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张陆礼开了口,声音带了点颤意:“哥,我过的也不是很开心…”

“…”

“他们老什么都管着我,一见到外人就扯着我夸。我做错一件小事情,在他们眼里瞬间就无数倍的放大。”

张陆让的喉结滑动着,忍着心底的酸意。

骨血间的感情,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人的心彻底失了防线,溃不成军。

“我什么都不敢做错,我也不敢跟你抱怨。”

“我怕你觉得我在炫耀…”

“我跟他们吵架了,他们说我不能学你那样,什么事情都违逆父母的话。”

张陆礼的声音带了点哽咽。

“可我也想,走得远一些。”

按照自己的想法,逃的远一些。

一直都很想。

******

很快,张陆礼的情绪调整了过来。

他的声音一下子又扬了起来,明朗又有感染力。

“哈哈哈,哥你别怕妈过去找你,她跟我说了,你不回来也别想她去找你。”

张陆让还没从他刚刚的话里缓过来,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估计也没想害你,就是方式不对。”张陆礼含糊不清道,很快就换了个话题,“我估计拿到导师的推荐信我就准备出国了。”

“知道了。”

只一句,不知道在回答哪句话。

片刻的沉默后。

张陆礼忽然说了句:“我那时候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多年后的道歉。

闻言,张陆让垂下眼,嘴角弯起,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什么时候。”

那头的张陆礼释然的笑了声:“没事。”

之前那几年,他们谁都过的不好。

所以,谁都没有资格怪谁。

******

挂了电话,张陆让平复了下心情,再次抬起脚,往苏在在家楼下走。

远远的就看到她从那头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苏在在扑进他的怀里,笑意洋溢到眼尾。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还将以前对他的称呼搬了出来。

“大美人,去漆黑的电影院里摸小手呀!”

张陆让弯着唇,说了声好。

记忆里那个少年。

那个接到父母电话,听到阿礼的名字就开始自卑的张陆让,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冥冥中,上天总有旨意。

命运对他的那些不好,全部都是对未来的铺垫。

为了让他遇见一个人。

因为这个,张陆让开始相信。

每个人的一生都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存在。

他的多简单,就只有三个字。

含在嘴里缱绻多久,都舍不得放开的三个字。

“苏在在”

第五十一章

其实她跟别的男生说一句话我都不开心。

但我那样说了, 她应该就不会觉得我很小气了吧。

——张陆让

二月底,苏在在迎来了她大一的第二个学期。

开学的前一天,苏在在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好, 低头瞟了眼手机, 刚好看到张陆让在微信上说已经到楼下了。

她连忙把上次他给自己的黑色围巾戴上,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往外走。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 不管穿的多厚,冷空气都像是能从任何一个角落里钻入你的毛孔里, 无处逃脱。

出了门, 一阵冷风吹来。

苏在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随后,她走过去牵住张陆让的手。

张陆让只背着个装电脑的书包,其余什么都没带。

他反握住她的手, 下意识的上下扫了她一眼。

苏在在今天穿了一条米色的毛衣裙,外头穿了一件褐色的羊绒外套,搭着一条的围巾,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加绒打底裤。

张陆让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苏在在被他教训过不少次, 注意到他的表情后便立刻道:“你不准批评我,我是一个经不起批评的人。”

闻言,张陆让静静的看着她。

他见过苏在在给他发的表情包里有这句话。

——我是一个经不起批评的人, 如果你批评我,我就骂你。

他抿了抿唇,想着等她说完之后,两件事情一起教育。

张陆让垂着眼, 默默地在心中斟酌着用词。

冬天不要穿那么少,会着凉。而且,他也没想过要批评,就是…

还没等他斟酌完。

苏在在忽然踮起脚,凑到他面前,嬉皮笑脸:“如果你批评我——”

张陆让停下了思绪,垂头看她,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就亲你。”

听到意外的答案,张陆让愣了一下。

他的视线慢慢向下挪动,看着苏在在的唇瓣。

涂了一层薄薄的润唇膏,看起来粉嫩又水润,泛着光泽。

张陆让的喉结滚了滚,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了一会儿,果然没听到他略带冷硬的声音。

苏在在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往车站走。

走了一半。

苏在在突然听到后头的张陆让开了口,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像是在心底天人交战后,还是抵不住诱惑般的把话说了出来。

“苏在在,冬天穿那么少不对。”

已经过了几分钟,苏在在已经完全把刚刚调戏张陆让的话抛之脑后了。

听到这话,她也没多想,只是乖乖的点点头:“知道了。”

张陆让:“…”

******

到学校之后。

张陆让先帮苏在在把行李箱搬回宿舍。

宿舍里已经回来了两个人了,苏在在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后,把行李箱推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回来之后再收拾。

临出宿舍前,苏在在看着张陆让背着的书包,忍不住过去扒拉下来。

里面装着电脑,有些重,背久了肯定不好受。

“先放这吧,一会儿吃完饭再来拿。”

张陆让垂眸看了一眼被她放在椅子上的电脑,没反对。

天空像被墨水涂抹过,黑越越的,将繁星点点淹没在内。

周围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石板路上似乎泛着寒气,直逼人颤抖。

学生陆陆续续的从家里回来,寒假期间学校附近空旷冷清的小吃街瞬间被填满,增添了几分生气。

因为天冷的缘故,苏在在扯着张陆让进了一家烤鱼店里。

里头刚好只剩一桌空位。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苏在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地敲打着屏幕。

对面的张陆让将包着碗筷的塑料膜撕开,用热水烫了一遍。

处理好后,他默默地将碗筷推到苏在在的面前。

苏在在用余光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抬起头,笑嘻嘻道:“贤惠。”

张陆让没说什么,垂眸重复刚刚的动作,把自己的碗筷也洗了。

菜上了之后。

苏在在把手机放到口袋里,认真吃饭。

因为被鱼刺卡过喉咙,所以苏在在吃鱼的时候很小心。

注意力都放在挑鱼刺身上,完全没有开口的欲望。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让让,要不要我帮你挑掉鱼刺?”

张陆让抬了抬眼,摇头:“不用。”

“但好多刺…”

沉默片刻。

张陆让顿了顿,心底有了个猜测:“你要我帮你挑?”

闻言,苏在在委屈的瞪大了眼:“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

“就因为今天我让你把行李箱搬上去吗?”

“…不是。”

苏在在盯着他的脸,认真道:“你下次不用勉强搬,我小学就能抬起桶装水了,搬个行李箱小菜一碟。”

张陆让没再回她,面无表情的吃饭。

苏在在有些郁闷,小声的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吃饭。”他说。

“噢。”苏在在继续挑鱼刺,边挑边说,“我一会儿可能要去最时光那边一趟,昨天是部长的生日,他们说今天帮他补生日会。”

张陆让的动作一顿,再度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她。

苏在在没注意到,想了想,继续道:“我先陪你回宿舍,顺便把电脑拿给你。”

因为烤鱼有点辣,张陆让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舔了舔红艳的唇,火辣辣的,带了点刺痛感。

“部长是谢林楠?”

苏在在点点头,把碗里挑好的鱼肉放到他的面前。

张陆让看着那个陶瓷碗,碗壁上还附着她白净的手,没有及时放开。

莹润白皙,笔直纤细,连曲起的弧度都格外好看。

让人看着就想伸手握住。

他的眉眼垂了下来,浓密的睫毛掩去了他的情绪。

张陆让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把碗推了回去,认真道:“电脑明天再拿吧,等会我送你过去那边。晚上别一个人走,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