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象会带来短暂而不真实的某种愉悦。

只是一旦意识过来后,现实的冰冷几乎能化作实体戳穿胸膛。

墨时谦收回视线,隔着模糊的烟雾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路灯,薄唇勾出冉冉的冷嘲的弧度。

她的新欢一堆,还有旧爱等到凌晨一点就为了送她回家。

她也许根本就不会再想起他。

而他却傻兮兮的坐在这里,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

薄唇间发出一声低冷的哂笑,发动已经熄火的引擎,没有夹烟的那只手转着方向盘,正准备倒车的时候,无意中抬头看了最后一眼那层楼,却突然发现——

原本客厅里已经亮起的灯,熄灭了。

灯灭以后,公寓里没再亮起任何一盏灯,客厅,卧室,都是黑的。

男人漆黑深沉的瞳眸骤然一缩,想也不想的推来车门下了车,长腿大步的往公寓楼里走去。

这么晚了,这个时间,她开了灯就证明她已经到家了,怎么会突然灭了。

再扫一眼这栋楼的其他人家,虽然现在时间很晚了大部分灯都灭了,但还是有那么零零散散的两三家是亮着的。

至少证明并没有停电。

进入公寓的时候跟门外纠缠了几分钟,伤口也被无意识的碰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在意。

在电梯外摁了上去,等了将近半分钟等到他心思已经焦躁了,电梯才突然响了一声,门缓缓的打开。然后没等他抬脚迈进去,里面一个娇小的身影就这么急冲冲的路也不看的从里面冲了出来。

墨时谦其实看到了她。

如果他想躲,也能够躲开。

但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从里面出来的女人来不及反应的闷头撞到了他的怀里。

池欢脑袋磕在男人的胸膛上,虽然没多重但分量不轻,饶是墨时谦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忍出低低的闷哼了一声。

胸骨都在疼。

池欢呆了呆,没想到自己会冒失的撞到人,等她听到这声音再抬头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四目相对。

她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甚至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墨时谦目光深邃而平和,低眸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的脸,和她脸上的每一寸神色的变化,连身上那点疼都好似被忽视了。

最后,还是男人淡淡的出声,“这么晚,你衣服也不穿,是打算去哪里?”

池欢进门脱了大衣,她出门忘记的事情就是忘记穿衣服了,因为站在门口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冷,现在她身上就只穿了一件打底的毛衣。

池欢舔了舔唇,好一会儿才勉强反应过来,“我…我下来买点东西,你呢,这么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墨时谦看着她,没有回答,两人之间又陷入了莫名的死寂。

直到追着墨时谦的几个保安喘着气跑了过来。

第392章:

“你…你是什么人?”

十号名邸的保安可能是换了,否则也应该是认识墨时谦的。

他刚刚是强行放倒了两个保安过来的。

大约是看出了墨时谦跟池欢认识,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其中一个人小心的问道,“池小姐,他…是您的朋友吗?”

池欢看了眼那几个保安,又看了眼眼前的男人,抿唇淡声道,“嗯,是我认识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危险分子,而且前段时间伤得挺严重的,你们回去吧。”

不是什么危险分子?

前段时间伤得挺严重的?

是谁一言不发就连着放倒了两个人?

不过池欢是这儿的住户他们是知道的,再加上她又是大明星,说话自然有说服力。

几个人还是拿着警棍离开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一点多,即便是在电梯门口也自然不会有什么人路过,就只有池欢跟墨时谦,各怀心思的面对面站着。

墨时谦始终看着她,在刚才她跟那几个保安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也静静落在她的脸上,未曾离开,“这么晚,去买什么?”

重新的视线从离开的保安身上重新转回到他的脸上,但又很快的收回了,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声音散淡得漫不经心,随口扯了个理由,“我生理期提前了,家里没有卫生棉,下去买。”

过了几秒,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池欢被他的眼神和气场压迫得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也没有心思再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何况答案这么显而易见。

“我回去了,你也回医院吧。”

说完她就转了身,伸手按了向上的电梯。

但电梯没有下来,门没开,她就只能站在原地等着。

男人的嗓音在夜晚中显得格外的淡淡凉凉,“不是要买卫生棉么,遇到我就不用了,还是让我去给你买了送上去?”

池欢咬唇,随口扯的谎,现在没法随口圆上。

墨时谦看着她的背影,“走吧。”

池欢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往外走。

男人伫立在原地,等她走在前面了,他才迈开步子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诡异的走在鹅卵石铺的路上。

池欢没有回头,但感觉比回头看他更清晰的感知到他的存在,像是全身的每根神经都在注意着他,无法自控的。

身上一暖,重了几分。

她低头一看,一件黑色的大衣从后面批到了她的身上。

她停下脚步,想把它脱下来还给他,但手抬起来男人就出声了,“穿着。”

池欢蹙起眉,“我不用。”

墨时谦淡淡的瞥她一眼,淡淡的道,“我死了残了你都未必在乎,吹个冷风你跟我磨叽什么。”

她手指僵住,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次脚步加快了。

可她脚下踩的是高跟鞋,刚才正准备换鞋的时候接到梁满月的电话,所以她穿的还是录节目时超过十公分的高跟鞋。

鹅卵石,光线暗,她步子急又心不在焉。

脚一歪,她低低的惊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往一边倒去。

有力的手臂又准又稳的环住了她的腰肢,同时响起的还有头顶男人淡漠的嗓音,“你就当我跟你恰好同路,这段路不长,你不用慌慌张张的把自己的脚崴了。”

等话说完时,男人也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脚伤了吗?”

池欢很快推开了他,自己站稳了。

“我没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除了步子还是有些急,从背后看上去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小区旁边有24小时便利店,但是在街道的尽头。

墨时谦一言不发的跟在她的后面。

在便利店外止步,等着她买好后出来,然后又一路跟着她走回到小区的门口。

池欢没有开口驱除他,因为她也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道门口时,她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他,声色在寒凉安静的夜里也衬得异常无情,“墨时谦,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男人伸手去接衣服的手顿在半空中。

她侧首,仰着脸看他,扯着红唇露出没有温度的笑弧,“有钱有势的时候按着我不肯分手,现在摁不住我了就像个跟踪狂一样偷窥我…你有这功夫不如想办法从病床上爬起来,把你失去的钱丢掉的势力重新赚回来,我没有爱,你没有钱,我们靠什么生活在一起?”

那精致白皙的脸在此时表情的渲染下,一片艳美的轻浮,肤浅却又奇异的夺人心魄。

墨时谦俊美的脸终究还是一点点的发生了变化,他下颌的线条无声无息的紧绷了起来,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尤其的漆黑的瞳眸,到最后紧缩到了极致。

他再开口,压抑着的嗓音还是很淡,一字一顿尤其的缓慢,像是从喉骨中吐出,“所以你跟他们在一起,是为了钱还是为了爱?”

“为了钱也可以,为了爱也可以,但你两样都没有。”

他又淡声问道,“那如果我有钱了呢?”

池欢一僵,脸上的神色有短暂的凝滞。

但几秒后她还是很快的缓了过来,转而又绽放开了一个笑,“等你有足够的钱再站在我的面前说这句话时,再来问我吧。”

她的发丝又被吹拂到了她的脸上。

“可你不能等我?”

墨时谦似乎习惯用陈述的语调来说一个问句,这一句也是如此。

“我为什么要等你呢,墨时谦,让一个女人等一个男人,是需要理由的,这个理由,你有吗?”

男人的视线盯着她,沉沉的,缓慢的道,“我比他们都爱你,你给我时间,我也会比他们都有钱。”

池欢低了下头,于是她的长发顺势的垂了下来,遮掩住她脸上的神色。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将眼睛里的泪意逼了回去。

然后转过身往小区门里面走。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不爱你,也不会等你。”

长发和她的声音,一起被风吹散。

犹带发香的发梢吹拂过他的脸庞,黑色的大衣摔落到了地上。

第393章:被男人惹哭,是看得出来的不一样

女人只穿了一件打底的毛衣,身形在寒风中纤细得单薄,背脊长,海藻般的长发随风而飘,在昏黄的光线里落下唯美的剪影。

直到彻底的消失在夜色下。

墨时谦挺拔修长的身影被高高亮起的灯光拉长了许多,在这个四下基本无人的夜里显得更加的寂静和孤寥。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男人才缓缓的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然后转身朝不远处的古斯特走去。

他脸上的伤已经差不多了,虽然有些地方还有些浅淤,但这光线太暗所以看不太出来,仍然英俊,也一如既往的淡漠,像是面无表情,再难揣测他的情绪。

她的脑袋刚好撞在他胸口刚刚止疼没几天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之前进去的时候跟几个保安打架,好像也撕扯到了什么地方。

分不清楚是哪里在疼。

好像哪里都在疼。

……

池欢往回走,她的步子很慢,像是晃荡在都市的孤魂野鬼。

拐弯后她就知道他再看不到他了,支撑着她笔直身形的力气刹那间泄得一干二净,肩膀耷拉下去,甚至有些不严重的佝偻。

她出道早,不说早年就有些舞蹈功底,姚姐在带她的第二年就有意识的训练她的坐姿,走姿,微笑,语速、语调,培养大牌明星范。

在公众场合,她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是精气神填充得满满的。

她心思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连手跟脸被吹成了冰块都没有知觉,更别提看脚下的路,高跟鞋的鞋跟嵌在鹅卵石中,她的脚踝狠狠一歪。

这次没人再扶她抱她,直接栽倒在旁边的泥土里,脸蛋也被不知道是灌木还是草的叶子刮了下,轻微的刮伤了,脚更是钻心的疼。

太疼了,疼到池欢手撑在地上想站起来,还只稍微的支起了身子,就又摔了回去。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天黑光暗。

还能听到寒风呼啸的声音。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秒钟不期然的蓦然绷断了,情绪就这样在瞬间溃不成军的崩溃下去。

她曲起没受伤的那条腿,抱着膝盖就失声哭了出来。

她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的脸了。

她也很少想起他,因为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忙碌得像个陀螺。

而忙碌最大的好处就是,她有事情做有事情想,不要想起他,因为她不能想。

她身体里关于墨时谦的那根神经绷得死死的,不能碰不能动因为随时会断,她太清楚一旦断了她就支撑不下去了。

偶尔想起他时,她会有种不知名的惶恐感。

她有多久没有看见他了,她有多久没有想起他的脸了,她是不是快要忘记他的样子了。

算一算,其实没过去多长时间。

突然间一面才发现,想念能有多想念。

她甚至觉得自己软弱得一塌糊涂,坚持不下去了。

她又觉得,宁愿自己是墨时谦那个角色,那么她想他想得忍耐不住的时候,就也可以偷偷的跑去看他了。

跟她一起摔落在泥土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跟着嗡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墨时谦打电话来了么?

虽然他不大可能会再打给她,但池欢还是很快的看了过去。

屏幕备注显示:莫西故。

胡乱的擦了擦自己的脸,她还是捡起手机接了电话,跟着试图再次站起来。

“西故。”

手机那端静了三秒,莫西故才低低的出声询问,“你,哭过了?”

他原本是算好了时间,觉得她应该收拾洗漱得差不多,所以打算在睡前给她打个电话,或者说句简单的晚安。

她的声音大概是克制过了,但他还是听出了哽咽的痕迹。

池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避重就轻的道,“你找我有事吗?”

“你哭过了,”莫西故语气肯定,“发生什么了?”

她边接电话边试图把受伤的脚落地,“没事…啊!”

阵阵的疼都在钻心。

“欢欢,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池欢抽了口气,“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摔到哪里了?”

“只是摔到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男人沉声打断了,“你别动了,我马上过来。”

说完也不给她回应的机会,就把电话挂断了。

池欢不想让他过来,连声唤道,“西故…西故,莫西故。”

手机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了。

那边莫西故已经其实已经差不多快到家了,立即调转车头,踩下油门不断的提升速度,反正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已经很少。

莫西故到十号名邸的时候,池欢已经让保安扶着她回了公寓,刚在沙发上坐下,门铃就被按响了。

她抬头朝保安道,“应该是我朋友到了,麻烦帮我开下门。”

“好的池小姐。”

门一开,果然是莫西故提着在路上买的药过来了。

他看了保安身上的制服,“她怎么样了?”

保安挠挠头,“在花园里摔倒了,好像扭伤了脚,本来说要送池小姐去医院,看她不肯。”

莫西故点点头,淡淡的道,“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她,麻烦你了。”

“那我继续去值班了。”

“嗯。”

保安带上门离开。

莫西故走过去,把药搁在茶几上,然后在她跟前蹲了下来,看着她手指不自觉抚着的脚踝,眉头重重皱起,“怎么会在花园里摔倒?”

她含混的回答,“光线太暗了,我没穿高跟鞋,不小心就摔了下。”

他抬头看着她的脸,“你哭过了。”

是比电话里更肯定的语气。

“嗯,摔倒的时候太疼了。”