点白花,胃里一阵阵犯着恶心,我捂着嘴奔到洗手间对着池子干呕起来。

“圆圆!没事吧?”三妈担心地跟了进来。

“没事!刚才呛了一下。”我强打精神对三妈笑道,“好几天没吃肉,刚沾点油味竟然就不习惯了。”

“也不是不吃肉,只是要适当地吃。”三妈帮我倒了杯热水,拉我走回休息室。

“三妈,你也知道曲凌是心思深沉之人,可你。。。”走一半,我拉着三妈的手问:“可你为什么还会这么赞同我和他的婚事呢?”

三妈深看了我一眼,说:“这是两回事儿。有城府的男人未必不是好男人,他在事业上用了些权谋,可不但表他在家庭里不是个好丈夫。恰恰相反,如果在事业上无用又脓包,那种人对家庭能担起多太的责任才值得怀疑。”

“圆圆,你别想太多,说白了,你三伯也不是个吃素的,可嫁给他却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他在学校里是个黑脸老虎,在家却是我的乖乖老公。我相信,曲凌一定会很疼你,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受苦的。”三妈爱怜地轻抚我的头发,安慰道。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慢慢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三妈,我下午有课,先回办公室去了。”我心里乱的厉害,想出去走走,便起身告辞。

“好。记得课间把这个苹果给吃了。”三妈把一个红红的大苹果塞进我的背包里。

“三妈。。。”我走前又转头看了她问:“三伯今天晚上要是回家你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有事找他。”

“好。”三妈对我点了点头。

****

期末将近,学生们午间三三两两坐在操场上温书。我坐在露天体育场高高的看台上,向下望去,淡黄色的枯草地上,青春纯白的少年少女。

脑子里像是很糊涂却又像是清晰之前的混沌,只消再稍稍沉淀一会儿,有什么答案就会水落石出一般。这种感觉让我心惊又害怕。

手机在口袋里一直唱着幸福泡泡,那是我为曲凌专门设的来电铃声,只有他手机打过来的电话才会唱起的歌。

那铃声一直响着,幸福的泡泡唱了一遍又一遍,而我只是看着天际一片被风吹散的乱云,置若罔闻。

过了很久,铃声终于停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四个未接来电,都是曲凌。

下午的课,我强打精神,只是心里有事,终是心不在焉。

熬到下课,回到办公室,丁丁坐在我位子上笑道:“总算回来了,你没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吧?”

“诶?什么事?”

“苏圆圆!你就装吧!”丁丁嗔怪地掐了我一把,“说好今天请我去鸿乐门吃大餐的!干嘛?想赖账?”

“怎么会,咱们这就走吧!”

“噢耶!”丁丁欢笑着背上包扯我出了门。

*****

我和丁丁原本都是吃户,只是我一吃就胖,她却怎么吃也不胖。

这顿饭是我谢丁丁替我代课,遂把菜单给她,让她尽着自己口味点。丁丁也不含糊,点了招牌的明炉叉烧,梅子酱烧鹅,咸骨白菜汤,菠萝什锦饭,干煸四季豆,铁板鲈鱼,可乐仔排,土豆焖牛排,满满地摆了一桌。

鸿乐门的菜名不虚传,单是一道干煸四季豆就与寻常店里的口味不同。

至少丁丁是这么说的,至于我,那些菜吃进嘴里,都是一个味。

吃到兴起,丁丁说:“圆圆咱们俩也喝两杯吧!怎么样?”

“好啊!”我生性厌酒,这时不知怎么竟然很想喝两杯。

丁丁要了两瓶百威,帮我倒进透明玻璃杯子,明黄色的液体冒着汽泡,似乎快要从杯子里满溢出来。却没有。那些泡泡终究在空气里慢慢消弥。

“圆圆!你知道吗?当初我和你说周主任是丁书记的人可是大错特错了!”丁丁抿了一口冰啤酒,把头伸到桌子中间神秘兮兮地说:“他啊!原来早就倒戈了,是曲院长的人!听说在这次倒丁运动中立了功,现在一心巴望着升职呢!”

咚——握在手里的汤勺落在桌上,脑子里的混沌忽然裂开,那块我一直怕看见的石头终于露了出来。

“要说现在学院里表面上管事的虽然是苏院长,其实大权在握的却是曲院长!这次他去省里开会,回来后怕就是要升成书记,直接变一把手了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么个年轻英俊的帅哥,竟然如此手段!真是应了那句话哦!”丁丁咂着嘴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我微颤着捡起落在桌上的瓷勺,努力扯动嘴角,笑道:“是吗?他竟在大家不知不觉中做了这么多的事。。。。确实厉害。。。”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那我呢?我又算是什么?我是后浪推前浪时借助的气泡还是水沫?

抓起桌上的酒杯,我一口气将那酒全部灌下。微苦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流淌,没流进胃里,全进了心里。苦涩不堪。

苏圆圆,你这个笨蛋!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什么磁场相近,不过是利用!不过是利用你罢了!倘若苏天天是个女孩子,只怕与曲凌订婚的就是他吧!

“圆圆!你喝这么猛干什么?慢慢喝!”丁丁拉着我的手,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没事儿!丁丁,难得咱俩痛快出来喝次酒,今天我就陪你!”我推开丁丁的手,一仰脖子,又是一杯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酒呛进气管里,咳的我只想流泪。

丁丁先还以为我是高兴,陪着喝了几杯,等我把后点来的两瓶啤酒也全部灌下肚,她开始有点慌了。

“圆圆,你这是怎么啦?高兴也不能这么喝酒啊!你酒量可不怎么地,一会想在马路上发酒疯啊?”丁丁把酒收到边上,坚决不让我碰。

“丁丁,你。。。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笨,特容易上当受骗啊?”我大着舌头,拉着丁丁的手问。

“谁说的,我们圆圆可聪明呢!是聪明又善良的好孩子!”丁丁拍着我的背哄我。

“呵呵,是啊!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呢!”我倒在丁丁怀里傻笑着,在酒精的作用下,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丁丁,我。。。我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啊?”

丁丁瞅着周围已经有人不断向我们看来,苦着脸说:“我的姑奶奶,看来你是真的喝醉了,又开始犯那讲故事的毛病。得,咱们还是快点回家,别在这儿影响市容了!”

“丁。。。丁,我跟你讲个肉圆子的故事吧。。。”我扑在她怀里嘟囔着。

“服务员!这里买单!”丁丁搂着我,生怕我在饭店里闹起来,急忙结账。

浑浑噩噩中,我被丁丁拎着上了出租车,我揪着丁丁的衣领说:“从前。。。有个肉圆子,她自以为自己除了胖了点之外,基。。。基本上没什么缺点。家。。。里人都说她。。。她聪明,她也就以。。。以为自己很聪明,很。。。很能明事非,看清人的好坏。”

“圆圆,你在扯什么呀?这个肉圆子是不是就你自己?”

我不理她,兀自继续,“有一天,肉。。。圆子碰到一个看起来特别温和的海。。。海螺。她很仰慕那只。。。海螺,只要远远看那海。。螺一眼,就觉得很。。。幸福。”

“有。。。一天,海螺很温柔地对肉圆子说。。。说他其实是只螃蟹,他只。。。是寄居在海螺这温和的外壳之下,其实。。。他有很锋利的大钳子,常。。。常会夹的人遍体鳞伤。可是,傻乎乎的肉圆子却对他说。。。不管他是。。。海螺。。。还是螃。。。螃蟹,她都还是仰慕着他。”

“那只傻。。。肉圆以为,螃蟹的大钳子不过。。。是摆设,偶尔挥挥吓唬人。。。罢了。没料到。。。没料到最后才发现,那只大钳。。。子,早已拦腰把她夹成两半了。”

“丁。。丁丁,你说那个肉圆子是不是很傻?”

“圆圆。。。”丁丁摸着我的额头说,“真是喝多了,已经开始说胡话。”

车开到我家小区门前,丁丁要送我进去,被我拒绝了,我说马上会打电话让爸爸来接我,让她早点回去。丁丁不依,还要下车陪我等,我一个箭步冲下车,呯地关上车门,让司机快点开车。司机本也懒得等人,油门一踩就把丁丁带走了。

大概是天气太冷,不过是晚上十点,小区里的人就少的可怜。偶有一两个人从身边过,也是步履匆匆。

酒气被冷风一逼,热热地烘上心头。外寒内热,身子不由自主打着颤。

口袋里又响起幸福泡泡的手机铃声,叮叮咚咚的声响平时听来全是甜蜜,此刻全像钉子般一根根钉在我心上。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满面。

为什么明明是假的也可以演的这么逼真呢?那样深情的眼神,那样真实地说喜欢。

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其实他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这许多演技。像我这样傻的,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只肖动动手指,难道还会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吗?

何苦呢?说这样多动情的话,明知迟早会拆穿的,不过让我更觉得自己可笑难堪罢了。

仔细回头想想,这出订婚,原本就像一出拙劣的闹剧。

难怪爷爷一直对曲家退避三舍,他们家的人,实在是太厉害,太可怕了。不但会演戏,还会拿捏人心。把人心捏在掌里玩弄,是不是也是他喜欢的一种乐趣?

到最后,苏家还是被曲家耍了。

一家人那么殷殷期盼的婚事,却原来是一场权利斗争的法码。

三伯是最明白的,他不是没有点过我。

像他那样不好事端的性子,最后却心甘情愿为曲凌所用,也都是因为我。

是我自己笨,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我明白,让三伯以为我是知道所有内情的。

幸福泡泡的铃声一直一直在我口袋里响着。

我并不掐断,只是不接。刻意让那痛刺在心里,仿佛这样才能痛快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